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萬。”年輕人說出讓人咋舌的數字。
黎思茜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媽媽,黎媽媽一臉尷尬,默然無語。
黎思茜咬著下唇,“不能攤還嗎?”
年輕人譏笑出聲,“小姐,你爸就是攤還不出來,我們才來的!”他們看著她,仿佛她說的是個笑話。
黎思茜臉熱了起來。對于錢的事情,她從來不需要煩心,也沒有概念。
黎思茜的媽媽揚高了聲音:“我跟你們說了,我先生這幾天已經去調度了。你們在這里,就算逼死了我們母女,現在也拿不出來,請你們離開!彼龍远ǖ卣f。
年輕人看了看她們兩個人,“我們是可以先走啦,不過如果還看不到你先生的誠意的話……有很多事情,我們也是很不愿意做的!彼麄兞滔铝嗽,這才離開。
見他們走了,黎思茜和媽媽怔怔地對看著,胸口悶悶地,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好一會兒,黎媽媽終于用一貫溫柔的語調打破沉默:“小茜,你去買一罐油漆,我把……我把這里刷一刷!眽Ρ谏洗棠康淖盅圩屗t了眼睛,終于抑不住心酸,低低地哭了。
黎思茜驀地抱住了媽媽,眼鼻一陣濕熱,心里難過起來。她喃喃地說:“對不起!
“你跟媽對不起什么呢?是爸媽對不起你!彼秊榕畠阂院髮o法繼續過優渥無虞的生活而道歉!
“你們把我養這么大,哪有什么對不起我的。公司出了這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真的很對不起!彪y過的情緒洶涌而出。
公司的事情,她從來都不管。雖然黎方南在她高中分科的時候曾經說過希望她將來念商管,繼承家業,但她還是選擇了文科。念心理系的時候,她曾有機會雙修,不過她還是放棄了管理科系,選擇了中文,她父母一直尊重她的選擇。
在這個時候,她才深深地感覺到自己是如何在父母的呵護之下長大,F在,該輪到她來保護這個家了。
* * *
這件事情之后,黎思茜和家人談過,才知道父親因為投資失利,借錢補洞,沒想到資金的缺口越補越大,每個月都得背負著龐大的債務。她手邊幾十萬的積蓄,根本無濟于事。
她對商業運作、法律條文和理財規劃完全不懂,能幫上忙的地方也很有限。那批游走于法律邊緣的討債分子已經撂下狠話,眼看時間越來越逼近,她卻只能干著急。
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幫得上她父親?
黎思茜泡在浴缸里頭,無意識地揉著頭皮。短期之內恐怕也只有先跟人借錢了。可是跟誰借呢?
她把認識的可能人選全部放在腦海里轉著,除了倪安馨和溫若華之外,她和其他人的交往都不深入。溫若華的男朋友家里是很有錢沒錯,可是她也不能因為這樣叫溫若華開口吧?
如果是她自己的男朋友呢?如果是……
她突然想到幾個男人的臉,匆匆抓了浴巾圍著就沖了出去,也不管頭發還是濕漉漉的,走過的地方都滴著水。
她快步地走到抽屜前,不斷地翻找著,嘴上絮叨地念:“在哪里呢……”
“找到了!”她眼睛一亮,找出一疊名片。這疊名片,是以前對她示好的男人留下來的。
說不定里面有金主,可以幫她父親度過這次難關。她開始做初步的淘汰,看看向誰比較可能借到錢。
“這個……不行,這個人看了就討厭!
“這個不行,太久沒聯絡。”
“這個人,色胚!
初步淘汰后,手邊的名片全都丟在地上。
“不會吧?”黎思茜沮喪地坐了下來。
這樣就放棄子嗎? “不行。”黎思茜鼓勵自己,“至少也得打過五通電話!边@樣她才覺得自己有盡力去幫助父親。
她努力地從當中找出五個人。
她撥了第一通電話,電話一聲聲地響,她的心口“咚咚咚”地跳得強烈。響到第七聲的時候,她倉促地掛掉,吐了一大口氣。
天啊,要開口跟人借錢,好難喔!平白無故地,誰會借錢給她呢?可是……
她繼續硬著頭皮,重新撥了電話。這次電話響了三聲,就有人接了。
“喂。”黎思茜的聲音微微顫抖,“請問Steven在嗎?”她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輕松愉快。
“我是。哪位?”對方顯然對她的聲音很不熟悉。
“我是黎思茜。”
“Really?!”對方不敢置信地驚呼,“你怎么會打電話給我呢?”
“呃……”黎思茜臉上已經紅了起來,“問問看你最近怎么樣?”她只好廚這樣的開頭了。
“……”言不及義地扯了快半個小時,在黎思茜表明最近遭遇一些困難之后,對方也跟著大吐苦水,訴說遭到景氣不好的波及。
黎思茜當然識相地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在維持禮貌的前提下掛了電話。
她吸了一大口氣,感覺蓄了點能量,再重新撥電話。
“喂!钡诙、第三通……第五通……什么都行不通。
沒人能幫她,沒人肯幫她,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借錢真的好難,她這一輩子從來沒有為錢所苦,現在才算知道開口借錢會讓人感覺這么無能而困窘。
她立刻想到父親,是啊,借錢這么難,可是她父親不也借了很多錢,努力地撐著嗎?
如果這樣就放棄,那么她也許可以維持住自尊,也許可以在良心上告訴自己已經盡力了,但她卻無法面對雙親疲累卻強裝歡笑的臉。
黎思茜再度翻找著名片,想看看有什么是自己遺漏的。
有一張,她捏握著,遲疑了半晌。那一張就是她之前唾棄為色胚的男人的名片。
那男人四十幾歲,剛離婚,禿頭、戴副眼鏡、有點矮、說話自大,目光和話題都喜歡繞著她的身材和長相。
很討人厭的男人,但是他手上有一家銀行。
黎思茜絞著手指頭。要不要打?要不要打?最后,她還是按了按鍵,“喂,請問張先生在嗎?”
男人接起了電話,不耐煩地說了一聲:“我是,你誰。俊
“您好,我是黎思茜!彼龥]有把握對方是不是還記得她。
“思茜!”對方叫得很熱絡,精神來了,“那天我在電視上有看到你,談什么一夜情的。”
“呃!崩杷架鐟糜行⿲擂。不能不相信媒體的宣傳力量啊,對于上電視這件事情,她一直很后悔,可是能讓男人因為這樣記得她,她又突然感激起那個怪節目了。
“你越來越漂亮了!蹦腥舜瓜训卣f著。
黎思茜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聽到話筒旁邊有女人嬌聲細語地嗔著:“誰。坑形移羻?”
現在這時間……黎思茜抬眸看著桌上的時鐘,是上床睡覺的時間了。
她的臉上熱熱辣辣的,感覺自己好像也是赤裸裸的。
“你會打來電話一定有什么事吧?”男人開門見山地說。
她想,不該耽誤他太多時間的!拔腋赣H生意上遇到些困難,有些資金運轉上的問題,我不知道該怎么處理才好。因為您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就冒昧地打電話給您。這么晚還打擾您,實在是很抱歉。”
五通電話磨下來,在應答方面,她有了進步。
男人異常熱切地說:“不要說這種見外的話,這投有什么難的,我可以讓專人來為你服務,幫你解決你的困擾!
“真的嗎?”她喜出望外。
“當然了。你欠錢是吧?”男人把話說得很明白。
黎思茜尷尬地紅著臉,“是。”她終于坦白,要不然怎么辦呢?
男人笑著,笑聲里頭仿佛睥睨天下、擁有一切,“欠錢找銀行,這是正常的,不過在電話里頭不好說,明天我們約著見面吧!
她急急地問:“那怎么約?”
男人給了飯店的名稱還有約定的時間后,掛了電話。
黎思茜抿著唇。她不會天真地以為男人會平白無故幫這個忙,但這是一線生機。
除了這個男人之外,她想不到還有誰能幫她的忙。
冷冥擎!
那個她刻意遺忘的名字冷不防地冒了出來。
不能啊,不能!她好不容易才拉遠了一點和他的距離,不能自投羅網。
也許,她得和那個男人虛與委蛇,但是那總比和冷冥擎進行一場可能讓心沉淪的交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