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著濕潤的眼,與她對望了一會兒,她輕嘆,正要移步走向他,他連忙跳起,伸出雙臂護在她兩側(cè),像是怕她隨時會昏倒似的。
“我沒有那么脆弱!彼龖z惜地拭去他眼角殘留的淚意。
但他仍是小心翼翼扶著她回房。
“睡覺了,好不好?”
他點頭,先替她拉好被子,然后安安靜靜在她身邊躺下來。
凌晨過了,她翻了個身,對上他目不轉(zhuǎn)睛的凝視。
她無聲嘆息。“臨江,你不要這樣!
先前不說就是怕會如此,扼殺了他無時無刻掛在嘴邊的笑容。
他內(nèi)心有太深的陰影,自從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后,就無時無刻活在恐懼中,不敢睡,不敢稍稍移目,像是她下一刻就會死去,再也看不到她。
若真要如此,她還寧可瞞他到底,至少能將他快樂的笑容保留到最后一刻。
他掌心輕輕貼上她心房,眼神竟有一絲膽怯,直到確認它仍在跳動,輕輕吐出一口氣。
“臨江,我不一定會死,你不要那么害怕?”
真的嗎?“那……要怎么樣才不會死?”
“開刀。從這里切開,讓醫(yī)生把受損的地方補一補,補不了的話,就換一個人工瓣葉代替,讓心臟繼續(xù)正常運作。”她試圖用最淺白的句子,解釋到他懂。
“這樣……就可以了嗎?”他知道現(xiàn)在的科技和醫(yī)學很發(fā)達,以前得了天花就會讓一堆人惶恐,現(xiàn)在連很多病重得快要死掉的人都能救活,可是……真的這樣就會好了嗎?
當然不是。
天底下沒有任何事情是絕對的,這當中有太多的變數(shù),都可能造成死亡,包括手術中猝死的風險,以及術后排除的可能……但她不打算讓他明白這些,他已經(jīng)夠憂慮了。
“當然。所以我之前才會那么努力在工作上求表現(xiàn),就是擔心會有這一天,想多存一點錢,想讓自己健健康康的,跟你永遠在一起,絕對不是只愛錢,不在乎你的感受,懂嗎?”
懂,他現(xiàn)在懂了。
都是他耍任性,用情緒困擾她,才會害她什么計劃都做不成。
“不是你的錯!狈路鹨部创┧淖载煟p聲說:“我是因為覺得自己體力愈來愈差,容易疲倦,才會辭職的,你說你要養(yǎng)我啊,我當然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對不對?”
“嗯!彼F(xiàn)在會養(yǎng)她了,可是,如果生病的話……
他沒有那么無知,醫(yī)學雖然很進步,可是身體真的出了問題,也是要花很多錢,尤其是在心臟……
他很沒有,沒辦法賺很多錢,所以寧夜才會那么煩惱。
他懂了。
以前,需要一顆活生生的心才能救凝月,現(xiàn)在,只要很多很多的錢,就可以讓寧夜活下來,他真的懂了……
他想了很久,整晚都沒有睡,隔天,他去找孫旖旎,得到的待遇是——
“噗——”一口茶直接噴到他臉上,
孫旖旎跳起來,見鬼似地瞪著她!澳、你剛剛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要賣掉!
“賣掉什么?”一直等他的受詞等不到,忍不住追問。那個要承受被賣掉的命運的受詞是什么?
“我!
孫旖旎皺眉,再次確認!八砸馑际恰,要賣掉!
真的不是人老了,耳背,他的確是哪個意思!
“對!
“我能不能請教一下,為什么?”
“是你說要買的!彼郧罢f過的,忘記了嗎?“你要給寧夜錢!
“朱寧夜那個女人真沒心沒肝把你賣了?”她只是逗著他們玩的啊,現(xiàn)在一臉認真地跑來是在演哪一出?
“是我自己要賣掉的。”
再跟他說下去,她一定會爆斷腦神經(jīng)!孫旖旎勾勾食指,直接命令他!斑^來!
她閉上眼,食指輕點他額心,讀他的心音。
滿滿的“寧夜我愛你”、“全世界我最喜歡寧夜”,聽的她雞皮疙瘩幾乎要全體陣亡。
“媽的!你想點有意義的行不行!一天到晚肉麻當有趣!
罵他也沒用,這些呈現(xiàn)出來的都是心底最真實的聲音,好不容易,從交錯的心音中,讀出微弱的關鍵詞。
我要寧夜……活下去。
原來如此。
這家伙還真是前年如一日,一點長進也沒用,看得她一股氣無處發(fā)。
“好啊!彼帐郑p臂盤胸斜睨他!拔铱梢源饝,反正我也想要有個伴,但是你真的清楚賣給我的意思嗎?”
他點頭。“知道!
以后,他就不是寧夜的了,要跟旎旎在一起,聽她的話。
“這樣,以后就不可以再去找寧夜了唷!彼f。
“……喔。”
“也不能跟她說話、不能看她一眼,這樣也沒關系?”
“……”他遲疑了一會兒。“沒關系。”寧夜能活下來就好。
“哪天我想離開這里或她想離開這里,你就永遠見不到她了!逼圬撊怂频模嫘目此麨殡y的樣子。
他雙唇抿得緊緊地。
“怎么樣,要賣嗎?”
說再也見不到寧夜時,這人明明就一副難過得快要死掉的樣子,卻依然堅定地點了一下頭!耙!
“……”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