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個月很快地過去了,已經(jīng)是秋天。
這天凌晨三點半,好夢正酣。
鈴鈴……放在枕邊的手機陡地響了。
佳佳在睡夢中翻了個身,真的不太想接,只好等對方放棄,可惜對方的毅力極佳,就是不肯掛斷。
“……是誰?”因為響得太久,她再怎么困,還是被吵醒了。
對方冷冷地回道:“是我!”
頓時之間,佳佳被這個耳熟的男性嗓音給嚇得睡意全消,整個人彈坐起來。
“藍先生,你不用睡覺的嗎?”他到底知不知道現(xiàn)在幾點,自己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助理,可不必全天候待命。
藍競洋自有他的一套準則!八咧皇抢速M時間!
“可是我需要……”她好想哭。
他淡諷一句!澳闶俏业膯T工!
“是,藍先生……”有個工作狂大老板,真是太不幸了,佳佳簡直是欲哭無淚!罢垎栍惺裁捶愿?”
“我不是說過有關于許小姐母子的事,隨時都要跟我報告嗎?”藍競洋不悅地質問她。
佳佳還沒有會意過來。
“聽說昨天下午錄影的狀況不太好,居然還延期,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等佳佳回答,他便開口問道。
她這才明白大老板的意思!耙驗閷殞氃隰[別扭,不管大人怎么哄騙,就是一直哭,導演只好說改天再拍!
手機那一頭的藍競洋走到吧臺前,替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澳敲茨憔蛻撓朕k法安撫他,要他聽話!
“藍先生,他才一歲多,根本聽不懂……”
藍競洋無情地打斷她的辯解!澳愕穆氊煵恢皇墙铀退麄,還要讓錄影順利進行,我不管他年紀多小,只想看到業(yè)績。”
你這個眼里只有錢的混蛋!佳佳不禁在心里咒罵,終于見識到大老板冷酷無情的一面,還以為這座會移動的冰山只會釋放冷氣而已,想不到從里到外都是冰的,簡直是沒血沒淚。
“寶寶還只是個小嬰兒,我們做大人的要多點耐心,我想藍先生在這個年紀,應該也跟他一樣無法溝通……”
他語氣透著不悅!澳阍诟艺f教?”
“小的不敢,只是在陳述事實!彼秊槭裁匆@么唯唯諾諾,就沒膽子回一句“老娘就是在說教沒錯”嗎?佳佳自我嫌惡地忖道。
“我不需要陳述,只想看到結果,總之不許再有下一次。”說完,他也不給佳佳開口的機會,直接掛斷。
佳佳把手機扔開,大吼一聲!斑@個死冰山!有錢就可以不把別人當人看嗎?
你有什么了不起?三更半夜打電話來罵人,簡直是變態(tài),我要告你電話騷擾……真是氣死我了……”
她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抓狂過,活到二十三歲,頭一次遇上這么不可理喻的男人。
憋了滿肚子的氣,哪還能睡得著覺,佳佳索性打開電燈,從書架上抱下一疊收藏的耽美漫畫,決定把它們重看一遍。
“小兔老師,我只有靠你治愈了……”她需要小攻來撫慰自己受創(chuàng)的心靈。
“每天被曾組長叮得滿頭包,還嫌我不夠盡責,那座冰山最好別太過分,否則就算冒著會被開除的風險,我也要給他罵回去。”
就在差不多同一時間,位于木柵一棟豪宅的頂樓,身上套了件白色睡袍,黑發(fā)微濕,很明顯才剛洗過澡的藍競洋,掛斷電話之后,端著平口杯,正要走到沙發(fā)坐下,冷不防地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以為是空調太冷的關系,接著略顯疲憊地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小羊皮沙發(fā)上坐下,即使是獨處的時光,面龐依舊一片淡漠,那是堆疊了好多年的冰霜,早已堅若磐石,即便是陽光,也無法輕易地將其融化。
這間屋子位于大廈的頂樓,每一層樓只有一戶,占地一百二十五坪,放眼望去,一塵不染,每星期有固定的清潔公司上門打掃,加上不下廚,少了油煙,讓屋內(nèi)的擺設宛如全新,對一名單身漢來說,太大,也太寂寞,不過藍競洋卻很滿意這種獨居的方式,因為這是他的領地,沒有外人可以踏進一步,可以不受打擾地沉浸在冰冷寂靜的世界當中。
藍競洋搖晃了下平口杯中的冰塊,然后湊到嘴邊,啜了一口威士忌,品嘗含在唇齒間的變化,接著感受酒氣在口鼻喉之間的香味,再慢慢地吞下去,享受咽入喉中的滋味。
除了工作和應酬之外,他待在家中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個小時,每天的睡眠時間只要兩個小時就夠了,剩下的就是一個人靜靜地看報、品酒,然后想些事情,自從父親過世,接掌整個企業(yè)之后,就一直是這樣過的,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或是欠缺什么。
他將平口杯擱在茶幾上,捏了捏眉心,又想起方才那通電話,既然許詠欣母子能幫公司賺錢,就按照當初雙方說好的條件,等她的兒子念小學之后再放他們自由,接下來就該物盡其用,將棋子的用處發(fā)揮到極限,這跟私人恩怨無關,而是因為他是個生意人,既然花錢投資,就該得到回報。
至于那名叫做石佳佳的助理,目前看來沒什么大問題,但是工作態(tài)度并不是很積極,最好還是盯緊一點,要是想打混,他絕對會讓她以后的日子很難過,公司可不養(yǎng)沒用的員工。
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凌晨四點多了,藍競洋從沙發(fā)上起身,決定小睡一下再去公司上班,還有很多計劃等著進行。
只不過才剛躺下不久,便開始作起夢來,藍競洋明白自己是在作夢,因為夢中的他才七歲,父親工作再忙,還是會撥出時間給家人,和母親是一對人人稱羨的恩愛夫妻,甚至會一起牽著自己的小手到學校上課,那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可是這幅溫馨的畫面,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凄厲叫聲給破壞。
那年他已經(jīng)十歲,父親在外面有了第三者的丑聞被八卦媒體給揭發(fā),對方甚至已經(jīng)生了個女兒,而且只比他小四、五歲,母親整個人崩潰了,在她以為丈夫深愛自己的同時,其實他早已經(jīng)變心,有了別的女人,向來纖細敏感的她如何接受得了這個打擊?
母親的尖叫聲就像電鉆一般,深深地鉆進他的耳膜……不要再叫了!
他用手捂住耳朵,拒絕去聽,可是那聲音就是不肯停止。
“喝!”藍競洋倒抽了一口涼氣,睜開雙眼,同時也掙脫了惡夢,過了好幾秒的時間,意識慢慢地回到現(xiàn)實當中,才聽到手機鈴聲,這個時間會打過來的也只有他的秘書,應該已經(jīng)在樓下了。
“我很快就下去……”才按掉通話鍵,便發(fā)現(xiàn)自己滿身冷汗,于是掀開被子,只著一條黑色四角褲走進淋浴間淋浴,然后挑了一套西裝穿上,打理完畢,準時在七點以前離開家門。
趙秘書和司機以及一名固定跟在身邊的貼身隨扈,早已在銀灰色轎車旁恭候大駕,見他步出大樓,齊聲打了招呼!八{先生早!”
“早!”他平淡地回了一句,當四人坐定,司機發(fā)動座車。
藍競洋習慣性地伸手要跟趙秘書拿今天會議的簡報,不過放在自己手上的卻是熱呼呼的飯團。
“這是什么?”那口氣好像沒見過似的。
“藍先生的早餐,當然還有一杯溫豆?jié){!壁w秘書只希望大老板多照顧自己的身體,千萬不要為了工作,連吃飯和睡覺時間都省了!耙莱栽绮陀兄陬^腦清醒,人也會有精神,至于簡報,等進辦公室再看也不遲!
藍競洋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這名四十多歲的男人,目前還是單身,進公司已經(jīng)二十年,辦起事來有條不紊,自然無可挑剔,唯一的缺點就是嘮叨了些,不過這也是身為秘書的本分,不能說做錯了。
不想浪費時間爭辯,藍競洋默默地撥開飯團外頭的塑膠袋,咬了一口,不得不承認確實有點餓了。
見他又喝了一口豆?jié){,趙秘書不禁松了口氣,待在公司這么久,對于藍家的事自然一清二楚,也可以說是看著大老板長大的,何況他還曾經(jīng)擔任過老總裁的秘書,可是有些事只能放在心底,不能拿出來談,只能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能將這個孩子從地獄的深淵中拉出來。
在到達總公司之前,藍競洋已經(jīng)解決了早餐,并伸手要來簡報,開始逐條逐條地閱覽,直到銀灰色座車行經(jīng)一條林蔭大道,最后停在位于臺北市中心的“天仰摩天大樓”前,雖然不是全新建筑,卻是氣派宏偉,才暫時收回注意力。
由于八點不到,時間還很早,只有零星幾個員工早到,見大老板一行人踏進公司,也都自動讓出路來。
等他搭乘專屬電梯上樓,進入位在二十六樓的辦公室,便開始了一天的行程,有開不完的會議,還有看不完的報告,連午餐都沒空吃,直到下午六點多了,藍競洋總算在辦公桌后方坐下,拿起趙秘書準備的保溫杯,旋開蓋子喝了口水,便打算將置于一旁的文件拿過來看。
“這是藍先生的午餐……不過這個時間應該說晚餐了!壁w秘書適時奉上專程派人去五星級飯店買來的便當。
藍競洋看著炸得金黃酥脆的排骨便當,飄出誘人的香味,知道他是故意的,因為若問自己要不要外出用餐,一定會被打回票,索性連問也不問,直接把便當買來擺在面前,看到、聞到,自然就會勾起食欲.
“以后我想吃什么會跟你說。”他面無表情地說。
“是,藍先生!壁w秘書自然“聽命”于大老板,再以行動“勸諫”,這才稱得上專業(yè)。
他冷冷地睇了秘書一眼,終于拿起筷子,挾起那塊最醒目的排骨。
趙秘書扶了下鼻梁上的金邊眼鏡,藉由反光來掩飾眼底的笑意,幸好這個法子暫時還有用,否則大老板真的打算自虐下去,就算要讓商界的人不敢小看他,也不該用健康來當作代價。
“那我先出去了!敝荒苷f老總裁的影響太大,讓當兒子的想要走出他的影子,得付出比別人多好幾倍的心力。
待趙秘書出去,藍競洋克制著不要去碰觸手邊的文件,因為母親不喜歡有人一面吃飯、一面處理公事。
盡管這些年來她罹患憂郁癥,目前都在陽明山的大宅內(nèi)休養(yǎng),他還是每個星期天都會抽空去陪她吃頓晚餐。
鈴鈴……手機驀地響起傳統(tǒng)鈴聲,藍競洋看了一眼顯示著“石佳佳”三個字的螢幕,眸中閃過一道冷芒,將手上的筷子擱下,決定聽一聽對方要跟他報告些什么。
內(nèi)湖攝影棚——
對于才一歲多的寶寶來說,要照大人的意思擺姿勢、不斷換衣服,真的是件很辛苦的事,所以只要進棚就會開始哭,要哄好久才會停止。
這天拍攝結束,佳佳想起大老板的吩咐,隨時要將許小姐母子的事上報,于是打了電話,將寶寶的情況告訴他。
“……什么事?”一如往常毫無感情的嗓音。
天候的暖化似乎影響不了這座會移動的冰山,佳佳摸了摸發(fā)涼的頸后。“藍先生,事情是這樣的,寶寶已經(jīng)連拍三天,真的很累了,可不可以讓他休息幾天再繼續(xù)?要不然換其他小模特兒……”
藍競洋不容轉園地回道:“廣告必須如期推出,不能延后!
“藍先生應該親自來攝影棚看看,他還那么小……”佳佳在心里大罵他沒有人性,根本是吸血鬼。
“我是個生意人!彼吹降氖卿N售業(yè)績。
她再也顧不得電話禮儀,直接掛斷,否則真會破口大罵。
“我是個卒仔……”為什么剛剛不在電話里發(fā)飆呢?只因為他是大老板,而自己只不過是領薪水的小小助理嗎?佳佳真的好討厭自己只會私下氣個半死,但為了不惹麻煩,又選擇忍氣吞聲。
唉!現(xiàn)在辭職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