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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奏的情仇 第五章

  “你真有意思,費先生!卑踩魧⒁槐璺旁谒媲埃瑤е约旱哪潜,她坐到  另一張沙發。  

  他們回到“歐梵”來,坐在二樓的展示廳。安若換掉了那身云霓般的衣裳,穿上件  寬大的白色套頭T恤和牛仔褲。當她說要回來換衣服,希文自然便跟來了。他沒否認他  等著她,為表示讓他久候的歉意,安若既不想和他去別處,除了提議到“歐梵”來坐坐聊聊,她也別無他法。  

  “我覺得蠢蠢的。”希文一臉糗相地搖頭。“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不會的。”安若啜一口茶,好奇地看著他!拔液湍隳莻朋友真的這么像?”  

  “她其實不是我的朋友。她是……”他又搖搖頭!皠e提了,我太反應過度。只是我從未遇見過這種事情!  

  “唔,我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和我像到被別人當成同一個人,而對方還是個外國人  !  

  他尷尬地咧了咧嘴!昂昧耍业肋^歉了,別再損我了。而且我說過,她的姓氏是  外國姓,長相像東方人!  

  “好吧,不談她了!  

  目前,這是他所愿,更是她的。安若的視線與他的相遇,兩人相視一笑,都感覺到  一股潛隱的魔魅之力,把人牽引著。  

  這一刻,安若是放松的。他的眼神也不再若探照燈似的炯炯逼人。但那樣她反而比  較知道如何應付。似此刻的恬靜和溫柔,她有些難言而模糊的……怦然,墊著她輕微加  速的心跳。  

  她舉杯喝茶,避開和他交結的目光。  

  她越看越細致,最教他心動的,是細致中的那點堅毅。僅注視著她,便有種他此生  未曾有過的波瀾起伏情感,緩緩在他心中波動。那種人類原始的情感。  

  這是一見鐘情嗎?他自初見她后,即無一日能將她忘懷。希文不確定他是否愛上了  一個他還談不上認識的女人,但他隱隱感到他內在自我構筑的世界,正在緩慢地發生微  妙的變化。  

  “你這樣身兼兩職,從早工作到晚,會不會太辛苦了?身體吃得消嗎?”盡管她絲  毫看不出有倦容,他關心地問著。  

  安若笑!拔沂菔鞘荩眢w是很結實的!  

  “也許我不該問,但是,有必要嗎?”  

  安若沉默著。  

  “我沒有刺探你隱私的意思!  

  他的真誠和體貼令她感到罪惡。發現了藍(王玉)的“私密”,費希文已不必再列入  她的報復計畫,但是她仍有保留自己的必要。  

  “我知道,謝謝你的好意!彼氖种篙p撫著杯沿!皟煞莨ぷ,事實上,對我都  是磨煉。所以,是的,是有必要!  

  不是為了錢,希文寬了心,亦頗意外。“聽起來你似乎對未來有番企圖心?”  

  她又笑!耙彩且靶。這兩份工作都可以讓我接觸到各個不同層面的人,人際關系  是事業必備要素中很重要的一環!  

  “沒錯!毕N念h首贊同!澳阍诰频昴膫部門工作?”  

  “你一直在問我的事,我對你卻一無所知!  

  “你不知是因為你沒問。你若問了,我自然知無不言!  

  安若心想,這下她可是又砸了自己的腳了。  

  “也許因為雜志上可以讀到關于你的報導。”她說,“至于報導上沒有的,我想應  該就是你的私事。我自然不好探問!  

  他又露出那透明似的目光了。  

  “你很防衛,安若!彼赋。  

  “人都有自衛的本能!彼厮。“你是公眾人物,費先生,想必應是防衛得  更深!  

  “此時此地,我不是時裝雜志上的費希文,我也不希望你把我當個公眾人物。我叫  你安若,你稱呼我的名字,不是很好嗎?”  

  她猶豫著!拔也涣晳T和不熟悉的人太──親匿。”  

  他看得出來她說的是真話。希文站起來,走到她面前,她立刻全身警戒地僵直。  

  “我不認為叫彼此的名字就算親匿。”他非常柔和地說,微微俯低上半身!鞍踩  ,我注意到好幾次我一碰到你,你就跳起來。你為什么怕我?”  

  “怕你?”她短笑一聲!澳阏`會了。我想──那是直覺反應吧?”  

  “你在酒店工作不會接觸到男人嗎?你每次在他們靠近你時,都會像受驚的鹿般逃  開嗎?”他問著,依然溫柔異常,唯恐嚇著她般。  

  “你現在靠我很近,我并沒有逃開呀!彼⒅阱氤叩哪,呼吸急促起來。  

  “但是你全身緊繃得快斷裂了!彼囊暰掃一下她握緊、貼在身側的雙拳!拔蚁胛椰F在若碰你一下,你可能會揍我。對不對,安若?”  

  她抿緊嘴不說話。他在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對不對,安若?”他柔聲逼她。  

  “不要這樣,費先生!彼裏o力地說。  

  “怎樣?”他伸手碰她的臂膀,她果然立即像彈簧般自沙發上彈跳起來。  

  希文的下顎差點被撞掉下來。但他沒有后退,反而用雙手握住她的手臂。  

  “安若──”  

  “放手!”她叫著,聲音充滿驚恐!胺砰_我!”  

  他堅定地抓住她。她害怕,可是她沒有發狂似地掙扎,只是全身發抖地立在他面前  ,恐懼地瞪著他。  

  “你并不怕我!  

  “我沒說我怕你。”  

  “你怕的是男人!彼岷土俗ノ账牧α浚珱]有放開,“我不會傷害你,安  若,不要怕!  

  她眼中的畏懼之色教他心口一陣陣刺痛。  

  “我不會傷害你!彼貜停沂衷谒蟊凵舷履。“放松,輕松點……”  

  “不要摸我。”  

  “什么?”她的聲音弱不可聞,他停止動作,問。  

  “不要摸我,”淚水在她眼中晶瑩,但她態度冷靜!安灰ブ摇!  

  “我沒有抓你!彼胨_始明了部分關鍵了,雖然還不了解過程,她曾受害的過  程。他把雙手移到她肩上,輕柔地放在那!拔抑皇且阒牢也粫䝼δ。”  

  她很慢地深吸一口氣,再很慢地吐出來。當她終于抬頭看他,仿佛這短暫的內心掙  扎,比她工作了一天還累人般,她美麗的臉上出現教他心疼的疲憊,而他掌下,她的身  體仍未放松。  

  “我不習慣這個。”她也輕輕說。  

  “我知道!彼脒@么做,便做了。他將她擁進懷里,不顧她變得更僵硬的反應。  “但是你需要!  

  “為什么?”她語氣同樣僵硬。  

  “放松,靠著我,一會兒你會覺得好一點!  

  “我不同意!  

  “要打賭嗎?”  

  “我不賭博的!  

  “就賭這一次嘛!彼逭T。“我輸了,你就叫我一輩子的費先生。否則你要改口  叫希文!  

  安若想笑,結果只嘆出一口氣!斑@算什么賭注?”她咕噥。  

  “對一個把直呼男人名字當親匿事件的人來說,這賭注很大啰!彼に。  

  安若瞪著他的胸膛,仿佛那是堵墻壁,而他要她拿頭去撞似的。說不定那樣還比較  容易。她的頭很慢地動了,向前移動,直到她的臉碰到他的衣服,柔軟的布料。淡淡的  古龍水混合著一股誘人的男性體味,鉆進她的呼吸,在她未察覺中,一點一點地消融了  她的緊張。  

  然后,她的臉貼上了結實又柔韌的胸膛,聽見規律、柔和的濤聲般的心跳。她感受  到從那環著她的胸膛深處反射出來的某種信息,像是幽靜的森林中傳出來的天然音語。  一股全新的流體灌進了她的身體,順著血管向全身伸展、流動。長時期的,她被一種不  能擺脫、不愿擺脫的力量制束著,F在這股制約力松開了它的魔爪,她整個身心都漾著自由的愉悅。  

  安若沒有發覺她松弛了的身體完完全全地偎靠著他,沒有察覺他用雙臂擁摟住她。  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當然也不知道,她的改變,帶給希文多么大的震撼。  

  他從來沒有想到,只是一個女人愿意讓他擁抱著她,便是如此幾乎達到極點的喜悅  和滿足。他那經年在感情的路上迷茫徘徊的心,在她偎進他懷中的剎那,寧靜了,平靜  了,仿佛找到了歸宿。  

  希文微推開她一些,輕柔地以指抬起她的下顎,對她柔柔一笑。“你輸啦!我等著  收賭注呢!  

  他是有權利要它的。事實上,如此還不足以感謝他解救她于心靈和身體的雙重桎梏  。  

  “好吧,你是對的,希文!  

  他笑,沖動地,俯首吻了一下她的唇。那一觸,震撼了兩個人。她愣愣,仿佛不明  所以地看著還懸在她臉前方的他的嘴唇。就是她這個表情,使他低回他的嘴唇,要她明  白過程般,他觸一下她的唇瓣,再觸一下,而后,他的舌尖探測她唇的弧度似地潤著她  ,引誘她。當她本能地,不自覺地雙唇微張,他的唇遂溫柔地覆滿她。  

  感覺站立不穩,安若的手自己舉上來抓住他的肩,她的頭像相機鏡頭般,自動轉動  著配合他。她的心臟忽而急劇跳著,忽而又似即將停止跳動。血液一下子沖進腦子,一  下在全身奔瀉。他擁她更緊,她感覺他的心跳聲,竟和她胸膛內那顆心的跳動相仿;同  樣的節奏,同樣的強烈,同樣的急促。  

  希文的理智先回來敲醒他,他勉強將自己拉離她。她的眼中迷霧繚繞,雙頰暈深如  霞,醉了般的嫣然。他愉快地微笑了,曲指拂過她頰側。  

  “時間太晚了。”他柔聲低語!澳闼奚嵩谀?我先送你回去!  

  “我今晚住這!彼樋谡f。當然不能讓他送。  

  “這兒?”  

  “后面有個房間。老板說找到房子前,我若需要,可以暫時住在這!  

  說到房子,希文想起來了!拔医裉煊秩タ戳四情g屋子。它沒有租出去。”他只是  告訴她,心里已然疑竇全消。  

  他順口的自然語氣便教安若安了心。“是嗎?那也許我弄錯了。不好意思,害你多  跑一趟!笨礃幼,他沒有看見她見到的。  

  “無妨。那是我朋友的屋子,我只是去看看。”不知為什么,他不想告訴她結婚的  事。  

  主要是他沒有把那屋子當新房,不過是個掩蓋家人及一般人耳目的地方,及應藍(王玉)所求,由他出面頂著,讓她有個自由活動的空間。他仍會住在他自己的公寓,  僅于必要時過去露個面。這種情形,目前還不到向安若解釋的時候。  

  “我明天來看你!  

  “明天?”安若愕然,仿佛沒想過有“明天”。  

  他傾過來親親她的頰。“明天早上,來叫你起床!  

  他走了,門上的風鈴響了好一會兒,呼應著安若顫動的心。怎么辦?情況越出了她  的計畫。  

  回到樓上,坐回沙發,她舉手壓住猶留有他嘴唇余溫的唇瓣。她并不后悔,那感覺  ,那依然在她體內的熱流,像是她長期活著的黑暗世界里一朵柔和的燈光。現在,此刻  ,她再望進黝黑的記憶甬道,不再感到恐懼。傷痛仍在,但不再威脅她。  

  她還是恨的,想到摧殘她的男人,及令她陷入可怖境地的另一只人皮獸,仍有萬劫  不復的痛與恨?墒乾F在有種新的感情揉了進來,使她的恨不那么尖銳和血淋淋了。  

  她沒有準備應付這個。有生命的感情,她沒想過要它。忽然,安若覺得她像個迷路  的孩子。  

  ***  

  希文一早就醒了,心情愉快得就似情竇初開的少男。他吹著口哨刮臉,洗頭,吹頭  ;它c時間對鏡整裝,換了好幾條領帶,好幾件襯衫,才算“打扮”妥定。  

  跟個女人似的。但他不在乎,生命于他從這一天才是嶄新的開始。  

  他一打開門,藍(王玉)舉著手站在門外。  

  “我正要敲門,又怕你還沒起來,會吵了你!彼f,眼睛是紅腫的,臉色蒼白。  

  “怎么了?”希文站開,讓她進來!鞍l生什么事了?”  

  她逕自走到裝潢布置得十分男性化的客廳,坐進寬大柔軟的沙發,整個人陷在里面  ,坐姿像把那兒當個安全避風港。  

  “我可不可以喝杯酒?”她的口氣有如求荒漠甘泉。  

  “這么早?”希文反對地挑著眉!拔医o你沖杯咖啡好了!  

  藍(王玉)不敢多說,注視他進精致型單身廚房燒水。  

  “對不起!  

  “為什么?”希文自爐前詫異地轉頭!笆裁炊紱]說道的什么歉?”  

  “這么早來打擾你。你要去公司嗎?”  

  “本來要先去找個朋友。不過沒關系。”希文靠在隔開客廳和廚房的餐臺邊,望著  她。“出什么事了?”  

  她垂低著頭,看著她交纏的雙手!盃敔斪蛲戆l好大的脾氣,血壓……夜里送到醫  院去了,現在還沒有完全穩定!  

  “什么?”希文交叉而立的腿(口白)地打直,“怎么不早說?進來還要酒喝。藍  (王玉),你真是……”他不知如何斥責她,也是不忍心,因為太了解她自小到大受到的  壓迫。他重重嘆氣,去關掉瓦斯爐,過來把她從沙發里挖起來,而她竟站不直,像團棉花。  

  “藍(王玉)!你喝過酒才來的嘛!”他這才聞到她呼息中噴出的酒味。這下他生氣  了,手一松,她軟塌塌地跌坐回去。  

  “只喝了幾杯。”她可憐兮兮地低語。  

  “幾杯!”希文吼一聲,隨即深呼吸,控制著脾氣。  

  “不要罵我,希文!彼s得更深,簡直要鉆到沙發套后面去了。  

  人已經在醫院了,他早去晚去差個幾分鐘,藍季卿未必有太大變化。他又嘆口氣,側坐在另一張沙發扶手。  

  “到底什么事惹你爺爺氣得住院?”他捺下性子,溫和地問。  

  “爺爺的特別助理,尹仲桐,你認識的!  

  希文點頭。尹仲桐是藍季卿雇用的,年輕有為,踏實穩重。藍季卿刻意安排他輔佐  藍嘉修。給他的職銜是總裁特別助理,存心讓他比藍嘉修稍稍高一職等,明眼人都知道  藍季卿此舉有牽制藍嘉修之意。  

  “他怎么樣?”  

  藍(王玉)伸出舌尖舔舔發干的唇,烏亮的黑瞳此刻泛著些許紅絲,期望地在屋內飄  轉著。  

  “別想!毕N拇疗扑!拔也粫o你酒的。”他又去開爐子燒水然后坐回來,盯  著她。“告訴我怎么回事?”  

  藍(王玉)抱著雙臂,顫抖著,像害了毒癮般!八蛱斓郊依锵驙敔攬蟾嫠{氏的公  司情形。”  

  “他不是每個月都定期定時去向季老報告的嗎?”  

  “是。”藍(王玉)朝干澀的喉嚨吞咽一下。“可是,昨天他說了實話,爺爺氣瘋了  。”  

  “什么意思?”笛壺嗚嗚響著,希文回廚房去,很快地拿杯子,拿即溶咖啡,沖了  一杯濃濃的咖啡,端過來給藍(王玉)。“什么教他昨天說了實話?”  

  他耐心地等藍(王玉)捧著杯子,小心地吹杯口的熱氣,慢慢啜一口又濃又燙的純  咖啡。  

  “沒有糖和牛奶嗎?”  

  “不會比酒難喝!彼麅此痪洹!耙偻┚烤拐f了什么?”  

  “就是公司的財務狀況嘛!彼欀樣趾纫豢诳Х取!耙郧八恢睅椭职植m住  爺爺,F在情況越來越糟,再瞞下去……他瞞不下去了!  

  她又把杯子湊到嘴邊時,希文不耐煩了,伸手拿走她的咖啡!罢f清楚一點,藍  (王玉)!彼幌胗妹畹目谖,可是他知道藍(王玉)最習慣的就是接受命令。“什么  事瞞不下去了?他瞞了多少?”  

  “很多!笔稚弦豢,藍(王玉)十指又扭在一起,又干干吞咽著。“他什么都瞞著  ,因為爸要他不要說。”她掩嘴打個呵欠。“我好困哦,一夜都沒睡。”  

  說著,她把頭斜靠著沙發椅背,閉上眼睛。  

  “藍(王玉)!”希文將咖啡杯放到玻璃幾上,“小(王玉)!”他過去拍拍她的肩,拍  拍她的臉,“小(王玉)!彼呀浰恕  

  希文搖搖頭,進房間拿條毛毯出來為她蓋上,把他屋里的酒全部鎖進櫥柜,他給她  留了張字條,離開公寓,駕車直驅醫院。  

  加護病房外,只有藍嘉修在。藍夫人和嘉修的太太都先回去了。藍季卿的病況尚在  觀察中。希文進去看了他一會兒。威嚴傲岸了一輩子的人,不到一星期前,還為孫女的  婚事喜得下著指令指示婚禮事宜,如今躺在病床上,衰弱使他臉上的皺紋一下子變得又  深又密。到了他這年紀,高血壓可能引起的各種并發癥會造成的后果,希文不敢想像。  

  藍嘉修,面貌、身型都和他父親那么酷似,性格上卻沒有一點像他父親的地方。他憔悴、萎頓地坐在那,等候他父親隨時起來判他死刑的模樣,反倒看不出絲毫擔心老人會否就此一病不起。  

  就算藍季卿這時好端端走出病房,希文想,見了兒子這副德性,只怕也還會氣倒回  去。  

  “公司出什么事了?”希文輕聲問,坐在他旁邊。  

  藍嘉修抬起白凈修長的手抹一下浮著青髭的臉!澳阍趺粗拦境鍪铝?”  

  “藍(王玉)去了我那。沒說清楚就累得睡著了。”  

  藍嘉修漠不關心地皺一下眉!皢査惺裁从?本來放她進公司我就不贊成。女孩  家充其量不過就是當當花瓶!  

  用不著說,他當然不知道他的獨生女酗酒。但此時不宜談這件事。  

  “我幫得上忙嗎?”希文問。  

  藍嘉修搖搖頭,神情絕望!皼]用了,已經完了!  

  “說說看吧?”  

  “沒用了。說有什么用呢?一塌胡涂。”他又搖頭,一逕重復!皼]用了,說什么  都沒用了。”  

  這兩個人還真是一對父女。希文只好改問,“尹仲桐呢?”  

  “在公司吧,大概!  

  他知道的也不比他的花瓶女兒多!拔彝睃c再來,”希文站起來。“要有什么大變  化,打電話到我公司。我若不在,我秘書知道怎么找我!  

  藍嘉修茫然點個頭,仍瞪張著等死的眼睛。希文無聲嘆息,離開了醫院。  

  他在藍季卿以前的舊辦公室找到尹仲桐。他正在收拾檔案,是一副收殘局的模樣。  

  “尹兄,方便和你談談嗎?”敲敲開著的門,尹仲桐轉身看過來時,希文直截了當  問。  

  “當然!币偻┝私馑退{家的交情與關系,自然也已聽到他將和藍(王玉)結婚  的消息。  

  兩人互相延請著在接待客人的沙發坐下。  

  “你問吧,費先生!币偻┠樕嫌芯胍,眼中盛滿歉疚,態度倒是坦然的!拔抑獰o不言!  

  “我甚至不知從何問起呢?”希文謙和地說。“尹兄別誤會,我不是代表季老或藍  家來興師問罪的!  

  “無妨。我是有總裁的重托,受任何處罰都罪有應得!  

  “尹兄言重了。我想了解一下公司發生了什么狀況,把季老急成這樣。也許我可以  略盡棉薄之力,畢竟當年蒙季老提攜我才有今天。他的公司有事,我不能袖手旁觀。我  剛去過醫院,藍叔看起來心力交瘁,我想來請問你該是最適當的!  

  “今日一切后果,確實該唯我是問!币偻┳钥诖贸鱿銦煟百M先生不介意吧  ?”他知道希文不抽煙。  

  “沒關系,請便!毕N寞B起腿,露出輕松狀,不想讓對方感到自己有“狐假虎威  ”之嫌。藍季卿對他的厚愛和特別青睞,幾乎眾所皆知的,希文心里明白。  

  等尹仲桐點煙之際,希文不露痕跡地瞄一下手腕,不知安若起床開始工作沒?頭一  次允約即爽約,真是好的開始!  

  “這事說來話長。”尹仲桐徐徐吐一口煙,艱難地開始敘述,“八年前我奉總裁之命,隨侍藍先生左右,同時按月固定向總裁報告公司現況。我一開始就發現公司營運情形走偏了。”他頓一下,“費先生明白我這‘偏’的意思吧?”  

  “偏出正常軌道?”  

  “正是!睖贤ㄈ菀,尹仲桐神情略為松弛!拔蚁蛩{先生提出反應,他表示他營  作方式和總裁不同。雖然我受命只對總裁負責,藍先生還是老板,我怎可真的就一派監  督相?監督是總裁當切派任我時,特別明令我務必盡到職責!备郊诱f明后,他深吸一  口煙,繼續,“總之,我盡量配合著藍先生的新運作方針,三年后不見成效,營運作業  直線落后,赤字不斷上升,我仍然先和藍先生溝通,總裁面前,我只說一切如舊。”  

  希文點點頭。“我了解你的用心!彼Z氣含著敬意。“你用不著因此抱愧,你立  場的為難我能領會!  

  尹仲桐目露感激之色!八{先生保證他會設法彌補和修正。我想,先與后之間造成  偌大差逆,要挽救他需要時間。因此我繼續在總裁面前隱匿未報實情!彼O聛,又  深吸一口煙,吐出來的青灰色濃煙遮不住他懊悔、憾愧的表情!巴系浇裉,我無法再  掩護藍先生了。眼看總裁一手創下的企業王國,即將崩塌于前,我不得不據實以告!  他用力熄煙蒂!熬褪侨绱肆。”  

  希文沉思良久!斑@么嚴重嗎?”  

  “這么嚴重。”尹仲桐沉重地點頭!八{先生已將藍氏好幾支企業變賣易手,剩下  的部分,眼看就快撐不下去了,藍先生前天開會決定發行股票。這如何還能瞞得住總裁  ?我只好硬著頭皮去請罪。沒想到……”他閉一下眼睛,張開時,眼里充滿罪惡!翱  裁若有不測,我一生一世都難再為人了!  

  “別這么說!毕N呐纳纤募,“你在職責上難辭其疚,可是,正如我說過的,  我了解你的為難。你已經盡力了!  

  “力所難為啊!  

  “先別盡往壞處想。季老一向健朗,他會沒事的!北M管自己沒有多少把握,希文  以堅定的語氣安慰他!拔覀兿葋砩塘靠从袥]有可以補救的地方!  

  “太難了,費先生。”尹仲桐不停搖頭,叉點燃一支煙。  

  “事情有難也有易。任何事都有漏洞,我們不妨就漏洞先補補看。”希文這次直接  抬手看表。“我要回我的公司開個會。麻煩你整理些你認為尚可處理的檔案出來,我們  找時間研究一下!  

  “費先生,你真認為有用嗎?”尹仲桐十分質疑!盎蛟S你該先了解漏洞有多大,  船若要沉,補都來不及了!  

  “尹兄,別喪氣。船也不是一下子就下沉的。我會再和你聯絡!  

  回到自己辦公室,希文先拿出“歐梵”的名片,撥了個電話過去。  

  “‘歐梵’,您好!眰鱽淼氖且萸涿骼实穆曇。  

  希文按下失望,輕快地開口,“早啊,尹小姐。我是──”  

  “費先生,我認得您的聲音。您也早啊。”  

  “好靈慧的耳朵。你一個人嗎?”  

  “是啊,不過還沒有開店,只在做些準備工作,不忙。有什么事需要我為您效勞嗎  ?”  

  無法拐彎抹角了,他遂說,“不敢當。請問牧小姐在不在?”  

  “我早上來的時候她在,這會兒出去了。您找她有事嗎?要不要為您留話?或者她  回來我請她打電話給您?”  

  “哦,不用麻煩。我晚點再打給她好了。還有,尹小姐,請不要再‘您’啊‘您’的,把我叫老了。我還沒老到可以堪當你的長輩吧?”  

  尹惠卿笑起來。“抱歉,有點像口頭禪了,我對客人都這么敬稱的!  

  “對我平稱即可。好了,不打擾你了,牧小姐回來,請代我轉達,就說我今早事忙  ,稍晚向她解釋!  

 。  

  “他說‘解釋’呢!边@邊,放下話筒后,尹惠卿揶揄著安若!鞍⊙剑銈儌z不  吭不哈的,怎么交往進展如此神速?我一點也沒覺察到!  

  “你想到哪去了?”安若淡淡說,將一件新衣掛到架上。“費先生是何等名人?我哪高攀得上?”  

  “這是什么話?”惠卿過來幫忙拆開剛送到的一大箱巴黎新裝!八阅悴唤铀  話?就為了妄自菲薄?”  

  “我說的是實話。”安若將要熨燙的衣服放在一邊!安皇峭苑票,是有自知之  明!  

  〝永遠不要相信男人。〞  

  她怎會忘掉了媽媽的教訓?情最是傷人,也最易傷心。費希文真面目露得太快,她  太容易上釣。以他的身分和得天獨厚的外表,要女人還不手指一勾即手到擒來?是她這  活了一把年紀,將近三十,一輩子視男人為毒物的傻子,太天真,太愚蠢。  

  他不過被她兜得團團轉,一時好奇,而她竟掉進了自己的陷阱。幸而才開始,尚未  危及她身負的使命。她搏命“演出”,為的可不是偷嘗禁果。  

  “你不接電話,未必躲得了他。他隨時可以到店里來!  

  話說的沒錯,安若并不擔心。“我對男人有天生的免疫力。”她篤定地說!皝砭  來,我做我的工作。他能奈我何?”  

  但是她篤定的太早了。希文開完會去醫院之前,先繞到“歐梵”來;萸湓诤竺娴  裁縫室,店前只有安若一人,躲也無處躲。他一進來就打個正著面。  

  “安若!彼溉坏谋砬,毫不掩飾的思念眼神,充滿柔情的聲音,使她不及戴上  冷面孔,心已先融為水了。“我一早就要過來的,臨時出了事,我趕到醫院去了!  

  什么教訓,什么氣,什么計畫,她全拋到腦后了。  

  “醫院?”安若任他握著她的手!罢l出事了?”  

  “季老。我是說,藍季卿。藍氏的……”  

  “我聽說過他!卑踩衾潇o地打斷他。“他怎么了?”  

  “他有高血壓,腦中風。情形似乎不大樂觀,現在還不知道。他還在加護病房觀察  中!  

  安若把其他問題全部咽在喉中。她沒有任何立場表示好奇或關心,否則只怕啟人疑  竇。她必須記住,費希文的觀察力極為細致,反應十分敏銳。  

  “你現在要去看他嗎?”她柔和地問。  

  “對,我剛開完會,先來跟你說一聲!彼竽笏氖。“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現在不了!辈恢獮楹,她實話實說。不偽裝的感覺好得在她心中掀起一陣翻擾  。  

  “那就好!彼e起她的手移至唇邊,輕吻她的指尖。  

  她暈紅了雙頰,抽回手!皠e這樣。惠卿就在里面。”  

  “怕什么?我光明正大追你,誰會嘲笑我們?”  

  光明正大這四個字刺了她一下。她在他伸手又來握她時,躲開了。  

  “我在上班。”她正起顏色對他說,“公私要分明,你快去醫院吧。”  

  “好吧。”他微怏然!拔以俅螂娫捊o你!  

  她送他到門邊,他臨走轉身,很快吻一下她不及防他的唇,“要想我!彼虢淮  地說完,揮揮手走了。  

  安若怔忡了一會兒,返身,遇上惠卿洞晰的含笑眼睛。  

  “免疫力是不夠的!被萸湔{侃她!按蛄朔酪哚樣袝r候都還會出例外呢?何況還  沒有愛情防疫針問世哩!”  

  愛情?安若吃驚得彷如挨了重重一擊。她沒有愛上費希文;她不會;她不能,不可能的。  

  但她為何突然間迷惘、惶惑、慌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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