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漸晚,隨著漸亮的天色,大街上人聲鼎沸的熱鬧氛圍,為嶄新的一日揭開了序幕。
走在人來人往的喧鬧之中,鳳芷拂很快便忘了方才與廷玉饌之間的曖昧,以及屬于女兒家的心思波動,一雙艷眸隨意看著身旁的販子以及美食,不時興奮嚷著。
“哇!那紅辣油包子瞧起來真好吃!”
“哇!剛出爐的椒鹽燒餅!”
“天呀!辣子雞丁擔(dān)擔(dān)面!”
廷玉饌的耳底左飄來一句驚嘆,右傳來一聲尖叫,還來不及跟上她的速度,她已捧著一堆美食,開開心心回到他身邊。
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廷玉饌問“要不要找個地方先坐下?捧著這么一堆食物,還邊走邊嘗,瞧來挺危險的。”
說來鳳芷拂自個兒也是個廚子,怎么見到大街上再平常不過的小吃,竟也興奮得像個孩子。
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看著她口中塞著包子,若不小心教人給撞了、噎著了,或受了傷……光想那可能發(fā)生的狀況,他便覺頭痛不已。
鳳芷拂卻完全不懂他的顧慮!安挥!這樣很好。”晃了晃頭,她隨手拿了個包子給他。“玉撰哥哥,要不要吃一個?”“這么吃我不習(xí)慣!彼麛嗳痪芙^,明顯無法認(rèn)同鳳芷拂如此隨性的行徑。“掃興!”冷了他一聲,鳳芷拂已經(jīng)解決了手上那顆紅辣油包子。
他不須多讓,揚了揚唇便取笑道“現(xiàn)下才知道,拂兒妹子不但是個悍廚子,還是個饞姑娘!”
耳底落入他的調(diào)侃,她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梆捁媚锞宛捁媚锟∪艘簧茧x不開吃,吃是人的本性,填飽肚子是努力生活的根本,所謂‘夫禮之初,始諸飲食”,所以……愛吃不用怕人知道!
語落,她意猶未盡地吮凈沾著紅辣油的纖指,表情俏皮得很。
瞧她坦率的模樣,廷玉饌淡淡微笑!拔也贿^說了一句,你卻回了我這么一篇大道理,是想說服我什么嗎?”
“做人隨性點咯!像你這么嚴(yán)嚴(yán)謹(jǐn)謹(jǐn)?shù)倪^日子不累嗎?”
若讓她像廷玉饌這般,不用一個時辰她鐵定就悶得受不了。他低聲一笑。“我這樣嚴(yán)嚴(yán)謹(jǐn)謹(jǐn)?shù)倪^日子并沒什么……唔……”話還沒說完,鳳芷拂出其不意地塞了一塊燒餅進他嘴里!澳氵@……”被突然入口的燒餅給嗆了下,他瞪大著墨眸忙著嗦嗽。艷眸輕瞟了他狼狽的模樣,始作俑者卻神色自若地反問了他一句!昂芎贸詫Σ粚?”
此對廷玉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想伸手掐死她。
在他的情緒被鳳芷拂激得異常憤慨,毫無修養(yǎng)可言之時,袖口卻傳來細微的騷動。
寒著臉撇過頭,兩張妝點得嬌美的容顏映入廷玉饌的眸底。
體態(tài)豐盈的女子手持團扇,額頭貼花鈿、唇角點面饜,頰描斜紅、嘴涂胭脂,嬌美艷麗得像兩朵盛開的牡丹。
“請問公子是廷玉饌嗎?”穿紫色縟裙的姑娘羞怯地問。
廷玉饌挑眉,垂首看了兩人一眼!岸皇恰
他的話未盡,紫裙姑娘眼中隨即進出驚人燦光,能一睹“食評饕客”的玉顏,讓她激動得雙手捧心,幾手要說不出話來。
“天!真是、真是他本人啊……”
穿紅色襦裙的姑娘欣然道“我就說我沒認(rèn)錯,我到過長安城見過玉公子的食評宴,這兩本‘食評錄‘就是在長安城書鋪買到的!
“那……可以請玉公子幫我們在‘食評錄’落個款嗎?”
在長安城,因為“食評饕客”的盛名,仰慕他的姑娘可不少,求討落款簽名的恃況更是屢見不鮮。
但……他已決定暫時封筆一段日子,且暫居蜀州的消息并未走露,這兩個姑娘出現(xiàn)的時機未免太過詭異。
在廷玉饌繃著臉沉思之際,紫衣姑娘不知于何時取出毛筆,靦腆地遞給他!坝窆樱袆谀!
鳳芷拂則被兩名熱情的姑娘擠到一旁,名副其實成了局外人。
她雖曾聽阿爹說過,廷玉饌“食評饕客”的盛名在長安城如雷貫耳,只要一句食評,便能定一家飯館、客;蚓茦堑纳。
現(xiàn)下親眼證實他的魅力,鳳芷拂心里卻有一種莫名的惆悵與淡淡的失落。
表面上她與廷玉饌似手走得很近,但事實上她對他的事卻一無所知,關(guān)于他的很多事,都是從阿爹那邊聽來的……
說不清心里為何沉甸甸的,她百般無聊之際,只好隨意揀了個地方坐下,恍惚看著一臉冷淡的廷玉饌被姑娘包圍著。
但不看還好,這一瞧,心里的火一股腦沖上。
原本廷玉饌繃著一張死臉,任姑娘們不經(jīng)意的摸摸、碰碰,不知怎么的,簽完名后,緊閉的雙唇竟不再抿著不可侵犯的線條,反而同兩人交談起來。
聽不清他們說話的內(nèi)容,但姑娘們銀鈴般的嗓音,婀娜的身姿隨風(fēng)吹散出的沁人體香,與嬌顏上的愛慕,全都讓鳳芷拂心里那一股氣不斷往上沖.
可惡!可惡!廷玉饌怎么可以把她晾在一旁,自己同這兩個陌生的姑娘聊得這么開心呢?
他忘了她的存在嗎?
又或者被漂亮的姑娘給迷得團團轉(zhuǎn),沉浸在被人吹捧的暈陶陶情緒里,不知今夕是何夕?
鳳芷拂咬了咬下唇,強烈感覺到不是滋味的情緒,翻攪、擠壓著她的心,讓她難受極了。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不喜歡廷玉饌的目光停留在別的姑娘身上而不看她!
她不懂自個兒為什么會這么奇怪,只是愈想愈火大,在心底那一股悶氣沖爆的瞬間,她已氣勢萬鈞地張手瓣開幾要黏在他身上的兩個姑娘,嬌聲嚷道:“好了,耗得夠久了,再不走時辰就晚了.”
撂下話,她拽起廷玉饌的手臂,殺出重圍。
或許是鳳芷拂真的氣炸了,她的腳步簡直就像被仇家追殺似的,跑得可快了。
毫無預(yù)警再一次被鳳芷拂這么拉著跑,廷玉饌只得配合她的腳步,不明就里的往前沖。
不知過了多久,待兩人奔出鎮(zhèn)中大街,來到離青羊?qū)m附近的郊外時,她才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
整了整微紊的氣息,廷玉饌搖頭、嘆氣。“唉……你怎么這么野蠻呢?”
他原本還想同那兩個姑娘身上打探一些蛛絲馬跡,被她這么一攪和,可全亂了譜了。
“大色鬼!你準(zhǔn)備納第九、第十個妾是吧?”,她刻意拿她初遇廷玉饌時,他惡質(zhì)的話來堵他。
凝著她氣呼呼的嬌顏,他高深莫瀏地直瞅著她!胺鲀好米,你這是在……吃醋馮?”
耳底落入他脫口而出的話,鳳芷拂不自在的辮駁。“誰吃醋來著……你少往臉上貼金了!”
“是嗎?我瞧你方才瞧著那兩個姑娘的眼神火極了,像是要把人家撕吞入腹似的,很嚇人!
她極力壓抑內(nèi)心的波動:心虛地想否認(rèn),卻反襯出心里的浮躁不安.“我、我哪有!”
廷玉錢微揚的唇角充滿興味!拔铱吹搅恕!彼男宰犹孤,根本藏不住心思,要看穿她并不難。
渾身一繃,鳳芷拂臉紅得不像話!皣仯∧忝χ凸媚镎f話,哪、哪看得見我臉上有什么表情。”
他朗聲笑出,鳳芷拂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酸溜溜語氣早泄了心思,但她卻渾然未覺?
墨般的眼眸直覷著她,他強調(diào)道“拂兒妹子,你吃醋了!
以往除了美食、食評外,鮮少有事能讓他掛心。
他是被捧在掌心呵護的美玉,自小養(yǎng)成性格霸道、冷淡,只是遇上鳳芷拂后,原有的性格卻被她的嬌悍強勢壓過。
他漸漸變得不像自己……變得只能被動的隨著她的情緒而起伏。
最后,廷玉饌無法否認(rèn),他的心早被眼前這一個悍辣的姑娘攪得心波蕩漾。
“你你、你別再胡說八……”
她揚起秀拳,好想一拳打掉他得意的笑臉,但好奇怪,看著他,她竟然打不下去……非但打不下去,連話也說得七零八落。
想掩飾的心情無從掩飾,連眼神也下意識閃避著他。
瞧她羞惱地處在啞口無言的尷尬下,廷玉饌靜靜瞅著不敢正眼瞧他的姑娘,坦承道“拂兒妹子這么在乎我,我很開心!
鳳芷拂錯愕的抬起眸看著他,細思他話里的涵意。
他俯首,將她清亮的眼眸、微努的紅唇清楚地收入眸底,被她的嬌顏迷得醺然欲醉.
鳳芷拂不會知道,若與方才那兩名姑娘相較起來,她大刺晾的野蠻刁悍,更能引起他內(nèi)心的蠢蠢欲動。
兩人的氣息交錯,仿佛有股曖昧暗流在彼此間漫開,在雙唇即將貼上的那一瞬間,被一道突然掠過眼前的黑影打斷了一切。
“該死!”廷玉饌低咒一聲,出自本能地將鳳芷拂護在身后。
稍早出現(xiàn)的那兩名女子,他早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沒想到真如他所料。
鳳芷拂還沒弄清楚發(fā)生什么事,便被他伸手?jǐn)堊o于身后。
“你先離開!”
神情緊張地暗暗打量著黑衣人,她緊拽著廷玉饌的衣衫,貼在他的耳畔問“發(fā)生什么事?那是什么人?”
他推開她,溫文的語氣難得起了波潤!拔椰F(xiàn)在沒空解釋,走!”
“誰都別想走!”黑衣人見狀,揚劍擋住去路!巴⑸贍,真沒想到你命還真大,‘蝕魂散‘居然毒不死你……”黑衣人的話加深鳳芷拂內(nèi)心的疑惑,這一會兒鳳芷拂真的被眼前的狀況給弄懂了。
“玉撰哥……”
此時廷玉饌與鳳芷拂同立在一個小山坡上,在“前有敵、后無路”的狀況下,他不會武功,也不想死于非命,只有搏命一搏。
感覺到鳳芷拂緊拽著他的腰衫:心頭漫起一股激蕩,他側(cè)眸問“拂兒妹子你信不信我?”
坡邊寒風(fēng)凜冽,立在他高大挺拔的身軀后,他的體溫、身上的男性氣息,避無可避地鉆入鼻息,安定她心底無來由的慌亂。
“我信你!”她看著他,美眸流轉(zhuǎn)問有著無比的堅定.雖然她還不明白發(fā)生什么事,但她相信廷玉饌不會害她。她的信任讓他喉頭發(fā)澀,感到訝異又欣慰!氨Ьo我,若怕就閉上眼!睂⑺屗碾p手緊緊圈在自己的腰上,廷玉飯撰過頭,在她耳畔低語。
綿延起伏的丘陵線隱入前方的一片密林里,方才他趁隙估量了距離與斜坡,心里已有了盤算。
“我不怕!”
柔軟的嬌軀緊密地貼上他挺拔俐落的身體線條,饒是鳳芷拂的性子再大刺刺,也抑不住內(nèi)心的羞怯。
口氣雖篤定,但向來颯爽的嬌嗓也不由得多了絲嬌柔。緊圈在男子腰上的手,那毫無間隙的貼近,將他和她的體溫與心跳融成一體。這一刻,她已然明白自個兒的心思,也明白了他的心思。她是喜愛他的,因為喜愛,所以容不得其他姑娘碰他。而他也是喜愛她的,否則不會包容她的壞脾氣、更不會捧場的將她煮的辛味菜吃得一干二凈,也不會在危急時挺身護她……
意識到這點,鳳芷拂追隨他的信念更加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