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好書信后,魯以安一臉慎重地交到隨從手中。
“你立刻快馬加鞭地趕回京城,將這書信呈交皇上。”
隨從拿著書信,臉上滿是訝異。
“大人剛才不是答應了她們——”
魯以安瞪了他一眼,責道:“蠢啊你!皇上這些年來,心里始終對宋家感到愧疚,我為人臣子,難道能不替皇上分憂解勞嗎?況且,若是皇上發現我瞞著這事兒,我這顆腦袋還能保得住嗎?”
權衡輕重之后,他也只好違背了對宋晴紫和瞿大娘的承諾。
“是,屬下懂了!
“還有,在你動身之前,給我派幾個人暗中盯住她們,若她們有任何搬遷的舉動,立刻回報!
“是!
從剛才宋晴紫和瞿大娘的反應,魯以安心知肚明她們根本不想與京城有任何瓜葛,倘若她們因此連夜逃跑,他也得知道她們跑哪兒去才行。
京城 丞相府
丞相蕭建忠的府里,奇花名樹、假山池泉、回廊曲橋,極為富麗堂皇,此刻因為三皇子李景遙的駕臨而更顯富貴不凡。
偌大的庭院中,李景遙才與丞相之子蕭立岡比試完身手,李景遙略勝一籌,此刻兩人正坐在蓮花池畔的石亭中對飲談天。
“哈哈,真是暢快!”李景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的眉宇之間盡是意氣風發的神采。
今年二十四歲的他,不僅有著挺拔修長的身軀,更有著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孔,再加上與生俱來的尊貴氣勢,簡直令京城所有尚未婚嫁的閨女為之傾倒。
然而,身為三皇子的他,可不光只有副好看的皮相,文韜武略皆不凡的他,是當今五個皇子之中最為出色的一個。
“是啊,好久沒有這樣活動活動筋骨了。”蕭立岡朗聲笑道,一點兒也沒有因為剛才敗下陣來而懊惱。
三年前,蕭立岡受爹所托,要送一批字畫前往姨娘家,想不到才出京城不久,就碰上一群盜匪想要打劫一名身穿華服的公子。
盡管那公子有著頂尖的武藝,那些盜匪看來根本不是對手,然而有著俠義心腸的他,豈能在一旁冷眼觀看?
當下,他二話不說地拔刀相助,兩人聯手將那群盜匪打得落花流水,后來才知道,原來那公子是微服出游的三皇子李景遙。
那次的事件之后,原本并沒有什么交集的他們,因為年紀相仿、氣味相投而結為莫逆之交,偶爾會像今日這般地切磋武藝、暢飲美酒。
兩人對飲了一會兒后,蕭立岡突然問道:“三皇子殿下如今都已二十有四,還沒打算立皇子妃嗎?”
李景遙聞言一哂,笑道:“你怎么也關心起我成不成親的事兒了?”
“誰叫殿下是立岡的知己好友,立岡自然希望皇子殿下可以早日娶得如花美嬌娘。
李景遙微一聳肩,并不是很在意。
“這事兒不急,總要遇上讓我想娶的女子才行吧。”
“殿下不急,難道皇上也不急嗎?”
李景遙朗聲一笑!斑@你就甭擔心了,除非是我自己中意的對象,否則即使父皇催也沒用,父皇心里也很清楚這點的!
“那可真好,哪像我爹,三天兩頭就催我快成親,甚至還幫我物色了好幾個千金閨秀,只差沒將她們的畫像一張張貼在我面前讓我挑選了!笔捔嘈。
“難為你了!崩罹斑b同情似地拍了拍好友的肩。
他們的性情相仿,同樣都不喜被人強迫,尤其成親這等終身大事,豈能隨隨便便選一個了事?
妻子可是要與自己相處一輩子的人,除非是他真正心儀、喜愛的女子,否則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別提我了,愈提愈悶哪!”蕭立岡嘆了口氣,話題一轉地說:“倒是皇子殿下遲遲沒有人選,我看倒不如考慮考慮我家妹子,好歹她也是京城一大美人哪!”
李景遙聞言,哈哈笑了幾聲,隨口說道:“若父皇催得急了,我會好好考慮一下你的提議!
自從與蕭立岡結為好友以來,他前前后后進丞相府的次數已經數不清有幾回了,自然也見過蕭立岡的妹妹——蕭櫻櫻。
那個文靜秀雅的女子雖然不曾在他的心中激起一絲波瀾,但至少他對她的印象還不壞。
“聽見沒有?三皇子說會考慮考慮的!”蕭立岡忽然提高音量,往李景遙身后的方向喊道。
李景遙回頭望去,就見回廊下佇立著一抹身影,那不是別人,正是剛才他們才提及的蕭櫻櫻。
一發現自己成了他們注目的焦點,蕭櫻櫻瞬間紅了雙頰,羞惱地瞪了哥哥一眼之后,轉身跑開了。
“嘖,連自個兒的妹子也捉弄?”李景遙笑道。
“天地良心,是她自個兒要杵在那兒,眼巴巴地往咱們這兒張望的。我瞧她似乎真的對皇子殿下挺有幾分意思的——”蕭立岡原本還想多替自家妹子美言幾句的,可一名仆從卻急匆匆地跑了來。
“啟稟三皇子、少爺!”
“什么事?”蕭立岡問。
“皇上派人傳話,說有要事召三皇子入宮。”
“喔?”李景遙一怔,心底浮上一抹疑惑。
他是從皇宮離開之后,才到丞相府來的,怎么這會兒父皇又要召見他?難道出了什么事?
離開丞相府之后,李景遙立刻進宮,在御書房覲見皇上。
“兒臣見過父皇!
行禮之后,李景遙抬頭暗暗端詳父皇的神色。
原本他心想可能是宮中出了什么事,父皇才會急召他入宮,可這會兒卻見父皇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然后像是甚感滿意地猛點頭。
李景遙的一雙劍眉微皺,心里不由得納悶了起來。
“父皇召見兒臣,不知有何要事?”他索性開口問個明白。
“景遙,你今年二十有四,早可以立皇子妃了!
皇子妃?李景遙一愣,心中不禁微哂。才和蕭立岡聊到這個話題,想不到這會兒立刻就被父皇催婚了。
“兒臣不急!崩罹斑b不疾不徐地說。
“怎么會不急?你的兩位皇兄都在二十那年就立了皇子妃,你還晚了他們足足四年之久哪!”
李景遙聞言,不禁在心中一嘆。
看來真正急的人是父皇吧,竟然還為了此事特地召他進宮,看來是打定主意要他早日成婚了。
照這個情況下去,難保父皇等等不會一時興起,指個郡主或是哪位大臣家的閨女,要他乖乖成婚了。
李景遙心想與其如此,倒不如真娶了蕭櫻櫻吧!
心思既定,李景遙便說:“倘若父皇非要兒臣成婚不可,兒臣心中也不是沒有屬意的人選!
聽見這樣的回復,皇上的臉上不見半絲喜色,反而皺起了眉頭。
“是什么人?怎么先前沒聽你提過?”
“啟稟父皇,兒臣屬意的對象是丞相大人之女——蕭櫻櫻!崩罹斑b的語氣雖然肯定,心里卻突然閃過一絲不確定,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無法清晰的想起蕭櫻櫻樣貌,只記得她似乎有張秀麗的容顏。
不過也罷,至少那蕭櫻櫻是他至交好友之妹,性情又似乎挺溫和柔順,也沒什么可挑剔的了。
他心想,既然是丞相之女,父皇應該樂觀其成,想不到卻——
“不成!你不能娶她!”
李景遙的劍眉一挑,一抹疑惑涌上心頭。
“為什么不成?”沒道理呀!
就算父皇沒料到他屬意的人是蕭櫻櫻,應也不至于這般斷然反對,除非是父皇已經……
“父皇有更好的人選。”皇上說道。
果然!李景遙的眉頭一皺。
“父皇說的是什么人?”
皇上沉默了一會兒后,忽然輕嘆一聲,問道:“十年前,朕誤信奸臣顧力申的誣陷,殺了當年吏部尚書宋睿庸一家,這件事你可還記得?”
“兒臣記得。”李景遙點了點頭。
當年他十四歲,已經算是個小大人了,自然記得那件大事。
況且,這些年來,父皇曾不只一次地喟嘆當年誤殺了忠臣,讓他想要對此事沒印象也難。
不過,當年的事件跟他的婚事有什么關系?
這個疑問才剛浮上心頭,皇上又接著說道:“朕前些日子派魯以安到蘇州去辦事,結果他捎回了訊息,說是宋家的千金原來并沒有死,當年她的奶娘帶她逃到了蘇州去,目前以賣肉餅維生。”
“什么?竟有此事?”李景遙訝異之余,隨即想到這當中的關聯!案富试摬粫且胰⑺渭仪Ы鸢?”
“沒錯。朕對宋家有愧欠,如今知道那宋晴紫還存活于世,豈能坐視她流落江南,靠賣肉餅維生?朕已經派人傳朕旨意,接她回京城與你完婚了!
聽了父皇的話,李景遙的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抗拒。
硬被塞個女人要當他的皇子妃,他已是滿心不愿,更別說是被父皇當成“贖罪”的工具,那他更是難以接受!
“為什么是兒臣?”他劍眉緊蹙地問。
就算他的兩位皇兄皆已立了皇子妃,可是另外兩位皇弟也都已年滿二十,又何必非他不可?
“因為你夠出色。朕既然要為宋睿庸的女兒選個夫婿,自然得選最好的,才對得起那位對朕一片赤誠卻錯遭殺害的忠臣!”皇上說著,想起當年的往事,忍不住又是一聲喟嘆。
他還記得宋睿庸仍在世時,常以家中有個乖巧、懂事又標致的小女兒為傲,就連他這個當皇上的,都不只一次耳聞宋晴紫才不過五、六歲時就能彈得一手好琴,寫得一手好字。
而根據魯以安的回報,這些年來,宋晴紫和她的奶娘一直在蘇州以賣肉餅維生,她們婦孺兩人這十年來能夠互相扶持,相信她是個外表纖細嬌弱,但內心卻相當柔韌、堅強的女子。
從各方面來看,他都相信他的三皇兒和宋晴紫十分相配,也因此打定了主意要促成這樁婚事。
李景遙聞言,一股火氣倏地涌上胸口。
“因為我夠出色,所以就要被推去當父皇贖罪的工具?!”他難掩氣憤,語氣也激動了起來。
皇上的臉色一沉,喝道:“放肆!注意你的態度!”
“我……兒臣實在難以接受這樁婚事!況且,兒臣已打定主意,要娶丞相之女蕭櫻櫻。”
雖然他并不是真的非蕭櫻櫻不娶,但是此刻他寧可娶蕭櫻櫻,也不要娶個不知道是圓是扁的宋晴紫!
見他擺明了不想娶,皇上卻沒打算改變主意。
在他的五個皇兒當中,就屬三皇兒最出色,因此當他決定要讓他的其中一位皇兒迎娶宋晴紫作為彌補的時候,心中唯一的人選就只有三皇兒一人而已。
“朕心意已決,今日召你進宮,只是將這件事情告知你而已,你就等著迎娶宋晴紫當皇子妃吧!”皇上的語氣斷無轉圜的余地。
“父皇——”
皇上擺了擺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昂昧,退下吧。朕有些乏了,要去歇一會兒。”
見父皇頭也不回地離去,擺明了完全不接受他的拒絕,李景遙不由得怒在心中,一雙劍眉也蹙得死緊。
可惡!竟然要將他當成贖罪的工具,這叫他如何能接受?
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讓父皇打消這個念頭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