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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領(lǐng)的珍珠 第四章

  任無瑕一整個晚上都無法入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依舊余悸未消。

  昨晚夜闖「麒麟居」,她壓根沒想到會遇見丁略,更沒想到會和他交手。

  他不是說他不住那里嗎?

  更令她驚異的是,看起來斯文的他身手竟好得超乎她的意料,若非使用「移形換位」,她一定逃不了……

  「金麒麟」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她可不能大意。

  她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強(qiáng)悍和霸氣是內(nèi)斂的,雖然不形於表,卻因此更加令人難以捉摸。

  她不否認(rèn)她有點怕他,這種男人太深沉了,她有點擔(dān)心她應(yīng)付不了,應(yīng)付不了他的精明,他的眼神,以及他的微笑……

  心思繁雜起伏,她在床上怔怔坐了十分鐘之久,才起身梳洗,然后從后堂踱到前方的店鋪,這個時候,阿絲應(yīng)該還沒來,她得先把鋪子大門打開,整理一下。

  早晨的陽光從窗欞斜射而入,她打開大門,忍不住掩嘴打個呵欠,但嘴巴才張開,就瞪大雙眼,被大門外小院內(nèi)的那抹人影給嚇得僵杵成石!

  店鋪外,丁略一身深灰色西裝,抽著煙,似乎正在等她開門。

  「早。」他一看見她,便露出一道淺笑,向她打招呼。

  「你……」她愣在原地,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一大早跑來,難道是發(fā)覺了什么?

  她的心劃過一絲驚慌和惶恐,忍不住回想昨夜自己是否泄漏了任何蛛絲馬跡。

  「不好意思,我來得太早了,但我很想請你吃頓早餐,肯賞光嗎?」丁略恰然地盯著任無瑕錯愕的表情,笑意加深。

  「丁先生約我吃早餐?真讓我受寵若驚……」任無瑕很快地穩(wěn)住陣腳,恢復(fù)冷靜,擠出微笑。

  「你有空嗎?」不愧是個見多世面的女掌柜,丁略佩服她的鎮(zhèn)定。

  「有空是有空,可是我通!顾绮蛶缀醵疾怀缘。

  「別拒絕我,我已經(jīng)等得很餓了,而且,我來上海這么久,還沒真正嘗過上海人的早餐!顾芸斓氐馈

  她遲疑了幾秒,想不出該如何回絕,加上不忍心見他挨餓,只得點點頭!负冒!就陪你吃一頓道地的上海早餐。」

  「太好了。」丁略似乎算準(zhǔn)她無法拒絕。

  任無瑕轉(zhuǎn)身走進(jìn)店內(nèi)拿起外套和皮包,乘機(jī)稍稍緩和忐忑的心,才走出珍珠坊。

  晨曦中,初冬的空氣凜冽清澈,她扣上了棉襖外套,縮了縮身子。

  「冷嗎?」丁略走在她身旁,轉(zhuǎn)頭看著她。

  她的長發(fā)今天沒有盤成髻,自然地垂下,兩旁用發(fā)夾簡單地夾住,搭上短襖和旗袍,看來更年輕,也更具清新氣質(zhì)。

  「還好,上海的冬天就這樣,我習(xí)慣了。你呢?只穿這樣不冷嗎?」她笑著看他一眼。

  丁略只穿了一件西裝,但未打上領(lǐng)帶,襯衫領(lǐng)口敞著,一反平常精干的模樣,全身充滿了隨興的輕松,這樣的他,反而更讓人怦然心跳。

  「我還是不太習(xí)慣這里的氣候。」他雙手插在口袋,自嘲地道。

  「丁先生以前不住上海嗎?」她故意問。

  「我以前住香港,前幾年才來到上海。」

  「可是你的口音沒多少廣東腔。」

  「其實我老家本是上海,我母親又來自臺灣,所以口音早已經(jīng)沒什么特別的腔調(diào)了!

  「這樣啊,難怪說起話來字正腔圓,真令人羨慕,不像我,講話老是這樣,改都改不掉……」她調(diào)侃自己總是慢吞吞又軟綿綿的說話方式。

  「不需要改,我喜歡聽你說話!顾旖且还。

  她一愣,臉沒來由地紅了。

  「你的聲音很特別,讓人聽了就忘不掉!顾粗。

  「你這是在夸獎我嗎?我這種聲音很沒力,從小和人相罵都罵不贏,氣勢太差……」她很快地以自我揶揄跳脫這令人尷尬的處境。

  「但很有魅力。」他緊接著說。

  她的心又重重彈了一下,不知該如何接話。

  其實,好聽的話她聽多了,但不知為何,他的一句贊美卻令她有些暈然。

  「要上哪兒去吃早餐?」丁略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你想吃什么?」她抬頭問。

  想吃你!

  這是丁略內(nèi)心最真切的答案。

  昨夜她的形影一直在他腦中縈繞,她嫣然明媚的唇瓣,她顧盼流轉(zhuǎn)的秋眸,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深深地牽引著他,他從沒想過他也有為女人失眠的一天。

  因此,一大早他就決定率先采取行動,與其被動地等待,不如由他先進(jìn)攻,是一心掌柜」也好,是「辟邪」也罷,不論她的真正身分和目的是什么,他發(fā)誓他都會將她所有的一切查得一清二楚,所有的一切!

  「都可以,我不挑食!顾S口道,當(dāng)然沒有顯露他真正的企圖。

  「那……我介紹你吃點擂沙團(tuán)和小籠饅頭,味道很棒哦!」她熱心地道。

  「好,聽起來似乎很好吃!顾⒅哪橗嫞X得她比她說的點心還要可口。

  「那走路過去就行了,別開車了,那里不好停車!顾I(lǐng)著他穿入小巷。

  他收起鑰匙,雙手插在口袋,跟上她,兩人并行在寧靜的巷弄,緩緩前進(jìn)。

  早晨有不少人起來運(yùn)動遛達(dá),往來的人幾乎都會多看他們兩眼,畢竟男的高俊,女的秀婉,怎么看都是一對璧人,大家很自然地都將他們當(dāng)成情侶。

  任無瑕敏感地察覺別人的眼光,開始有點不安,她這樣答應(yīng)陪丁略吃頓早餐,會不會有什么不妥?

  「怎么了?」丁略發(fā)現(xiàn)她的局促,故意問道。

  「沒事!顾龘u搖頭,也撇開內(nèi)心的疑慮。

  接近丁略,或者能得到更進(jìn)一步的情報,她這是在工作,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

  她在心里自圓其說。

  不久,他們來到附近一家點心食坊,任無瑕點了幾道點心和豆?jié){,挑了二樓的座位坐下,邊吃邊聊。

  「好吃嗎?」她看著他吃得津津有味,笑問道。

  「好吃,我是第一次吃這么豐盛的早餐!顾c頭贊許,把餐點全吃光了。

  「丁先生平常都這么早起嗎?」她奇道。印象中,那些上班族不都九點才上班的嗎?但他卻七點半就在她家門口等她開門了。

  「不,我昨晚沒睡好,所以起得早一些!顾吅戎?jié){邊道。

  「哦?」昨晚沒睡好?她心虛地垂下眼睫。

  「昨晚有人闖入了麒麟居,我忙到很晚……」他慢慢抬起眼,直盯著她。

  「有人闖入?沒發(fā)生什么事吧?」她努力表現(xiàn)出適度的關(guān)心。

  「還好,沒出事,不過那個闖入者卻讓我難以成眠……」

  「嗄?為什么?」她的心重重一震。

  「不知道,只是,我總覺得那女人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他繼續(xù)說下去。

  「女……人?」她的呼吸乍然停頓。

  「是啊,雖然蒙著臉,全身穿著黑衣,不過我覺得闖入者『應(yīng)該』是個女人。」他噙著一抹興味看她。

  「是嗎……」她僵硬地低下頭,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而且她身上有股奇特的鈴蘭馨香,那味道,讓我忍不住想起了你……」他話聲突然中止。

  「什么?」她霍地抬頭,驚駭?shù)乇牬笱劬Α?br />
  他知道了嗎?

  「抱歉,我沒別的意思,你當(dāng)然不可能會闖進(jìn)麒麟居,那闖入者身手不錯,尤其腳下功夫特別厲害,怎么可能會是你?像你這么端莊的人絕不可能做出在夜里私闖別人房子的違法行為,是不是?」他眼中閃過一絲惡作劇的精光,明明說得一點都沒懷疑她,卻字字句句充滿影射與刺探。

  「是啊……怎么可能?」她心不在焉地虛應(yīng)著,手心暗暗冒汗。

  「而且,你正忙著替我們縫制長袍,哪里還有空亂跑呢?是吧?」

  「是……我昨晚都待在珍珠坊!顾荒軘D得出這么一句毫無說服力的話。

  「我只是不懂,那闖入者怎么會知道麒麟居?xùn)|邊的圍墻保全尚未連線,從那里進(jìn)入可以不觸動警鈴這件事,我只提過一次……」他說著銳利地盯住她。

  這下子任無瑕真的說不出話了。

  她突然有個恐懼的想法,丁略似乎早已知道是她……

  更可怕的是,她此刻才恍然明白,她從東墻潛入麒麟居根本就是中了他的圈套!

  這個男人太精了!精得讓人害怕!

  她的胃一陣陣抽緊,腦中飛快地轉(zhuǎn)著接下來該怎么應(yīng)對。

  「啊,我怎么扯到這里來了?這件事和你無關(guān),你一定覺得無趣吧?」丁略笑了笑,緩和了緊繃的氣氛。

  「呃……」她僵硬一笑,一下子接不上話。

  「好了,我們該走了,我還得趕去公司!顾f著起身,紳士地替她拉開椅子。

  「謝謝!顾嗥鹌ぐ,一顆心七上八下,總覺得自己完全掌握不住情況。

  食坊的人不少,丁略體貼地護(hù)著她走下一樓,正要到柜臺買單,一個高壯的男人端著熱豆?jié){朝他走來,他微微閃開,沒想到那男人還是撞上了他,手中的熱豆?jié){整個灑向他。

  他警覺地向左傾退一步,但那人似乎帶著惡意,竟將端盤朝向他,那滾燙的豆?jié){便整個潑濺上他的西裝。

  他飛快地看了對方一眼,清楚地發(fā)覺這個塊頭高大的男人眼中正聚著強(qiáng)烈敵意。

  「哎呀!你這人怎么……」任無瑕驚呼一聲,抬頭正想責(zé)斥對方,但一看見來人的臉?biāo)豌蹲×恕?br />
  是杜海生!

  天!她的處境已經(jīng)夠麻煩的了,他還跑來湊什么熱鬧?

  她又驚又惱,真的受夠了杜海生老是喜歡監(jiān)視她行動的壞習(xí)慣,以及用這種方式對付丁略的幼稚行為。

  「你干嘛擋路?沒長眼睛嗎?」杜海生怒聲瞪著丁略,眼底閃著妒火。

  丁略知道他是故意找碴,表面上不動怒,暗地已留了神。

  「你沒事吧?丁先生,有沒有燙著?」任無瑕氣急敗壞地瞪了杜海生一眼,拿出手絹替丁略擦拭衣服上的漿漬。

  丁略發(fā)現(xiàn)那男人看見任無瑕的舉動時眼中幾乎要噴火,心中一動,一個想法很快鉆進(jìn)他腦海中。

  這長得魁梧的男人該不會就是任無瑕的未婚夫吧?

  哼!一照面就想整他,他如果不回敬回敬就太不夠意思了。

  他在心里冷笑,隨即皺起眉頭,悶悶地對任無瑕道:「手肘好像有點刺痛……」

  「糟了,一定燙傷了,那得趕快沖冷水……」任無瑕急道。

  「不用了,我九點有個會議要開,直接回公司好了……」他說著又故意摩挲著手肘。

  「這怎么行?傷口得先處理,珍珠坊就在附近,先回那里,我拿一件衣服給你換上,順便上藥。」任無瑕忙道。

  「喂……」杜海生見她對丁略這么好,氣得大叫。

  「這位先生,你別太過分!」任無瑕搶在他開口前先制止了他,并以眼神警告他別壞了她的事。

  「你……」

  「我們不想和你計較,請讓開!」她嚴(yán)厲地盯著他。

  杜海生拳頭緊握,隱忍地吞下怒火,憤然轉(zhuǎn)身走開。

  丁略冷眼旁觀他們的眼神交會,更加肯定自己的揣測。

  「我們走吧!」任無瑕拉著他,匆匆走出食坊。

  臨走前,他感到一道銳利的目光,回頭一看,果然看見那高壯男子正從二樓窗口瞪視著他。

  他嘴角微揚(yáng),更向任無瑕貼近。

  杜海生臉色一變,他則回以一記挑釁的冷笑。

  任無瑕絲毫未曾察覺兩個男人之間的無形交鋒,她只是急著把丁略帶離杜海生,以免橫生枝節(jié)。

  今天早上狀況百出,她光是應(yīng)付丁略就筋疲力盡了,可沒時間再面對杜海生可笑的嫉妒。

  再說,見丁略受了傷,一種說不出來的憂急便不停地捅著她的胸口,讓她平靜不了,只是,這種心情意味著什么,恐怕連她自己也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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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回到珍珠坊,阿絲送貨不在,任無瑕推開門,進(jìn)屋里拿出一件長袍,遞給丁略。

  「快把西裝脫掉,我?guī)湍憧纯磦!顾目跉庥兄B她自己也沒發(fā)覺的焦慮。

  「應(yīng)該沒什么大礙,已經(jīng)不痛了。」丁略接過長袍,淡淡一笑。

  「還是上個藥比較妥當(dāng),萬一發(fā)炎了就糟了,那豆?jié){可是滾燙的……」她著急地道,心里再一次責(zé)怨著杜海生魯莽粗野的行徑。

  丁略盯著她白凈臉龐上的擔(dān)憂之情,挑了挑眉,「你這么擔(dān)心我嗎?」

  這句話把她問住了。

  擔(dān)心?是!她為什么這么擔(dān)心他?甚至還為此究責(zé)起杜海生來了,他明明只是個外人……

  「我當(dāng)然擔(dān)心,你是我的客戶!而且是我?guī)闳ツ羌沂撤荒悴艜軅腋械胶鼙!顾詧A滑的口氣解釋,并擠出客套的笑容。

  「哦?只是這樣嗎?」他噙著若有似無的笑看著她。

  「是啊……我去拿藥箱,你先將衣服脫下!顾蜌獾匦α诵,轉(zhuǎn)身走進(jìn)后堂,卻在背對他時暗暗吸口氣。

  她是怎么了?丁略受了點傷她為什么會這么在意?這太不像平常的她了。

  穩(wěn)著點,任無瑕,可別在丁略面前自亂陣腳。

  她自我調(diào)整好情緒,才提起藥箱,回到前鋪。

  丁略已脫下外套,她看著他襯衫的左邊袖子上濕了一片,立刻道:「連襯衫都沾上了,手臂上一定有傷,把襯衫脫下來吧!」

  「應(yīng)該不太嚴(yán)重!苟÷越忾_鈕扣,褪下襯衫,露出了結(jié)實平滑的寬肩和胸膛。

  她怔了怔,心咚咚地亂跳,臉頰竟有點發(fā)熱。

  替人縫制衣裳經(jīng)常得接觸人體,男人的身體她看多了,從來不覺得異樣,但是,現(xiàn)在丁略在她面前光著上身,她卻像個小女孩一樣不知該把目光定在哪里。

  之前幫他量身時她就知道,他有一副好身材,挺直的腰桿,四肢修長有力,雖然看起來斯文內(nèi)斂,但筋肉扎實,肌里線條優(yōu)美,尤其那寬闊的臂膀,彷佛能給人無窮的安全感……

  「怎么了?」丁略見她有些局促,不禁莞爾。

  「沒什么!顾奔被厣,牽動一下嘴角,走近他,查看他左手臂上的傷勢。

  他的手肘處有些紅腫,但并不嚴(yán)重,她稍稍松口氣,道:「還好有衣服保護(hù),不然就慘了。」

  「是!」他低頭看著她專心檢視他傷口的模樣,心頭浮起了一絲溫暖,這點小傷其實真的沒什么,可是這樣被人關(guān)心照護(hù)著,感覺真的滿不錯的。

  「我這里有燙傷藥膏,很有效,擦一、兩次就會好了!顾闷鹚幐鄮退可。

  纖細(xì)的指尖在他的手臂上輕撫,他屏住氣息,幾乎深陷在她不自覺展現(xiàn)的女性溫柔里。

  「如果你的顧客受傷,你都會親自替他們上藥嗎?」他突然問。

  「不會,因為我的顧客們從沒在我面前受過傷,我這還是第一次幫人上藥!顾蜃煲恍Α

  「那我是第一個?」

  「是。 

  「那就好!顾判牧恕

  她不解地抬起頭,不懂他為什么這樣說,但目光才上揚(yáng),便對上了他一雙黑湛湛的眼瞳,她心中一緊,很快地又低下頭。

  他的眼睛太過清亮了,被他盯上,好像就會被看透,令人無處躲藏。

  「好了,藥乾了就可以穿上衣服了--」她不太自在地拿起一旁的長袍給他,這時,她赫然發(fā)現(xiàn)他的右上臂刺青著一只靈動活現(xiàn)的麒麟,不禁一怔。

  從外表看來,丁略完全是個商場上的頂尖菁英,但這個刺在白凈光裸的手臂上的麒麟?yún)s清楚地顯露了他另一面的江湖味,斯文中隱隱浮現(xiàn)著一股霸氣,以及如巖石般的剛峻。

  丁略見她盯著他的麒麟刺青,興味地問:「很奇怪嗎?」

  「不,很適合你!顾芍缘氐。麒麟圖騰盤據(jù)著他上臂的一半,色彩豐富又精致絀膩,從輪廓到麟片都非常清楚,看得出是內(nèi)行師傅的杰作。

  「是嗎?」他笑了。

  「為什么你會刺上這個圖案?你似乎很喜歡麒麟這種圖形!顾室鈫柕。

  「這是個標(biāo)記,屬於『五行麒麟』的特有標(biāo)記!顾币曋

  在丁略面前,她總會一再地表現(xiàn)失常,平常對顧客們應(yīng)付自如的本事全都不見了,反而變得像個青澀的小女孩,這讓她感到非常懊惱。

  見她羞赧訕然的模樣,丁略的笑意加深,臉上閃過一道憐寵的神情。

  他喜歡她此刻的樣子,沒有商場上的伶俐和客套,反而更令人心動。

  任無瑕一直低頭不語,事實上,她的心全被丁略搞亂了,不知該說些什么。

  丁略凝視著她許久,見她兩旁的發(fā)絲垂覆下來,掩住了她姣好白皙的瓜子臉蛋,忍不住再度伸出手,為她撩起一綹發(fā)絲,塞到耳后。

  她吃了一驚,猛拾起頭,對上了他那雙會灼人的眼瞳,頓時,她整個人幾乎要被吸進(jìn)去,無法動彈……

  他的眼神變得深邃,手沒有收回,反而沿著她耳后移向她的后頸,然后,輕輕將她拉向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中了魔咒一樣,明明意識清楚,卻無法從他的眼神中逃離。

  他低下頭,慢慢地,唇慢慢地向她貼近。

  那屬於他特有的迷人氣息整個籠罩住她,帶著淡淡煙味,以及清新的麝香,讓她迷眩,昏亂……

  就在四片唇即將相貼之際,阿絲倏地跨進(jìn)門--

  「師傅,我回來……」

  阿絲的喊聲解除了這份詭異的魔咒,她渾身一震,驚慌地撇開臉,避開了他的吻。

  他暗咒一聲,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這小丫頭可真會挑時間出現(xiàn)!

  阿絲震愕地看著他們,呆杵在門口。

  這是什么景象?

  丁略光著上身正要和師傅接吻?

  這這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絲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她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任無瑕背對著丁略,一顆心還悸動不已,但除去心臟異常的狂顫,最大的沖擊,是她竟然沒有抗拒他!

  她是怎么了?從小就潔身自愛,在與人相處的過程,尤其是男性,不管是幫里的成員,或是珍珠坊的顧客,她向來懂得分寸,總是清楚地劃分界線,有節(jié)制的熱絡(luò),有距離的親切,但從不曾逾越禮數(shù)。

  然而面對丁略,她覺得她的那道防線不見了!

  他不曾勉強(qiáng),不曾挑逗,不曾做出任何失禮的事,卻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侵入了她的城池,一點一點地卸下她的武裝,瓦解她的心防。

  老天!

  再這樣下去她根本無力招架,他可以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輕易占領(lǐng)別人的心,這種魅力,正是他最可怕的武器!

  她不敢想像,要是阿絲再晚個幾分鐘回來……

  「師傅……」阿絲出聲打破眼前詭異的沉靜。

  任無瑕窘迫得不知該說什么,她抬頭看著阿絲,只擠得出一句,「阿絲,你回來啦!」

  「呃……是……我……我回來了……」阿絲突然也覺得怪怪的。

  「阿絲,早!苟÷院芸斓卮┥祥L袍,自然地和阿絲打招呼,臉上完全看不出異狀。

  「丁先生……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來啦?」阿絲好奇地盯著他,眼中全是揣測。

  「我來請任掌柜一起吃個早點。」丁略淡淡地道。

  「早點?」阿絲詫異地轉(zhuǎn)向任無瑕。她沒記錯的話,任無瑕早上根本很少吃東西的,更稀奇的是,到目前為止,她更從沒有接受過任何男人的邀約,單獨(dú)陪人吃飯,為什么丁略能例外?

  任無瑕知道阿絲正在看著她,她更加不自在了。

  「丁先生想嘗嘗道地的上海早餐,所以我才……」她忙著解釋。

  「這樣啊……」阿絲睜大滴溜溜的眼睛,一副了解的表情。

  「丁先生的衣服沾了豆?jié){,所以回來換上長袍……」她又道。

  「原來如此啊!」阿絲的眼珠子轉(zhuǎn)了又轉(zhuǎn),賊賊一笑。

  她被阿絲笑得更加尷尬,微惱地咬了咬下唇。

  丁略扣好盤扣,看了看表,道:「我還得上班,該回去了!

  「好……」任無瑕吸口氣,終於有勇氣轉(zhuǎn)頭看他,但一見到他身著長袍的溫文儒雅,胸口又一陣揪緊。

  他果然很適合長袍,尤其是深色長袍,把他沉穩(wěn)的氣質(zhì)襯托得更加明顯。

  「謝謝你陪我一起吃早餐!苟÷钥粗募t頰,微笑道。

  「哪里,是我該謝謝你請我吃早餐!顾龎合录聞樱一亓藢凫度握乒裨撚械睦潇o。

  「這件長袍我下次再還你。」他指指身上的衣服。

  「沒關(guān)系,你喜歡就送給你……」她立刻道。

  「不,長袍一定得還你,這樣,我才有機(jī)會再和你見面!顾苯颖響B(tài)。

  「丁先生,你……」她慌張地看了一旁看著好戲的阿絲一眼,臉頰更燙了。

  「叫我丁略吧!無瑕!顾焙羲拿帧

  她愣住了。

  從沒想過她的名字從他嘴里喊出會這么動聽……

  「我可以叫你『無瑕』吧?」他又問。

  「當(dāng)然!顾仓荒茳c頭。

  「那么,我們下次見了,無瑕!顾f著拎起換下的衣物,向阿絲點點頭,便走出珍珠坊。

  「請慢走!顾偷介T口,直到他藏青色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才虛軟地坐倒在玄關(guān)旁的椅子上。

  她的腳還微微顫抖著,她的心還急促跳動著,她的臉仍紅潮未褪……

  「你喜歡他。」阿絲像陰魂一樣地在她背后道。

  她驚跳而起,轉(zhuǎn)身瞪著阿絲,急斥:「別胡說!」

  「我才沒胡說呢!而且啊,我還看得出來,丁略也很喜歡你!拱⒔z一本正經(jīng)地道。

  「別說了!」她紅著臉喝道。

  「你還想否認(rèn)嗎?以前你根本不會讓男人靠近你身邊一公尺,可是你卻讓丁略碰你,而且差點就和他吻……」阿絲哇啦啦地道。

  「我……」她無言以對。

  「也難怪啦,他真的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天!阿絲,求求你別再說了……」她掩著臉低嚷。

  阿絲鬼靈精地嘆了一口氣,她豈會不了解她復(fù)雜的心情?

  「的確,我不該多說,就算你和丁略兩情相悅,但你們之間根本不可能,他不知道你就是『辟邪』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已經(jīng)訂了婚……」阿絲翻了個白眼,總覺得老天安排他們這場相遇根本就是個折磨。

  訂婚兩字如重錘打進(jìn)任無瑕的胸口,痛得她無法呼吸。

  對,她訂了婚,而且是滬幫的人,她不可能會喜歡丁略的,絕不可能,絕不能……

  她暗暗決定,以后不再和丁略單獨(dú)見面,她得避開他,避得遠(yuǎn)遠(yuǎn)的。

  這種不該有的悸動,就到此為止。

  這份不該有的感覺,就到此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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