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只是個比喻,聽雨姑娘先前在飛煙樓里,無法常伴左右,豈不像是生死兩隔?」明蕓秀隨口瞎說。
「那個牌位又是怎么回事,二公子連爹娘都換了不成?」言松接著質(zhì)疑。
「那是聽雨姑娘那邊的親人,言公子,你想必也知道衛(wèi)國公府的人是怎么對待我夫君的,所以這回拜堂時就拜了聽雨姑娘的親人!姑魇|秀再編了個理由來敷衍他。
「是嗎?我怎么覺得方才的二公子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一點都不像原來的他了!寡运梢庥兴傅木o盯著她問。
「你也知道,他心悅聽雨姑娘多年,能娶到聽雨姑娘,了卻他多年的心愿,他約莫是太高興了,才不像平常那樣!拱l(fā)覺言松似是察覺什么,明蕓秀索性自怨自艾起來,「他娶我時都沒那么高興呢,真教人傷心!
為了避開他喋喋不休的問題,她掩著臉,裝作悲戚的模樣站起身,「我不想再待在這了,我先回去了,言公子請自便!拐f完,她就提步往外走。
滿臉疑竇的言松無人可問,最后悻悻然的離去。
回了自個兒的寢房,明蕓秀讓邱嬤嬤她們都下去休息,自個兒一個人待在房里,猛然思及一件事,她有些焦灼的在房里來回踱著步子。
雷子望不會用舒長貞的身子與古聽雨圓房吧?
她可以忍受他用舒長貞的身子與古聽雨拜堂成親,但想到舒長貞可能必須碰別的女子,就有些難以忍受。
舒長貞是她的夫君,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屬于她的。
他那雙手臂只能枹她,他那張嘴只能親吻她,想到有人用他的身子擁抱別的女子,用他的嘴親吻別的女子,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是很同情他們兩人,但是要她出借丈夫的肉體給別的女子,她委實做不到。
她想到喜房去提醒他們這事,但走了兩步便頓住步,想到他們陰陽相隔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已成親圓了這心愿,此時去打擾他們似乎有些殘忍。
何況萬一雷子望真用舒長貞的身子,與古聽雨做了那事……那她此時過去,也阻止不了什么。
越想,明蕓秀便越焦躁,一顆心宛如在鍋里煎著的魚一樣,翻來覆去難以平靜。
她一夜難眠,佇立在窗前,瞅著漆黑的天際飄下白茫茫的雪花。
想到先前拜堂時,雷子望含著淚,那絕望又癡情的眼神,她的心驀地軟了下來,輕咬著唇,喃喃說道:「罷了、罷了,就當(dāng)成全他們一次,但以后絕不會再有以后了!」
她在房里枯等了一整夜,直到翌日天亮,舒長貞才回了寢房。
明蕓秀瞥見他進來時仍穿著那身喜袍,從他的眼神里,她認(rèn)出這人是舒長貞本尊,連忙迎上前去,「你回來啦。」
「嗯,我困死了!顾贾z的雙眼透著掩不住的疲憊,進房后,直接躺到床榻上,和衣就睡。
「你昨晚都做了什么?」明蕓秀在一旁搖著他問。
他微微睜開眼,一把將她摟進懷里抱著,咕噥了句,「蕓秀,陪我睡會兒!
她著急的想知道,「昨晚你們有沒有……」
「子望和聽雨昨晩對看了一整夜,困死我了,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說,乖。」他說著眼睛一閉,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讓魂魄上身,一時半刻對他身子影響不大,但他這是頭一回讓雷子望附身一整夜,魂魄的陰氣侵蝕他身上的陽氣,令他異常疲憊。
聽見他們只是對看了一整夜,明蕓秀緊繃著的臉頓時露出笑容,一晚上的焦慮因為這句話全被驅(qū)散了。
她替他掖了掖被角,瞥見他身上的喜袍,小心地替他脫下,而后便托著腮坐在床榻旁,垂眸怔怔的看著他的睡容。
睡著的他少了平日里的那份戾氣,宛如當(dāng)年她在山上遇上時那般溫良柔善。
明明就是一個溫柔的人,要逼著自己變得心狠手辣,即使如此,也掩蓋不了他本性的良善。他常常讓雷子望附他的身去見古聽雨,這不只是因為雷子望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因為存在他心底的那抹良善溫柔,并沒有真正被扼殺。
她在他耳邊輕喃道:「只要是你,什么樣子我都愛!
古聽雨的性子柔雅溫順,說起話來細(xì)細(xì)柔柔的,明蕓秀在她面前都不自覺的放輕了嗓音,叮囑她,「你放心,我會跟著你一塊去見婆婆,這舒家人個個都如狼似虎,一掐著你的弱點,就會撲上來狠狠咬住你,所以你記著,不管她們話說得有多刻薄,你都別當(dāng)真!
婆婆一早就派了個丫鬟過來,讓新進門的古聽雨過去請安。
古聽雨的身分與她不同,她還能裝裝病避開婆婆,但古聽雨身為侍妾,若是也這么做,只怕婆婆不會留情,而是直接派人過來教訓(xùn)她,為免她遭婆婆刁難,她只好親自陪古聽雨走一趟。
古聽雨面露一絲懼意,「她們?nèi)羰菫殡y我,我該怎么做才好?」以前她也曾聽雷子望提過衛(wèi)國公府的一些事,知曉里頭的人泰半都不是什么好人,她害怕自己應(yīng)付不來。
「到時候再見機行事,有我在,我會幫著你的!
「多謝二少奶奶!构怕犛瓿A藗身,向她道謝。
明蕓秀挽著她的手笑道:「你別跟我這么客氣,我夫君與雷公子就像親兄弟一般,咱們也像姊妹一般相待就好!
「嗯!顾p輕點頭,與明蕓秀一塊走出院子,準(zhǔn)備去向李氏請安。
兩人渾然沒發(fā)現(xiàn)雷子望也跟來了,他跟在舒長貞身邊多年,自是知道李氏是什么樣的人,不放心自家妻子去見那老妖婆,所以舒長貞一早出去前,他便讓舒長貞將玉墜留在房里,打算親自跟著過去。
兩人一路來到李氏住的跨院,謝映、杜虹還有其他小妾都已等在小廳里。
李氏還未出來,明蕓秀便拉著古聽雨走到謝映身邊,笑著朝她喊了聲大嫂。
謝映看了她一眼,微微朝她頷首示意,沒出聲。
杜虹一瞧見她,便酸了她一句,「喲,咱們二嫂這病終于痊愈了呀!棺源蛎魇|秀嫁到衛(wèi)國公府后,幾乎都「抱病」在身,鮮少來向婆母請安,對此她又羨又妒,她也不想天天來向婆母請安,看那老太婆的臉色,但又沒膽子裝病不來。
明蕓秀佯作柔弱的按著胸口,輕蹙眉心,「還沒全好呢,還在服藥,只是今日聽雨第一次過來拜見娘,我擔(dān)心她不熟悉咱們府里的規(guī)矩,萬一沖撞了娘,惹娘生氣,那可不好,所以便撐著身子陪她來一趟。」
杜虹皮笑肉不笑的哼了聲,「二嫂對二伯的小妾還真是關(guān)心啊!棺约艺煞蛴J覦古聽雨的事,她早知情,因此她對聽雨打心眼里厭惡。
「都是一家人,聽雨又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多關(guān)照她一些也是應(yīng)當(dāng)!姑魇|秀用著一副溫良賢淑的表情說道。
杜虹還想再說什么,這時,李氏走了進來,一屋子的人連忙朝她福身行禮問安。
李氏坐下后,擺擺手讓她們也坐下。
明蕓秀坐在謝映的下首,古聽雨是侍妾,需與其他的侍妾們坐到后頭的矮凳上。
李氏朝明蕓秀看去一眼,語氣不陰不陽的說道:「你這身子好了?」
明蕓秀溫聲回道:「這陣子我的腦袋時不時就會犯頭疼,每天還會抽搐個一兩次,大說還得再服好一陣子的藥,為免在娘跟前失態(tài),所以無法每日來向娘請安!拐f著這話時,她刻意抬手揉著那日被果子砸到的額頭,有意提醒李氏,自己之所以「犯病」,可是全拜她所賜。
李氏沒好氣的道:「你這病別是娘胎里帶來的吧,萬一治不好,日后怎么替長貞生兒育女?」她可不怎么相信一顆果子能把她給砸出這么大的毛病來。
明蕓秀不疾不徐的回道:「也許如娘所說真是胎里就有病,只是這些年來一直好端端的,也不曾發(fā)過病。」言下之意是指,她會犯病,還是李氏所造成。
李氏哪里會聽不出來她這弦外之音,目光一沉,倘若不是礙于舒長貞,她早讓婆子甩她幾個大巴掌了。
這氣不能朝她身上撒,李氏轉(zhuǎn)而看向古聽雨,「你就是長貞新納的那個侍妾?」
古聽雨起身柔柔的應(yīng)了聲,「是!
李氏存心刁難她,沉聲道:「你聲音那么小,說給蚊子聽呢。」
古聽雨提高嗓音回道,「回夫人的話,正是奴婢!
「我聽說你是青樓里的一個妓女,這可是真的?」古聽雨的來歷她早一清二楚,這么問不過是想要羞辱她。
「是。」古聽雨輕掐著手絹應(yīng)道。
見婆婆有意為難她,杜虹也落井下石道:「娘,我聽人說青樓里的妓女都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這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真不知二伯是怎么想的,那些清清白白的姑娘不要,偏偏看上一個青樓妓女,還迎回來,也不怕沾上什么臟東西!顾獗揪筒缓,對古聽雨又極不喜,一開口便是夾槍帶棍的嘲諷。
跟來的雷子望聽見她的話,憤怒地飄過去對著她拳打腳踢。
杜虹隱隱覺得身前似有一陣陣?yán)滹L(fēng)拂過,不禁攏了攏襟口。
李氏聽見她的話,冷著臉附和道:「長貞性子桀驁不馴,聽不進別人的勸,咱們一心為他好,他只當(dāng)咱們是要害他,納了個妓女進門,他不怕人家笑,咱們還要臉面呢!
古聽雨見她們左一句妓女右一句妓女的不停羞辱她,也不敢反駁,臉色發(fā)白的咬著下唇。
見她這般委屈的模樣,雷子望心疼死了,抬手想擁住她,整個人卻穿過她的身軀。
他泄憤般的跑到李氏跟前,即使知道打不了她,仍是抬手狠狠甩了她幾巴掌,想替心愛的妻子出氣。
李氏覺得面前不停有冷風(fēng)拂來,疑惑的朝四下瞅了瞅。
明蕓秀見婆婆和杜虹蓄意讓古聽雨難堪,出聲替她說了幾句,「娘,聽雨出淤泥而不染,她身在濁世心如白蓮,比起很多人來都還要清白無垢,否則夫君那么挑剔的人,哪里會隨隨便便就瞧上,就像他娶我也是千挑萬選才選中我一樣,倘若真是品性低劣不堪的人,我夫君是絕瞧不上的,娘就無須多慮了!顾聪蚨藕纾庥兴傅恼f了句,「弟妹與其替我夫君操這心,還不如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三叔!
杜虹登時怒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明蕓秀盈盈笑,「弟妹想到哪去了,我是見天氣越來越冷了,讓你多留意留意三叔的身子,多給他補補,咱們?yōu)槿似拮樱疹櫡蚓纳碜颖揪褪翘旖?jīng)地義的事!拐f完,她身子忽然一晃,險些要從椅子上摔下。
旁邊的一菊連忙扶住她,焦急的喊了聲,「二少奶奶怎么了?」
「我好像又要發(fā)病了,快,扶我回去吃藥!」
一菊要攙她起來,可她彷佛真的難受得撐不住身子,一菊一個人扶不起,明蕓秀虛弱的朝古聽雨喊了聲,「聽雨,過來扶我回去。」
古聽雨連忙走過去,與一菊二人一邊扶著她。
她站起身后,朝李氏虛弱的說道:「娘,我約莫又要犯病了,恕媳婦先告退。」
李氏沉著一張臉,也不出聲。
明蕓秀沒得到響應(yīng),等了會兒,身子忽然一軟。
一菊嚇得驚呼了聲,「二少奶奶!」
「快扶我回去吃藥,免得在娘跟前犯了病,對娘不敬!姑魇|秀氣虛的吩咐了句,不再等婆婆開口,示意一菊和古聽雨扶她離開。
她們走后,杜虹不滿的質(zhì)疑道:「娘,我瞧她說不定是裝的,方才分明還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間就犯病了?」
一向寡言的謝映冷不防的說了一句,「她就算是裝的,你又能拿她如何?」
杜虹駁道:「她若是裝的,就讓娘抬出家法來治治她,不能讓她再這般囂張下去,否則她真當(dāng)咱們都是好糊弄的,以后娘還能管得住她嗎?」
謝映淡漠的臉上閃過一抹嘲弄,提醒婆婆一件事,「上回娘都還沒讓人掌摑她,外頭就傳岀那謠言,若真動了她,咱們府里的名聲怕是要更壞了!
她嫁進舒家多年,冷眼看著舒家人與舒長貞明爭暗斗,見舒長貞一人就震住舒家那么多人,她心里多少有些佩服他,后來明蕓秀嫁了進來,這幾日見了她的所為,她對明蕓秀隱約有幾分欣賞,因此見杜虹想挑唆婆婆對付明蕓秀,才會罕見的替她說上幾句話。
李氏聞言面沉如水,衛(wèi)國公府的名聲若再壞下去,被言官彈劾,她擔(dān)心皇上說不定真會動怒拔了他們衛(wèi)國公府的爵位。
「娘,難道咱們就只能眼睜睜任由她對您這般不敬嗎?」杜虹早已不在乎什么名聲了,只想給明蕓和古聽雨一點顏色瞧瞧。
李氏縱使對明蕓秀與古聽雨很不喜,卻分得出輕重,她看得出杜虹不過是想借她的手來教訓(xùn)明蕓秀和古聽雨,喝斥道:「你給我閉嘴,該怎么做,我還用不著你來教我!」說完,她不悅的擺擺手,「沒事的話,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