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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勺客 第八章

  在孟清川的堅持下,兩人乘著馬車,連趕了幾天幾夜,終于在今日入夜前趕到了廣東羊城如意樓。

  這一路上,孟清川殷勤不改,非但餐餐讓她吃藥材燉煮的魚翅、燕窩,還不斷端來人參茶,要讓她進補,消除連日奔波的疲累。

  只是,雖然孟清川對她這么好,她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快樂。

  奔波的這幾天來,茵茵始終愁容滿面,還不時會轉(zhuǎn)過頭,眼睛搜尋著來時路,像是在尋找某個高大的身影。

  不!她當然不是在想石敢當,更不是在期待他會大老遠的追來,再度把她逮回去——

  「茵茵!」

  溫柔的聲音叫喚著,她茫然的回過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孟清川站在她身旁,已經(jīng)喚了她好幾聲。

  「嗯,怎么了嗎?」她擠出笑容。

  「我是問,這房間還合你意嗎?」他大手一揮,介紹屋里的擺設。

  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個兒已經(jīng)被他帶進如意樓后院的一間院落客房。這客房雖不似龍門客棧那般典雅,卻也相當不錯。

  「這里很好。孟公子,這一路上真是謝謝您了!顾A硕䥽崳冻雎殬I(yè)性笑容道謝。

  「甭客氣,這是小意思!姑锨宕_著她微微一笑。「現(xiàn)在既已到了我的地頭,你就放心休息,我是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你的。」

  這話才說完,倏地就有人推門而進,跟著就聽來人大聲嚷嚷。

  「小妹、小妹,好久不見哪!」

  乍見到那一身白胖胖、幼咪咪、圓滾滾的大男人時,她呆了一下。當對方腳步未停,熱情洋溢的朝她撲來時,她連忙往一旁閃開。

  「對不起,請問你哪位?」

  「我哪位?」男人停下腳步,胖臉直抖!甘俏野!你哥啊!」

  她杏眼圓睜,小腦袋用力搖晃!高,您一定認錯人了,我哥哥是諸葛長空——」

  「就是我啊!」他從袖子里抽出一把扇子,擺出玉樹臨風的標準姿勢。「嘖,小妹,咱們不過兩個月沒見,你怎么會就認不出我了呢?」

  不會吧!

  茵茵倒抽一口氣,烏溜溜的眼兒瞪得更大!父纾娴氖悄!你你你——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長空還沒回話,就見一名丫鬟進門,手里捧著豐盛的茶點和參湯,恭敬的往桌上擱。

  「老板,掌柜的說,您要的珍奇藥材已經(jīng)齊備,請您過去查驗。」丫鬟福身說道。

  孟清川雙眸一亮。

  「知道了。」他轉(zhuǎn)過身,對兄妹二人拱手!竷晌徽埾刃ⅲ胰蕚渫聿,先行告辭了!顾麥厝岬某藴\笑,這才離去。

  直到屋里沒了外人,茵茵才回過身,瞪著整個人變圓了的大哥。

  「才短短兩個月,你怎么會圓成這個樣子啊?還有,你怎么會和孟清川碰在一起,又大老遠跑到廣東來?」

  長空干笑兩聲,拉了張凳子坐下。

  「那天,我探監(jiān)之后就碰著孟清川。他對你可是一往情深,還跟我擬定計劃,要找人去劫大牢。哪里曉得,我們還沒行動,就聽說你被押著嫁給了石敢當。」他喘了幾口氣,喝了口參茶。「問題是,龍門客棧邪門得緊,而我這張俊臉,老早讓客棧里的人全瞧過了,當然無法再出面,只得聽孟清川的安排,讓我先回如意樓來等著,由他隨機應變,找機會救你出來!

  茵茵臉色一沉。

  「我在京城里受苦受難,你卻吃得圓滾滾的!」她氣呼呼的伸手,捏住他肥肥的臉,往兩旁硬拉。「以后,誰會相信你體弱多病啊?你還有沒有職業(yè)道德啊?」

  「嗚嗚,我不過是多吃了幾口——」

  「幾口?」她哼了一聲。「我看是幾桶吧!」

  「呃,沒辦法,這兒的師傅手藝好,食材又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不吃可惜啊!」

  她又是一哼。

  長空卻拉著凳子挪到她身旁,笑嘻嘻的看著她。

  「話說回來,那個姓孟的,對你實在用心良苦,不如你就嫁給他,安心的做如意樓的老板娘,包你從此生活安定——」

  話還沒說完,茵茵就翻臉了。

  「我要生活安定,跟著石敢當就好了,還大老遠跑來這里找你做什么?」她一拍桌子,氣得不想看他,起身就往外走。

  長空連忙追出來,跟在她身后碎碎念。

  「可是,孟清川的條件,實在勝過那個又窮又笨的石敢當太多——」

  「誰說他笨?!」她怒由心起,伸手猛戳他軟軟的胸膛!肝壹蚁喙谴笾侨粲蓿让锨宕俏娜鯐枚嗔!」

  「相公?」長空難以置信的重復。「你家相公?」

  茵茵握緊了拳頭。

  「沒錯啊,我已經(jīng)嫁了他啊!」

  「你又不是只嫁他一個。」長空挑眉,滿臉不以為然。

  「可是只有嫁給他是嫁了——」她紅著臉辯解。「兩次啊!」

  那酡紅的嬌色,讓長空倒抽一口氣,肥肥的下巴直抖!改隳隳恪摬粫恰

  「該不會是怎樣?」她雙手插腰,兇惡的瞪著他。

  完蛋了,這根本是惱羞成怒的標準反應!

  「你被他吃了?」他追問。

  「什么吃不吃的,我才——我才——」她羞得雙頰火燙燙的,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長空活像是被雷打到,忍不住怪叫起來。「唉,怎么也不找個條件好點的來吃,反倒便宜了那個又笨又窮的石敢當——」

  「他才不笨!」她憤怒的喊著,用力推了哥哥一把。「再敢說他笨,我就拿刀砍了你!」

  長空呆了一呆,跟著霍然省悟。他瞇起眼,朝她逼近一步。「小妹,我說,你該不會是愛上那家伙了吧?」

  「我——」她脹紅了臉,櫻桃小嘴吐出一個字,然后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長空嘆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女大不中留啊!」他咳聲嘆氣的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來,疑惑的看著她!覆粚Π。热荒銗鬯,也被他吃干抹凈了,那你現(xiàn)在還在這里干么?」

  這句話才剛問完,只見茵茵臉兒一白,烏黑的大眼霎時間成了流泉,淚水像斷線的珍珠,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從小到大,這個古靈精怪的妹妹,只有弄哭別人的分,從沒有被惹哭的紀錄。見她一下子淚如泉涌,哭得這么傷心,長空也慌了手腳。

  「好了、好了,別哭了、別哭了,乖,一切有哥哥在。只不過是愛上了一個笨男人——呃,我是說——呃——石敢當,沒什么大不了的——」

  誰知他話還沒說完,她卻啜泣得更厲害了。

  「可是——可是他不愛我啊——」

  「啥?你說什么?那個笨男人竟敢不愛你?」他拍拍她的背,哇啦哇啦的猛安慰!改惴判模绺缣婺阆朕k法!嗯,先將他騙個精光,再把他拐去塞外賣掉,這樣好不好?」

  她哽咽的猛搖頭。

  「不要啦,我不要他被賣掉啦——」

  「不然你想怎——哇,好香,什么味道這么香?」奇異的香味,引得他饑腸嬤轆,忍不住拉著小妹,轉(zhuǎn)身朝那香味走去。

  誘人的香味,原來是從如意樓的大廚房里傳出來的,長空的胖腦袋湊到廚房墻上的窗格邊,好奇的張望,想偷瞧晚餐有啥好料。

  「哥!」茵茵止了淚,氣惱得直跺腳,不敢相信,自個兒的婚姻大事,竟然比不上晚餐重要。

  「乖,先讓哥看看——哇,好大的鍋呀!」

  廚房里頭,擱著一口巨大的鐵鍋,無數(shù)的珍奇藥材在其中翻滾,濃烈的香氣從鐵鍋中竄出,飄散在四周。

  孟清川就站在鍋旁,盯著滿鍋褐色的湯汁,俊秀的臉龐上,透露著異乎尋常的饑渴。

  「這藥引子熬得如何了?」

  「爺,再半個時辰就成了。」掌勺的廚子答道。

  孟清川雙眼發(fā)亮,滿臉的笑。

  「那么,你先舀出兩碗,送去給客房那兩位!顾⑽⒁活D,笑得更溫柔。「記得,多擱些料!

  「是!

  長空連連點頭,饞得直擦口水!腹媸且堅蹅儌z的,小妹,這廚師手藝好極了,你今晚有口福啦!」

  她哼了一聲,半點興致也沒有。

  她的舌,老早被石敢當養(yǎng)刁了,不是他煮的菜,她根本無法入口;她的眼,也被石敢當養(yǎng)刁了,不是那張黝黑泛紅、羞窘得臉紅脖子粗的大臉,她根本看不順眼;她的心,更是——

  想著想著,淚水又涌了上來,她又想哭了。

  站在她身旁,原本一臉陶醉、盯著鐵鍋瞧的長空,突然全身僵硬起來。他拉住小妹,警覺的蹲低身子。

  只見廚子在孟清川的注視下,從懷里掏出一包藥粉,一股腦兒的倒進那兩碗熱湯里,還仔細的攪拌均勻。

  兄妹久歷江湖,立刻察覺出情況有異,只聽得孟清川的聲音,連同那陣香味又飄了出來。

  「那對賊兄妹,騙走了我苦心得來的千年人參,一人一半給吃下肚,連累我又多費了一年的功夫,才把他們拐來!顾穆曇,溫柔得有些陰森!附裢,我非得將他們給熬成肉湯,吞吃入腹不可!

  哇!

  兄妹二人雙雙倒抽了口氣,差點沒喊出聲來,幸好各自反應快,緊急伸手,搗住對方大張的嘴。

  原來,孟清川根本不是對她一往情深,而是對他們兄妹二人別有用心,想把他們丟下鍋去煮成湯呢!

  難怪他拿著上等食材和藥材,餐餐替他們進補,原來——原來——原來——原來他是想煮了他們,給自個兒進補啊!

  眼看那鍋湯的火候就要足了,兄妹交換了個眼色,轉(zhuǎn)身就跑。

  無奈長空雖有上乘輕功,但這兩個月來實在進補過頭,身材暴圓一倍,他才一轉(zhuǎn)身,肥肥的臀部就碰著了墻邊的木柴。

  轟!

  整堆木柴全倒了下來,不但壓住了長空,就連茵茵也被壓在下頭。

  更糟糕的是,噪音引來廚房內(nèi)的人,廚子們紛紛奔了出來,正好就瞧見兄妹二人被壓在木柴下,狼狽的掙扎著。

  孟清川走上前來,在她的小臉前蹲下,她那驚恐的表情,讓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嗎?正好,那就不需要迷藥了!顾粡椫,要廚子們把木柴搬開。「來人啊,把這兩位貴客送進廚房。」

  眾人高聲答應,抓起兄妹二人,押著就往廚房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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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廚房里,鐵鑄大鍋中的水正沸騰著,藥材在里頭隨著水流翻滾。

  茵茵瞪著那鍋湯,嚇得臉色慘白,身旁的長空,更是嚇得一身肥肉亂抖。

  「我說——我說孟公子啊,你要人參,我們兄妹再去設法弄來賠給你就行了,犯不著非要吃了我們吧?」他干笑著,努力想換得一線生機。

  「賠?不用了,我只要現(xiàn)在吃了你們倆就成了。」孟清川微笑,揮手示意!赴阉麄儎児庀磧簦o我扔下鍋去。」

  茵茵全身顫抖,被兩個大漢一左一右的架起來。她連連搖頭,嚇得眼淚又淌了出來。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放手!救命啊——」她拚了命的掙扎,拉尖了嗓子喊叫。「放開我!救命啊!我不要被吃掉!石敢當、石敢當——」

  「石敢當?他人在大老遠的京城里,你就算喊破嗓子,他也聽不到啊!」孟清川得意的大笑,已經(jīng)卷起袖子,坐在桌邊,就等著要大快朵頤。

  那幾句嘲弄的話,重重的刺進茵茵的心口,她哭得更急,在心里不斷咒罵自個兒的愚蠢。

  嗚嗚,她不應該被嫉妒沖昏頭,不應該離開他的!一想到再也見不到他,她就覺得好難過,她好想念他的眼、好想念他的手、好想念他的菜,她——她——她——嗚嗚嗚,她不要被煮成肉湯啦!

  兩個大漢嘿嘿直笑,不管她哭得有多傷心,伸手就要去剝她的衣裳。

  「嗚嗚,石敢當——」茵茵像在道別似的哭著低喚,已經(jīng)沒有力氣反抗,全身發(fā)軟的任由擺布。

  嗚嗚,那鍋湯看起來好燙好燙!她好怕燙呢!要是被扔下去,一定會好痛的吧?!

  兩名大漢的手,剛碰著她的領(lǐng)口,一把利斧卻陡然劈了進來,強大的力道把廚房的大門劈得支離破碎。

  利斧勁勢未停,直襲湯鍋,居然把那鼎巨大的鐵鍋撞得翻倒,滾燙的湯汁傾瀉得到處都是,連藥材也漫流一地。

  一條黑影直射了進來。

  只見來人長腿一踢,既兇又狠的踹飛一名大漢。持勺的右手再一揮,另一名大漢也跟著哀嚎倒地。有力的右手再一伸一帶,嚇得淚眼汪汪的她,轉(zhuǎn)眼就進了闖入者懷中。

  事情全發(fā)生在一轉(zhuǎn)眼間,她連眼兒都還來不及眨,整個人就已經(jīng)重回那熟悉的懷抱中。

  「石敢當?」她暈頭轉(zhuǎn)向的抬頭,難以置信的望著他,幾乎要懷疑,眼前的石敢當,只是她太過恐懼,才瞧見的幻象。

  他沒有低頭,只是一手攬著她的腰,持勺的手左一揮、右一掃,氣勢這人,如入無人之境的揮打著。

  沒兩三下的功夫,那些廚子們,全被那柄重勺打得東倒西歪、倒地不起。就連架住長空的那兩個壯漢,也被他一手一個,拎著飛去撞墻。

  轉(zhuǎn)眼之間,偌大的廚房里,只剩下臉色發(fā)青的孟清川還能勉強站著。

  「來人啊、來人啊!」孟清川大驚失色,連連后退,誰知喊了半天,外頭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石敢當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冷冷的開口。

  「已經(jīng)沒有你的人了。」

  語音未落,外頭就傳來紛沓的腳步聲。孟清川扭著唇,露出猙獰的笑,卻沒想到,沖進門來的竟全是衙門里的官爺,他的獰笑頓時僵住,那表情比哭還要難看。

  石敢當看也沒再看他一眼,只是朝帶頭的捕快一拱手。

  「捕頭,這兒就交給你了!

  「石爺您放心,這回是人贓俱獲,我鐵定會盯牢他,把他送進大牢里治罪的!共犊鞂λ恚彩且荒樀木匆。

  石敢當微一頷首,臉上面無表情,大手拉著大難不死的茵茵,一聲不吭的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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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大道上,車如流水馬如龍。

  京城里繁華依舊,龍門客棧熱鬧依然,只是今兒個客棧外頭大街上,卻聚集了愈來愈多看戲的人。

  一些剛到城里的商旅搞不清狀況,一問之下,才曉得是見前些日子龍門客棧新請來的頭廚,押著逃妻回來了!

  這消息一傳出,沒過一會兒,龍門客棧前就已擠得水泄不通了。

  「喂喂,怎么回事,不是說那頭廚押著逃妻回來了嗎?怎么現(xiàn)在只見這潑婦,不見那頭廚呢?」

  「是啊是啊,她杵那兒做啥?干啥不進去?石爺人呢?」

  「唉,你們不知,石爺剛一到了門口,就要她在這兒等著,說完人就進去了。我看,八成是要休妻了吶!

  「休妻?會嗎?不是聽說那石敢當挺疼老婆的!

  「這位爺您不曉得,這石家嫂子這回可是太過分了,平常和人騙騙錢也就算了,這次可是跟了其他男人跑了呢!」

  「真的?那我看,這回石爺鐵定非休了她不可了——」

  圍在一旁看戲的人們,你一言、我一句的竊竊私語著,茵茵卻顧不得眾人的圍觀和指指點點,只是咬著粉唇,緊張地絞著小手,站在門口一動也不敢動。

  方才一下了馬,石敢當只丟下一句「你等著」,之后人就進去了。

  那天,在廣東如意樓里看見他,她又驚又喜,以為他真是愛她的,所以才會大老遠追去廣東,還將她從孟清川那食人魔手里給救了出來。

  誰知道,一出了如意樓,他就放開了她。從廣東回京城的這一路上,他非但一句話也沒和她說,非到必要,他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生氣時,他不再哄她。

  她撒嬌時,他不再理她。

  就連她找了機會,脫光光的爬到他床上,想要色誘他,他也面無表情的和衣下床。

  直到這時,茵茵才曉得,他這回是真的生氣了。

  想到這兒,她惶惶不安的抬頭,看著客棧大門,心頭一陣忐忑。

  如果石敢當不愛她,為什么會特地跑去廣東救她,還大費周章的把她帶回京城里來?

  可是,如果他愛她,那他這會兒,晾著她在這兒罰站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心神不寧、猜疑不定的時候,一個男人慢吞吞的從客棧里晃了出來。

  「唉啊啊,石家嫂子,你怎么在這兒呀?」?jié)M頭銀發(fā)的白無常,面帶微笑的看著她。「啊,不好意思,我叫錯了,石師傅馬上就要休妻了,我該改口,稱呼你諸葛姑娘才是!

  「你少胡說,那只是誤會!」她猛搖頭。「他喜歡我!不然他才不會大老遠跑來救我,F(xiàn)在,他只是在氣頭上,等會兒只要我和他說清楚,一切就沒事了。」

  白無常幸災樂禍,對著那張蒼白的小臉呵呵直笑。

  「是無雙姑娘說了孟清川的底細,他才跑去救你的啊!當時你可還是他老婆,總不能讓人真的把你給吃了吧?」

  「你你——」她氣得直跺腳,正要開罵,卻見石敢當手里拿著一個包袱,穿越過客棧里那些看戲的人,跨過門檻走了出來。

  怒氣全飛走了,她眼里只看得到他一個人,當下提起裙子,咚咚咚的跑上前去,直想奔進他的懷抱。

  石敢當卻仍是面無表情,把包袱遞給她。

  「拿去!顾f。

  她臉色一白,一陣心慌意亂,不敢伸手去接。

  「這是什么?」

  「你的菜譜。」他看著她,眼冷語淡的說道。「我和龍姑娘又簽了十年,這些以后就是你的了,從此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會再管了!

  「我——我——」她瞪大了眼,俏臉死白的瞪著那個包袱,怎么也不肯伸手去接。

  淚水積蓄在眼里,她全身顫抖,發(fā)白的唇兒掙扎了一會兒,才吐出一句詢問。

  「你不要我了?」

  「是你不要我!故耶斃涞幕卮,見她不接,便將包袱扔給旁邊的長空,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眼看著他的背影愈走愈遠,最后消失在客棧里,茵茵粉唇微張,想喊他,卻發(fā)不出聲音來。下一瞬間,她雙腿一軟,當街坐倒在地,唇兒像離水金魚似的開開合合了幾次,接著——

  哇!

  響亮的哭嚎聲,傳遍玄武大道。

  「小妹、小妹!你別哭啊,在大街上哭多難看!归L空抱著包袱,也跟著蹲了下來。「別哭了啦,只不過是個男人,再找就有啦!」

  「嗚嗚嗚——我不要別人啦,我只要他啦——」她放聲大哭,眼眶里的淚水直飆。

  「好好好,只要他、只要他——」

  安慰無效,茵茵愈哭愈大聲。

  「嗚嗚嗚——他不要我了——我就知道他愛的是龍無雙啦——」

  長空好說歹說,仍是勸不停妹妹的哭泣,半個時辰過去,她依然照哭不誤,他拿她沒轍,只好將包袱遞給她。

  「好了好了,你別哭了,看著這個,哥替你想辦法去!

  說完,他起身就往客棧里走,然后在半途停了下來,遞了錠碎銀給其中一位小二哥,和對方交代了幾句,才移動龐大的身軀,匆匆趕到了大廚房。

  一進到里頭,只見熱氣蒸騰的廚房里人聲喧鬧,石敢當在爐灶前,手拿炒鍋和勺子,大火快炒著一道接一道的各式菜肴。

  長空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

  「她還在哭耶!」

  石敢當沒反應,仍是運勺如飛,黑眸里波瀾不興。

  「你真的不要她啊?」長空問。

  還是沒反應。

  「她這次是真哭,不是假哭耶!」

  持勺的大手,稍微緊了一緊,黝黑的手臂上青筋浮現(xiàn)。這細微的反應,沒逃過長空的眼,他暗笑兩聲,再接再厲。

  「她跟我說,她愛你呢!」

  持勺的手驀地一停。

  長空搓搓胖手,擺出一副擔心的模樣。「你真的不要她嘍?她都被你吃干抹凈了,人給了你,心也給了你,這會兒就算是要她改嫁,那也沒人肯要了啊!」

  聽到「改嫁」二字,石敢當握緊大勺,徐徐轉(zhuǎn)頭,黑眸里進出兇光。

  那兇狠的眼神,嚇得長空連退數(shù)步。他拿著手絹,在胖臉上猛擦,為了妹妹的終身幸福,才能忍著不轉(zhuǎn)身逃命。

  「對啊,我、我、我也沒說錯啊,反正你不要她,那么就只能夠放她去嫁給別的——」

  就在那支勺子,即將重擊到長空的胖臉上時,剛剛拿了長空銀兩的小二,裝模作樣的跑了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石家嫂子哭昏啦!」

  「唉啊,小——」那個妹字還沒說出口,長空只覺得眼前一黑,石敢當已經(jīng)閃身出了廚房。

  他疾步直奔,一眨眼就竄至門前。只見茵茵根本沒有昏倒,只是抱著包袱,跪坐在大街上,哭得小臉花花,眼兒腫得像核桃,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石敢當手持大勺,僵站在客棧門前,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她。

  她吸吸鼻子,哭得全身發(fā)軟,只剩下抽泣的分,那可憐的模樣,簡直像是落水的小狗,平時的美艷嬌蠻,早已是絲毫不剩。

  兩人相對無語,四周看戲的人也停住呼吸,就等著看石敢當接下來打算怎么辦。玄武大道上,難得的沒了聲息,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盯著這兩人看。

  半晌之后,只見石敢當伸出手,面無表情的開了口。

  「來!

  她如獲大赦,低泣一聲,立刻丟下包袱,三步并作兩步的撲上前去,抱住石敢當。

  「你不要丟下我啦、不要休了我啦!」她啜泣著,哭得好傷心,小手用盡全力抱緊他,就怕他會跑了!肝、我、我保證以后再也不騙人了!」

  石敢當?shù)皖^,看著那顆縮在自個兒懷里的小腦袋。

  「真的?」

  她頓了一下,抬起頭來,注視著那雙黑眸,誠實的回答。「那、那、那我盡量嘛——」她抽噎著,眼淚又涌了上來!改銗埤垷o雙也沒關(guān)系,我愛你就好了,你不要趕我走——」

  「誰說我愛她?」他沉聲說道,大手終于回到她的小臉上,替她抹去淚痕。她卻仍是哭得厲害,眼淚直掉,反倒染濕了他的手。

  「但是——但是——你都只聽她的話啊!她一喊,你就扔下我走了——」

  「那是因為她是老板,我簽了十年約,當然要聽她的話。」

  「你——你剛剛不是說,又多簽十年了?」

  薄唇軟化,終于染上一抹笑意。

  「對,現(xiàn)在是二十年!顾踔菑埿∧,認真的告訴她!敢院竽阋窃衮_人,年數(shù)只怕還會再往上增加。」

  「不會不會!我絕對不會再騙人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掙脫他的懷抱,去撿那個包袱,咚咚咚的又奔回他的懷里!肝覀儼堰@些菜譜拿去還她,這樣就可以抵掉十年了!」

  他勾唇一笑。

  「你舍得?」

  「我只要有你就好了。」她撲上去,用力抱住他的腰。

  石敢當捧著她的臉兒,直視她的眼兒!改銜怨缘?」

  「會!

  「不會再跟別人跑了?」

  「不會。」

  「不會再騙婚?」

  「絕對不會。」她用力搖頭。

  那張黝黑的大臉,如朝陽破云般,再度露出笑意。

  「好吧,那我們回家!」他牽起她的手,帶著她,轉(zhuǎn)身走進龍門客棧。

  站在門邊看戲的白無常,見狀差點連下巴都要掉了!高@樣也成啊?你這就原諒她啦?不成不成,我說石師傅啊,你實在太寵老婆了,這往后——」

  「往后也不干你的事啦!」茵茵將包袱往那討人厭的家伙身上一扔,還順便踹了一腳,這才雙手抱住石敢當?shù)氖直郏t唇上噙著幸福的甜笑,跟著他走進龍門客棧,一起回家。

  從今以后,她會跟著他,白頭到老永遠不分開。她暗暗發(fā)誓,會乖乖做他的妻子,替他養(yǎng)兒育女,永遠的愛著這個男人。

  她知道,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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