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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親親惡男 第一章

  她就知道!有一天,她這長相,準要給她自己帶來麻煩。

  火車經過山洞時,從前面車廂過來了三個人進入他們這個車廂。三個都是女的,長得都是那種清秀有余、漂亮不足的角色。但沒一例外的,三個都把下巴抬得高高的、鼻子朝天、眼睛翻白吊頂,很不可一世的模樣。

  “嘖!又來了!”看見那三個人,坐在何澄空旁邊座位的女孩,厭煩地小聲咕噥。

  何澄空好奇地轉頭看她。

  那女孩像是沒料到何澄空會聽到她無心發出的不滿,立刻警覺地閉上嘴巴,把目光掉開,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何澄空無所謂地聳個肩。對方不想說話,她也不會特別想跟人家攀談,并沒有懷疑太多。

  她轉頭回去。忽然才發覺,這幾秒鐘的時間而已,本來滿車廂嘈雜喧嘩不已的混鬧,頓時已變得鴉雀無聲,只;疖囆旭偟目β】β÷。

  “你,給我起來!”她看見那三個前面車廂進來的女孩中的一個,指著坐在車廂前頭位置,頭發染成酒紅色、綁著俏麗蝴蝶結、長得挺可愛的女孩的鼻子,大聲斥喝,命令她站起來。

  她的座位在車廂的最后面,靠著廁所,和前面隔了有二十排座位左右,但那女孩不可一世的斥責姿態,她卻看得一清二楚。

  她覺得納悶。那女孩憑什么那么猖狂?這是什么時代啊?!誰跩她!

  果然,綁蝴蝶結的女孩旁邊的女生,大概是她的朋友,不服地抗議,嗓子也挺大的。

  “你是誰?!憑什么叫人家起來!”

  “啪”一聲。那女孩二話不說便摑她一巴掌。

  車廂中幾乎齊發出一聲吸氣聲,有大半的人都駭住──出乎意料,太驚訝了。那女孩則是被摑傻了,楞在那里,嘴巴半開,說不出一句話。

  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惱羞成怒,脹紅臉叫說:“你怎么可以隨便打人!”

  “我就是打你,怎么樣?”打人的女孩抬抬下巴,揚手又甩了那女孩一巴掌。

  這時,車廂才爆出驚呼聲,像是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只有一半。另外一大半,看起來不像是新生的人,似是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閉緊嘴巴,不吭一聲,包括坐在何澄空旁邊的那個女孩。

  “你給我站起來!”打人的女孩抓住蝴蝶結女孩的衣領,硬將她拉起來,臭罵說:“你沒有讀《校規手冊》嗎?看到學姐也不讓位,還這么一副屌樣!還有,你染這個是什么發?才一年級而已,就打扮得狐媚樣,你想勾引誰啊?!”

  簡直是沒事找事,強詞奪理找人的麻煩。

  何澄空想起來,那本有一本論文那么厚的《校規手冊》,來之前她無聊地翻了翻,大概有看到那么一條,她要去的這所學校,是采英國私立貴族學校那種學長制,全校師生一律都住宿不說,低年級生對高年級生還必須絕對的服從。

  想到這里,她下意識地瞥了旁邊那個女孩。對方不像新生,應該是二年級的,但要是不說,根本看不出來。

  實在是有夠無聊的校規。又不穿制服,都是穿便服的,誰搞得清誰是新生、誰又是高年級生的。!

  后來她很快就知道她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這么一分神,她沒留意到前面是怎么回事,只聽那蝴蝶結女孩突然嚇哭起來。

  她連忙轉頭回去。那打人的女孩不知從哪里變出一把剪刀,“喀喳”幾聲,把蝴蝶結女孩漂亮柔順的頭發胡亂剪斷,剪得參雜不齊,還露到耳朵上,像狗啃的一樣。

  “這是給你一個教訓。記住,以后別太囂張了!

  蝴蝶結女孩放聲哭起來,哭得很凄慘,但沒人敢幫她,大家都怕事。

  何澄空四處巡望,沒有人肯和她的目光接觸。那些像是舊生,和有老實讀過那本無聊的校規的人,似乎對這一切早有種了然。只有一些跟她一樣,大概嫌無聊或偷懶沒翻的人,一副楞頭楞腦的,都還處在不可思議、不相信那是真的震驚中。

  何澄空也是。

  像在看三流連續劇一樣,她只有一個感覺──不相信。

  不會吧!都什么時代了,而且都念到大學了,還在學小學生畫地為王,搞欺負人那一套?!

  她簡直嗤之以鼻。

  但那三個女孩氣焰猖狂得很真實,她不禁撐大眼睛,仔細注意她們的一舉動。

  “你,站起來!”她們又指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吆喝她起來。

  然后又是一陣下馬威,大罵對方,妝化得像妖精,把人家一張漂亮的臉涂得五顏六彩像個玉婆,還不準她擦掉,命令她要頂著那張臉一直到學校,甚至到晚上才準卸掉。

  那女孩當然也哭得很凄慘。

  跟著,她們又指著幾個人的鼻子挑剔。

  這一車廂坐的全是女的。何澄空聰明地發現,那三個人找麻煩的對象都有跡可循。不是那種長得比別人俏麗漂亮的,就是搶眼會打扮、比別人出風頭的。

  還有一種,就是太過土里土氣、一身鄉下味,又陰沉畏縮那種型的。

  不過那種型的不太多,她只看到一個,叫林漾的。

  唉!連名字也土。

  那三個人繼續往車廂后頭走來。何澄空發現苗頭不對,一溜煙閃到廁所里去。

  “冷靜,冷靜。”她對著鏡子重復說著。

  可以看到鏡子里,那是個漂亮的女孩,甚至在黑緞般中分的秀發半遮半掩臉龐下的迷離神態,可以說得上美麗嫵媚,足足有勾引人的風情。

  再看仔細一點,濃密又長又卷的睫毛下,藏著一雙水盈盈、含著千言萬語似的清澈眼睛,像要把人吸進它的柔情里似,高又挺翹的鼻梁,把整個輪廓凸顯得立體起來;還有那個吸飽了血似的大又厚又翹的紅嘴唇,性感里還帶一股淫蕩似,讓心猿意馬的人想入非非。

  就是這樣一張臉──從她學舞的母親那里繼承來的一張臉──從她十歲的時候就發揮潛質,讓教她的班導想入非非,經歷她人生第一次所謂的性騷擾。還有,鄰居那些叔伯輩有意無意地對她動手動腳,贊美她可愛。

  還好,她母親立刻警覺。從此,她隨身都帶有一些保護自己的必備道具。

  她拿出發夾──最普通最簡單的那種──將頭發往兩邊撥開往上夾住,剛好夾出一個口字型,顯得僵硬古板。

  跟著,她取出一罐粉底,技巧地將白皙的臉抹沉,很淡的一層,看不出加工過;再在顴骨上點上一些黑斑,又把眉毛劃濃一點,變得像一條蚯蚓。

  然后,她從裙袋取出一副黑框平光眼鏡戴上,壓在挺翹的鼻頭上,正好遮住水靈靈會說話的大眼睛;而且,視覺誤差的關系,高挺的鼻子看起來也扁了不少。

  鏡子中這時映出的已是一個標準鄉下上來的,只知道念書、平凡普通古板又有點土氣的安靜守本份型的女孩。

  這種女孩四處都可以見到,一百個里有六十個都是這樣。平凡又不起眼,安份做她的事,卻又不會笨得土得讓人側目?梢哉f是最大眾化普通性的那一種。

  混在這種族群中是最安全的。因為符合那大眾性,別人不會特別多看一眼;又因為那共同的普通性,也不會顯得和別人不一樣而成為負面的焦點。

  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偽裝隱藏自己──普通又平庸。

  一方面避免被騷擾,一方面不會被女同伴嫉妒排擠及孤立。

  原以為進了大學后,可以海闊天空恢復她本來面目了,沒想到卻居然還用得上她母親打小為她準備的道具。

  這樣看來,她決定進入這個學校,是否是一個錯誤呢?

  從小她母親就告誡她說:“小空啊,你千萬別妄想攀求富貴,夢想麻雀變鳳凰,媽只要你過得快樂就好。能嫁入豪門的,都是有條件的,絕不會是我們這種人家。你要記住,好好讀書,自己能有本事獨立,千萬不要被那些有點錢的少爺騙了!”

  因為她母親自己就作了那樣的夢──被有點錢的少爺騙了,生下她,淪落到舞廳里跟人伴舞。

  她對鏡子笑一下,確定沒有破綻了,才開門出去。

  還沒坐定,那三個女孩就走到她們這一排。

  “你跑到哪里去了?”帶頭那打人的女孩兇惡地瞪她。

  “對不起。我剛剛去洗手間!焙纬慰枕槒牡嘏阈σ宦。

  那女孩又瞪她一眼,挑不出什么毛病,又瞪瞪她,不過態度平穩了一點。

  “書呆子!快點坐好,別站在那里擋路。”

  她趕緊坐下,小心地不亂動。

  那打人的女孩像發現什么,突然就停在她座位旁,拔尖聲音說:“邵琪,原來你躲在這里!

  她抬頭飛快一瞄,才發現她是對坐在她身旁的那個女孩說話。

  那個邵琪懶懶回答說:“我安靜坐在這里,應該沒惹你吧?”

  “是沒有。一個暑假不見,你倒是變得很有自知之明。”三個女孩咯咯笑起來。

  邵琪淡淡回擊:“才一個暑假不見,你們欺負人的本事倒增進不少。”

  “你!”那幾個女孩立刻沉下臉,杏眼瞪起來。隨即又化開,哼說:“別以為你成績好,有校長那老頭罩著,就那么囂張。犯到了我們,我們可不管對方是誰!”

  “我知道、我明白,我會小心不惹你們?梢粤税桑俊

  “哼!”

  三個人又趾高氣昂地哼一聲,這才往下一個車廂走去。

  邵琪轉頭,目光碰到何澄空,發現她變了樣,沒說什么,但眼里竟微微露出贊許的表情。

  何澄空抓住那一瞬,壓低聲音問:“那些人到底是誰?為什么那么猖狂?”

  邵琪瞥她一眼,抿緊嘴不吭聲。

  何澄空不死心。又追問:“你明明就敢回駁她們,為什么剛剛她們欺負人時,你一句話也不說?”

  “那你自己呢?”邵琪不屑地反詰!澳阕詈脛e搞錯,我可不是那種普渡眾生,反擊型的。我只管我自己的事,要找靠山別找到我身上。”

  靠山?反擊型?

  邵琪這話,泄露出一些“不正常”的蛛絲馬跡。何澄空覺得有些不對,有種第六感,這一去前途似乎不樂觀。

  “既然上了賊船,要回頭也不可能了,只有任人宰割。我勸你,如果不想找麻煩,最好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

  “到底怎么回事?這學校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對?”何澄空抓住她。“拜托你告訴我,我現在退學應該還來得及──”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突然忐忑起來。

  邵琪抽開手!澳闶悄萌~的對吧?都簽了賣身契,你還想逃到哪里去?”

  “全額的”,是指學校提供的全額獎學金。不只學費,連住宿、雜費都不用錢,每個月還有零用金。

  當初就是因為這個誘人的條件,所以她才選擇這所在深山僻壤的大學學院的。

  老實說,她對這所學校并不了解,只知道它是一所有錢人家子弟,或有身分有地位有權勢的人家念的貴族學校而已。

  當時這學?瓷纤峁┧~獎學金,她母親跟她還高興了半天,以為從此以后可以一帆風順。

  但現在......

  她楞楞看著被邵琪甩開的手,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別擔心!鄙坨魃舷麓蛄克!翱茨氵@樣,你應該可以應付得很好才對!鳖D一下,又接一句:“明哲保身,管好自己,不要出差錯就行了!

  何澄空沉默下來。車廂里還聽得到那幾個被欺負的女孩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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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火車后,原以為目的地就要到了,誰知還要轉搭大型巴士。足足又開了兩個多小時,巴士才穿過一個白鐵制的大門,上頭鏤刻“桐梧大學院”幾個字。往里頭又繼續開了十多分鐘,才總算停在一個大廣場上。

  下車后,何澄空特別留意了一下,總共有十臺巴士。一臺坐五十個人的話,大慨是五百個人左右。其中有高年級中年級,當然還有像她這樣的新生。

  她吸口氣。比起城市一些占地局促的大學,桐梧學院算是大的,前方過去──也就是巴士開來的方向,地勢平緩,間有一些凸起的丘陵;后方則是地勢稍高的山坡及林地,密密麻麻的,感覺有點陰森。

  感覺像是一個大園子,類似古代的皇城那樣,遺世獨立在山野中。剛剛一路進來她不忘算了時間,學校離最近的市鎮,大概要四十五分鐘車程的時間。而且,一路上沒什么車子,也不見公共交通站牌,好像這一帶都是學校的財產領域。換句話說,真要在這里發生什么事,那可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大家請安靜一下!睅装賯人聚在一起,廣場上充滿嗡嗡聲響,前面臺上走上了一個人。

  那人身材高大,感覺卻有種斯文氣質,相隔太遠了,看不清。何澄空也不確定,只是有那種感覺。

  “歡迎各位來到桐梧大學院。我是‘學生會’副會長宋晴!比巳缙涿,聲音聽起來也很陽光!案魑唤涍^激烈競爭,千百選一中脫穎而出,可說都是人中之鳳。桐梧學院只招收最優秀的人才,各位能來到這里,也就表示你們都是優于常人的人才。恭喜大家。我謹代表學院,歡迎大家來到這里。

  “這里和外頭其它庸碌的學校是不可相提并論的,匯聚在這里的,都是頂尖的人才,沒有真本事的是進不來。相對地,能進入桐梧,也就表示各位的未來有了保證。從本學院畢業出去的,除了到世界各名校繼續深造,在社會各領域上也都是各方搶著網羅的人才。

  “我知道大家經過長途旅程都累了,我就不再多說,請各個小組長帶各位到各自的寢室休息!

  隨即有人過來叫他們的編號。聽到自己的編號,何澄空趕緊擠過去,和一堆人跟著帶領他們的組長到宿舍。

  宿舍大樓建在后方臨密林地,共有六棟,每棟有七層樓高,男女分開。每層有十五間寢室,每間寢室住兩個人,旅館式衛浴套房設施;另外,每棟宿舍一樓有交誼廳和娛樂室。算一算,一棟宿舍至多只有一百五十個人。

  另外,在宿舍各大樓西方,有兩棟也是七層樓的建筑,是居家式的隔間,主客房、客廳衛浴廚房等一一具備,是特別生住的。白話解釋,就是家里特有權有勢兼有錢的學生住的。比如那個學生會副會長。

  組長帶了三十個新生到他們的宿舍大樓,一一為他們介紹宿舍里的設施。何澄空混在人群中,并沒有特別仔細聽,心里直有種毛毛蟲爬動的悚然感。

  本來她還沒注意,留意了才發現真是變態。這個桐梧學院建得像朝代皇城不說,居然連宿舍大樓也仿照皇帝宮城命名。未央樓、興慶樓、大明樓、阿房樓什么的。

  她開始覺得胃不舒服了。

  “這里是洗衣房。開放時間從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還有餐廳在東樓,等一下我會帶你們過去。本學院對于用餐時間有嚴格的規定,你們要記好,千萬別遲到!苯M長一一說明。

  何澄空覺得,她實在不像來到一個大學,倒像是私立貴族式的高中寄宿學校!

  她母親要是知道會是這樣,絕不會讓她過來的。

  盡管校名加個“大”,嚴格說起來,桐梧學院根本算不上一所大學。學生人數算一算不超過一千五百個,學院也有限,不夠異樣性,只能算得上是“大學學院”。但因為就讀的幾乎都是權貴子弟,是以它的師資設備都是一流的,比知名大學甚至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是權貴子弟就讀的學校,在一般人心目中掩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何澄空才會不了解,懵懵懂懂地選擇了這里。

  財政各界、大企業老板,很多都出身桐梧;一般小老百姓一聽到“桐梧”,也都有種敬畏。那不是他們那些平凡人得以窺見的,所以平凡人也不知道桐梧學院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了,大家跟我來。”組長揮個手勢!捌摺鹨皇,王自媛、胡曉清!

  被點名的兩個女孩從人群中走上前去。

  她們住在未央樓五樓,這一層三十個人都是拿全額獎學金進來的,所以一個個看起來,外表氣質都有那種古板、只知道讀書似的相似感。

  長得都不怎么亮麗,但中規中矩就是。

  這里的學生家長不是哪家公司企業老板,就是政府高官或什么議員代表,一般人家子弟進不來的。但桐梧一直維持有某等學術地位聲譽,權貴子弟又不是個個會念書,所以就有了他們這些拿全額獎學金的學生。

  能拿全額的,高校三年的成績都是全A的;全國大學院校入學競試,進入名校的平均值也都極高。每年,桐梧就到各地,經過篩選,對他們相中的優秀學生招手,提供他們全額獎學金。

  因為高等教育的學費太昂貴了,很多人負擔不起,所以會選擇桐梧的,很多都是因為家境清寒。像何澄空就是,當然也有很多擠破頭想進來,因為“桐梧”兩個字代表了權責菁英子弟聚集的所在。

  “何澄空、林漾!苯M長點到何澄空的名字,對七一三室寢室一指!澳銈儍蓚住同一間寢室!

  怎么會跟她?!

  何澄空望一眼林漾那剪到耳朵上三公分、垂角直角九十度的馬桶蓋頭,不禁慨嘆自己的壞運氣。

  “你好,我叫何澄空。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室友了,請多指教!彼现欣钸M去,不忙整理,先立正與林漾寒暄。

  “?我......我叫林......林漾!绷盅袷荏@的小鹿,表情驚惶,目光飄浮不定,然后閃躲在地上。

  何澄空暗嘆口氣。就不能有個正常的?

  “你修讀什么的?”

  “......生物。”林漾的態度,還是像怕什么似,一副需要收驚的模樣。

  喔,生物。未來的達爾文第二,或魏邁爾第二。未來人類復制就靠她。

  “你呢?”林漾怯怯反問。

  “還沒決定!敝灰厴I以后能賺錢的就可以。

  照桐梧體制,一般前兩年允許學生先不決定主修的專業。不過,他們拿全額獎學金的多半早早決定好方向。她倒不急,先看看再說。

  “喔!

  林漾說聲“喔”,像是就不知道該說什么,手足無措了一會,便悶不吭聲低下頭整理行李。

  何澄空聳個肩,目光掠過窗外,忽然看到遠處廣場有幾個穿著色彩式樣統一、像是制服的人。

  “那是什么人?學校要穿制服嗎?”她覺得奇怪。

  林漾震一下,抬頭望一眼,淡淡說:“那大概是‘姐妹會’的人!

  “姐妹會?那是什么?”

  林漾卻不說話,閉緊嘴巴埋頭整理她的行李。

  何澄空又叫她一聲,得不到回應,滿心的疑惑。

  林漾跟她一樣是新生,卻像是知道什么似。

  對桐梧,她實在覺得愈來愈不對勁。想起火車上那三個跋扈囂張的女孩,還有這離群索居的環境、古怪的宿舍名稱......愈想她愈疑惑。

  她翻出那本厚得跟磚頭一樣的學生兼校規手冊,一下子翻到“退學須知”那一條──



  全額生想自動退學,甚或者被校方退學,都必須賠償等同于他完成大學學業的學雜各項花費的十倍給學校。



  “開什么玩笑!”她不禁脫口叫出來。

  嚇到了林漾,奇怪地瞄她一眼。

  “對不起,我太大聲了。”她連忙道歉。

  難怪在火車上那個邵琪說她簽了賣身契!

  她要有錢賠償,那她最先就不用來這個學校了。

  一開始就有不祥的感覺,對在這里以后的日子,她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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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稍微正常的,大概都會同意,都念到大學了還在搞什么尊敬、服從的學長制那一套,實在是有夠無聊的事。

  由此來說,桐梧學院里,除了那些迫于“淫威”之下的人,以及趨炎附勢或騎墻草及明哲保身的,剩下的都是一些不正常的。

  不到一星期,何澄空就把“形勢”摸清楚,心頭丟了一公噸的鉛塊,直往最底下沉。

  所謂學長制,說穿了就是方便那些權貴子弟欺負人的工具。有“背景”的,管他低年級中年級,都沒人敢動一下。

  在桐梧,有一半都是家庭背景普通的平凡學生,這些人多半成為剩下那一半中的占四分之一有權貴背景學生的嘍啰。

  那一半再剩下的四分之三,有五分之四的家庭屬于中上,父母不是這個公司的董事長,就是那個企業的負責人;這些人,也是那些權貴學生的附屬,不過,階級和地位高一點──也是這些人最愛欺負人。

  至于那最后剩下的,就是像何澄空這種全額生,專門被欺負的對象。

  也不是所有的全額生都會被欺負,就好像也不是所有的全額生都沒家世沒背景。那些人只要附和一下,兄弟會或姐妹會或者學生會那些人,就不會找他們麻煩。表現較突出的、被聘請來的,有點骨氣的校長也會給與適當的保護。

  不過,這種人多半“獨善其身”,也不跟權貴學生們挑戰,就好像那個邵琪。

  膽敢跟那三會的人挑戰的,都沒有好下場,不是被排斥孤立,就是自動退學,甚至精神“莫名”受刺激。

  說“莫名”,是因為大家都知道一定是受嚴重手段欺負的緣故。但校方那種,永遠是“不知名原因”的行為失常。

  總之,桐梧是一個小型的階級封建社會。

  “林漾,你好了沒有?”還有二十分鐘早餐時間就結束。何澄空連臉都還沒有洗,她的室友林漾卻還鎖在浴室里。

  林漾沒有回答,但卻傳出啜泣聲。

  何澄空舉在半空中的手,轉而訕訕地摸摸鼻子,只能蜇了開去,佯裝做什么也沒聽到。

  表面上桐梧和一般大學一樣平等開放,社團、學會、學生活動等等,和其它學校也沒兩樣。但由于學生背景不同,校方師長都不愿得罪那些有背景的學生,甚至還要巴結,以免給自己惹麻煩,很多不合理的事公開地存在。

  所以就有獨立于學校管制的兄弟會及姐妹會存在,再加上同樣無法無天,只有有背景學生才能加入的學生會。

  簡單地說,那三會的成員就是學校的特權份子。

  基本上,學生會與兄弟會或姐妹會的成員是互相重疊的。要加入兄弟會或姐妹會,一要有背景,二要有家世,三要有家產。這些人橫行桐梧,就如同他們的父母長輩家庭橫行社會國家一樣。

  凡是三會的人,都會別著一個特別的徽章,都是金質、以形狀區分──兄弟會是菱形,姐妹會是圓形,學生會是三角形。所以,一下子就能認出那些人的身分來。

  除了三會,全額生按規定也必須別上牌章。比三會的徽章大了大概三倍,上頭標出他們的姓名,其實也就是名牌。

  不,更像狗牌。

  每天別上那名牌時,何澄空都有說不出的屈辱感。

  為什么要他們也別上牌章?便于辨認好欺負吧?

  林漾因為態度畏縮,外表也別俗得太突出,第一天就惹了姐妹會的人注意。

  “林漾?”又過五分鐘了。何澄空不得已又敲門。

  她還要再敲,“吱喀”一聲,浴室門打開,林漾臉色慘白地出現。她差點就敲在她臉上。

  “你還好吧?”看也知道不好。

  “嗯!绷盅裎米咏幸粯涌砸宦。鼻子哭得又肥又大,像蒜頭一樣!皩Σ黄,我占用浴室太多時間了!

  “沒關系!

  “那......嗯,你要不要我......我等你,一起去吃飯?”林漾垂著頭,吞吞吐吐地詢問。

  “啊,不用了,謝謝。我還要拖上一些時間呢!你先去吧,不必等我!焙纬慰招πΦ,讓自己看起來很親切。

  在寢室里,她還可以發發慈悲和她聊聊天,那也無妨;但她很小心地不跟林漾一起行動,免得倒楣被她牽連,成為被注意的目標。

  確定林漾出去后,她才鎖上浴室的門,小心檢查自己的“偽裝”。

  每天她都搶在林漾醒來前,躲進浴室“變妝”。其它小地方都比較好應付,可以不必費神,就只有那個讓膚色變暗沉的打粉底功夫比較麻煩。

  她匆匆沖洗臉,然后兩三下抹掩掉白皙的臉色神采。她隨意戴著眼鏡和夾著口字頭,寢室里光線與室外天然光不同,所以林漾并沒有特別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同。

  這一點,她稍微放心。大概,整個桐梧曾看過她“真面目”的,只有那個邵琪。

  她看看時間,還剩十一分鐘。跑到餐廳,速度快的話,應該還來得及扒上一碗飯。

  跑出宿舍,還沒來得及轉彎,她就看到幾個約是姐妹會的嘍啰脅挾著林漾往舊體育館那里走去。距離不近,遠遠地,其實看得不算清楚,但她直覺地確定那是林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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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體育館的位置有點偏僻,臨著大運場。新體育館在運動場另一邊,啟用后多半都在那里上課。舊體育館已經很少使用,一大早的,更不會有人去那里。

  這不關她的事,何澄空想最好還是少管閑事。誰教林漾倒楣,要去惹起那些人注意。

  但跑到一半,她愈跑愈疙瘩,終于嘆口大氣,跟著一個急停掉頭,忘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碰”地撞上堵人墻。

  “干什么?!你沒長眼睛啊?!”立即有人破口大罵。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還沒來得及看清她撞到的是什么人,她反射地就趕緊哈腰道歉。

  眼鏡給撞掉了,她蹲下去伸手去撿,一只大腳狠狠踩上她手背。

  “!”猛不防一陣錐刺的痛,她脫口叫出聲。血從那人鞋底溢出。那人穿的是釘鞋,那樣用力一踩,大概將她手背刺出了好幾個洞。

  “我有準你撿你的笨眼鏡嗎?你這只土老鼠!”那人惡狠狠地一邊說腳一邊用力地旋踩幾下。

  何澄空痛得臉都揪得變形,痛苦地抬起頭。

  她才看清她撞到的是什么人。

  踩她的人一臉橫肉、眉毛粗、眼睛小、體型中等,看起來蠻橫慣了,特別有股暴戾的氣息。他身后跟著兩個嘍啰,一副幸災樂禍,正譏嘲地瞧著她。

  一旁還有兩個人,身后并沒有跟著嘍啰,兩個人身材都比踩她的那個人高大。顯得較文質彬彬一些的、屬于俊美陽光的那一個,她看過,就是那個副會長宋晴。另外一個,身材高大結實,橄欖色的肌膚充滿力感,頭發漆黑,剪短了呈出漂亮的波浪弧度,比宋晴還要有魅力。但他的表情冷漠,眼光很冷,像一切都不值得一顧似。

  兩個人也都正看著她。

  宋晴的目光是帶著興味的,有一點好玩,又有一點可憐她;他旁邊那個人,眼神睥睨,而且輕蔑,好像他在看的,是陰溝里或地下水道里猥瑣的老鼠。

  “算了,澤元。”宋晴開口!敖逃柦逃査涂梢。你看她痛得臉都歪了!

  “這種貨色不給她點苦頭吃吃,她是不會知道厲害的。”荊澤元“呸”一聲,沒有放腳。

  聽到宋晴叫的那個名字,何澄空立刻明白她惹到的是誰,額頭現出一片烏黑線條,心里直叫倒楣。

  荊澤元是學生會會長,兼兄弟會副會長,是姐妹會會長荊筱梨的哥哥。他們家獨占全國一半的運輸產業,也插足銀行金融及一些民生產業。在政治方面也很有勢力,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霸。

  宋晴家的勢力在財勢上弱一些,但政治勢力不比荊家弱。他比較有書生氣質,也不像荊澤元權力欲那么重,所以在兩會他都只擔任副手的工作。他與荊澤元同是兄弟會的副會長。

  至于那個會長──

  何澄空幾乎要悲鳴起自己不幸的命運!

  夠資格與宋晴心刑澤元并肩走在一起的,還會有誰?

  宋、荊兩人在桐梧可以說是呼風喚雨,沒人敢得罪,連校方也不敢。但大家都知道,桐梧最有權勢、最有力量、最不可一世的真正的地下皇帝,是掛名兄弟會會長的江海深。

  “她是有點冒失,但給她點教訓也就夠了。再說,被撞到的是海深,他都沒吭聲了,你就放她一馬吧。”果然,宋晴形狀漂亮的嘴巴蹦出了她最擔心會出現的名字。

  她居然惹到這個掩蓋著華麗外貌的地獄里,最有權勢的三個人!

  荊澤元哼一聲,不以為然。“不是我說,宋晴,你的心腸就是太軟了,這種婦人之仁是要不得的!對這些像蟲一樣活著的人太好,這些人就會不知自己有幾兩重,反而會妄想爬到你頭上!”

  荊家的教育是強者生存,掠奪與掠奪,不計一切把別人踩在自己腳下。

  宋晴不以為然。但他不跟荊澤元爭辯,轉向江海深!昂I睿阋舱f句話。”

  江海深冷冷地說:“放了她,澤元!

  荊澤元悻悻地收回腳。何澄空的手背皮翻肉綻,早已血肉模糊一片,看起來相當惡心。

  “哼!算你這只土鼠運氣好!”荊澤元悻悻地咕噥!拔艺f海深,你不要和宋晴混久了,受到他的影響,也搞起那種無聊的婦人之仁的玩意!”

  “只是要你放一個人,你什么時候話也變得這么多了!苯I畋砬椴蛔儯涞难壑槭湛s一下。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鼻G澤元被堵住話,又不敢發作,有些悶氣,一腳踢飛何澄空早連帶被踩壞的眼鏡。

  江家不只控制全國的經濟,也掌控整個國家的權力。桐梧雖然不是由那些權貴家族所辦,但──一直由這些權貴資助。難聽地說,桐梧不過是這些權貴家庭子弟培育子弟的一個中站,主要讓他們尋樂,調適發泄一下積壓過多的壓力,而任意胡作非為的地方。

  所以每年他們才會花那么多錢,“搜集”來那些全額生。一方面利用全額生的頭腦提升桐梧的學術形象及聲譽,一方面用他們供自己的子弟欺負取樂,滿足他們變態的心理和欲望。

  但這些,外頭一般大眾都不知道。消息都被掩蓋。“桐梧學院”對一般大眾是個金光閃閃,前途有保證且優秀得不得了的地方;戴了一個神秘、高不可攀的面紗。

  荊澤元那么一踢,被他腳勢差點連帶踢到的何澄空險些仰面翻倒。她望著被踢飛的眼鏡,心里哀悼,同時慶幸她還帶有備份。

  “咦?”荊澤元身后跟著的嘍啰之一,像是忽然發現什么,說:“剛剛我還沒注意,不過,會長,您看,這只小老鼠長得雖然土里土氣的,一雙眼睛倒是長得不錯,挺大挺亮的!

  糟糕!

  何澄空反射地要伸手掩住眼,硬生生忍住,只是把頭垂得更低。

  “是嗎?”荊澤元不怎么感興趣!斑@種溝鼠會好看到哪里去?!”他揮揮手,朝江、宋兩人說:“你們既然不讓我教訓她,我也不管了。”手一揮,領著兩個跟屁蟲走開。

  宋晴走過去撿起眼鏡,走到何澄空身前,蹲下去說:“哪,你的眼鏡。不過,我想是不能戴了。”

  “謝謝!彼岱乐,不敢抬頭。

  “抬起頭來。”他命令。

  何澄空只好抬頭,盡量把眼睛垂低。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全額生?”他問她的名字,隨即看見掛在她胸前的“狗牌”!拔铱纯......你叫何澄空?”

  她點頭。

  “你的手傷得不輕,記得上醫務室擦藥。以后記得要當心一些,這一次算你運氣好,海深不跟你計較,要不然,就不只這些苦頭!甭犉饋斫倘颂湫苑牵菜闶且环N好意的警告。

  江海深在一旁冷冷看著,有點不耐煩,走了過去。何澄空這時不巧抬眼,被他們同時窺見她清澈水盈的眼瞳。

  江海深陰森的眼瞇起來,宋晴倒有點可惜似。那么好看漂亮的一雙眼睛,卻長得那么土里土氣、古板又不起眼。

  “看你長得土土的,眼睛倒挺漂亮的。”他好心地扶她起身!昂昧,你快走吧。”

  這時何澄空也顧不上林漾了。但他們兩人堵在那里,她不想越過他們身旁再多接觸,就順著原來的方向往舊體育館走去。

  “澤元說得不錯,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同情心了?”不僅幫她撿眼鏡,還扶她起來,態度還那么溫和。江海深自己絕對不會這樣,宋晴太溫情了。

  “對方是女孩子,沒必要嚇到人家。再說,他們也實在是愈來愈過份,做得太超過了。”

  “澤元會有分寸的。倒是你這種溫情主義,有一天會成為你致命的缺點!

  “我也不是處處要唱反調,只是澤元的做法,有時真讓我看不過去!

  “澤元的個性就是那樣。反正他也不會犯到你,他要做什么,你就隨他去,別去理他。”

  “也只有這樣了!备螞r,其中還夾一個荊筱梨,宋晴笑得有點苦澀。

  因為荊筱梨,他對荊澤元多有相讓;荊筱梨有意的卻是江海深,對他若有意似無意。江海深卻對荊筱梨沒有特別感覺。情況實在很教他無奈。

  “走吧。”江海深掉頭。

  “等等,海深!彼吻缃凶∷!澳遣皇桥f體育館嗎?那女孩到那里干什么?”先前沒注意,這時無意朝那方向望一眼,他突然想起來。

  “管她去那邊干什么。那種人的事管它那么多做什么!苯I畈桓信d趣,冷冷地,甚至有些不耐煩。

  “這有點奇怪。”宋晴說:“先前我看見筱梨她們姐妹會底下一些人好像也往那里走去。我們去看看吧!

  “宋晴!”江海深不禁皺眉!澳闶裁磿r候變得喜歡多管閑事?你不覺得你管太多了嗎?”

  “反正去上課也挺無聊的。走吧。”宋晴拖住他手臂,硬拖著他過去。

  或許他真的是太無聊了,誰教他正好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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