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斥喝花靈的聲音充滿著壓抑的狂暴。
「我也沒什么力氣說話好不好?可是……我總得了解一下,為什么只是睡一覺醒來,卻會看到妳?我現(xiàn)在在哪里?妳要把我?guī)У侥睦锶??br />
「這妳不用管!」
「很抱歉,辦不到。」花靈干凈俐落地應(yīng)著。
「妳還想挨打嗎?」拳頭揮到花靈鼻前威脅著。
「唉,咱已經(jīng)這么熟了,就不必再如此盛情招待我。在下可承受不起閣下更多『關(guān)愛』了!够`口氣好可憐:「再打下去,我小命沒了不打緊,可妳這樣費盡心思地把我抓來,肯定是要拿我威脅李格非什么、或需要我去做些什么事等等,這些都比此刻收拾掉我這條小命重要許多是吧?」花靈陪笑地將鼻尖前那顆蘊滿暴力的拳頭給小心挪開。
然而只是這樣小小的動作,就讓花靈痛得嘶嘶直抽氣。一張美美的臉早已失去健康的色澤,如今除了青紫之外,其余都是慘白無血色。不必照鏡子也知道這七八個月以來被李格非養(yǎng)出的白白胖胖,才這么幾天的光景,便被摧毀得一干二凈。如今她的模樣之慘不忍睹,絕對比恐怖片里面的「貞子」更具賣點。
還好李格非現(xiàn)在不在她身邊,不然她一定會慘遭退貨……即使眼下遭遇如此凄慘,天性隨性的花靈,還是有辦法苦中作樂。
「這有力氣耍嘴皮子,可見我下手還是太輕了。」聲音陰狠。
「太輕?」聲音揚高了幾度,忍不住跟劫匪講起道理:「我說富裕琴,本人現(xiàn)在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安好的皮肉,臉上也被妳的絕命連環(huán)甩給打成了豬頭。我活到現(xiàn)在二十六歲,這是第二次被打得這么慘過,本來我以為在十七歲那年洗心革面后,今生今世都將可以過著文明生活到死去,不必再度面對暴力痛毆——」一只手指抖抖抖的發(fā)指著施暴者。「可是妳不僅打了我,還差點把我打死!雖然現(xiàn)在是叫人幫我上藥了沒錯,可是每天只讓我吃一頓餓三頓的虐待,讓我生不如死,又比殺死我好到哪去了?!我現(xiàn)在還能發(fā)出聲音跟妳哈啦,不是我有力氣,我這只是在回光返照,差不多就要蒙主寵召去了!
「蒙什么召?」富裕琴被花靈一番亂七八糟的話弄得心煩:「妳別以為我不會殺妳,妳就能在我面前放肆!再胡言亂語下去,妳是不會死,但我可不保證妳能以完好的四肢回到盛蓮國!」
哇!好嚴重的威脅;`可沒有缺手斷腳的嗜好,衡量了下,很確定若再惹這個瘋子下去,自己雖然還是見得到明天的太陽,但沒手沒腳的,生活上總是不太方便、外形上也不太美觀,她在這兒可是以美貌在討生活的,要是有什么閃失的話,李格非一定會棄養(yǎng)她的,那她的幸福米蟲夢不就即刻化為泡影了……
所以,算了,語氣轉(zhuǎn)為安分,小聲而客氣地——
「那,可不可以請問一下,妳帶我回盛蓮國要做什么呢?」她一直以為富裕琴抓她,只是為了威脅李格非交出子熙的遺發(fā),可眼下看來,卻不像。到底她身上還有什么東西可以讓這個瘋子去圖謀的呢?
「妳以為我會告訴妳?」獰笑。
「我想也不會,不過人生有夢、希望相隨嘛,問一下也不會少塊肉,也許妳一不小心就告訴我了!
「啪」!毫不意外地招來一記重掌炮轟上臉。
身為一個瘋子,是沒有理智、不講道理的;`很明白,可是要她乖乖當(dāng)個「柔順可人」的俘虜,以她的性格來說,難度實在太高了,雖然她其實也很想明哲保身,畢竟誰喜歡沒事找打?但想到自己反正已經(jīng)被打得差一口氣就要昏過去了,那就——昏過去吧。
這一掌,讓她如愿以償。整個人被掌力打翻后仰,撞到后方的木頭,連哼一聲也來不及,便直奔黑暗王國觀光去也。
臨昏迷前,花靈心里想著,待她醒來,應(yīng)該就會到盛蓮國了吧?唉,不知道李格非現(xiàn)在怎樣了?她的失蹤,會讓他焦心如焚還是放鞭炮慶祝呢?
還是別想了,昏吧。
在全身上下都痛得快死掉的情況下,能昏倒就是一種奢侈的幸福,她得好好把握。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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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皇家議院開會完,蓮?fù)珱]有留下來與那些渴望與她親近巴結(jié)的官員談話,連蓮帝派人請她進宮一敘,都教她冷漠地拒絕了。徑自默然走出議院,不理會傳話宮人滿臉的愕然,當(dāng)然更不會理睬身后一大票人對她如此明目張膽的狂妄都為之錯愕的抽氣,其聲有如雷響。
雖然世人都知道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的頌蓮?fù)醪攀沁@個國家真正掌權(quán)的人,她是被先帝托付朝政的攝政王,所有上呈蓮帝的公文都會先由頌蓮?fù)踅?jīng)手處理后,再交到蓮帝那邊讓他簽呈,蓮帝僅有的權(quán)力就只在于在公文上蓋章。
身為男人的蓮帝,可說只是個用來裝飾用的擺設(shè),這輩子坐著蓮帝大位、享盡頂極尊榮,卻永遠不會有實權(quán)——可,即使是如此,蓮?fù)降资侨顺忌矸郑簧彽塾H自召喚進宮,怎么可以狂妄得公然不予理會呢?這簡直是大逆不道。
這頌蓮?fù)蹼m然是個冷淡透骨的人,但從來也不會逾矩失儀成這樣,如今,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莫非……莫非……外頭那些傳言是真的?頌蓮?fù)跻驗橹茏游醯乃蓝萑氙偪瘢呀?jīng)什么都不在乎了?!會有這樣的事嗎?如果周子熙對頌蓮?fù)跤羞@么重要的話,那當(dāng)年又怎么會把周子熙趕出京島,令他永生不得回來?
不解啊,真是不解……
雖不解,但又有誰敢在此刻不識相地趨上前去,攔住那個一臉陰沉的女人?
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覷、大氣也不敢再喘的當(dāng)兒,偏偏就是有人開口了,就見那人快步追上去,并揚聲喚道:
「頌蓮?fù)酰埩舨!?br />
眾人再度大抽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壞掉了,不然怎么會看到追上頌蓮?fù)醯娜司尤皇谴笏就礁惶旌纾?br />
富天虹耶!她與頌蓮?fù)醪恢皇钦卫砟钌贤耆嘧,常常在朝政議題上針鋒相對,幾乎可以說是對立得非常明顯的政敵了。更別說半年多前,周子熙被她的族親富裕琴給害死,頌蓮?fù)蹰_始無所忌憚清算富氏家族、全力撲殺富天虹的勢力,弄得曾經(jīng)富甲天下的富氏徹底潰敗,不僅消失于商場,更絕跡于盛蓮國。
要不是富天虹的勢力夠大,支持她的王族也還算頂?shù)米〉脑,今天的富天虹恐怕早就被頌蓮(fù)踅o砍進陰曹地府里去了。
然而這場報復(fù)還沒有終止,惹怒頌蓮?fù)醯暮蠊强膳碌,她的報仇抵死無休,至今仍在以各種方式對付富天虹。在這樣的情況下,誰也不能相信富天虹居然會跑上前去喚住頌蓮?fù)酰?br />
莫非……要示弱了?要懇求頌蓮?fù)醺咛зF手了?
有可能嗎?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吧!
要知道,朝廷上,最冷淡傲氣的人,非頌蓮?fù)跄獙伲欢@個富天虹心高氣傲的程度可也不遑多讓。數(shù)十年屹立于官場,又是平步青云的境遇,從未見她對任何人彎腰過,甚至在這半年多來被頌蓮?fù)鹾敛涣羟榈拇驌簦矝]見她為此眉頭多皺一下的……那么,現(xiàn)在是怎樣?
頌蓮?fù)跽J出富天虹的聲音,停住步伐,沒有轉(zhuǎn)身。
富天虹快步趕上,走到頌蓮?fù)跎韨?cè),先行了個禮。
「有事?」蓮?fù)瓎枴?br />
「請王允許臣下借一步說話。」
「為何?」
「臣下得到一個消息,相信頌蓮?fù)鯇Υ讼?yīng)有興趣了解!
「錯了,本王并不想從妳這里聽到任何——」拒絕,就要走人。
富天虹逾矩地打斷她,為了不讓頌蓮?fù)醢言捳f絕,快語道:
「關(guān)于周子熙真正的死因,我想頌蓮?fù)醪⒉恢!?br />
蓮?fù)徽,平淡的雙眸瞬間射出厲芒,牢牢地鎖住一臉平靜的富天虹,冰冷道:
「妳想杜撰子熙的死亡并非出自妳富家人的襲擊?」譏誚,而且?guī)е豢伤甲h。幾時這個女人變得如此愚蠢了?
「如果臣下想杜撰,也不會在七個月后的現(xiàn)在才開始做這樣的蠢事!垢惶旌缱藨B(tài)平和地回應(yīng)道。
頌蓮?fù)跎涞嘏c富天虹對視,想從她平靜無波的雙眼中看出什么,但對這個政敵的了解,讓她了解富天虹從來就不是個會信口開河的人。她敢這么說,一定是手握某些相當(dāng)具有真實性的證據(jù)才是。
子熙死亡的真相,還會有別的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子熙是被富裕琴派人襲船而亡的,如此舉世皆知的事實,富天虹還能怎樣去辯解?還能如何去扭轉(zhuǎn)改變?!
「你不會是想告訴本王,襲擊子熙的那些惡徒,不是富裕琴派的?」
「確是那不肖女沒錯!垢惶旌鐕烂C地點頭。
「既如此,妳什么也不必說了!」
富天虹很快擋住蓮?fù)牟椒ィ骸竿,您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周公子會突然離開青墨舫遠行?為什么李格非會突然倉促地安排周公子離開?還有,為什么李格非會寧愿被花家報復(fù),也堅持要挾持花神醫(yī),不怕遭受國法制裁?」
蓮?fù)囊粩Q,這些,同時也是她心中曾經(jīng)閃過的疑點,卻沒有人能回答她!可惡的李格非是唯一可以將事情真相呈現(xiàn)的人,但他卻跑了!拋下一切家財,臨走前還在她面前玩了跳崖那一套,讓她恨絕!這半年多來派出所有探子、武者在各國搜尋李格非的下落,常常就差了那一步,讓他狡猾逃脫掉!
見蓮?fù)徽Z,富天虹心中淡淡一笑,接著說下去:
「臣下打探到,周公子當(dāng)時已病入膏肓,亟需花神醫(yī)的救助,所以李格非才會不顧一切挾持花神醫(yī),將之囚禁于飛島。」
「病入膏肓?」蓮?fù)曇艉茌p。
「是的。因為周公子曾經(jīng)被誘騙服下『易蓮』,卻不曉得『易蓮』是一帖毒,在服下十?dāng)?shù)年后會毒發(fā)身亡,藥石罔效。真正害死周公子的,是『易蓮』,而兇手——」頓了頓,雖已是多此一舉,但仍是說完:「則是誘騙周公子服下『易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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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蓮的雨季已經(jīng)進入尾聲,不再天天飄雨。
不再有陰沉烏云蓋住湛藍的天,也不再見被雨水打殘的花葉在湖面飄零。
藍天白云天上飄、粉花翠葉水里搖。天地又回到了晴朗甜美的模樣,這是盛蓮真正的風(fēng)光面貌,教人舒心適意,一整天都是好心情……
「王君、王君……」青華從前院聽到了消息,心口一愀,即刻轉(zhuǎn)身飛奔王府西院,人還沒踏進居室里,便壓抑不住,失態(tài)地嚷叫出來。
周夜蕭半臥在窗邊的紫竹涼榻上,正沉默地與自己的頭痛對抗。沒有理會青華這少見的驚慌嚷叫。
「王君!」踏進居室里,見著了人,青華先是叫了聲,才想起自己的失禮,雖事態(tài)緊急,但仍是迅速行了個禮:「見過王君!
周夜蕭沒應(yīng)聲,一只手掌用力按壓著自己的額頭,目光定在窗外一枝已然開敗的蓮花上,毫不理會身外的所有喧嘩。
雖然王君沒有讓他說話的意思,對他的焦急也無動于衷,可是青華還是得快快把這件緊急的事說出來:
「稟報王君,王、王她回來了!正在前院發(fā)脾氣,看起來非常生氣呢!」
「是嗎?」她哪一天不生氣?周夜蕭心中好笑地想。即使平日冷淡的樣貌,也都是處于生氣狀態(tài)啊。
他見過蓮?fù)簧鷼獾臉幼,更見過無數(shù)次她快樂的樣子,所以知道,這十幾年來,蓮?fù)刻於疾豢鞓罚踔炼际窃谏鷼庵摹?br />
「屬下聽大總管說王一回來就命人去請花神醫(yī)過府,并同時命令武衛(wèi)過來西院這邊守著,別讓任何人出去!屬下就是趁武衛(wèi)還沒包圍過來時,先行進來。眼下,屬下猜西院的外墻都被四十幾個熊腰虎背的武衛(wèi)給團團圍住了!」
「是這樣嗎?」請花神醫(yī)過府?讓人將這兒圍。
周夜蕭輕揉著額頭,漠然地想:專程找來花神醫(yī),肯定不是為了來替他看。欢晌湫l(wèi)將這兒圍住,又是怕什么人偷偷溜走呢?他嗎?
何必多此一舉?她與他都知道,今生今世,他都是占定了王府西院的位置,至死才會離開了。他巴住這里的榮華富貴都來不及,又怎么會逃呢?誰要逃?真笑話不是?!
「王君,趁王還沒過來,要不要想想辦法,讓您先離開這兒……」
「為什么要離開?又能去哪兒?」雖然被頭痛折磨得渾身難受,但看著青華急得一張臉慘白的樣子,還是忍不住覺得有絲好笑。這個孩子,平時表現(xiàn)老成、做事精準確實,倒少見到他這么慌亂的時候。
「王君,請您別不當(dāng)一回事,王、王她……她看起來非常生氣,她一回來就把大門給踹破了,而且還把迎客廳給砸得稀巴爛,連大總管都不敢上前阻止呢!那怒火看起來就是針對王君您,您沒看到王的表情有多可怕,所以才這樣!真的,王君,請您想想辦法,先避一避吧!王現(xiàn)在真的很可怕——」
「碰」!外頭傳來一聲巨大的碎裂聲。青華忍不住渾身一抖!根據(jù)他的猜測,應(yīng)該是西院的大門被人給踹破了,而踹破門的人,不做第二人想,自然非頌蓮?fù)跄獙倭耍?br />
「王、王王王、王她來了!」身虛腿軟、唇抖舌結(jié),青華覺得自己很想逃,但卻提不起一絲力氣移動自己的身體。
周夜蕭坐在窗邊,所以清楚地看見蓮?fù)现粋人快步向這兒疾走而來。她的身后跟著一群顯得不知所措的傭仆,每個人臉上都驚恐失措,想要做些什么、阻止什么,卻又不敢在蓮?fù)鹑绱藵斓臓顩r下去冒險。
「周、夜、蕭!」隨著一聲怒吼之后,蓮?fù)珱_到周夜蕭的眼前。
「王!怪芤故挿路饹]有見到蓮?fù)b獰的臉色,輕緩下榻,雙手合放于胸,對她行了個完全的禮節(jié)。
「你——」咬牙欲吼,眼角瞥見傭仆的身影,沉喝道:「都離開!都出西院!馬上出去!」
只一下子,十幾個傭仆如潮水退去,轉(zhuǎn)眼間無蹤無跡。連無力走動的青華,也教內(nèi)總管給死揪活拽地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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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
偌大的起居廳里,只剩下蓮?fù)、周夜蕭,與許多年不見的花神醫(yī)。
「好久不見,花神醫(yī)!怪芤故捲谶@種情況下,仍能得體地打招呼。
「呃,對,好久不見。那個,我不知道頌蓮?fù)醢盐医衼硎且娔,不然我就可以順便把齊安一同帶來了。對了,你知道的吧?齊安是你大哥周天晴的兒子,好像從他出生后,你就沒見過吧?因為他一直被你二哥周子熙養(yǎng)在身邊,后來因為他過世了,李格非才將他托養(yǎng)在我身邊,我是想過應(yīng)該把他送回你這兒的,可是花靈希望我可以治好他身上的墨蓮,而現(xiàn)在齊安又離不開我,我也常常把這件事忘了,所以……」向來神經(jīng)超大條的花詠靜當(dāng)下就忘了「頌蓮?fù)跽谏鷼猓樕每膳隆惯@件事,自顧與周夜蕭談起家常來。
「花神醫(yī)!股?fù)刹皇强梢宰屓穗S便忽略的人。就見她走到花詠靜面前,冷冷地打斷她的話家常!刚垔呍谂赃呑源。」
花詠靜本來想客氣拒絕的,因為有些話如果當(dāng)下沒說完,她一定會轉(zhuǎn)眼就忘了的……不過,看到蓮?fù)菑埧植赖哪,立即很明智地將所有拒絕吞下,乖乖坐到一旁去。
「雖然腿不太累,但還是坐一下好了。反正我有帶書來看……」細聲咕噥,瞧沒人理她,她便從藥箱中掏出一本絕世孤本,開始津津有味地閱讀起來。
周遭的空氣又轉(zhuǎn)為沉窒迫人,蓮?fù)⻊萘枞说亓⒂谥芤故捝砬啊?br />
「我只問你一句:子熙當(dāng)年服下的『易蓮』,是不是你給的?」
易蓮?周夜蕭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陳年舊事,易蓮嗎?那么多年的事,他幾乎都給忘了……
恍惚的想起那些已然在歲月中淡去的記憶——
那名喚易蓮的丹藥,顏色鮮紅似血,雖然只有指甲片般大小,卻精細離飾著一朵美麗的蓮花,又散發(fā)著迷人的香味,引誘人將之吞咽而下。何況,這丹藥,蘊含一個美夢,吃了后,人生將會不同——至少,許多人暗地里都這么傳。
所以,當(dāng)年,他手上捧著一丸名喚易蓮的丹藥,來到子熙面前,對他道:
「這是易蓮。聽說墨蓮吃了可以轉(zhuǎn)為白蓮,但不是每個人服了都能發(fā)揮功效。你是金蓮,也是頌蓮?fù)踝钚膼鄣娜。可是你并不確定頌蓮?fù)鯋鄣氖悄愕娜诉是你身上的金蓮,是吧?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你跟她是真愛,就算你是墨蓮,他也會依然深愛著你。那么,你敢不敢賭呢?賭賭看,當(dāng)你身上的金色轉(zhuǎn)為其他顏色時,只僅僅是一個顏色的變化時,所謂的真愛,還會不會存在?如果你對真愛充滿信心,那你敢不敢證明給我看?」
他引誘著子熙,要他服下這顆丹藥,壞心地想要他的人生從此天翻地覆。雖然金蓮永遠是金蓮,他能破壞的其實有限,但這樣一來,也夠這兩位在戀情上甜蜜順遂的人手忙腳亂一陣子了。
他不知道易蓮的藥效會持續(xù)多久,當(dāng)然,有些人服用后,一點功效也沒有,端看各人體質(zhì)。更沒有人知道,身為金蓮的人倘若服用的易蓮,會產(chǎn)生什么變化?誰會知道呢?畢竟全天下有哪一個金尊玉貴的金蓮會沒事找事的吃下易蓮這種東西?
把易蓮拿給子熙服用,也不過是自己想為難他一下而已。因為他總是樂意看到子熙為難苦惱的表情。身為一個天之驕子,子熙臉上永遠是陽光普照,看不到絲毫陰郁,而他,就是要子熙陰郁。
子熙向來順服于他的索求,那次當(dāng)然也沒有例外,他吃下了。而且,很快陷入昏迷!一昏迷就是兩天,把他嚇得幾乎死去。
那時頌蓮?fù)踹不知道他對子熙干了什么好事,還一徑地安慰他,以為他是宿疾復(fù)發(fā),以為子熙只是被繁重如牛毛的皇室婚禮事宜累垮。幸好子熙醒來后,一切安好,連身上的金蓮也分毫未變,那時,他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不平,更恨自己有著這樣丑陋的心盡……
子熙好好的,什么也沒變,還是金蓮;正如他,依舊是銀蓮,不會變的。
那時,蓮?fù)c子熙即將成婚,子熙也即將入皇宮接受老宮人「檢蓮」,確認他是金蓮后,才正式登錄進皇家族譜,然后公開的婚禮才會開始進行……
可是,也就在檢蓮那天,從皇宮里傳來震驚世人的消息——
周子熙不是金蓮!非但不是金蓮,而且還是最丑陋的墨蓮!
周子熙是個冒充金蓮的墨蓮!
他是個可恥的墨蓮!
然后,所有混亂自此而生,周氏家族被世人唾棄,被嘲弄與怒火攻擊得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沒有其他選擇地一一從京島出走。
可憐的子熙也在皇宮里消失,聽說被老蓮帝下令給關(guān)入天牢,待一切審判之后,若不是被判死刑,八成也會被流放到殘蓮島當(dāng)奴隸,悲慘地度過余生——世人都這么肯定地說著。
而他,身為周子熙的孿生弟弟,自然逃不過這場風(fēng)波,他也被抓進宮驗身,認定他八成也是可恥的墨蓮,卻同樣以銀蓮來欺騙世人。
畢竟那么完美的周子熙都會是墨蓮了,他這個次貨又怎么可能會好到哪兒去……
但他沒有,他仍是銀蓮,貨真價實的銀蓮。
……
「你說。∽游醴玫囊咨徥悄憬o的,對不對?!」雖然心中有了答案,但蓮?fù)允且芤故捰H口承認。
「是!
「你該死!」蓮?fù)谥芤故捳f出了「是」字后,便一拳揮過去,將周夜蕭給打倒在臥榻上。
「是我。是我騙他服下易蓮,沒有錯!购芡,被揮中的肚子很痛。幾乎讓他發(fā)不出聲音,但他仍是凝聚所有力氣,將話說出:「我就是那個害子熙從金蓮變成墨蓮的人,我就是害他身敗名裂再不能在京島生存下去的人,我就是……」
「你還敢說!你還敢說!周夜蕭!你的心為什么如此歹毒?你還是人嗎?天下間有你這樣的弟弟嗎?因為自己的嫉妒,就把親兄長害死!你害死了子熙!你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易蓮是一帖毒!所以你騙子熙吃下去,你要他的命,所以你要他吃下易蓮!」蓮?fù)拥米テ鹚兄?br />
為什么他聽不懂蓮?fù)谡f什么?周夜蕭承受蓮?fù)械氖Э兀簧復(fù)┝Φ淖ゾ,甚至勒住他頸項,無法呼吸。身體很痛苦,但腦中卻是不由自主地閃過一個又一個的問號,不明白當(dāng)年他騙子熙服下易蓮一事,為什么會與子熙的死有關(guān)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也許……他可以直接去問子熙吧?
蓮?fù)錆M狂暴的雙掌在他頸子上施力,空氣再也進不了他身體里,他想,他很快就要見到子熙了……
才正這么想,唇邊甚至悄然浮現(xiàn)一抹笑時,就見頌蓮?fù)醪恢趺吹赝蝗环砰_箝住他脖子的雙手,整個人往后踉蹌了好大一步,像是差點就站不住的跌倒了!
怎么……回事呢?
「唉……」花詠靜無奈地嘆口氣。對一臉狂怒正瞪著她看的頌蓮?fù)醯溃骸疙炆復(fù),妳太激動了,對身體不好。我瞧妳心肝睥肺腎五內(nèi)俱焚,頭頂都在冒煙了,這樣實在不好,對養(yǎng)生大大不利,所以才給你小小扎一下。」晃了晃手上一根四寸長的銀針,很客氣道:「只是舉手之勞,妳不用感謝我了。」
「花……詠……靜!」身體仍然沒法律動自如的蓮?fù)荒芤а腊l(fā)出一點聲音。
「就說妳別急著謝我了嘛,再等等,一會兒就好了。現(xiàn)在先休息一下,等會妳好了,隨便妳怎么謝我都成!勾蠓降負]揮手,決定暫時不理她。轉(zhuǎn)身對周夜蕭道:「你的氣色很差呢,不只是被頌蓮?fù)醮蚰且幌碌年P(guān)系吧?要不要我?guī)湍憧匆豢?反正都來府上了,就都看一下!?br />
周夜蕭好不容易喘過氣后,搖搖頭?戳搜廴匀慌饹_天卻無法開口說話的頌蓮?fù),然后轉(zhuǎn)向花神醫(yī),啞聲輕問:
「王說那易蓮是帖毒,是真的嗎?」
「嗯,是的。我因為在幫齊安治療,所以把這幾百年來跟墨蓮有關(guān)的藥物都拿來研究一番,發(fā)現(xiàn)其中就屬易蓮是一帖劇毒。這毒是慢性的,通常服用后十幾年才會發(fā)作,然后慢慢衰竭而亡!裹c點頭,沒發(fā)現(xiàn)周夜蕭臉色一片死白。徑自邊想邊往下道:「剛才頌蓮?fù)踉谇皬d問我是不是幫周子熙治療過,我說沒有。我還來不及見到周子熙,他就出意外亡故了。不過聽說他服用過易蓮,我就肯定了就算那時他沒有遭受到襲擊的意外,應(yīng)該也活不了幾天了。那易蓮的解藥,我到現(xiàn)在還配不出來呢!
「是你……是你!」蓮?fù)蘼暤,努力發(fā)出聲音吼:「是你害死子熙……是你用天殺的易蓮害死……子熙,害死我的……子熙!」
「不……不可能……」周夜蕭臉色灰白得有如已經(jīng)死去。
花詠靜覺得這個說詞不對,很實事求是地插入他們的談話道:
「妳在說什么啊?雖然周子熙是身中劇毒沒有錯,不過我明明聽說他是死于襲擊的嘛,如果他沒有被襲擊,接下來才會因為毒發(fā)而死。妳現(xiàn)在是在胡言亂語什么?無論如何,周子熙是死于意外,總是改變不了的事吧?」做人不可以隨便胡言亂語,這樣不太好。
可惜,沒人理她。
「怎么會?易蓮居然是毒?」喃喃輕語,失魂落魄地。
「對啊,它是毒。我正要寫篇文章到皇家學(xué)刊公開說明這件事呢。這種毒是沒藥救的,服用它的人會在未來幾年內(nèi)受它折磨,到最后衰竭而亡。像周子熙這樣,第十五年才發(fā)作,已經(jīng)算很有福氣了,一般通常活到第八年就差不多該毒發(fā)身亡了呢……」
「是嗎?」周夜蕭突然慘笑出聲。
「你居然敢笑!這很好笑嗎!」他的笑惹來蓮?fù)薮蟮呐,要不是被花詠靜下的禁制還沒完全沖開的話,肯定會撲上來給他一頓好打。
「服了易蓮的人,會死是嗎?」周夜蕭再度問花詠靜。
「會死人沒錯。沒藥醫(yī)的!够ㄔ侅o很有耐性。
「那么……」周夜蕭無視蓮?fù)呐,依舊在笑,笑得好悲慘好凄絕。然后,定定地望著這個盛蓮國醫(yī)術(shù)第一的女子問:「我為什么還活著?」
「?」花詠靜不明白周夜蕭的意思。
周夜蕭舉步維艱地走到花詠靜面前,一手揪住她衣領(lǐng),質(zhì)問:
「如果服用了易蓮的人會中毒死去的話,那為什么我還活著?為什么我沒有死?」
服了易蓮的人不只是子熙。
比子熙更早一天,他周夜蕭,也服了易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