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兒、穎兒!”一路快馬加鞭匆忙趕回來的岳旸,手握在牢房的欄桿上,低聲焦急地喊著她。
本窩在墻角縮著身子,頹敗的將臉埋進雙腿間的花穎,聽見岳旸的聲音,疑惑的抬起頭,驚詫的看著牢房外的人,低呼道:“岳旸,你不是奉命準備秋獵行軍的事情,怎么回來了?”
前幾天岳旸才領旨帶兵前往賀蘭山圍場,準備即將舉行的秋獵。
從賀蘭山回到京城,快馬少說也要三天時間,可她關進牢里才五天,他便回來了,應是她出事第二天便接到飛韻傳書。瞧他那張魅惑眾生的俊臉上滿是塵土,這一路上肯定馬不停蹄、沒有停下來休息,直接趕回京城的。
岳旸生氣怒喝,“還問我怎么來了,你出事我能不回來?”
他才剛到賀蘭山便接到飛鴿傳書說花穎毒害龍子,被關進天牢,他一刻也沒敢多耽擱,立刻快馬回京。
聽他這么說,花穎心頭一片酸楚,眼淚在眼眶里打轉!霸罆D,你對我真好……有你這么對我,我就算死了也值得……”
“說什么傻話,我不會讓你死的,一定會救你出去!”岳旸屈著食指心疼的抹去她眼角的淚水。“我一回到京城就直接到天牢來,還未了解整個案情,你快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
她搖頭,雙手貼在他的手上,像是要汲求支持與溫暖!拔乙膊恢溃艺鰧m,就有一堆侍衛押住我,說我的點心有毒,還說我毒害葉貴妃腹中的龍子。”
“毒害龍子?!”
花穎點頭,“他們說葉貴妃吃了我做的點心,不久后就滑胎了。”
“點心里有加了什么會讓孕婦滑胎的食材嗎?”
“當然沒有,點心里會加哪些東西你也知道,那些食材跟本不會造成滑胎,我覺得我是被陷害的!”花穎哽咽的說著!胺駝t怎么會這么剛好,貴妃吃了誰的東西都沒事,偏偏吃了我做的點心就滑胎……可是御醫卻一口咬定是吃了我帶進宮的點心才造成貴妃流產……”
岳旸雙手搭著她的肩。“穎兒,你先別顧著哭,好好回想從你進宮到入獄這中間有沒有發生什么事情,不,你從進宮開始就說給我聽,不管路上遇到何人還是碰上什么,都仔細想想!
花穎回想著當時,巨細靡遺的將經過說出。
片刻后,岳旸臉色凝重的沉思。“聽你這么說,從你進宮到出宮,根本沒有什么可疑之處!
花穎點頭!笆前,比較可疑的就是帶著我繞遠路的宮娥跟太監,還有那個大姨媽味道很重的宮娥!
“什么味道很重?”
“我剛要進宮時,一名宮娥正從宮外回來。我剛剛不是說還有一個提著食盒趕得很急的宮娥并沒有接受盤查,直接提著食盒進宮,她經過我身邊時,有一股血腥味。
“我當時心下還打趣著,她是癸水剛來嗎?不然血的味道怎么會這么重,也奇怪癸水剛來的人走路可以這么快嗎?跟風一樣,沒兩步就走得老遠了。”
“女子癸水來時動作會變緩慢?”他一個大男人討論女人癸水實在是很尷尬,可事關妻子的生死,再尷尬也得問清楚,現在任何一個線索他都不能疏忽。
“是啊,想死的感覺都有,怎么可能利索!
岳旸虎口抵在下顎,思索著。“現在案情應是一片膠著,你別急,我先到刑部看看他們的卷宗再說。”
花穎拽氣的點頭。
他拍拍她的肩膀!澳阆刃菹,晚點我幫你帶些換洗衣物過來。”
就在岳旸要轉身之際,花穎突然想起一事。“對了,岳旸,我現在想到有一事很奇怪!
“何事?”
“那天我剛踏進內殿時就聞到一股血腥味,雖然已經用香熏過,可那味道卻沒有掩蓋住,我當時也狐疑過內殿怎么會有這味道……”
“好,我會注意卷宗上是否有與這血腥有關的線索。”岳旸點頭,“你休息吧,等我過來。”
看著岳旸消失在幽暗潮濕的地牢長廊,花穎好想喊住他,叫他不要走,不用去查了,這是人家做好的圈套,根本查不出線索。
可是這話到了喉嚨卻又喊不出來,只能任由眼淚撲簌簌地掉下。
這一次,她恐怕是再也走不出這天牢了……
岳旸從刑部出來后,看著外頭的夜色,忍不住吁了口長氣,揉揉疲憊的眼窩,這才想起他答應要拿換洗衣物到天牢給花穎的,誰知一翻閱那些卷宗,又找了問案官員了解案情,一番忙碌下來,天色竟然這么黑了。
這時間,天牢的大門已經關上,除了皇帝外任何人都不準進出,看來只能對花穎失約,明天一早再過去看她。
“大將軍,現在是否要回將軍府?”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到處走走想一些事情,你不用跟著我!闭也怀鋈魏巫C據證明花穎的清白,他心煩不已,不想太早回去面對母親。
牽著自己的坐騎,毫無頭緒的在京城里閑晃,在他正經過熱鬧的夜市時,一道十分開心的叫喚聲自右后方傳來。
“大將軍、大將軍,真的是你!”
岳旸回頭一看,一名表情激動的男子正興奮的看著他。這名男子有點眼熟,是誰?
“大將軍,你不記得我了啊?我是大虎啊,我們一起上過戰場,你還救過我,在白馬坡的時候,當時我的右腹被敵人刺了一刀,你砍了那人,把我背回營地,救了我一命,你還記得嗎?”這名叫大虎的男子趕緊提醒他。
岳旸這時才想起。“大虎,是你,你傷好了吧,現在如何了?”
“都好了,當初多虧有大將軍救我一命,我可以說是因禍得福,現在在皇宮里當禁衛軍小隊長!
“不錯,有出息!”
“沒有大將軍你有出息!贝蠡⒉缓靡馑嫉淖ブ^,而后連忙指著一旁的面攤!按髮④,你用晚膳了沒,不介意的話到我家的面攤子用碗面吧,我老爹搟的面可好吃了!”
大虎這么一說,岳旸才想起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沒用膳。他看了一旁的面攤,也不跟大虎客氣。“好,來碗面吧!
“老爹啊,趕緊給我們大將軍下碗面來,再切盤小菜、拿壺燒酒,這大將軍可是兒子的救命恩人,你可得煮好吃點!贝蠡χ鴶偽簧厦χ旅娴睦蠞h指了指,徑自拿壺燒酒跟兩個杯子坐到岳旸身邊。
“大將軍,你習慣了酒樓里的好酒好菜,可千萬別嫌棄這小面攤!贝蠡⑻嬖罆D倒了杯燒酒,接過他娘親切好、送上來的小菜。
“你想太多了,我比較喜歡這一種親切的味道。”岳旸不客氣的夾了塊鹵味吃著。
“那就好,大將軍您別客氣,盡量吃,不夠我再讓我爹下面!贝蠡②s緊將他老爹煮好的面條推到岳旸面前。
“那我不客氣了!
“您別客氣啊大將軍,當時要不是有你在,救了我們家大虎一命,他早死在戰場上了,哪里能有今天,您千萬別客氣!贝蠡⒌睦系I著老婆、媳婦,還有一家大小全部站到桌邊,跟岳旸磕頭道謝。
“你們不用客氣,救自己的戰友是軍人的義務!
大虎爹領著家人再度跟岳旸磕頭謝恩后,便各自散開,忙自己的事情去。
這時候,面攤旁邊的巷子里傳來尖叫聲夾雜著哭泣聲。
“你這殺千刀的,竟拿自己兒子的命去賭,我那可憐的還沒來得及出生的孩子就被你賭掉了,天底下怎么有你這種老子……”
面攤里吃面的人跟大虎一家人聽到這打罵聲,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然后下面的下面,洗碗的洗碗,繼續忙著自己的工作,一群人似乎對這吵架聲習以為常了。
“把銀子拿來,這是你兒子的命換來的錢,你這殺千刀的不得好死,你沒良心,為了銀子竟然狠心用藥把你兒子給做了……。∧悴坏煤盟馈毕镒永锊粩鄠鞒鰦D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不一會兒,一名年輕的姑娘腳步急促地自巷子里走出來,在巷子口緊張的觀望了一下,隨即穿越街道往另一邊走去。
“啊,是那名姑娘!”大虎看到那名年輕姑娘時驚呼了聲。
“大虎啊,你什么時候認識這么水靈的姑娘?”大虎的娘不懷好意的瞅著大虎。
“什么啊,那姑娘是綴霞宮的宮女!
一聽到綴霞宮,岳旸抬起頭來問道:“你一個禁衛軍的小隊長怎么會認識后宮的宮女?小心被隨便扣上罪名!
“不是啊,我會認得這名宮女,是因為大約半個月前,我值夜班,接近子時的時候,我帶兵巡邏到綴霞宮附近,突然尿急,讓手下先去巡邏,我隨便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解決。
“結果就看見方才那個姑娘鬼鬼祟祟地在綴霞宮宮墻外的一株大樹后方挖土,埋了一個用黃布包著的東西,還燒紙錢。我自己也是脫隊跑去方便,所以也沒有叫住她!贝蠡⑸卤徽`會,趕緊解釋。他家可是有一只貨真價實的河東獅,他哪里敢有異心。
一聽大虎這么說,岳旸不禁懷疑起這宮娥怪異的行徑。
而大虎娘胖胖的手掌撫著臉頰,皺著眉頭說:“聽你這么說,難怪我也覺得這姑娘眼熟,原來是她。
“娘,你也認識她?”
“大約前一陣子吧,這個姑娘來過三次,第一次來后不久,春花就跟她那賭徒丈夫阿貴大吵一架,好像是阿貴把她肚子里未出生的胎兒給賣了!贝蠡⒛锓籽鄣馈
“把胎兒給賣了?有聽過買已出生的嬰兒,可沒聽過有人要買未出生的嬰兒啊,娘,你會不會聽錯?”
“沒有,這事才懸咧,那姑娘第三次來的時候是一大早,還提了一個大食盒,回去時似乎變得有點沉。
“對,還有血水從旁邊滴出來!那姑娘走了,我就聽見春花撕心裂肺的哭泣聲!贝蠡⒛镂嬷乜诨貞洰敃r,“然后就看見春花追了出來,她肚子竟然平了,可她前一晚還挺著肚子來買面。
大虎跟他娘的對話岳旸聽得一清二楚,突然間聯想到今天花穎同他說的,有名宮娥身上有血腥味、綴霞宮也有血腥味……
岳旸大膽揣測著,會不會是……葉貴妃早已小產,卻藉此嫁禍給花穎?那個食盒里裝的,該不會就是那個叫春花的產下的血胎?!
閃過腦海的念頭讓岳旸自己嚇了一大跳,愈想愈覺得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發生,后宮的女人什么陰狠毒辣的事情不敢做。
岳旸問了大虎娘看到那女子的詳細時間,壓下心頭的紊亂,仔細回推著是否有什么時間上的巧合……他雙眼赫然一睜,直直的看著大虎。
岳旸突如其來的恐怖表情讓大虎心頭微驚。“大將軍,你怎么了?”
“大虎,你說你是哪一天看到那事的?埋藏的地點在哪里?”
“具體哪一晚,翻簽到的紀錄就清楚,大將軍有問題?”
岳旸一把扯著大虎的衣襟。“大虎,這一次說不定你要立大功了,走!”
隔天一大清早,皇帝、皇后、太子、岳旸一行人站在綴霞宮外的一株大樹下。
皇帝臉色凝重的看著那棵大樹。
這時,葉貴妃也被人請出了綴霞宮,來到這株樹下。看到被嚴刑拷打后的宮娥蘭華,她臉色瞬間刷白,心沉入谷底,知道自己完了……
皇帝冷戾地掃了臉色慘白的葉貴妃一眼,沉聲下令!巴!”
聽得命令,幾名太監小心翼翼的將那堆看起來松軟的土推給挖開,挖沒幾下,便見到一塊黃色的布包。
其中一名太監謹慎的用手將那東西自土堆中捧了起來,放到托盤上讓皇帝過目。
當那黃布掀開時,一股難聞惡心的惡臭味隨即撲鼻而來,里頭是一個不足月的死胎,上頭甚至已經有白色的蛆在扭動攀爬。
皇帝眉頭緊皺,隱忍著滿腔怒氣,大手一扇這股惡臭味,怒喝,“御醫!”
三名御醫隨即上前檢查這個胎兒,最后互相點了頭,年紀較長的御醫向前稟告。
“啟稟皇上,由這胎兒的腐爛狀況判斷,已有半個月之久。而胎兒腳上這塊不明顯的印子,是皇族血脈才有的胎記,臣等認為,這應該是龍子無誤!
皇帝手一揮,不耐地下令,“派人好好葬了!”
皇帝對上葉貴妃那惴惴不安的心虛神情,好不容易斂下的怒火再度翻騰!叭~氏,你好大的膽子,非但沒照顧好龍種,還敢嫁禍給朝臣的夫人,該當何罪?!”
要不是岳旸機警,發現其中癥結所在,他這皇帝就會被居心叵測的葉宰相一家子給蒙騙,更寒了忠臣的心!
“皇上饒命,是臣妾錯了,臣妾不該——”
“來人,將葉氏還有葉家所有人全部押入天牢候審,欺上瞞下、嫁禍朝臣,綴霞宮所有宮人全部處死!皇后,這事由你來處理!被实巯铝詈髴嵟厮π涠ァ
“皇上饒命!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