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闇夜騎士 第二章

  一七八六年六月

  教堂的鐘聲成為引路者,讓死者的靈魂在天使的引導下順利抵達天堂。

  “主!我們將喬治。特納的靈魂交予你的手中,希望他能在你的眷顧下得到永恒的平安與安息,阿門!

  在教堂墓園的——角,一名神父對著一個新墓穴喃喃誦經(jīng)祝禱。幾乎全村的人都到齊了。

  安妮一身黑衣,捧著——束白色鮮花,面無表情地站在父親的墳前,對周遭的一切聲響充耳不聞。

  喬治是因心臟病突發(fā)而死,死在書房,他最心愛的書堆當中。

  倘若她早一點發(fā)覺父親的健康狀況,那一天晚上她能夠在就寢前多巡—一次房,也許如今父親就不會躺在冰冷的地下了。

  但現(xiàn)在想這些都沒有用了,她在世上已經(jīng)是無依無靠。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在場的班斯克村民莫不敬悼這一位故去的良師益友,然而有一件更教他們由衷難過的事,就是他們心里都十分明白特納家的孤女,將會面臨到怎樣的命運。

  西里爾自從跛了以后,脾氣變得異常暴躁,而他對安妮的企圖心也越來越強烈,莫頓村長也認為兒子應該要早日娶妻生子,所以安妮的命運岌岌可危。

  安妮不是不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必須早日找到一個工作,好能夠獨立自主。

  神父舉行完儀式,安妮把手中的花束放在棺木上,看著它一寸寸被工人鏟起的泥土所掩埋。

  葬禮結(jié)束后,村民們體諒安妮,并沒有跟她致唁,只是簡短地問候一兩句就慢慢散去,最后只有霍布斯醫(yī)生留下,他是一個慈祥和藹的長者,與喬治是多年的至友,待她如親生女兒。

  “安妮,節(jié)哀順變!彼麚е募绨虬参康,“未來的日子還很長!

  “我知道,醫(yī)生。謝謝你的安慰!

  兩個人并肩走出墓園,腳步放得很慢。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我在設(shè)法找工作!卑材輽C械式地應答!霸臼吠呃壬c葛拉翰先生都答應我到他們的農(nóng)場工作,但后來他們又表示無法多雇——個人手,我又是女孩子,同樣的薪水,對他們來說不合算。”

  霍布斯醫(yī)生明白,這又是莫頓家的影響力。

  “那你來我的診所幫忙,你也可以住到我家里,這樣晚上你就不會落單了!

  安妮搖搖頭,她清楚霍布斯醫(yī)生的家境,他家中有五個孩子,食指浩繁,加上老大離家上大學,肩上的擔子很重,不可能多負擔一個人的生活。

  “醫(yī)生,別擔心,我會想到辦法的!

  “不管到什么地步,絕對不可以答應那個惡棍的要脅!被舨妓贯t(yī)生語氣憤重地告誡,“冠上莫頓的姓只會更生不如死,他們?nèi)抢溲膼耗В麄兗易寰尤粵]有一個人到場參加你父親的葬禮!

  “我知道,醫(yī)生,我會記得你的忠告!

  霍布斯醫(yī)生想不出其他的話好安慰她,只能輕嘆口氣,吻了吻她的臉頰,然后轉(zhuǎn)身默默地離去,留下安妮一個人站在墓園門口,獨自哀傷。

  就在這個時候,達達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安妮認得這個聲音。

  只有西里爾。莫頓才會在這里縱馬狂奔。這是他腿跛了以后,新染上的嗜好。

  果不其然,一匹高大的紅馬隨即出現(xiàn)在小路的盡頭,朝教堂的方向疾奔而來,揚起一片黃塵。

  然后在她的面前煞住馬,風沙跑進她的眼睛與喉嚨,使她嗆咳了兩下。

  “看樣子我沒趕上喪禮!蔽骼餇柪兆№\繩,他的穿著很隨便,根本不像是來參加葬禮。

  “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彪m然很疲憊,安妮還是全神戒備,不敢稍有松懈。

  “是呀,我的寶貝!蔽骼餇柌]有下馬,他喜歡坐在馬背上,因為這樣看人,使他自覺高人一等,可以睥睨一切。

  “不過還是很感激你趕來。”

  “別這么說,甜心,你不該對你的情人這么生疏!彼膽B(tài)度盛氣凌人,“我想我們應該找個時間,好好討論一下我們的婚事!

  “我現(xiàn)在沒有心情想到這些事情,可不可以等一陣子再說?”安妮委婉地要求。

  “我已經(jīng)等得夠久了,我的寶貝!闭f著,西里爾獰笑一聲,“你該知道,你遲早都是莫頓家的人,早些把事情解決不好嗎?”

  安妮隱忍著心里的怒氣,“莫頓先生,我還處于服喪期,請你看在我死去的父親份上,等過些日子再談好嗎?”

  西里爾咧著嘴,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匹殘忍兇猛的野狼,盯著前無去路、驚惶得全身發(fā)顫的小白兔。眼看獵物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不妨多享受一下追逐的樂趣。

  這樣玩弄獵物,將之逼到懸崖前,親眼看到獵物怕死求饒,感覺自己是至高無上的主宰,才夠刺激。

  “好吧!那么過幾天我們再討論這件事情。你需要我載你回家嗎?”

  安妮搖搖頭,心里暫時放下一顆大石頭!安挥茫x謝。我還要去拜訪史密斯太太!

  “那就再會了,寶貝!蔽骼餇枔]動手里的長鞭,狠狠地一抽,紅馬痛得人立起來,發(fā)瘋似地向前沖去。

  目送那個惡棍揚長而去,直到消失不見蹤影,安妮的身子一癱,跌坐在地上。

  她當然明白,躲得了一時,逃不過一世,她必須在這段緩刑期間想到辦法自立,否則只有坐以待斃。

  書香@書香  書香@書香  書香@書香

  “安妮,這些馬鈴薯跟雞蛋我就放在這里了!笔吠呃麖鸟R車上面搬下籃子,放在特納家門口。

  “謝謝你,史瓦利先生!卑材菡驹诩议T前,勉強打起精神,對他擠出一個蒼白的微笑。

  史瓦利摘下帽子,雙手絞扭著,表情很不安的開口道:“安妮,我很抱歉。我沒有遵守信用,這是因為……”

  “沒關(guān)系的,史瓦利先生,你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忙,我衷心感激!卑材菝靼走@個老實人想說什么!拔沂桥⒆樱譀]做過農(nóng)場的粗活,只怕也幫不上什么忙,你應該雇用男孩子當長工才對!

  聞言,史瓦利的內(nèi)疚更深了。“安妮,我想……我想其他地方一定有更合適的工作。我昨天聽說距離村子大約三哩的南邊,那座荒廢很久的巴爾斯莊園,已經(jīng)被—位來自倫敦的貴族買下,正在大力整修。我猜等新主人住進去之后,一定需要人手,你可以留意那里的工作機會。”

  這個消息對安妮來說,不啻是在長久的昏暗絕望當中,出現(xiàn)了一道曙光。

  “謝謝你,史瓦利先生!卑材萆n白無血色的小臉上,露出了自父親去世后第一次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的愉悅笑容。

  “我會留心那邊的消息!

  史瓦利覺得自己的良心稍稍好過些了。“我很高興能幫上一點忙。我還要繼續(xù)送貨到市場去,再見了!

  他朝她鞠了一躬,把帽子戴回頭上,準備坐上馬車。

  “再見,史瓦利先生!

  安妮一直對著馬車揮手,直到馬車消失于視線之外。

  史瓦利帶來的消息,讓安妮的心情從絕望的深淵再次振作起來,無論如何她都要把握這次機會,她決定要親自跑一趟巴爾斯莊園,試試運氣。

  但愿上帝并沒有遺棄她。

  第二天一早,安妮依舊——身黑色喪服,徒步前往巴爾斯莊園。

  巴爾斯莊園位在班斯克村南郊,建于十八世紀初期,主屋是一棟標準的意大利帕拉迪歐式的圓形別墅。

  整棟屋子都是用白色磚瓦砌成,正門柱廊的形式像是古代科林斯式的神殿,房屋的墻壁很平坦,沒有曲狀或者渦形花飾,屋頂也沒有冠上雕像或者怪異的飾物,是一棟樸實無華,但氣勢非凡的宅邸。

  這一座白色大宅,坐落在——個如詩如畫的花園里,屋子前是—座透明如鏡的美麗湖泊,湖泊上有一座羅馬式的石造拱橋。整體景觀都充分反應自然之美,令人想。起十六世紀風景畫家羅倫筆下優(yōu)美的湖光山色。

  這一棟大宅已經(jīng)被廢棄了二十多年,如今被整修得煥然一新,庭園再次萬紫千紅,造訪它的人都會以為自己來到了童話中的仙境。

  安妮站在莊園的大門口,猶豫了好半天,最后她命令自己想起西里爾的威脅,這使她積聚不少勇氣,強迫自己不再畏怯,舉手輕叩門房的窗子。

  “請問找哪一位?”守門人探出頭來,他的樣子頗為兇悍。

  她鼓足勇氣,怯生生地開口說:“請問這里缺不缺人手?我想找工作!

  “去找管家奈德太太,她負責這件事!

  “謝謝你,先生!

  守門人立即開門讓她進入莊園,并指點她往主屋的后門而去。

  安妮謝過他后,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向前走,根本沒有心情欣賞四周的美景。

  一個女仆開了門,領(lǐng)著安妮穿過廚房,來到后面一棟小屋。這里收拾得非常整潔,一張高背扶手椅上端坐著一個上了年歲的老婦人,她頭戴寡婦帽,身穿黑綢衣服,膝上放著一個針線籃,她正忙著編織。

  女仆鞠躬告退之后,老婦人瞥了她一眼,臉上的神情十分仁慈。

  “你有什么事嗎?”

  “我叫安妮。特納,是班斯克村的居民!卑材菀娝龖B(tài)度和藹,便壯起膽子的說:“現(xiàn)在我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想找一份工作。請問這里能夠收留我嗎?我什么工作都能做的!

  老婦人聞言,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臉上堆起了笑容,顯然對她的印象良好。

  “我們的確是很缺人手。我是這里的管家奈德太太,我必須要對新人做一番考察!彼龑Π材菸⑿Φ恼f。

  “是的。”

  “你會刺繡縫紉嗎?”

  “會的!

  “看你的氣質(zhì),你似乎受過良好的教育,你會寫字管帳嗎?”

  “我去世的父親是哈瑟利小學的校長,我懂得一點法文,一點德文,普通的算術(shù)還可以!

  “好極了,我正需要一個助手。我的視力越來越退化,看帳本上那些小字益覺吃力。你被錄用了!

  安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是的,你明天就能來上工嗎?我們會幫你準備好住處!

  “當然可以?墒恰夷懿荒苡小獋請求?”她遲疑地問。

  “什么要求?”

  “我有一只狗,想帶它一起來可以嗎?它很乖,絕對不會惹麻煩的。”安妮懇求道。

  奈德太太猶豫了半晌,終于點頭,“也好,若它能勝任看門狗職責的話,它是不會受到虧待的!

  “謝謝你,奈德太太!卑材菹渤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為了怕受到阻撓,安妮沒有告訴任何人,僅收拾了一些細軟,便悄悄搬進巴爾斯莊園。

  她雖然也是下人,不過她等于是副管家的身份,幫助奈德太太掌理莊園的收支情形。

  奈德太太相當親切仁慈,親自帶她巡視整棟屋子,好熟悉環(huán)境。

  安妮最喜歡的地方是藏書室與過廳。藏書室約有兩層樓高,顧名思義,里面擺滿了烏木做成的書架與一排排的圖書,藏書之豐,是她父親那間小書房的好幾百倍。她驚喜的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不少書是稀有的珍本,可以確定這里的藏書是經(jīng)過好幾代的時間所累聚而成的。

  更讓她意外的是幾乎每本書都有人讀過,而且扉頁上的空白處都寫滿批注,諷刺與批判意味濃厚,有不少獨特的創(chuàng)見。而且字跡瀟灑剛勁,顯然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筆。

  另外,過廳也讓她驚訝不已。這里除了天花板上美麗的裝飾畫,厚重的紫色綢幔,閃閃發(fā)亮的波西米亞玻璃做成的櫥柜裝飾品,以及黃銅制的華麗吊燈外,還有許多價值連城的美術(shù)品,墻上也有許多精美的表框畫。

  最顯眼的一幅畫是——名年輕男子的肖像。初來乍見,安妮被這一幅畫像吸引住,視線久久無法離開。

  畫的色調(diào)有些晦暗,但很顯然是出自名家的手筆。畫里的主角是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貴族青年,他的相貌俊秀迷人,身穿最上等質(zhì)料的黑絲絨外袍,翻出珍珠灰色的蕾絲立領(lǐng)。他的五官像是經(jīng)由希臘第一流工匠的巧手精雕細琢出來的,黑發(fā)自然垂肩,漆黑的眼瞳深沉得像是無底深淵,將注視他的人一起卷入周遭幽暗陰森的氛圍之中。

  畫師不僅將高級衣飾的質(zhì)地光澤表現(xiàn)得無懈可擊,還成功地捕捉住這位青年難以捉摸的氣質(zhì)——一位尊貴無比、擁有權(quán)勢,具有高度文化水準的上流人物,這一點不需要任何象征權(quán)威的冠冕或飾物來提升畫中人與生俱來的尊貴。

  這一幅肖像畫充分地將貴族人士的高尚優(yōu)雅與出身名門的悠然自在的氣質(zhì)具體化,成為足以名垂青史的不朽巨作。

  安妮忍不住在心底贊嘆這一幅杰作,盡管整幅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哀愁氣氛里。

  她低頭審視畫上的簽名與日期——羅蘭德。歐佩斯克利。布克羅契公爵,一六三四。范戴克。

  這么說來,這一幅畫的歷史距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超過一百五十年。

  范戴克是英王查理一世的宮廷畫師,他的肖像畫在  貴族名流之間素享盛名,安妮曾在一本書上看過有關(guān)他的記載。由于范戴克接了太多訂單,所以他往往只繪顧客的頭部,身體的其他部分便由他的助手照著穿上顧客服飾的假人來完成。

  不過,眼前這幅肖像畫顯然是出自同一名畫師之手。

  看來這位布克羅契公爵,想必一定是當時最炙手可熱的政治權(quán)貴。

  “他是我們老爺?shù)淖嫦取!蹦蔚绿庹f道:“這一個家族相當古老,可以追溯到蘭卡斯特王朝的亨利五世時代。不過他們在一六五九年發(fā)動結(jié)束共和黨執(zhí)政,迎接查理二世登基。旋即被重用,成為朝中最有權(quán)勢的一員。這一個家族出過很多杰出的將領(lǐng)、上議院議長、兩任首相,以及一位皇后。我們主人布克羅契爵士是這個家族目前僅存的嫡系后裔,繼承了封號。但是他不喜歡住在嘈雜的倫敦,所以在這里置產(chǎn),希望能在鄉(xiāng)間過平靜的生活!

  安妮望著那幅肖像,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主屋所有的房間她幾乎都看過了,唯獨二樓西翼尾端,最大的一間臥室卻是房門深鎖,她有些不解地問奈德太太。

  “這里是老爺?shù)呐P室,他不許任何人擅自進去打擾”

  “那打掃該怎么辦?”安妮提出疑問。

  “老爺吩咐過他的房間不必打掃,我們只好從命!蹦蔚绿柭柤绲馈KJ為這是貴族紳士的怪僻,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安妮點點頭,“好,我記住了!

  “好極了!蹦蔚绿冻鰸M意的微笑,“今天到這兒為止,該去吩咐他們開飯了。老爺不一定什么時候會回來,我希望他到這里,隨時都有熱騰騰的食物可以享用!

  安妮佩服奈德太太的細心周到,決心要好好向她學習。

  安妮很快就適應了巴爾斯莊園的生活。

  她心思敏捷,工作勤奮,學習能力很強,待人又謙恭有禮,很快就贏得大部分人的友誼。她的愛犬克利斯在莊園里也成了大家的開心果,過著悠閑自在的生活。

  唯獨莊園的新主人始終沒有露面,安妮的心中充滿期待,因為她受到那一幅畫像的影響,著實好奇主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安妮的工作量雖然不少,可是她安排時間得當,因此有閑暇時間維持她的閱讀習慣。她向奈德太太征得  允許,多打一把藏書室的鑰匙,方便她借閱里面的藏書。

  她就像一條快樂貪心的白鯨,優(yōu)游徜徉于浩瀚的知識之海,晚上經(jīng)常手不釋卷直到曙光乍現(xiàn)。

  有一天晚上,她閱讀完阿普留斯的《變形記》——這本自古羅馬帝國時期留傳下來的古典著作——的上集,覺得意猶未盡,迫切地想繼續(xù)看下去,不禁懊惱沒把下集一并帶回房間。

  她穿著睡衣起身,隨意披上一件外衣,穿上拖鞋,擎起燭臺,準備偷偷溜到藏書室把下集拿出來。

  睡在床邊的克利斯被女主人的動作驚醒,立刻站了起來。

  安妮把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它噤聲。“克利斯,我要去藏書室,你不用跟來喔!乖乖睡覺。”

  她輕輕帶上門,把克利斯留在房里。

  安妮躡手躡腳地從側(cè)門進入過廳,悄悄走上橡木階梯,小心翼翼避免發(fā)出任何聲響,以免吵醒大家。

  不知是怎么回事,安妮隱約覺得一雙眼睛藏匿在暗處,視線如影隨形的緊盯在她身上。

  安妮把燭臺舉高,不時回頭查看,有些不安地打量著身后,但除了廊上的肖像畫,高懸著的古銅燈,以及放下來的帷幔外,什么也沒瞧見。

  她太敏感了。安妮心想著,或評是因為深夜到藏書室,是一件不太合儀的行為,才讓她變得神經(jīng)兮兮的吧。

  藏書室的門很重,安妮—一手拿著燭臺,吃力地推開門。

  偌大的房間一片漆黑,寂靜得令人害怕。她手上的燭火要與這個地方的陰暗相比,顯得非常微不足道,而且這里的窗子似乎沒有關(guān)好,隱隱有道冷風在室內(nèi)流動,火光搖曳不定。

  藏書室的書是先歸類后,再按照作者名字來排列。阿普留斯的《變形記》是放在東墻書架的最上層,她必須舉著燭臺,爬上書梯去找它的下集。這是一個艱困的工作,她的另一只手必須扶著書架,讓活動書梯移動到目標附近。

  她急切地找尋那一本書,“阿普留斯……A……找到了。。 

  就在她欣喜地抽出那本下集之際,一道忽然流竄進來的夜風,冷不防把她手上的燭火吹熄,周遭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安妮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登時重心不穩(wěn),從書梯最高處跌了下來。

  她驚叫一聲,預期自己的身體會遭受到地板無情的撞擊而頭破血流,她閉上了眼睛,準備承受即將到來的劇痛。

  結(jié)果,她并沒有碰到冰冷的地板,而是身體懸空。

  她緊閉著眼睛,本能地抱住那個接住她的物體,正  確的說法應該是——  —個男人。

  她尚未從驚嚇中恢復過來,頭頂上卻響起,—聲輕笑。

  這個聲音好熟悉!

  “你……你是誰?”安妮顫抖著聲音,氣息不穩(wěn)地問。

  男人沒有回答,也沒有放下她的意思,仍然維持原來的姿勢。

  剛才,她下意識地雙手環(huán)上他的頸子,上半身緊緊貼住這個男人的胸膛,尋求保護和安全。

  但是這一副軀體,卻透著說不出的怪異。

  這個男人的肩膀很寬,胸肌堅如鐵石,抱著她的兩只胳膊給她同樣結(jié)實強壯的感受,不可撼動,仿佛可以輕易制伏一頭沖出獸欄的蠻牛。

  然而,她卻感覺不到這個男人的呼吸,甚至是他的體溫,他就像大理石—樣堅硬而冰冷。

  “你是……”恐懼滲人了她的血液,巴爾斯莊園里并沒有這一號人物,莫非他是竊賊?

  “應該由我來審問你,小姐。”男人終于開口,聲音低沉!盀槭裁丛谌胍,單獨一個人闖進我的藏書室?”

  安妮霎時恍惚起來,他的音調(diào)好似那個埋藏在她的記憶深處,神秘的夢境中所聽到的低語。盡管已經(jīng)有些模糊,午夜夢回時,她依然為之戰(zhàn)栗不已。

  不過,這個聲音是堅決嚴厲的,非常具有威儀,與那個充滿輕憐溫存的語氣完全迥異。

  “你……你的藏書室?”安妮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里是巴爾斯莊園,你究竟是誰?”

  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放下來,雙腳穩(wěn)穩(wěn)的站在地上;他的動作干凈俐落。

  “勇氣可嘉的小姐,假如我是你懷疑的那種人,你早就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他很明顯地嘲弄她的問題!皠偛盼乙呀(jīng)泄漏我的身份,我說這里是‘我的’藏書室,你半夜闖進‘我的’房間,究竟是何居心?”

  這里是他的,難道說……

  “難道你是……布克羅契爵士?”說完,安妮急忙掩住了口,盡管是在黑暗中,她依然瞪大了眼睛,徒勞地想看清男人的臉。

  “你總算證明了你沒被嚇暈!

  安妮雖然感到害怕,可是她的神智尚稱清醒。

  “你怎么能夠證明你是這里的主人?”基于職責,她必須問個清楚。

  “管家奈德太太應該有告訴過你,過廳的那一幅肖像跟現(xiàn)任的布克羅契爵士長得十分相似,你若是拿燭火來照我不就可以知道了?”

  安妮這下子嚇得更加厲害,他若真是莊園的主人,她這種大膽無禮的舉動只會惹火他,要是被開除,她就  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對……對不起,老爺,我只是……只是想拿一本書回房間里看。我……”她牙齒開始打顫。

  “白天來就不行嗎?這個理由不夠充足!

  “因為……因為上集太好看了,我……我被故事情節(jié)吸引,急著想看下去,所以……所以……”她結(jié)結(jié)巴巴為自己辯解。

  “即使如此,你也不該三更半夜一個人跑到主屋這兒來,現(xiàn)在你先回房間去,明天早上我再決定如何懲罰你!

  安妮無法違拗這個命令,雖然她尚未瞧見他的相貌,但光憑他的氣勢,以及剛才觸摸到的衣料質(zhì)感,她幾乎相信他的確就是莊園的主人。

  “是的,老爺!彼吐暬卮稹

  不過,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她要怎么走出這個房間呢?

  忽然,她的手被抓住,接著一本書被塞到她手中。

  “我?guī)愠鋈,這里我比你熟悉多了。”

  雖然聲調(diào)毫無溫情,然而安妮依舊十分感激。

  她被一只厚實的手掌握住,然后跟著他往前走,令她有些驚訝的是,那只握住她的大手出奇的冰冷。。  時間的腳步忽然放慢了,安妮莫名其妙感到臉在燒燙,只能跟隨著他的牽引往前走。

  過了一會兒,終于摸索到大門,男子轉(zhuǎn)動門把帶她走出藏書室。

  安妮藉著透過柱廊窗臺微弱的月光,終于看見這名男子的真面目。

  “我的天!”她下意識地大聲驚叫,他活脫脫像是過廳那一幅肖像的臉孔從畫里跳出來似的。

  那名男子看穿她的心思,“現(xiàn)在你對我的身份應該沒有任何疑問了吧?”

  “太像了!太像了!”她已經(jīng)吃驚到了語無倫次的地步。

  她的驚呼聲由于沒有阻隔,顯得特別響亮,也驚動了下人,過沒多久,原本空蕩寂靜的屋子登時人聲鼎沸,許多男女仆人拿著燭臺來到主屋,屋內(nèi)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當然,他們在見到那一名男子時,驚異之情溢于言表。

  “老爺,您什么時候回來的?”奈德太太即使在匆忙之中,也是穿戴整齊地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她的驚訝只維持了一會兒,隨即露出慣有的鎮(zhèn)靜沉穩(wěn)!霸趺床粚懶磐ㄖ宦?我好派約翰駕車去接您哪!”

  “我原本住在威廉斯爵士家,他用馬車送我回來。因為我無法確定抵達的時間,所以不想驚動你們!

  奈德太太隨即把眼光轉(zhuǎn)向一旁的安妮,看到她穿著  睡衣又赤著腳,不解地皺起眉。

  “安妮,你怎么會一個人三更半夜出現(xiàn)在主屋里?”

  她要在主人面前好好教訓不守規(guī)矩的下人,免得讓主人以為她怠忽職守。

  安妮囁嚅了半天,想不出好藉口解釋自己的行為。

  “事實上她是聽到聲響,發(fā)現(xiàn)一名陌生人闖進莊園,以為我是竊賊,所以才起身查看的!彼⒖坛雎暯忉。

  沒想到,老爺竟然替她出言掩飾她的不當行為。安妮忍不住仰頭看向身邊的他,明眸里寫滿感激,不過他卻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奈德太太聞言,嚴厲的表情頓時放松了,“原來如此,安妮,你跟其他的人回房去吧。柏西,去點起起居室的壁爐。老爺需要來點食物補充體力嗎?我叫廚子給您拿一些酒來祛寒……”她有條不紊地指揮著。

  安妮拿起那本肇禍的書,向一名女仆借了燭火,悄俏地隨著其他沒被分配到工作的仆人回到自己的房間。

  克利斯守在門口,當它看見女主人安然返回時,高興地吠叫兩聲,安妮急忙示意它噤聲。

  “克利斯,你知道嗎?老爺今天回來了!彼呎f邊搔搔它的頭,“看樣子,老爺是一名喜歡做出其不意的事,但心地不壞的好主人。這幾天你可要乖乖的喔!”

  克利斯舔了舔她的手,表示順從。

  安妮心想,希望他明天不會記起她的無禮,不然她跟克利斯可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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