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品柔干癟的小荷包,正發(fā)出泣訴。
連日密集的「約會」,她次次沒漏跟,不讓蘇幼容落單,給夏繁木不軌的機(jī)會。
可是……浪漫,果然是靠錢堆積起來的。
有錢人的約會,窮老百姓實在吃不消呀!
動輒幾千塊起跳,一杯飲品不曾低于二百五——足足是她兩天半的餐費——她很有骨氣,不當(dāng)白吃客,不要姐姐破費,更不屑他的施舍。
介入別人的約會,下場就是——這個月的「扣達(dá)」用完,甚至還預(yù)支了下個月的。
再這樣下去,她會破產(chǎn)先。
所以,作戰(zhàn)計劃改變。
約會,照跟;搞破壞,更是她唯一目標(biāo),只是高級餐廳……誓死不踏進(jìn)去,免得一千元的最低消費,還要吐出去。
她守在餐廳外,隔著光可監(jiān)人的玻璃窗,監(jiān)視夏繁木一舉一動。
等兩人用完餐,走出餐廳,她再重新跟上,擋在兩人中間,繼續(xù)當(dāng)顆巨大電火球,發(fā)光發(fā)熱。
這也是此時此刻,賴品柔嘴咬波蘿面包,左手一瓶鮮奶,坐在路旁行人椅上,雙眼緊盯窗扇,努力不肯眨的原因——窗內(nèi),燭光橘暖微曳,紅玫瑰嬌艷欲滴,還有蘇幼容和夏繁木,賞心悅目的俊男美女一對。
「呵呵……」輕咽香檳的喉,不由自主滾動淺淺笑聲。
原來,那句話的效力,這么大呀!
你擋得了今天,擋不了明天;擋了明天,還有后天,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得逗。
前兩次的「約會」,他故意在她耳邊說了這一段,果然激發(fā)她的斗志。
「我把賴皮拉進(jìn)來,讓她一塊兒吃吧,外頭有點冷呀……」身處溫暖餐廳內(nèi),看見外頭的賴品柔,蘇幼容于心不忍。
妹妹在啃面包,對照此刻盤中擺盤精致,味道鮮美的食物,也食之無味。
他阻止她掏手機(jī)的動作,搖搖頭。
「她會拒絕你。看她一副小朋友模樣,事實上,她挺有原則。剛不也試過了,邀請她,她說什么都不要!褂绕洌橐婇T外的菜單價格,那張小臉閃過一陣青白和震驚,嘴里似乎還啐了一句「黑店」。
夏繁木說完,逕自失笑。
聽聽他說的,像多了解那根小爆竹一樣。「已經(jīng)說了我要請客,她寧愿在餐廳外等,也不肯踏進(jìn)門……」
「這間餐廳貴呀,她舍不得花錢!顾f。
清晰感覺到,窗外兩道雷射光……是眸光,熱燙燙的,筆直瞄準(zhǔn)他。
于是,他握向蘇幼容的手——要逼那道陣光噴出火來。
「繁木,我們說好了,關(guān)系早就結(jié)束,現(xiàn)在只是朋友。」蘇幼容淡淡瞄了兩人的手,提醒他。
「我知道呀!顾麄儍扇朔值酶筛蓛魞,從此路歸路,橋歸橋,沒有曖昧地帶,誰也不是誰的備胎。
不只因為交往過后,他發(fā)現(xiàn),他欣賞她,卻不愛她。
同樣地,她真正愛著的……也不是他!改牵氵@是在做什么?」
「別在意,習(xí)慣動作!乖撛谝獾,是外頭那只,呵呵。
「我不單指這個,還有,你約我約太勤,當(dāng)初交往時,我們每個月的見面次數(shù),遠(yuǎn)遠(yuǎn)不及這幾天……你到底想干什么?」蘇幼容平淺地問,嗓音中絲毫沒有波瀾。
重新追求她?
不,想也知道絕不可能,況且他的態(tài)度更不像個追求者。
「朋友約吃飯,很尋常呀。」
「換成是你夏繁木,就很不尋常。先前卡著你女友的位置,也沒這等殊榮。」她不是在抱怨,完全陳述事實。
夏繁木不喜歡太黏TT的關(guān)系,即便是情侶,也能清楚察覺那突兀的距離感。
「說得像我有多冷淡似的,我之前對你不錯吧?」他笑。因為外頭有人急乎乎跳起來,肢體語言在說:你干嘛摸我姐的手?還不給我放開,厚——可憐的波蘿面包,成為遷怒對象,被一把捏扁。
「是不差,和你其他的朋友沒有什么差別!顾榛厥,脫離他的掌心,他也沒有進(jìn)一步動作,挽留或哄誘……全都沒有。
「會嗎?我明明對你比較好。」
蘇幼容不想和他爭論——尤其是一個毫無自覺的男人,想說服他?何必呢?浪費唇舌罷了。
很快的,她也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餐廳之內(nèi)。
雖然沒有明顯動作,但不時地瞟往窗外,黑眸便更彎幾分。
這樣的笑容,她幾乎不曾在他臉上見過。
隨他目光望去,她看見雙手叉腰,滿臉嗔怒的賴品柔。
她神情轉(zhuǎn)為驚訝,不敢置信,視線來回于夏繁木和賴品柔之間。
終于,她掩嘴低呼:「繁木,你是因為……賴皮?」這一聲問,換來了他的回眸注視。
至少,比起方才他一副心不在焉,回答也很敷衍的狀況,現(xiàn)在的他,非常專心望向蘇幼容。
「你約我出來,是因為你知道,她可能會跟來……」不笨的蘇幼容,握著了頭緒,一些……她曾覺得困惑的盲點,逐一貫通。
「不,你確定她會跟來,因為你告訴她,你對我有企圖——這也就是幾天以來,她不停在我耳邊數(shù)落你的惡形惡狀,甚至暗示我,千萬不可以與你獨處,說你是沒有節(jié)操的,呃,人形生殖器……」她還覺得奇怪,賴皮怎會那么討厭夏繁木?
如今想來,絕對是有人在她面前刻意誤導(dǎo),表現(xiàn)出不良意圖,才把賴皮嚇得……「幼容呀,你別這么聰明,舉一反三……不,是某人太呆,連這種小當(dāng)也上!瓜姆蹦径似鹁票,敬了窗外「某人」。
蘇幼容投以不贊同的眼神。
「你為什么要騙她?為什么非要引誘她一塊兒來……」她問,下一瞬間,又靈光乍現(xiàn)——「你想追求她?」
正喝著香檳的夏繁木,重重嗆了一口。
「咳咳咳咳……」
「你還好嗎?」蘇幼容體貼地問。
他順順氣,點了點頭。
「我有這么不挑食嗎?她,根本不是我的菜!瓜姆蹦颈旧項l件好,挑選的女伴,自然不能太糟。
歷任的女友們,個個學(xué)歷高、身材高、EQ高,長相水準(zhǔn)更是高。
賴品柔的等級,離及格邊緣還差得遠(yuǎn)咧。
「她太粗魯,話說沒兩句,拳腳就出動了,太大剌剌,不懂修飾,穿著品味怪異,人太矮,和我身高不配……」他一一細(xì)數(shù)。
粗魯,不過正義感旺盛。
大剌剌,不過性情直爽。
不懂修飾,自然也不懂虛偽。
穿著品味怪異,可是衣服穿上身,卻沒想像中難看。
人矮,小小一只,活力滿格。
有道聲音,也一一反駁。
批判的言論,慢慢噤下,夏繁木不說話了。
蘇幼容以為他數(shù)落完畢,于是接口:「賴皮是個很真、很可愛的人,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能和圻炎離婚,全拜她之賜,是她說服了固執(zhí)的爺爺,讓我們的錯誤,在傷害最小的情況下,順利扭轉(zhuǎn)!顾馈
這幾次「約會」,話題幾乎圍繞在賴品柔身上。
他從蘇幼容口中,聽見太多「賴皮小姐」的偉大事蹟。
包括,她力戰(zhàn)蘇無敵和田圻炎,將兩人酸得狗血淋頭。
前者,以刺激為武器,敲碎老頑石的觀念,要他放手,讓年輕人自己決定感情。
后者,痛罵傅冠雅「前夫」,為他拋妻棄女的惡行,見一次面,就狠吠他一次——也不想想自己目前租的豪宅,是拜「前夫」所賜。
夏繁木真希望人在現(xiàn)場,親眼目睹。
他一定會大聲叫好,和她站在同一陣線。
「我很喜歡賴皮,也很高興有這樣的妹妹……」蘇幼容還在為她說話,發(fā)自真心地喜愛她、接納她,以擁有這個妹妹為榮。
此時,她端出為人長姐的架勢,質(zhì)問他:「既然你不是要追求她,做這么多安排,又有哪些企圖?……是想報她打你的仇?」
「嘖嘖,幼容,你呀……」
真是蕙質(zhì)蘭心,首屈一指的解語花。
他完全不否認(rèn),只發(fā)出贊嘆。她的組織力很強(qiáng)。
「真是這樣?繁木,你——你太過分了,這是耍人呀!」
「我什么都還沒做呀!顾麩o辜微笑。
「你還想做什么?這一點也不像我認(rèn)識的「夏繁木」,你向來很有紳士風(fēng)度,從不對女性失禮,更不會因為一些小事,耿耿于懷,甚至進(jìn)行報復(fù)——」蘇幼容當(dāng)然不認(rèn)為他對,不由得板起臉,低斥著他。
窗外,賴品柔看見從不生氣的姐姐,臉色鐵青,無賴的男人嘻皮笑臉,一怒,一笑;一認(rèn)真,一散漫——她腦中立即演繹完整「事發(fā)經(jīng)過」。
臭男人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把我姐惹生氣了?
天怒人怨的事=毛手毛腳=吃姐姐豆腐=性騷擾=乎死!
于是,爆炸的小辣椒,一腳踹開餐廳大門——腳還沒碰到,感應(yīng)良好的自動門,已先俐落滑開——她殺進(jìn)去!
「找死!敢欺負(fù)我姐!」
梁子越結(jié)越粗壯,媲美北投焚化爐煙囪,巨大、高聳。
一個男人所能忍受的,只有這么多了。
夏繁木鼻梁上的白色繃帶,非常顯眼,遇見他的每個人,由衷發(fā)出開懷。
「夏先生,您的鼻子……」女秘書的眼神,仿佛看見他的臉上掛了顆小南瓜。
「別問!
他已經(jīng)端不出笑臉,只想用最快速度閃進(jìn)辦公室,直到下班之前,最好不用再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