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龟懽育埖统恋卣f道。
陸子龍看見他,彷佛一點也不驚訝似的,只是淡淡地問:「小魚今天發(fā)生什么事了?」
「你知道?」蘭書寒有些訝,但想想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我怎么會不知道?我叫了潘胖子跟著不是!龟懽育埳钌畹啬曀傅故嵌嘀x你了,如果不是你的人馬,小魚就會落入歹人的手中了!
「你知道我不是陸樽?」蘭書寒聲音微冷。
「你不也知道,我不單純只是個鄉(xiāng)下的飯館老板?」陸子龍微微一笑,十分坦然地道,「當你踏進我房中時,我就已經(jīng)知道你不是陸樽。我自己養(yǎng)的孩子,我怎么會看不出來呢?雖然你跟他真的很像……當初我撿到他時,身旁恰好有個酒杯,所以替他取名陸樽,也是希望他性格能如同樽一般腳踏實地,想不到養(yǎng)出了個聰明跳脫、自由不羈的孩子,你倒是比他沉穩(wěn)多了。」
陸樽會取名為樽,是因為當時陸子龍身旁好有個酒杯?那陸小魚……蘭書寒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陸子龍像是讀懂了他的心,居然點了點頭,說道:「你想得沒錯,小魚是在河邊撿到的,叫小魚已經(jīng)很不錯了,至少不是讓我看到螃蟹或是蝦子什么的……」
蘭書寒無語,這個陸子龍也太隨興了,幸好他沒有在什么牛棚馬廄撿到第三個孩子,否則那個叫陸馬屎或陸牛糞的孩子長大后大概會恨他。
兩個偽父子對視了半晌,終于,蘭書寒先開口問了,「你是誰?為什么要裝?」
陸子龍并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反問道:「我不確定你的身分,頂不頂?shù)米∽屛艺f出自己的來處!
蘭書寒吟了一下,方道:「我的朝服上有五龍。」
朝服上繡著五條龍,僅次于皇帝的九條,必是當今太子!
陸子龍眼中精光暴射!讣仁侨绱俗鹳F的身分,為什么跑到我們蓬萊鎮(zhèn)這個鄉(xiāng)下地方來?」
「因為陸樽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我借他的外表有大用,剩下的你就不必知道了!固m書寒沉聲道。
陸子龍沒有考慮太久,甚至沒有多問陸樽的安危,在他看來,以陸樽的個性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所以他也不擔心。
他娓娓道出了自己的身分,只是隨著他的話聲,氣氛也漸漸變得凝重——
「你聽過『幽影』嗎?」陸子龍問道。
蘭書寒皺起了眉!改鞘墙瘊椡鯂凶钌衩氐那閳髿⑹纸M織,勢力之龐大,連皇室都無法掌握!
「沒錯。我以前便是幽影的第二把手,權(quán)力在我之上的只有一個人,也就是幽影的影王。」陸子龍邊說邊仔細觀察蘭書寒的神情,發(fā)現(xiàn)其并未因他的身分而稍有色變,不由贊許地微微點頭,「在一次出任務(wù)的時候,我得到了一本秘笈,名叫『百珍譜』,原以為是什么練了可以獨霸天下的武功秘笈,但當我細讀后,才發(fā)現(xiàn)那根本只是一本菜譜,雖然那本菜譜中記錄著許多早已失傳的名菜,也教導了很多烹飪下廚的技巧,但對一個武者來說,卻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說到這里,陸子龍自己都忍不住諷刺地笑了!溉绻且话闳四昧诉@本百珍譜,要成為一個遠近馳名的大廚那是唾手可得,若是想練成武林高手則是妄想,可惜的是影主并不這么覺得,他認為百珍譜必然有什么蹊蹺,因此逼我交出來。」
「當我交出百珍譜,影主發(fā)現(xiàn)只是一本菜譜時,我得到的只是刑罰與威脅!龟懽育埪拿撓铝艘路,他的上半身可說是體無完膚,各式各樣的傷痕遍布,怵目驚心,「他不相信那就是百珍譜,逼我交出真正的武功秘笈,問題是根本就沒有他們要的東西,于是為了活下去,我?guī)е僬渥V逃了,易名為陸子龍,收留了兩個孩兒,就用那百珍譜的一招半式,在蓬萊鎮(zhèn)開起了飯館。」
末了,陸子龍苦笑起來,「沒想到我還是小覷了百珍譜,蓬萊飯館竟因此火紅了起來,我只能裝病不出門,讓小魚和陸樽出面經(jīng)營,否則我只要露出一點馬腳,幽影的人馬上會找上門來。」
蘭書寒明白了,但他的心情也越來越不安,所以想要綁架小魚的,就是幽影那幫人?」
「應(yīng)該沒錯!龟懽育堥L嘆了口氣,「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查到這里來,而我這個昔日的幽影二把手也不是省油的燈,自然有我的人馬,偏偏這些人暫時無法暴露,同時我安排保護蓬萊飯館的人也快要頂不住了,幸好你出現(xiàn)了,你的護衛(wèi)不愧是皇朝精英,逼得他們行事只能越來越謹慎,甚至想用綁架小魚的方式迫我出面!
蘭書寒聞言,內(nèi)心的疑惑終于得到了解答。
他一直覺得除了自己的護衛(wèi),還有第二波人在保護陸小魚,現(xiàn)在想來必是陸子龍的人手,而當初胡一刀撂話要離開,最后卻又乖乖回來,受胡一刀指使鬧事的人也死于非命,約莫也是陸子龍的手筆。
「那你想怎么辦?只要你一天在,小魚就隨時存在于危險之中。」蘭書寒嚴肅著臉問。
陸子龍沉默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索性看向了蘭書寒,「你會這么問,想必是有么辦法?」
蘭書寒點了點頭,石破天驚地道:「我要你死!
陸子龍眼中精光一閃,但很快又冷靜下來,光是他死無法解決這一切,幽影得不到所謂的武功秘笈是不會罷休的,蘭書寒必然有未竟之語。
果然,蘭書寒幽幽地接下去道:「我要你詐死,引走那些覬覦百珍譜的人,至于你逃走期間需要的資源與人手,我會幫你!
陸子龍陷入了思索,蘭書寒所言的確是最好的辦法,可是他仍沒有直接答應(yīng),反而問道:「你會如此幫我,是為了小魚?」
想到那個嬌俏的可人兒,蘭書寒心頭悸動,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我要的是你,你若成功逃離,先潛伏起來,我會幫你拿下整個幽影,若是我辦到了,你以后便替我做事!
這便是以他的性命,還有一個龐大的情報組織為代價,換取他的效忠?陸子龍深深地望著他,末了笑了起來。
「你知道嗎?當初我看出你不是陸樽,卻沒有立刻將你拿下,就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你對小魚的感情并不一般!龟懽育垙阶哉f著,并不給蘭書寒反駁的機會,「你后來拒絕娶小魚,說真的令我有些驚訝,不過現(xiàn)在知道了你的身分,或許小魚不嫁給你也是好的。」
蘭書寒靜靜地望著他,他對陸小魚的感情只會比陸子龍看到的多,可惜他與她始終無法走在一起,這感情他只能深深埋藏起來。
即使埋得太深,都有些疼痛了。
「我答應(yīng)你。」陸子龍說道。
蘭書寒微微一笑,離開了陸子龍的房間。
他很清楚自己今晚來必然能有些收獲,但他卻沒想到,也是從今晚起,他與陸小魚的感情不再那么純粹,越發(fā)的曲折坎坷了……
從那天起,陸子龍的病情逐漸加重,到最后連藥喝不下了。
陸小魚很擔心,她讓蓬萊飯館暫停營業(yè),鎮(zhèn)日守在陸子龍床邊,只偶爾在蘭書寒的要求下出房用點東西,讓自己不倒下去。
然而十日后,陸子龍依舊撒手人寰,在陸小魚與蘭書寒的陪伴下闔眼而逝。
陸小魚并沒有像一般人那樣哭得呼天搶地,只是很平靜地替陸子龍辦后事,替他穿戴好壽衣,替他燒紙錢誦經(jīng),一切看起來井然有序,但其實她整個人渾渾噩噩,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憑本能動作。
一大早起來,她就先去替陸子龍的靈堂更換鮮花,替他誦念一段經(jīng)文,然后她就呆坐在那里,腦子里不斷懷想父女倆相處的片段,天黑了,她現(xiàn)替陸子龍誦念一段經(jīng)文,回到房里,繼續(xù)下一個無眠的夜。
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過去三天,蘭書寒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卻是無能為力為她做什么。
見到她硬撐岀來的堅強,讓他幾乎要放棄所有原則,告訴她陸子龍只是詐死,只希望抹去她的悲傷。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見她如行尸走肉的度過一日又一日,他叫她吃她就吃,可是顯然食不工咽;他叫她睡她就睡,可是她日漸加深的黑眼圈告訴他,她從來就沒有睡好。
原就纖細的她短短幾日已經(jīng)瘦了一圈,白衣素縞的模樣更添了楚楚可憐的感覺,讓蘭書寒連擁她入懷都怕傷了她。
「你不要這樣看我,我會好的,爹生前最擔心我,怕我承受不住他的逝去,我當然不能讓他失望。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這一晚,蘭書寒同樣端著晚膳來勸小魚進食,她乖巧卻茫然地吃了兩口,突然抬起頭朝蘭書寒一笑,那笑中的凄楚幾乎要撕裂蘭書寒的心。
蘭書寒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靠過去將她擁入懷中。「你可以哭的。」
「可是……」小魚仍然維持著笑容,聲音卻已開始哽咽,「可是爹不喜歡看到我哭。」
這句話像是沖破了陸小魚很努力很努力架起來的圍墻,讓她的眼淚瞬間潰堤,再也忍不住趴在蘭書寒的胸前,號啕大哭。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發(fā)泄痛苦與悲傷,可她抓著蘭書寒衣襟的那雙小手卻是那么蒼白無力。
蘭書寒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真實的感情,他在一個充滿虛偽的地方成長,那里的喜怒哀樂都是假的,他直到此時,才真真實實的看到了什么叫像最沉痛的悲傷。
他的痛并不亞于她,他因她的痛,而痛。
「爹是在河邊撿到了還在襁褓中的我,替我取名小魚,除了看見河里的魚之外,也希望我這一生如魚兒般自由,無憂無慮!龟懶◆~突然幽幽地傾訴起來,一言一語都帶著濃濃的思念與緬懷。
「他教我讀書識字,教我廚藝,讓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生活,卻不要求我一定要像那些大家閨秀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很感謝爹,雖然他給我的不是大富大貴的生活,卻更有意義,只可惜臭杯子不在,他要是知道爹逝去了,只怕他的反應(yīng)會比我更大!剐◆~意有所指地道。
蘭書寒靜靜地望著她。「我會讓他知道的。」
「可是再怎么樣,從京師趕回來也要近一個月吧?」陸小魚搖著頭,滿心惆悵,「爹生前雖然氣陸樽淘氣,依然對他疼愛有加,如果爹知道陸樽沒能來送他最后一程,應(yīng)該也會覺得遺憾!
「不會的,」蘭書寒像是鬼使神差地道:「我會代替他,畢竟我們長得一模一樣。
陸小魚瞪大了眼,一時間忘了哭泣「你……」
她可是知道蘭書寒身分不一般,這樣的他竟愿意替陸子龍披麻戴孝?
蘭書寒其實也被自己說的話震懾了,但很快地便想開了,「我無法跪拜他的靈位……這以后你會明白,但以陸樽的名義送他一程,還是辦得到的!
陸小魚聞言,終于破涕為笑,即使那笑容仍掩不去她的痛苦!钢x謝你,這樣已經(jīng)很夠了!
「我不是為了他,」蘭書寒深深地凝視著她,終于忍不住說出了心里話,「我是為了你!
陸小魚一顆心狂跳,這已經(jīng)是他說出來最接近告白的一句話了。
兩人的曖昧原就不是他的一廂情愿,那種強烈的吸引力誰都無法視而不見,當他主動戳破一個洞之后,整張窗紙就勢不可擋的被摧毀了。
陸子魚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湊上前,在他的唇畔印上一吻,如同秋夜一般沁涼如水,牽引著蘭書寒的心。
接著,陸子魚飄然而去,蘭書寒只能撫著自己的唇,久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