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聲不絕于耳,光聽那聲音,便可以想像那波浪層層疊疊地在陽光下閃著金色的光芒。
裴依若只敢小瞇一會,因?yàn)樯砼蕴梢紊系男毸耍槐卦贂r時刻刻地緊盯住他,但也許是因?yàn)轱L(fēng)吹來的感覺太舒服,也可能是有點(diǎn)被熱到,她這一瞇,竟然昏昏沉沈地睡去。
小寶一向是個懂事的孩子,醒來看見媽媽在睡覺,也不吵她,走到一旁的沙灘去玩沙子,卻發(fā)現(xiàn)有很多寄居蟹在沙洞里爬來爬去,因?yàn)閿?shù)量實(shí)在太多了,他驚得倒退幾步,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弄得手啊腳啊一屁股都是沙。
他起身用手拍了拍弄臟的褲子,感覺越拍越臟,偷偷看了依然在睡覺的媽咪一眼,打算在媽咪醒來之前把自己弄干凈,于是他脫下鞋放在一旁,跑到海邊打算把手腳洗一洗。
媽咪有交代過不能太靠近海,但在沙灘邊踩一踩水、洗洗手腳是可以的吧?想著,小小圓圓的身子便咚咚咚地跑了過去。
太陽公公快下山了,媽咪說過這是一天里最美的時刻,小寶洗完手和腳,站在淺灘看著波光粼粼的大海,也覺得真是美呆了。
眼前這個畫面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極為令人不安的……
悠閑地臥在海邊躺椅曬太陽的穆靳東,不自禁地摘下臉上的墨鏡,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沒錯,海里站著一個小娃娃,就算那小娃只是站在海跟沙灘的交界處,對一般大人來說或許沒有半點(diǎn)危險(xiǎn),但若是一個大浪突然卷過來,還是很有可能把那矮矮的小娃給淹沒了。
這究竟是什么狀況?這樣的小娃身邊竟然沒大人?
穆靳東想也沒想地起身,朝那小娃快步走去。
這里是非常高檔的國際級VILLA飯店,又是平日,整個海灘幾乎沒什么人,照理說服務(wù)生都會來這里走動、為客人遞飲料,但這個小空檔剛好四周一個人也沒有,而那小娃就這么突兀地出現(xiàn)在海邊。
該死的!
他才想在心里抱怨這小娃兒的父母,卻見遠(yuǎn)方一波大浪正朝岸邊襲來——
滾在喉間的咕噥聲,陡地化為一聲叫喊:“小朋友!快過來!”
喊的同時,他也快速地奔跑過去,只見那小娃已被大浪給打得身子不穩(wěn)、跌坐在海灘上,似乎還吃到了海水或是嗆到鼻子,開始咳了起來。就在第二波浪緊接著要打過來時,穆靳東已搶先一步,長手一伸,終是將這小娃給高高抱起,拎在手上。
“你這小鬼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一個人跑到海邊來?不知道那小小的浪花都可以卷走你嗎?”穆靳東一抱起小娃便嚴(yán)厲地念了幾句,轉(zhuǎn)身走回岸邊。
“咳……我不是一個人到海邊來的,是媽咪陪我來的。”小娃說話字正腔圓,甚有條理,嗓音甜甜的很好聽,重點(diǎn)是,他表現(xiàn)得極為鎮(zhèn)定,一點(diǎn)都不害怕似的。
“媽咪?”光想到方才那驚險(xiǎn)一瞬間,穆靳東就來氣!八四?竟把你一個人丟下就走了?她怎么當(dāng)人家媽的!”
他明明就是來度假休閑的,卻被一個陌生小娃搞得心驚膽跳,完全失去他一貫的優(yōu)雅從容,緊張得就像他才是這小娃的爸爸!嘖,光想到這個,就很難對這小娃口中的媽咪有好印象。
“你不要罵我媽咪,她是世上最棒的媽咪。媽咪只是睡著了,我不想吵醒她,所以才一個人跑到海邊去洗手跟腳的,它們弄臟了。”小寶說著,踢了踢懸空的腳!胺盼蚁聛,我可以自己走。”
“過河拆橋了?”穆靳東輕嘖一聲,把小胖娃放下!拔乙膊幌氡,你太重了!
沒想到小胖娃腳一著地,便轉(zhuǎn)過身朝他深深一鞠躬。
“謝謝叔叔的救命之恩。”小小身子正經(jīng)八百的動動,配上那好聽的甜甜嗓音,說有多討人喜歡就有多討人喜歡。
穆靳東剛剛的壞心情都被這可愛的小家伙給消除了,他微笑著蹲下身,正想對這小娃再嚴(yán)加告誡一番,沒想到卻對上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臉——
笑,驀地?cái)科,取而代之的是震驚與迷惑。
眼前這小娃,竟跟他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根本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自問沒有在外面隨便亂抱女人的習(xí)慣,這么多年來的固定床伴也只有一個,他很確定他的那位床伴從來沒大過肚子!那……這個小娃究竟是哪里冒出來的?難道是……
穆靳東皺著眉,抓住他的雙肩!澳憬惺裁疵?今年幾歲?”
“裴念夏,四歲。但大家都叫我小寶,因?yàn)槲沂谴蠹业男氊。”面對救命恩人,小寶倒是沒有保留。雖然媽咪說過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但這位叔叔是他的救命恩人,自然是不一樣的。
“爸爸姓裴嗎?”
“媽媽姓裴!毙毿α诵!皨屵湔f她是在夏天遇見爸爸的,因?yàn)樗寄钪,所以把我取名叫念夏!?br />
穆靳東望著眼前這個天真無邪、跟他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的可愛小娃,想到了五年前的那個夏天,就在峇里島,也是在這個度假村,他曾經(jīng)跟一個連他都不知道是誰的女人共度了一夜……
是的,他連那女人的臉都記不清了,因?yàn)槟且灰固,事后他調(diào)監(jiān)視錄影出來看,唯一拍到的畫面是她送他回VILLA的背影,極其的纖細(xì)。
難道真的是她?
如果是她,這世界也太小,而且也太神奇了。
心,懸著,惶惶然的,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叔叔,你怎么了?”小胖手拍拍他的臉!澳愀乙粯記]有爸爸嗎?所以你也來這里思念他?”
他說:“也”……
穆靳東笑問:“媽咪對你說,她是來這里思念你爸爸的嗎?”
小寶點(diǎn)點(diǎn)頭!皨屵湔f這里是她遇見爸爸的地方。我爸爸很帥喔,他是我的偶像,媽咪說爸爸到很遠(yuǎn)的地方去辦很重要的事,所以才沒辦法待在我們的身邊!
穆靳東挑起眉!澳阌邪职值恼掌?”
“嗯,家里有,他每天都看著我入睡!
“是嗎?”穆靳東很難笑得出來。
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女人,居然會隨便擺張爸爸的照片來哄小孩?他真的難以茍同。
起身,穆靳東牽起小寶的手!拔?guī)闳フ覌寢尠。?br />
“媽咪就在那里!我?guī)闳!”小寶拉著救命恩人叔叔朝媽媽的躺椅跑去。“咦,媽咪還在睡耶,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怎么還沒醒?”
“叔叔看看!
穆靳東走到裴依若的躺椅旁邊蹲下來,只見身穿泳衣的她,身上蓋著毛巾,額頭有些冒汗,雙手握拳,一雙漂亮的柳眉緊皺著,像是作了惡夢似的,忍不住伸出手拍拍她的臉,打算叫醒她。
裴依若陷入了夢魘,在夢里的她一直醒不過來,直到被一只手給拍醒——
睜眼一看見這男人的臉,裴依若嚇得花容失色!疤彀,你……我還沒醒過來嗎?我到底該怎么樣才能真的清醒過來?真是瘋了,我怎么連你變老的樣子都夢得出來?果真,我不該再來到峇里島的……大白天的也在作夢……老天爺是在笑我吧?我也覺得可笑,這么多年過去了,我為什么一直還記著你的模樣……”
這場夢太沉,又太寫實(shí),一點(diǎn)都不像夢,她在夢里一直追著一個影子跑,一直跑一直跑,然后她發(fā)現(xiàn)小寶不見了,她又瘋了似的一直找一直找……如果不是有人拍她的臉,她可能還在夢里一直跑一直找人。
可她真的醒了嗎?噢,不,她想她還沒真的從夢中醒過來,不然那個男人的臉怎么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
穆靳東看著眼前這個懊惱又困惑的女子,輕易的便與記憶中某個女子的影像重疊——
五年前,他在峇里島見過她,而那個小娃兒的存在,也間接證明那一晚跟他上床的女人便是她……更別提她見到他之后,那明顯驚慌迷亂的神色,和那一大串的喃喃自語。
穆靳東很認(rèn)真地審視著眼前的女子,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這么專注在一個女人身上。
不算美麗但有股恬靜溫婉的韻味,連自言自語時的模樣都很溫柔可人,是他不討厭的類型。重點(diǎn)是她白皙干凈,從她的發(fā)到她的腳趾頭都潔凈清爽,這對一個有某種程度潔癖的人來說,是很加分的一點(diǎn)。
“我叫穆靳東!
裴依若愣愣地看著他,不明白夢里的男人怎么會突然自報(bào)姓名?報(bào)出來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這么多年來,她一直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果真是日有所思便有所夢嗎?
“你呢?名字?”
“裴依若!彼⌒÷暤氐。就算只是在夢里也好,至少可以讓他知道她的名字,這樣,兩個人也不算是陌生人了吧?
“你認(rèn)得我吧?五年前我們在這里見過,是嗎?”
她乖乖地點(diǎn)點(diǎn)頭。“嗯……好久不見……”
還有,我很想你。
她很想直白地對他這么說,可惜那一向不是她的風(fēng)格,就算在夢里的她,一樣是很矜持的,少了一股橫沖直撞的勇氣。
穆靳東深深地瞅了她一眼。“是啊,好久不見!
或者應(yīng)該說——很高興見到你?
她和小寶,或許是他生命中曾經(jīng)的一時失誤,卻也是他人生中一個莫大的驚喜,是上天賜予的美麗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