看著葛姊一掃連周來的陰霾,喬熙美也很高興,她生性容易同情弱者,不愿看著對她有提拔之恩的葛姊為了雜志社的生計而煩惱,好在有史威卓這條線,提供她不少門路,讓她得以在挖新聞之後,寫出精彩的報導(dǎo)。
也因為如此,她對史威卓有了更深的了解,他人脈之廣令她昨舌,舉凡大小宴會、走秀、發(fā)表會、時尚party、名流餐聚等等,他都能幫她弄到一份邀請函,讓她得以深入觀察那些演藝人員或名媛紳士的各種面貌,獲得只有大牌記者或是有門道的記者才挖得到的新聞,不用像狗仔隊一樣天天等門或跟蹤,甚至連其他記者不得其門而入時,她就是能得到獨家新聞以及別人拍不到的照片。
一場LV的秋冬發(fā)表會上,邀請的貴賓名單經(jīng)過嚴格的篩選,與會者皆是平日只能在螢?zāi)簧夏慷玫挠案栊腔蛎恕?br />
發(fā)表會前的酒會上,被邀請的貴賓陸續(xù)入席,喬熙美站在會場的角落,靜靜地當一個不起眼的旁觀者。
因為這是一個只針對固定特別貴賓優(yōu)先辦的對內(nèi)發(fā)表會,為防止產(chǎn)品還未上市便被仿冒,所以主辦者規(guī)定不準拍照,避免照片外流,所以喬熙美只好暫時先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靜觀其變嘍!
「原來你在這里!故吠肯蛩邅恚裉齑┝艘惶仔蓍e及正式皆宜的獵裝,帥氣十足,雖不是明星,卻比明星更有架式!肝艺夷阏伊死习胩,才一晃眼,你就不見了,為什么跑走?」
「我以為你在忙!顾齽偛趴匆娨欢雅藝。
「我有什么好忙的,別忘了你是我的女伴!顾麤]好氣地說,別的女人像蒼蠅似地緊黏住他,唯有她,老是離開他身邊。
「可是當你的女伴只是進會場的權(quán)宜之計啊,我真正的目的是來找新聞的!
話是沒錯,但是他們難得有機會一塊出席公共場合。∑饺账济χ鴮懶侣劯、跑新聞,不然就是加班,記者的作息不固定,甚至偶爾會到外縣市出差三、四天,讓他一人枯等。而且他也很忙,兩人平常連出門約會的時間都沒有。
想當初為了勾引她,他用盡心機,一個新聞?chuàng)Q取她一個心甘情愿的吻,一條采訪門路索取一個纏綿悱惻的擁抱,一張難得的邀請函獲得對她動手動腳的權(quán)利。
從一壘推進到二壘,從二壘盜壘到三壘,最後終於千豐萬苦奔回本壘,并滑壘成功。
原以為這么一來,她會死心場地跟在他身邊,但是她依然沒變,不會小鳥依人地向他撒嬌,也不會因為兩人有了親密關(guān)系而坦承愛他,她仍然是那個大剌剌少根筋的喬熙美,比較患得患失的人反而是他。
開始後悔給她太多方便,這女人一拚起來,對工作比對他專注。
「跟在我身邊也可以挖新聞,為什么一定要一個人晾在旁邊?」
「不行啦,有你在反而不好做事。」
「為什么?」他皺眉。
「因為我不想引起注意啊,記者要像隱形人,讓人不知不覺才不會有防備心,沒有防備心才會說出真心話。有你在就不成了,因為你是這么閃亮,又如此龐大,不必挑中間,隨便選個角落一站,立刻壟斷眾人的視線!
難得她如此贊美自己,令他心情愉悅,但略微思考她的話,隨即發(fā)現(xiàn)她的用詞有問題。
閃亮?龐大?壟斷視線?他忽爾面色一沈!改愕难酝庵猓摬皇侵肝摇旱K眼』吧?」
咦!
她心下暗驚,心虛地瞄他,這人也未免太敏銳了吧,竟然聽得出來!
「閃亮是說我刺眼,龐大是指我擋路,至於壟斷視線——」星眸瞇成一條線,臉上雖保持笑容,口氣卻透露出危險!覆皇窍游业K眼是什么?」
「哈……你想太多了啦!」她忙打哈哈,背上的冷汗偷偷流,發(fā)現(xiàn)他越來越精了,看來下次要想個難度更高一點的才行。
「竟敢嫌我礙眼——」
「噓——小聲點,有人在看這里呢,你完美的笑容有破綻,快保持下去!顾阈Φ馗骛。
史威卓本想拉她到?jīng)]人的地方「教訓(xùn)」一下,正好有人來打招呼,他不得不暫時應(yīng)酬一番。
對方的身分顯然很尊貴,也跟他的公司業(yè)務(wù)有關(guān),史威卓與他們談笑了一會兒,便轉(zhuǎn)過來對她微笑道:「如你所愿,我現(xiàn)在有事要忙,晚點再教訓(xùn)你!
「你忙你忙,不必擔心我,哈……」她還故意很賢慧地催促他正事要緊。
史威卓投來警告的一眼,帶著不舍的遺憾隨著那些人往另一頭離去,走沒幾步怱地思慮頓住,他似乎忽略了什么?
仔細回想,她剛才說他完美的笑容有破綻?這什么意思?聽起來好像在暗示他的笑容是裝出來的?而「裝笑」跟「裝肖」同音……
俊酷的面孔染上一層墨黑,微微抽動的臉皮讓完美的笑容破功,這女人居然還叫他保持下去,不等於叫他整晚裝肖?
很好!非常好!好個喬熙美!
他一改怒顏,低低輕笑出聲,難怪自己對她迷戀多年不曾改變。
沒關(guān)系,一切恩怨,將於今晚在床上做個了斷!
至於喬熙美,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左眼皮又在跳了,會不會是葡萄酒喝多了?
她酒量不好,但是今晚會場上準備的西點佳肴口味都很獨特,而且切成一小塊,好人口又不沾手,每一種都跟葡萄酒的味道很搭,令人按捺不住地一口接一口,所以不知不覺就喝多了。
她將酒杯遞給穿梭在人群中的侍者,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輕握住掛在胸前的項鏈。
其實那是一個外形精巧的數(shù)位錄音棒,中間鑲上仿鉆的地方是按鈕,只要輕輕按下,便可以錄音,方便她口述記下剛才聽到的名人交談內(nèi)容,有些是名人的私生活,有些是哪家的名媛正和誰家的繼承人相親,或哪家企業(yè)在未來打算推出什么企劃案、名牌與名牌的業(yè)績競爭賽,哪位影星鍾愛什么名牌、花了什么代價等等。這些獨家消息都很寶貴,讓她有明確的方向去搜集更多相關(guān)的新聞,比別家媒體掌握更多更精彩的內(nèi)幕。
這個外形美麗別致的錄音棒,并非雜志社提供的,而是史威卓送給她的禮物。
就跟正常男友送女友禮物一樣,史威卓也會把鉆戒、珍珠耳環(huán)、黃金飾品等貴重禮物一股腦兒地塞給她,像不要錢似的。但是她自認外表條件普通,所以也不需要什么高貴的飾品裝飾,除了典雅的粉紅珍珠耳環(huán)偶爾會戴外,其他東西都收藏在盒子里,唯有這個錄音棒讓她愛不釋手,她一見就愛上了。
當然,獲得土匪送的禮物可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想到當時他索取的報酬,她雙頰不禁一熱,那一晚可快把她折騰死了,隔天差點下不了床。
史威卓老跟她抱怨,說她沒把他放在心上。
這個霸道又任性的家伙呀,她心里怎么可能沒有他呢?只是她個性低調(diào),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好像可有可無,實際上是因為自己太害羞,更怕他得寸進尺又以逗她為樂,才會假裝不在乎。
她的心早被死纏爛打的他牢牢綁住了,不愛他也不行,只是她并不想用愛束縛他,這樣哪一天他厭了,或是出現(xiàn)更令他著迷的女人時,自己才不會失戀傷心過度而死得太難看。
當她正想得出神時,不經(jīng)意地瞄到入口處一張熟悉的面孔,那人也恰巧往她這邊看來,四目不期而遇。
「喬熙美?」
「張曉虹?」
兩個女人同時意外地叫出對方的名字,但張曉虹顯然更加訝異,這份訝異來自她的傲慢與競爭心態(tài),因為她不相信喬熙美竟然也會出現(xiàn)在LV舉辦的貴賓制發(fā)表會上。
喬熙美的訝異則來自於張曉虹一身暴露的裝扮,她穿著低胸晚禮服,胸前兩團肉緊束得像是隨時要爆出的肉彈,臉上還涂著與年齡不符的濃妝,特意彰顯她的美艷,而她挽著另一位看起來足以當她父親的男人,顯示關(guān)系非比尋常。
「你怎么會在這里?」張曉虹率先間。
「我跟朋友來的,你呢?」
張曉虹怔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
「喔,我想起來了,你在雜志社當記者,所以你是來采訪的,對吧!」這件事是母親告訴她的,他們兩家是死對頭,她跟喬熙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同學(xué),更是無所不比的對手,現(xiàn)在兩人都出了社會,競爭當然延燒到兩人的事業(yè)發(fā)展、前途和所交的男友上頭。
「今天的發(fā)表會沒有對外公開,也不能拍照,我是跟朋友來的,你也是嗎?」喬熙美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打量她身邊的男人,怎么看,都覺得此人活脫脫就是酒色財氣的代表,張曉虹怎會跟他在一起?
張曉虹頗自豪地介紹身邊的護花使者。「這位可是名導(dǎo)演鄭元財先生呢!」
沒聽過。
「幸會!箚涛趺蓝Y貌地伸出手。「我是喬熙美,『城市眼』的記者!
「你好,喬小姐,嗯,你的皮膚保養(yǎng)得很好,雙目炯炯有神,也很上相,我認識一些廣告商,說不定可以介紹你去拍廣告!
「呵……您過獎了!巩斘兆Ψ缴斐龅氖终茣r,喬熙美沒來由地泛起雞皮疙瘩。
那男人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上殷勤揉握,死都不肯放開,才第一次見面就舌粲蓮花,她雖涉世不深,但由於工作的關(guān)系,常聽前輩們的諄諄教導(dǎo),也領(lǐng)教過演藝界的復(fù)雜,直覺這個男人不安好心。
好不容易抽回自己的手,但嗯心的感覺已經(jīng)爬滿她全身,心想等會兒要去洗手間把手消毒一下。
一旁的張曉虹面露不悅,嬌瞠道:「導(dǎo)演,那我呢?」
腦滿腸肥的鄭元財拍拍挽在他手臂上的溫香玉手,哄道:「你是拍電影的料子,拍廣告那種小兒科太委屈你了!
瞧他們的互動,喬熙美這才想起聽爸媽說過,張曉虹加入了模特兒行業(yè),早在高中時,張曉虹就是明星派那一類,對當明星有著美好憧憬。
高中畢業(yè)後,她和張曉虹比較沒往來,—切消息都是爸媽從三姑六婆那兒聽來的,聽說張曉虹大學(xué)學(xué)測那天發(fā)高燒,因此沒考上,爸媽為此還幸災(zāi)樂禍,說她贏了張曉虹,為喬家爭光,聽得她差點沒翻白眼昏倒。
因為受不了爸媽凡事要跟張家比的心態(tài),所以大學(xué)畢業(yè)後一找到工作,她就立刻說服爸媽讓她搬出去住。
看情形張曉虹似乎也過得滿順利的,沒有因為大學(xué)重考一年而受影響。
張曉虹有了導(dǎo)演的保證,更加心高氣傲,擺出一副未來大明星的架勢對她說道:「我打算向香港、大陸的電影界進軍,朝國際影星之路邁進,你呢?有什么目標?」話里示威的成分居多。
喬熙美老實地聳聳肩。「我沒有你那么大的志愿,只想當個小記者糊口就滿足了!棺约涸揪褪巧綗o大志的人。
張曉虹不屑地笑了笑,認為在這個階段上,自己已大大贏過了熙美,此刻開始,在人生的競賽跑道上,熙美將再也追不上自己。
「這樣好了,鄭導(dǎo)演,等我大紅大紫,分一些新聞給我這位鄰居好不好?呵呵——」她矯揉造作自己是好心地笑道。
鄭元財點頭。「不如喬小姐有空來找我,我有很多獨家新聞可以提供!
「鄭導(dǎo)演真大方,我會跟我們總編說的!顾埔獾男δ槪丛趩涛趺姥劾,像極了豺狼露出大狼牙,令她猛打哆嗉,很想找個理由離遠一點。
「那么,就不打擾兩位了,我——」
「難得見面,多聊聊嘛!」張曉虹親熱地抓住她,認為她是自卑比不上自己而想逃開,怎肯放過這個可以表面炫耀、暗里嘲諷她的機會?」
「你不是跟朋友來嗎?你朋友在哪?」
「他忙著跟別人打招呼!
「喔?男的?」
熙美有些心虛地點頭,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她說太多。
偏偏她表現(xiàn)得越逃避,張曉虹越不肯讓她走,目光更加銳利。
「男朋友嗎?」
「呃……嗯!拐f是也不好,說不是也不行,她苦笑著。
「哎呀,原來你交男朋友了啊,怎么不早說?快介紹一下!顾挪恍盼趺罆坏绞裁创笕宋,看她這么支支吾吾的一定有問題,說不定她男友是會場上的侍者,所以才不肯介紹,她當然更要瞧一瞧了,絕不放過這個嘲笑她的機會。
「改天吧,人這么多,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而且發(fā)表會快開始了,不如我們先入座。」喬熙美建議道。
「急什么,人家鄭導(dǎo)演人脈廣,又有辦法,弄了兩個貴賓區(qū)的位子呢!哎,早知道你會來,我就請他幫你和你男朋友也弄個貴賓席,可惜現(xiàn)在太遲了。」
喬熙美哪聽不出她話里的嘲弄,但不以為意,就怕被她看到史威卓,忙搖手。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你們坐你們的,別管我們——」
「熙美!」
僵硬!聽來人的聲音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史威卓大步向她走來,一手攬過她的腰,道:「總算找到你,發(fā)表會要開始了,還不過來!
「史威卓?」張曉虹驚呼,乍見到高中時瘋狂單戀的偶像,既不敢相信,又驚喜交加。
「你是……」史威卓微擰著眉,他早就把這號人物給忘得一乾二凈,只覺得眼前的女人濃妝艷抹,是他最討厭的那一型。
「我是張曉虹呀,你的同班同學(xué)!拐f著,刻意更挺起胸前的波瀾壯闊,深怕對方?jīng)]看到她傲人的圣母峰,眼帶嬌媚,頻放秋波,高中時她也像其他女生一樣瘋狂迷戀史威卓,如今竟然在此時此刻相遇,一定是命運的安排,她自認自己變美了,史威卓一定會對她另眼看待。
「同班同學(xué)?我們班有這號人物嗎?」他問向熙美。
喬熙美除了繼續(xù)苦笑,真不知該說什么。
「咦?你們——好像很熟?」她盯著史威卓放在喬熙美腰間的手,神情微變。
史威卓揚起俊美的笑容,回答道:「我們豈止很熟,我還是她的男朋友!
「什么?」張曉虹恍如晴天霹靂。
喬熙美心下叫媽,知道紙包不住火,偏偏史威卓將她摟得更親密,還將唇湊到她臉蛋旁。
「而且,很快就是她老公了。」說完,在她臉蛋上香一個。
張曉虹僵成了—具裂痕斑斑的雕像,隨時會四分五裂。
「走吧,發(fā)表會開始了,按照你要求的,我訂了第一排正中央的『特等席』。」對那兩位路人甲禮貌點頭後,將心愛的熙美納入懷里一同離去。
那一尊在原地定住的雕像,正式崩塌瓦解,就地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