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瑛聞言至此,不由覺得可笑。他是怎么辦到的,能篇一個(gè)打從心底討厭的女子著想名節(jié)這種無聊事?呸,沽名釣譽(yù)!
“您是舍不得嗎?我們不過成親一日!痹歧嘎兜I誚。
“你老子是戶部侍郎,你是他掌中千金,能是我說休妻便休妻么!”潮生反將她一軍。
云瑛了然。原來是礙于自己那身居廟堂的爹,那他未免想得太深了。
云瑛輕淺一笑。
“如果您是為此事?lián),那我可以告訴您,您這是庸人自擾了!
潮生沒想到這陸云瑛這般受寵。
“看來,你倒是個(gè)嬌嬌女嘛!”
云瑛怔忡半晌,隨之爆出一串清脆若銀鈴的嬌笑。
潮生發(fā)愣的望著笑得越發(fā)恣意的云瑛,不懂她所笑為何。難道是自己說錯(cuò)了什么嗎?
云瑛沒想到這家伙能把她的意思曲解成這樣,“嬌嬌女”這字眼從不適合放在她身上。
云瑛平復(fù)心緒后,才回了他的話:
“我只是個(gè)庶出女兒,若非是我還有點(diǎn)用處,我爹連我是誰都記不清。呵呵!
潮生整個(gè)人不由默愣了。她為什么能說得這么云淡風(fēng)清?
潮生心頭某個(gè)溫柔的部分讓云瑛淡然的模樣給輕輕扯動,頓時(shí),潮生猜測她那淡若浮云的氣質(zhì)是否只是種偽裝、一種障蔽。
“抱歉,我無意提及你的傷心事!背鄙№鬓D(zhuǎn)間,透了些許溫柔。
云瑛擺了擺手,淺笑。
“不打緊,反正這也不重要!
潮生覺得碰了個(gè)軟釘子,又回到原來的話題。
“我不休妻,我不想外人物議我程家長短;再者,也不能讓你爹面子掛不住!
云瑛沒好氣的道:
“你這人真是奇怪,就為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顧慮!
潮生凝視她。她是真的不介意世人的眼光嗎?還是她所言每字每句都有目的?潮生回云瑛一抹絕俊的笑顏,溫言道:
“你教教我如何做才是明智之舉!
云瑛秋波流慧,腦海閃過一個(gè)念頭:既然他這么問,就來個(gè)順?biāo)浦郯桑?br />
“我的想法就一個(gè),你不應(yīng)允不是嗎?”
潮生意味深長的一笑。
“你要我怎么休妻?我出師無名啊!
潮生站起,順長身形往云瑛走來,腳步落定在云瑛身畔。潮生微傾身子,與云瑛水眸相對,右手回過她的頸項(xiàng),捧起她一頭青絲,低喃:
“婦女七出中,其一不孝,你好像不符,瞧你今兒個(gè)多得我娘的心;其二惡疾纏身,我看你也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其三竊盜,你是官家小姐出身,自然不會有此陋習(xí);其四多言,你只有在我面前多話了點(diǎn),但是我不甚計(jì)較,其五善妒,你應(yīng)該不會吧!陸家小姐可是京城中名門公子量珠欲聘的大家閨秀,怎么會懂妒字怎寫;其六無子嗣,這可成不了你的罪名,我們不過成親一日不是嗎?若你現(xiàn)在就有孩子,我才要休了你;最后一條或許可以成為休妻罪名,不過我們沒洞房,所以我也不知道你是否淫穢放蕩……你希望我早點(diǎn)知曉嗎?”
云瑛整個(gè)人往后一退。他有必要把話說得這么曖昧嗎?
潮生溫柔的嗓音在耳際響起:“你說我該用哪條罪來休了你呢?”
云瑛得意的笑了,潮生不意將云瑛嬌嫩的笑顏盡覽眼底,不禁一怔。
“相公的意思是不打算休妻嘍?”云瑛清柔的嗓音將潮生的意識拉回。
潮生瞧她的神氣有微微異樣,就見她唇角浮現(xiàn)一朵笑。她是在算計(jì)什么嗎?
“看來,相公是寬赦小女子啦,相公不愿在我身上加七出之罪,賤妾甚為感激。不過,既然相公這邊的帳算完了,是否輪到我了?”
潮生有不好的預(yù)感,他可能讓她給擺一道了。
云瑛笑盈盈的說道:
“你可以不計(jì)較,但是小妹卻不能釋然貴府與您加諸在我身上的羞辱!
云瑛背著他,隨著步履移動,將一個(gè)個(gè)罪名往潮生身上丟:
“你欺瞞我在先,羞辱我在后,你原是可以不用娶我的,雖說我與程大少爺有婚約,但是一旦未婚夫銷聲匿跡,這婚配自然不成立,你卻自作聰明的硬要娶我進(jìn)門——照這樣推斷,你自始就有意高攀這門親事,我說得對否?”
潮生瞬息冷了臉。若不是自己修養(yǎng)好,真的會上前賞她個(gè)耳聒子,瞧她說得倒似姓程的多想攀附上他們陸氏一門權(quán)貴。
“不退婚是體恤你一個(gè)姑娘家的名節(jié),看來是我多事了!背鄙跉庵刑N(yùn)含著慍意。
云瑛側(cè)首回眸逼視潮生,似笑非笑的道:
“怪我不識好歹嗎?你為什么要代替程寧生娶妻?我這個(gè)讓你們從頭愚弄到尾的人有資格知曉吧!
潮生的氣勢讓云瑛這一回眸重挫。她說的也沒錯(cuò),她確實(shí)有資格弄清來龍去脈,畢竟這解釋是程家欠她的。
潮生躲開云瑛刺探的美眸,努力持平心緒,淡淡訴來:
“我大哥雖與你有婚約,但是他的心卻系于他人,所以……結(jié)果改由我來迎娶!
云瑛微微一笑,聽出他話中漏洞。這也許是實(shí)情,但真相是這樣嗎?未必。
“既有意娶我,為何表現(xiàn)得好似我是陷你于萬劫不復(fù)境地的始作俑者呢?這豈不矛盾!
潮生這回真是不知道怎生回答了。沒錯(cuò),這原因連自己都理不清了,更遑論將原委條理分明的一一細(xì)說。
云瑛看他一臉茫然若失,幽幽眼瞳中有著空洞,一陣不忍。她是不是一針直刺他難以言喻的傷處?沒想到他也有所謂的難言之隱與傷慟,
潮生甩開腦海殘像,才一抬頭,即接收到陸云瑛善意的微笑。
云瑛換上淡淡的笑意、寬慰的眼神,笑道:
“你不用多說,反正我并不是非知道你的答案不可,那對我而言不重要!
潮生輕松一笑,沒想到這般輕易過關(guān)。
“你想說什么?”
“我可以不問,但是,你還是欠我一個(gè)合理的回答,對嗎!這個(gè)回答我可以與你交換另樣?xùn)|西嗎?”
潮生瞧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不懂她葫蘆里賣的啥藥。
“你要與我換什么?”
云瑛微微一笑,意態(tài)優(yōu)雅的道:
“一個(gè)答覆換三個(gè)條件,這買賣你做是不做?”
潮生笑了,笑中有絲嘲譫,他不以為然道:
“你要談條件,你用的是什么籌碼?”
云瑛明眸閃爍著慧黠狡獪的光芒,清淺一笑。
“是你給我與你談條件的籌碼,你欠我的不只一個(gè)答案而已。”
潮生在她仿佛洞悉的美眸一略之后,心陡然漏了一拍,強(qiáng)笑道:
“我給你的籌碼?”
云瑛呵呵一笑,纖纖素手一擺,悠悠說道:
“你也許可以說服外人,卻欺不了明眼人。真只是成全這么簡單嗎?”
潮生不想在她審視的眼光下原形畢露,便轉(zhuǎn)了話頭:
“算我們程家于你有欠,這賠本生意我做便是!”潮生有點(diǎn)頹唐。
云瑛回他個(gè)燦若朝霞的笑靨。
“咱們這就算是約法三章了。相公之前言道不會休妻,那自今而后,這休妻之言就莫再提起。”
聽到這,潮生總算明白了。她根本就沒有要他休離的意思,可是偏要自己先給予保證,如此她便順理成章的成為程家婦,而他連喊悔的余地都沒有。
潮生苦笑道:
“你真聰明,我讓你給唬弄得傻不隆咚。你不怕我出爾反爾嗎?”
云瑛倒沒一點(diǎn)擔(dān)憂,輕輕一笑。
“相公是一言九鼎的男子漢,我相信你。”
“你的第二條件是啥?”
“私下我與你分別獨(dú)居。云瑛只求兩餐一宿,多的不敢奢望,還盼程公子成就!”
潮生聞言,亦是松了口氣兒,遂有戲謔的情致:
“娘子之意是我們只做名義上的夫妻,看似貌合實(shí)神離?”話雖是這么說,可是潮生不禁揣度她的心理:她不在意無一兒半子來鞏固她的地位嗎?娘再疼她、護(hù)她,面對一個(gè)不生子嗣的媳婦,也會不諒吧!
云瑛正面回應(yīng)潮生的話:“正是此意。”
“那第三又是什么?”
云瑛擺了擺手,搖頭聳肩道:
“我暫時(shí)沒想到,想明白再告知程二公子!
潮生又提點(diǎn)她:
“我可以答應(yīng)你,可是子嗣的問題……你若無一子半女,難保……”
話沒說完,云瑛已經(jīng)打斷道:
“相公,你是要用七出罪名將賤妾我掃地出門嗎?”云瑛仍笑著,語氣夾雜一絲試探。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云瑛笑盈盈的表明立場:
“那相公大可放心,往后相公想納妾、收房,我都不會有任何異議!
潮生不是這個(gè)意思。納不納妾的問題還久遠(yuǎn)呢,她這賢妻的架勢倒是擺個(gè)十足。算了,她都不甚記掛,自己就別多心了。
潮生瞧她,突然想到什么的說道:
“重華軒太過窄小,我讓下人將倚廬西廂首院打理整頓后,你再遷入吧。東廂首院是我的居室——屏酌清隱軒,西廂首是香藕齋。”
云瑛微笑斂裙一福。
“多謝相公!您別認(rèn)為我是強(qiáng)人所難,對于適才的條件!
潮生挑眉揚(yáng)言:
“你是信不過我嗎?要不我們擊掌三下為盟。”
云瑛勾起一朵微笑,朝他笑語:
“有你這話就夠了。就算擊掌為盟又如何?你要抵賴,我也奈何你不了。再說,眼下就你跟我兩人,少了第三雙眼為證,縱是擊掌也是白搭,那些俗禮便免了吧!
“還有,在外人面前,你還是別喚我程二公子吧,免得他人猜測我們夫妻有何隱情。”潮生又補(bǔ)了句。
聞言,云瑛也覺得有理,便問:“該怎么稱呼閣下?”
潮生沉吟片刻,遂笑道:
“有了,你喚我子湘即可,子湘是我的表字!
“我沒有表字,你總不好見我直喊陸姑娘吧。”
潮生微微一笑。
“在外人面前我喚你云瑛,私下就隨便點(diǎn)!
云瑛不置可否,潮生便當(dāng)她是應(yīng)允了。兩人都沒了話,氣氛頓時(shí)淡下來。
云瑛坐回云石桌旁,取了桌上茶盅啜飲。嗯,暮霞又為自己斟上一杯新茶了,這暮霞真是個(gè)知情解意的好丫頭!這個(gè)有自己正妻名分的女子,所有舉止都讓他迷惑。
潮生忽然飄忽飛來一句:“陸姑娘,你真的令人費(fèi)解!
“哦,是嗎?路遙知馬力呀!痹歧鴵P(yáng)起脆若銀鈴的聲音笑語。
潮生嘆口氣。就這樣吧!可以相敬如賓,可以和平共存,他該滿意了,不是嗎?
潮生不再逗留,回身離開重華軒。
* * *
閱過幾卷卷宗,潮生合上眼,一吐滿懷的煩悶之意。
這幾個(gè)月以來,潮生發(fā)覺云瑛很懂得過日子,每回總瞧她一副自適恬淡的飲茶、賞花、觀月、撫琴……有幾個(gè)夜晚,在處理完公務(wù)后,透過窗欞見到與屏酌清隱軒對峙相望的香藕齋也是流泄淡暈燈光,潮生都有夜訪云瑛的想望,但礙于約定,總裹足不前。
陸云瑛常隨娘親、小夜等人一塊游園,在柳暗花明的幽幽曲徑庭廊、波光鄰鄰的霞照湖光、蓊郁的山林清露云之間,她的妙語如珠、知心識意、機(jī)變百出,讓她博得滿堂采;即便無人之時(shí),她也是詠花贊柳、撫琴高歌,或只是端坐靜觀天地遞檀!
這些樣貌落在潮生眼底,鑲記在潮生心版。
本是要停下思緒舒緩心神,不知怎地竟轉(zhuǎn)念到陸云瑛身上。
“這是怎么啦,做啥盡想著她!”潮生努力欲甩開此念,才一抬頭,恰好目光又對上云瑛的居室仍舊是微微光暈灑落窗前廊道。
一彎冷月,清風(fēng)伴影,潮生陷入深深迷思中。不知多久,待他回神復(fù)望向云瑛居室,只見早熄了燈。
有一股淡淡惆悵纏繞心頭,潮生不知道這份失落從何而生,一切好像再回不去了。潮生不愿深思,合上窗門,倒臥床榻,又是一夜難眠。
* * *
“云瑛,你就快別忙了,這些瑣事要下人做了便是,你這孩子真是的!”宋雨容舍不得云瑛這兩、三日來的勞累,正開口勸說著。
云瑛從月鈴兒手邊接過藥盅,仔細(xì)且體貼的喂著宋雨容喝完藥汁。宋雨容瞧這兒媳婦這般賢孝,心頭暖和和的,拉著云瑛右手笑道:
“你這傻孩子,你幾日沒合眼了?你不用這般勞瘁呀!”
宋雨容又朝丫環(huán)嬤嬤們放話:“你們一瞧見二少奶奶,就樂得偷閑啦!”
香鈴兒忙討?zhàn)垼骸胺蛉,奴才們哪能有二少奶的巧手!?br />
“這能侍奉爹娘乃是福氣。”云瑛打著精神陪宋雨容話家常,但因兩日幾乎沒合眼,笑容中難掩倦意。
宋雨容輕拍云瑛纖細(xì)素手,嘆道:
“這福氣,恁也苦了”
云瑛搖首!安豢,不苦!
月鈴兒早奉了云瑛的指示替宋雨容換上一杯參茶,宋雨容呷口茶,轉(zhuǎn)神看向云瑛,有些無奈的笑語:
“云兒,你真是個(gè)貼心知意的好孩子,可惜就是……唉!”
云瑛察言觀色的功力豈是等閑。瞧婆婆這語氣、模樣,定是又在為她與程二少擔(dān)憂啦!
就聽程母開口:
“潮生這孩子,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果然!云瑛越發(fā)覺得自己猜謎的本事高超。她溫婉巧言解語:
“娘,何必掛心呢?不是有句話:不癡不聾,不做阿家翁!
“這個(gè)潮生……你們至今都還是有名無實(shí)啊!你當(dāng)真不怨咱們程家?”
云瑛上前替宋雨容坐臥的床頭多加一只錦墊,一面笑道:
“娘說這話便是不將云瑛當(dāng)作自家人了。娘,我沒有什么好怨的,嫁進(jìn)來我才有個(gè)娘疼我、護(hù)我,還多了可人的小妹子,云瑛還能怨什么呢?再說,子湘也沒虧待我啊。”
宋雨容挽著她手,輕拍了拍,滿臉詳和。
“我們程家能娶到你這么識大體的媳婦兒,可真是福氣!
云瑛連忙搖首。
“娘別這樣說,真是折煞云瑛了!”
程潮生的出現(xiàn)使得原本和樂的氣氛突然中斷,云瑛一見他,只點(diǎn)個(gè)頭算是招呼,就退回坐榻不語。
“連著兩日娘都沒醒眼,剛才聽金鈴兒通報(bào)娘已經(jīng)醒來的消息,兒子馬上趕來。娘,現(xiàn)正值時(shí)令遞檀時(shí)候,得多注意戒慎!
宋雨容聞言,體恤溫言:
“沒什么大毛病,就是風(fēng)寒罷了!
突然,潮生拋擲聲謝:“多謝你了!”
云瑛輕輕一笑,即斂裙微福。
“娘,這沒云瑛的事,云瑛下去了!
云瑛一福起身,身子微微一晃,所幸暮霞在側(cè)攙她一把。
宋雨容眼瞧她累得人都瘦一圈似的,氣色蒼白,便溫慰道:
“你就快回去休息吧,別我一病愈,你就倒啦!”
云瑛背過身,在暮霞扶持下離開。
人家母子總也有幾句體己話要說,自己一個(gè)新婦要怎么插足呢?再者,她已經(jīng)兩天沒好好睡上一覺,現(xiàn)下第一重要大事,便是倒頭大睡一場。
* * *
再度睜眼,已過申時(shí)。云瑛覺得精神好多了,至少,有了吃喝玩樂的興致。
云瑛人下得床來,琴兒早將擱放在椅上的外褂套在云瑛身上。
“暮霞人呢?”
“霞姐姐人不知道上哪去了,我想應(yīng)該是上膳房幫小姐點(diǎn)幾個(gè)點(diǎn)心吧!
云瑛不再言語,遣退了琴兒,揭過竹簾,走進(jìn)一間素雅別致的書齋。
拈了一小勺素馨,抖落在小香爐中,打開雕花云紋衣柜,衣柜中不是滿衣物,卻是一層層的書冊與些許文墨擺設(shè);擇木架上層次分明擺上幾只茗壺、古玩、金石玉器,還有置于底帳的碑帖篆刻。
裊裊香煙浮動于一小隅世界,云瑛拿出茶經(jīng),及另外一本手記。云瑛持筆沾墨,思索片刻,便快速在手記書面振筆舞墨。
“小姐,我讓膳房替您做了幾道點(diǎn)心。”
開口說話之人正是暮霞,她剛從膳房繞了一圈回香藕齋。
云瑛直覺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她揭開竹簾,人行至外堂,明眸望向云石桌上的吃食。暮霞端呈來的是蟹粉湯包一碟、雞油卷兒一碟、小面兒果一碟和野雞患子湯。
“雞油卷兒賞給瑟兒吧,瑟兒丫頭最愛吃這道點(diǎn)心;湯不要,換個(gè)梗米粥!
云瑛舉箸揀個(gè)湯包入口。油水足,味道鮮,不愧是蘇杭著名細(xì)點(diǎn)。
正在嘗鮮呢,暮霞就托了盅綠畦香稻梗米粥至云瑛面前。
“你又上膳房點(diǎn)粥,沒叫人以為這二少奶是個(gè)貪食鬼轉(zhuǎn)世!”云瑛先用銀匙舀湯沾唇,一邊出言調(diào)笑。
“誰敢?小姐現(xiàn)在可是夫人身邊的貼心人,誰敢亂嚼舌根胡說!”
“叩叩”兩聲,門外有人叩門。
云瑛抬頭望向暮霞,問道:“你說會是誰?”
暮霞直接以行動為云瑛解疑,“嘩”的一聲開了門。
“二少奶,一會兒廚子會送來云南的汽鍋雞,這是主子特命膳房為您補(bǔ)身所做的!闭f話的人是潮生身邊的使廝——舞文。
云瑛溫柔一笑。
“就請你代我向你家主子道謝!
“這倒不用,少爺一會兒便來!
云瑛眉頭一皺,實(shí)在是不想與閑雜人等應(yīng)酬。那個(gè)程二公子真是不懂得挑時(shí)間。嘖,有的人就是不識相!
暮霞瞧小姐沒理人,反而專心一致的吃起粥來,只得自行引舞文出門。
云瑛思索著:那位貴公子沒事大駕光臨做什么來著?就算他太閑,也不用要拉著她下水吧!他們這樣一對相敬如“冰”的神仙佳偶,能說得出啥有趣的話題才有鬼呢!
想著想著,云瑛獨(dú)自咯咯嬌笑,甫踏入廳堂的暮霞見狀,不禁好奇問道:
“小姐,你又有什么好玩的點(diǎn)子嗎?”
暮霞望著云瑛那惹人憐惜的俏顏,盈眸流動之際,閃爍一絲慧黠,暮霞心一虛,人退了一步。這小姐,該不會又想到啥啦?
只見雪瑛盈盈站起身,優(yōu)雅的向暮霞行去,笑得賊兮兮。
“就只要我的好暮霞……”一句話沒完,云瑛纖指早往暮霞脅下搔癢去。
暮霞哪猜得出云瑛竟有這一著,一面跑,一面求饒:“小姐,暮霞求您別來了!”
“我說嘛!我只要我的好暮霞一展笑顏。”云瑛口中說著,腳也沒閑著。
兩人繞著屋室追逐,兩人由內(nèi)往外繼續(xù)追逐游戲。
云瑛清脆如鈴的笑聲蕩漾開來,隨風(fēng)飄逸到香藕齋外,回響于鳥語燕囀中。
倚廬外,潮生正要上云瑛處探視,沒想到聽得陣陣笑聲漫開來,方向應(yīng)該是由西廂那傳出的。
潮生心下惱意頓升。是哪些婢女跑到倚廬嬉鬧?倏地,閃過一念:云瑛不是宿于西廂嗎,婢女們在這擾人,她要怎么得到休息?
腳步行至西廂的香藕齋,正想對吵嚷的丫頭興師問罪,本欲傾巢而出的怒氣,在行至月洞門邊,卻叫眼簾映見的美景訝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眼前是一幅絕美畫面——兩位風(fēng)情各異的佳人,青衣美環(huán)巧若流螢,白衫佳人娉似飛燕。潮生的目光不自主的放柔了,唇角也不知何時(shí)浮起一抹淺笑。
第一次覺得“可愛”這形容詞可以放在陸云瑛身上,她一向犀利且譏誚,沒想到也有這樣大笑大叫的模樣。潮生本是要來責(zé)難的聲勢,在目睹眼前的這一幕后,早將滿腹的怒氣丟到九霄云外。此時(shí),他不愿唐突佳人。
云瑛突然站定不追,一面喘噓噓的吐著大氣,一手也沒閑置,忙拍撫胸口。暮霞見狀,急得上前要扶她回房。
暮霞口氣略帶埋怨:“我的好小姐,暮霞我總有一天會讓您嚇傻的。”
暮霞伸出右臂,環(huán)過云瑛腰肢,豈知云瑛整個(gè)人往她身上癱軟,暮霞急得低首問道:
“小姐,你……”
下面的話讓云瑛消音,以唇。
暮霞整個(gè)人呆若木雞的,不知道該做何反應(yīng)。小姐竟然……竟然……吻了自己!這是不對的呀!她們兩人都是大姑娘家,小姐怎么可以對她這樣!
云瑛得到她所想要的效果后,唇瓣才退離暮霞的。云瑛瞧暮霞一愣一愣的,眨動水靈眼睫,如泣如訴的幽怨道來:
“暮霞,你將我這個(gè)做主子的輕薄啦!我這一生一世都不放你走啦!”
暮霞只覺冤枉。該悲鳴的人應(yīng)該是自己吧,小姐怎么把她的角色給搶去呢?
而一直立于月洞門畔的潮生,讓云瑛此舉驚愕得下巴早掉落至腳邊,一張嘴怎么也合不攏。待他回過神,一股隱諱的情緒頓時(shí)盈滿胸懷,他惱意漸升。這個(gè)陸云瑛究竟有沒有將他放在眼里?
暮霞才要申辯,乍現(xiàn)于月洞門邊的人影讓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姑爺,暮霞向您請安!
云瑛回眸直視來者,俏臉一紅,隨即又復(fù)自然。
潮生瞥了暮霞一眼,冷淡吩咐:
“你這就下去吧,沒我的命令,不準(zhǔn)踏入香藕齋半步,知道了嗎?”
說完,潮生拂袖往香藕齋廳堂前去?此荒槼裟,云瑛吐了吐舌,尾隨他進(jìn)廳堂。
沒了暮霞,凡事只得親力親為,云瑛克盡主人之責(zé),替潮生斟上一杯茶。
潮生冷冷的直盯著云瑛俏臉。這會兒她又是一派端賢閨秀模樣。潮生強(qiáng)壓抑將欲傾瀉的怒氣,輕描淡寫的道:
“你身為主母,卻這般失德,若讓下人瞧見剛才情景,你該如何服眾?”
潮生信步行至云瑛面前,只手抬起她尖小細(xì)致的下顎,沉聲低問: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云瑛揮去他手,卻讓他順勢得以雙手環(huán)住她的腰肢,兩人反靠得更近。云瑛硬生生的別過臉不正視潮生,不以為然的笑語:
“我只是好奇……四唇甫就的滋味!
潮生沒有惱意,他只是怔怔的凝視云瑛嬌美的容顏,空出只手輕拂過云瑛青絲,再以指腹點(diǎn)觸云瑛櫻口。他有股欲親芳澤的沖動。
云瑛瞠圓美目。他……他這是在做什么?潮生的鼻息好近,讓云瑛不由自主的想逃,這詭異的氛圍令云瑛忐忑,腦海念頭一閃,忙不迭脫口而出:
“我們可是約法三章的,你答應(yīng)我的!
潮生如遭雷極的倏地放手。他不敢再瞧云瑛臉龐,旋身快步踱至門畔。
“我明兒個(gè)得上京述職,這一行為時(shí)約一個(gè)月。”
聽他言語又回復(fù)一派清冷,云瑛松口氣。
“你放心,我明白我該怎么做!痹歧o予保證。
潮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眸遞個(gè)感謝的眼神予云瑛。
“那便麻煩你了。若有遇上什么麻煩事,找然生相助便成。然生乃富貴閑人一個(gè),找點(diǎn)事讓他操持,免他閑過頭了。”潮生說到最后,不禁失笑。
云瑛淡淡的問道:
“你這回上京應(yīng)該是接受正式的冊封,不僅接掌蘇杭織造,還有爵位。冒昧一問,這是你娶我的主因嗎?”
潮生不發(fā)一語,心弦因?yàn)樵歧挠幸馓絾柖浩饾i漪。他沒回應(yīng)云瑛,徑自匆匆離開香藕齋。
云瑛見他有意回避,喃喃自語:“這就是主因嗎?”
一連串的疑問,滑過云瑛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