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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是心非 第二章

  江南 蘇州

  顛峰客棧,在蘇州的頭一家分號落成,客棧外的爆竹聲震耳欲聾。司馬鋒芒宴請了城中權(quán)貴,共享開張之喜。距離司馬歷新婚不過三日,司馬鋒芒藉著喜氣,拓展家業(yè),立意經(jīng)營客棧,由南到北一路開通,名號全冠以“顛峰”二字。

  恭賀聲不絕于耳,賓客只進(jìn)不出。

  “半個月后,第二家分號將在揚州開張,而再過半個月……”司馬鋒芒忙得不可開交,隨時要答覆眾口不一的問題與賀喜。

  “顛峰客棧算是連號全國了,有機會可得悉數(shù)住個徹底!”

  “往后我外出游玩,一定會認(rèn)定司馬公子‘顛峰’名號,除此以外的店家,絕不住宿買賣!”

  賓客們的奉承,是一人比一人豪氣熱烈。

  手中握著個酒杯,司馬鋒芒微笑如常,眼底的倦意卻是隱匿得毫無破綻。

  人聲鼎沸中,一名冷若冰霜的女子,一身肅殺寒氣,默不作聲的走入客棧。

  她不需尋覓,一眼便在人群里瞧見司馬鋒芒,怒氣霎時沸騰滔天。她步步含恨的朝他走去,在場的賓客對她的出現(xiàn)無不愕然。

  “司馬公子,那位是……”發(fā)現(xiàn)有個美女如羅剎般逼近,不安的客人提醒談笑風(fēng)生的司馬鋒芒。

  司馬鋒芒眉一揚,徐徐轉(zhuǎn)眼,三日不見的冤仇怨女赫然入目,蓄勢待發(fā)。

  “呀。”他向身旁被挑起猜疑之心的賓客笑道:“不曾見過,那位是客人或各位的親友嗎?”

  “司馬鋒芒!”美女指名道姓,殺氣騰騰。

  明眼人匆忙走避以免被波及,還讓出一條寬敞的路,使她更快更輕易的走向司馬鋒芒。

  這些人,方才圍攏得他擁擠不已,一見有壞事,個個爭相躲避。司馬鋒芒微笑掃視退避他五步遠(yuǎn)的賓客。

  “掌柜!彼麊玖艘宦暎抗鈱(zhǔn)了宋典雅。“今日的茶點,全部免費。有人在門外要飯就開通點,多賞些人間溫暖,不請自來者,以此類推款待!闭f完,俊臉蕩出笑紋,如蜻蜓點水,漣漪不斷!斑@位姑娘,你盡快隨掌柜去吧。”

  宋典雅捏緊了自己的手,可惜她克制不住一腔憤怒,與那個刻意當(dāng)她是要飯的人講理!

  “去死吧!”她抽出家傳的寶劍,飛身劈向那個笑得虛偽陰險的男人。

  “段!彼抉R鋒芒悠悠轉(zhuǎn)身,輕輕一喚。

  一道白衣身影如鬼魅般閃出,及時護住司馬鋒芒,擋下來人所有的攻勢。

  司馬鋒芒向呆滯在一旁的賓客們邀請道:“各位請上二樓,美酒歌舞已經(jīng)候著了!

  聽得身后一陣鏗鏘,長劍交擊出清脆的響亮,間歇傳出女子怨恨的叫囂。嘖,與他無關(guān)了。

  登樓憑窗,客棧外,有紅欄三百六十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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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后 揚州

  煙花只在此季燦爛。顛峰客棧,第二家分號熱熱鬧鬧的開張了,還優(yōu)待全城百姓進(jìn)食入住。

  司馬鋒芒從蘇州趕到揚州,一路整頓著名下商號,每天總有忙不完的事,但他臉上永不見一絲疲憊。

  “司馬公子,恭喜恭喜!”

  三五群人分批恭喜道賀。有人甚至帶了自家閨女,積極的明示、暗示司馬鋒芒接受。

  客棧滿是名人貴賓,人人擁護司馬鋒芒的態(tài)度,全不像對待一名商賈。他天生善與人交際,風(fēng)趣得體又年輕獨身,對那些家中仍有未出閣姑娘的名門來說,司馬鋒芒的魅力不可小覷。

  “司馬鋒芒!”

  忽聽一聲冷厲至極的呼喝,突兀的嵌入熱鬧的氣氛中,破壞了場內(nèi)的和諧。

  客棧內(nèi)的客人們均是一愣。

  司馬鋒芒的嘴角懸起一抹笑!斑@聲音非常耳熟呢!

  宋典雅長劍凌空,飛速欺來。

  “納命來!”她的神色間帶了幾分蠻橫。

  “段!”司馬鋒芒一叫,繼而視若無睹的招呼客人們,解釋道:“這是傳說中的江南一怪,各位別因為她掃興了。”接著吩咐嚇傻眼的店小二!吧喜!”

  長劍激戰(zhàn),他漠不關(guān)心的照顧他的客人。宋典雅分神看去,見他置之不理,怒火燒上九重天。

  她一定不放過他,死都不放,即便死了也要爬出九泉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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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后 鎮(zhèn)江

  遠(yuǎn)山近林,壯闊豪情。顛峰客棧,第三分號開門大吉。

  開業(yè)三天了,司馬鋒芒日日守在門前顯眼處,等候那位戰(zhàn)無不敗,敗不氣餒的宋典雅。

  “三天了,她竟沒個蹤影,是否改變戰(zhàn)略,打算以暗攻明?”司馬鋒芒坐在客桌邊品茗,對著身旁的白衣男子道:“我還有些懷念她發(fā)狠的模樣呢!

  “司、馬、鋒、芒──”這一聲中包含了千古怨仇的索命叫喚,劃破了客棧外的長空。

  “呀,不負(fù)所望,她終于來了!”司馬鋒芒喜悅的拍手,看向白衣男子!岸慰偣埽 

  “我不管!笨偣芾淙坏木芙^。

  “你見死不救嗎?”司馬鋒芒瞧著寸寸逼近的劍,自動跑到總管身后躲避。

  他跑,她追,誰也不松懈。

  “受死吧!”怒目盡管含恨,但似乎還存在著別的東西。

  “宋姑娘,你再不端莊些,別說我家歷兒,只要是男人都不敢要你!彼抉R鋒芒繞著段總管,和宋典雅兜圈子轉(zhuǎn),有恃無恐的打擊她最脆弱的致命傷口。

  宋典雅心房刺痛,高舉長劍!安粴⒛,我誓不為人!”

  “佛家有六道輪回,不當(dāng)人可當(dāng)餓鬼修羅,姑娘不如信佛去吧,金山寺的住持與我頗有交情,我可為你引見。”他閃身避開她招招激烈的劍花,苦心勸說:“莫沖動,莫沮喪,人世間依舊充滿了希望和轉(zhuǎn)機!

  總管閉眼置之不理。兩人圍著他打鬧,惹得他一頭混亂,等他再睜眼,正巧看見自己一根發(fā)絲被宋典雅的劍氣劃斷。

  “你們一起去死吧!”總管發(fā)火了!一把將司馬鋒芒推向宋典雅,施力將他們倆掃向梁柱。

  巨震聲一響,司馬鋒芒與宋典雅一同撞上木柱。

  司馬鋒芒首先回神,蹙眉指責(zé)總管:“你別那么使勁,我嬌貴的身子豈是你能傷的?”

  “不是有人給你墊底了!”總管陰鷙道。

  司馬鋒芒想起被自己壓倒在地的宋典雅,回頭一看,大為驚訝。

  宋典雅人已昏厥。

  “你下手不會輕一些!”司馬鋒芒責(zé)備總管!八@回一定更恨我。”

  “殺了她不就了事了!”

  司馬鋒芒鄭重?fù)u頭,嚴(yán)肅道:“那是無能之人所做的事,不符合我司馬氏的風(fēng)格。”他一臉認(rèn)真。“殺人不可以,那么──我們逃吧!

  總管嘴角抽搐。有時候他也搞不懂,自己怎能跟在司馬鋒芒這古怪之人身邊如此多年沒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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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又過了半個月。

  金陵,秦淮酒色最多情。顛峰客棧的第四家分號順利開業(yè)了,繞著江河來去的司馬鋒芒這一路進(jìn)程,走得比往常都熱鬧。

  一輪藍(lán)月清涼浮現(xiàn),自由自在的懸在天色未黯的碧空。

  棧內(nèi),客人們屏氣凝神,專注地聆聽司馬鋒芒講述一段感情糾葛。內(nèi)容是某位姑娘與一個男子有媒妁之約,可姑娘長大懂事后,學(xué)會了鑒別優(yōu)劣,移情別戀愛上了男子的兄長,一位優(yōu)于男子數(shù)倍的奇人。

  滿堂客人聽得莫名不知所以。為何客棧食宿不收分文,還特地找了個疑似說書人的男子為客人解悶?

  司馬鋒芒緩緩的道出謎底!原來,他便是不幸男子的兄長。

  段總管在一邊聽著,眼中有譏笑。他認(rèn)識的司馬鋒芒,心機深、性格虛假、詭計多端、不做無謂的事。這回,不知他又在琢磨什么把戲捉弄宋典雅?

  “這次非比尋!彼抉R鋒芒繼續(xù)講述他的故事!拔遗扇嗽谕局新穹,騙她,劫她,戲弄她,再派人送去親筆撰寫的斥責(zé)信給她做留念,希望她能對我恨之入骨,不再迷戀!

  話的前半段真實無偽。

  鎮(zhèn)江一別,司馬鋒芒派人專門跟蹤宋典雅,打擾她的寧靜,并每天與“特使”維持飛鴿傳書的聯(lián)系,時刻掌握著宋典雅的行蹤。

  客人們聽得如癡如醉……

  這時,一聲陰寒的索命呼喚,從幽遠(yuǎn)處傳進(jìn)來!“司、馬……”

  早從眼線那里得到消息,司馬鋒芒走到客棧門口,激動的對眾人說:“聽,熟悉的呼喚聲又近了!”

  “司馬鋒芒!”宋典雅氣勢洶洶的闖入客棧。

  意外的卻看見滿堂的男女老少,各自面色詭異的端詳她,像是她走錯了地方。

  “多么感人肺腑啊,姑娘!”一位上了年紀(jì)的老婆婆走到宋典雅身旁,慈悲的拍拍她的手。

  “盡管長途跋涉,一路受盡磨難,這位姑娘仍是矢志不渝,不辭辛勞的追尋今生的最愛……”席中一位婦女咬著手巾,眼含淚水,敬佩的凝視宋典雅。

  “司馬鋒芒!”宋典雅不做他想,必定又是這瘋子設(shè)計了什么花樣捉弄她。她逼自己以最猙獰的表情鄙視他!

  “她對我可謂一片赤誠,”司馬鋒芒嘆了口氣,伸出手掌,輕輕托住宋典雅的下巴。“大伙仔細(xì)瞧瞧她這張臉!若非付出了超越常人所能承擔(dān)的深情,是無法將臉扭曲得如此之厲害!”

  眾人用力一看,無不對宋典雅肅然起敬:

  “厲害啊,果然是罕見的扭曲!”

  司馬鋒芒待人聲漸隱后,側(cè)視宋典雅,再續(xù)前言:“宋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呢?”

  宋典雅橫眉豎目,恨不能扒了他的皮!“你說什么,混──”

  “姑娘沒見這里有孩童嗎?”司馬鋒芒不悅的喝止住她,義正詞嚴(yán)的教訓(xùn)!罢f話要有禮貌,莫讓幼小之輩過早認(rèn)知你險惡的心思!

  “你……你……”她氣不成句。

  “這位姑娘好生勇敢!”一位男食客自座位站起,踴躍的發(fā)言!扒Ю飳で,不畏艱險,公子就不能接受她嗎?”

  宋典雅瞪向那人。胡說什么!

  “她原是我二弟的未婚妻,一見我就移情別戀……難道只因為我比二弟更俊美超群、富可敵國嗎?”司馬鋒芒為人性的弱點而萬分感傷。

  “這些原因,哪一項不值得尋常女子動心?”門口的一位老婦人靦腆的說道。

  老婦人的同伴點頭附和:“這說明她有識人之明,不能怪她!

  “不,你們都錯了!币豢幢阒浅錾碡毟F的少年,出面扭轉(zhuǎn)局勢,成為反對的人士!斑@等只重表面的淺薄女子,我不能接受!”

  “各位!彼抉R鋒芒走過呆怔的宋典雅身旁,朝眾人說明:“盡管我對她毫無男女之情,但我十分欣賞她的毅力!若她洗心革面,發(fā)揮自己的長處報效朝廷,從官當(dāng)捕快,前途與作為必定無可限量!”

  “是呀姑娘!币幻贻p女客接著尾聲,嬌滴滴的勸宋典雅,“司馬公子不喜歡你,你該有所醒悟了吧。姑娘家矜持一點比較好!

  宋典雅如遭雷擊,恍然間完全明白了司馬鋒芒的把戲。

  “司馬鋒芒!”她雙手發(fā)著抖提起他的衣襟,然而因為身高上的差距,讓她必須仰頭看他,氣勢怎么都矮人一截!澳阍撨m可而止了!”

  “姑娘又何曾心慈手軟?”司馬鋒芒伸出手,比著手背上一小塊顯眼的紫印。

  “這是什么?”宋典雅不明白他的意圖。

  “是你得不到我,傷害我的證據(jù)!彼抉R鋒芒指控道。其實,那是他昨夜酒醉不慎撞傷的印痕。

  “我?”宋典雅尖叫。“我哪有碰過你?”

  她哪一回不是被他明槍暗箭傷得體無完膚!

  “人證!”司馬鋒芒擊掌,叫出兩名少年。

  “司馬公子所言不假!”兩名早已套好詞的少年,一前一后站到大廳中。“我們兄弟親眼所見,這位姑娘求愛不成,竟想用武力逼司馬公子就范!若非公子反應(yīng)及時,趁早躲避,說不準(zhǔn)就被姑娘給這般這般,那樣那樣!”

  “我?”宋典雅有口難辯。

  眾人以譴責(zé)的眼光看她。

  司馬鋒芒輕盈的走到宋典雅身旁。“若姑娘還想狡辯,物證!”

  他再度擊掌,一位大娘走入眾人的視線,一個檢衽,開始向眾人展示──

  “當(dāng)日,這位姑娘將司馬公廣壓在客棧的梁柱上,意圖這般那樣,并撞倒了一張椅子!贝竽锶〕鲆黄撇,在眾人眼前搖晃,再繼續(xù)說道:“椅子散了架,勾住姑娘的衣裳,這就是衣帛的碎片,鐵證如山!”

  宋典雅垂下頭,沉下臉,殺意在極度寂靜中醞釀。

  “姑娘不說話,那就是表示無從狡辯?”司馬鋒芒不依不饒,表面故做折衷,說道:“我愿不計前愆,原諒宋家宋典雅對我的冒犯,只盼她能夠改過自新,從今往后──”

  “啊──”宋典雅陡然尖叫。她所有的理性冷靜,像一根繃緊到極點的弦,因他三番兩次的撩弄,終于崩潰了!

  寶劍再度出鞘,仇恨不共戴天!

  “段!彼抉R鋒芒一成不變,還是這一句。

  “下不為例!笨偣鼙环讲诺聂[劇逗得笑逐顏開,心情特別高興,樂意解救司馬鋒芒的危機。

  刀光劍影在堂內(nèi)激起劍花閃耀。

  “可憐她求愛不成,惱羞成怒。”司馬鋒芒繞步在打斗的男女周圍,唱作俱佳地向廣大的人客表演!吧咸,您為何如此殘忍?”他手一伸,提示道:“音樂!”

  一群早已準(zhǔn)備在堂中央的奏樂老者,應(yīng)聲吹彈奏唱:

  “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華低見牛羊──”

  段總管施施然的飄近!斑@些彈唱的老伯從何而來?”

  “我特意聘請的,日后即將進(jìn)駐金陵分號的樂師!”司馬鋒芒給了樂師們一個贊美的手勢,回眼才注意總管異常的輕閑!八?”

  總管指了指身后倒地的嬌軀。

  “你又下重手了?”司馬鋒芒移步湊了上去。

  “這回她一聽音樂,人就暈倒了!笨偣軐λ抉R鋒芒說明!皻鈺灹恕!

  “可憐呀!”

  “你厥功至偉。”

  司馬鋒芒俯身拍了拍宋典雅的臉,不勝感慨!鞍,人生──”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fēng)──與月──”樂師們機靈的跟隨雇工的話,改唱起另一調(diào)。

  “他們是我從秦淮河畔邀請來的前花樓樂師!彼抉R鋒芒走回客人面前,介紹道:“因人老色衰被請退了。如今花樓要色不要才,老一輩謀生無門,世態(tài)炎涼。大伙聽,多么出色的音律──”

  “那是譜曲人的功勞。”總管一邊譏誚,一邊吩咐店小二將宋典雅搬進(jìn)客房。

  “我還沒說完!彼抉R鋒芒睨他一眼!俺錾囊袈筛枰獜椬鄬嵙Γ 

  他一說,樂一響,輕而易舉地將眾人原本集中于宋典雅的注意力,全轉(zhuǎn)移到不相關(guān)的事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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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來云去的夜空,月華澄澈。人群離開客棧,掌柜領(lǐng)著大夫進(jìn)入客房。

  “金盤珠露滴,風(fēng)搖玉佩清,今夕是何夕……”玩樂一整天,司馬鋒芒疲而不倦的對月品茗,更有閑情逸致輕吟詞句。

  “下一站去哪?”段總管陰聲問道。

  “北上!彼抉R鋒芒一手搖了搖名貴的酒瓶,一手掩住臉,目光透出指縫間,瞅住總管!斑@回,她還會追我嗎?”

  段總管取過司馬鋒芒的酒瓶,給自己斟了杯酒!澳慵づ,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

  即使宋典雅有所冒犯,司馬鋒芒連番的捉弄也夠本了。然而,此刻他沉靜、沒有笑容的臉上竟懸著明顯的期待,想把雪花滾大成雪球的劣性清晰無比。

  “……想得到什么?”司馬鋒芒眺望月光。他是商人,從不做無意義的事。這回破例了……不,不止這一回,為了她……破例不知有多少回了。

  “她是我看著長大的,雖然我忘了認(rèn)識她有多少年了!彼抉R鋒芒單手托腮,目光凝住,仿佛陷入了空茫茫的回憶之中!八r候經(jīng)常跟著我,當(dāng)時的她多討人喜歡。無論我怎么欺負(fù)她,每回她哭得驚天動地,連累我被爹娘罵的狗血淋頭,再見面時,她依然一如既往的纏著我。當(dāng)時……多討人喜歡!

  段總管聽著司馬鋒芒語意含糊的話,頓時像是明白了什么?伤匀怀聊谎圆话l(fā)。

  “女孩家定了婚約,長大了,明白她往后該嫁什么人,一顆心轉(zhuǎn)向了那人!蹦隁q拉長,他與她鮮少見面,就算再見,她也不再纏著他了。“從當(dāng)時起,我便開始討厭她。”

  “你喜歡她!倍慰偣艿恢该魇聦崱

  “她也配?”司馬鋒芒嘴角勾起嘲諷。

  “若不在乎,何必費盡心思捉弄她,讓她無法忽略你?”總管回聲譏誚!白錾庠醪灰娔闳绱苏J(rèn)真?”

  司馬鋒芒眼中微寒,瞬息之間,俊顏又回復(fù)燦然!拔冶拘陨屏迹瑹嵝闹。你瞧,她每回找我尋仇,哪一次不是生氣盎然?簡直像是忘了歷兒給她的傷害,熬過來了,人生有了新的意義。我是在幫她振作精神!”

  “呵!甭犓诤!

  “這叫犧牲小我,有如黑暗中的燭燈,燃燒自己,照亮他人。”

  段總管沉著嗓子道:“我認(rèn)識你幾年了,不必我說出口吧!彼會不曉得他的性格!“你喜歡捉弄她,沒人攔得住你,但我勸你,別上癮!

  司馬鋒芒忽然一靜,面色慎重的看著他,問道:“段,說實話。你認(rèn)識我?guī)啄炅耍俊?br />
  “……”那句“不必我說出口”段總管自認(rèn)已深具氣勢,竟仍瞞不過司馬鋒芒對他的了解。

  事實上,他并不記得認(rèn)識他幾年了。

  “你根本忘了吧?”司馬鋒芒狡黠一笑。“我們呀,對彼此的了解都可說是‘深刻’,別對我擺臉色,哦?”

  總管手按桌面,起身不再搭理他。

  “段!彼抉R鋒芒幽幽喊住他離開的腳步!拔摇r候,喜歡她。”

  夜風(fēng)蕩起了司馬鋒芒幾綹發(fā)絲,飛揚的發(fā)絲有意無意遮蔽了他黯淡的目光。

  “可當(dāng)她不再跟著我,改纏著歷兒時,我就控制不了開始討厭她!彼抉R鋒芒面向月光,一身被照拂的明麗清亮!啊絹碓皆鲪!

  他說完,笑了笑,眼底空曠。唯有見她痛苦憤怒,他才能確實的快樂。為何會如此呢?

  他不在乎原因,他只要享受樂趣。

  段總管目光冷凝,不發(fā)一言。他該不該提醒司馬鋒芒一聲,隱藏在宋典雅的神色舉止中,也有某些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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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內(nèi)有兩盞燈,半開的窗迎入一絲清風(fēng),燈火搖搖晃晃。

  宋典雅蘇醒,一翻身,張開沉重的雙眼,映進(jìn)眼里的是半模糊半清楚的人影。

  她定睛仔細(xì)看著,那張俊美的容顏。

  “你醒了!贝巳撕挽阄⑿,看護親人一般的態(tài)度良好。

  宋典雅一鼓作氣想往上跳──但她的身子動也動不了!

  “我請我家總管幫你封穴了,防止你過分激動,傷了身!彼抉R鋒芒和氣善意的笑。

  “你這卑劣惡毒的小人!”

  “何苦出口傷人,又不能襯托你的教養(yǎng)!弊藨B(tài)十分的端莊。

  宋典雅躺在榻上,死命的瞪住他,瞪得眼珠都快掉出眼眶了。

  司馬鋒芒坐在床邊,對準(zhǔn)了她的視線,慢慢的伸出手指,掐掐她的臉,再慢慢的施加力道!八渭颐妹,你長得不差。性格雖壞了些,但美色尚且能彌補這份缺憾!

  宋典雅全身散發(fā)出不受控制的強烈戾氣!澳惚M管侮辱我好了,早晚我會討回這筆債!”

  “你誤會了,我是在和你談心呢!彼抉R鋒芒掐紅了她一邊臉頰,手指轉(zhuǎn)移陣地,改掐另一邊。“你的怨念太重,一副看不開的樣子教我很擔(dān)心。”

  她喉嚨一哽。“無恥小人!這一路你是怎么對我的!擔(dān)心?去你的擔(dān)心!你卑鄙下流陰險惡毒!”

  “唉!彼抉R鋒芒斂了笑,抓起棉被一角,塞進(jìn)宋典雅的嘴巴里。“會意不求多,知心能有幾?我如此用心良苦盼你脫離苦海,你卻不領(lǐng)情!

  她的眼角在抽搐。

  “你只見一路上我勉強自己對你百般戲弄,可你是否曾用用那不聰穎的頭腦思考過,經(jīng)過我艱辛的捉弄后,你對歷兒的癡情已完全被對我的憤恨取代。換言之,你情感的終點,因我轉(zhuǎn)變成生機盎然的開始!我是如何的勞苦功高……”

  他休息了一會兒,取出宋典雅口中的棉被,問:“聽完我的話,你有什么要感激我的嗎?”

  她憤慨的目光足以洞穿他的臉!八抉R鋒芒!我絕不饒你,在這世上,有你就沒……嗚……”

  司馬鋒芒遺憾的再度塞住宋典雅的嘴!罢媸莻不知感恩的東西,罷了,有什么天大的仇恨,你就沖著我來吧!彼煌床话W的睨她!安贿^,歷兒的婚事,我管定了!

  宋典雅聽他這么一說,卻是安靜了下來。

  她,確實如他所說,已忘掉了司馬歷,一心只想追擊他這個卑劣無恥的陰險混蛋,可是他……他并不知道她……

  月影漸漸昏暗了幾許,浮云掩住了半邊天,司馬鋒芒的臉色隨之沉入幽幽的混沌中,不明朗了。

  宋典雅正在思索,他卻推測不出她思索的內(nèi)情,與他有關(guān)嗎?或──她依然記掛著他二弟?

  “你可曾想過,你那位友人,我二弟媳的身分?”

  宋典雅回神看他,發(fā)覺他陰幽的臉竟比微笑時更迷人。

  “她家族一門悉數(shù)服膺朝野。她的父親雖只是區(qū)區(qū)九品知事,但在官場極有人緣。往后論著交情關(guān)系,有許多關(guān)節(jié)可供司馬家利用。反之,與家業(yè)沒落的你相較之下,她更有價值。”司馬鋒芒從容的取出那角棉破,擦了擦她的嘴。

  “不管歷兒負(fù)了你,你有多委屈,至少我司馬家,誰也不會同意歷兒對你──回心轉(zhuǎn)意。”

  他逐漸俯首,看清她的臉色逐漸慘白。

  “你明白了嗎?”他輕聲逼問。所有的話只有一個意圖,就是讓她對二弟死心!“你若再追著我不放,你的目標(biāo)必須是我,你與歷兒是絕不可能了。”

  “這是……你的……真正的心意?”宋典雅淡漠的問,一臉心如止水。

  司馬鋒芒不答話,深深凝視她,等她自己明白。

  她,沒有價值。他是這么看她的,一直如此?

  宋典雅順了順氣,平靜道:“我明白了!

  司馬鋒芒眼中閃爍著星光,笑道:“你懂事──”

  宋典雅不等他說完,突然啐了他一口,嫌惡道:“你可以滾了!”

  口沫冷不防濺上了司馬鋒芒俊美的、未曾讓人糟蹋過的臉。

  月色隱沒在烏云間,室內(nèi)的燭光搖晃得明滅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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