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惑不成,人生已夠凄慘;現在,外加欺騙,簡直雪上加霜。
從巴黎飛回臺灣的班機上,袁雪桐無法好好休息。她想不通何睿恒欺騙的用意,當初是他執意找她設計新房,她曾一度考慮拒絕,哪有對他緊緊糾纏不放?
她只是對舊情難忘,他何必做到如此?有必要嗎?欺騙她的目的何在?
她竟然傻到替何睿恒擔心他未婚妻萬一背叛他怎么辦,簡直蠢到爆表。
袁雪桐很難堪,她偷偷希望他能得到幸福,沒想到一片真心被他狠狠踐踏。
還是,他喜歡看她傷心,他想報復她?想要她替她母親和他父親代罪受罰?如果是這樣,那何睿恒目的達到了,她為他感到可悲。
下飛機之后,袁雪桐很快地通關,她出國前把車放在停車場,離開機場,她直接取車,開往高速公路回臺北。
回臺北之后,袁雪桐應該先回住處放行李,再到母親家,把香奈兒晚宴包送給媽媽。但她卻先繞去公司一趟,她出國前將何睿恒大廈豪宅的鑰匙裝進信封袋,打算在上班日請快遞送還給他。
但她匆忙準備出國,忘了交代秘書,鑰匙應該還在辦公桌抽屜里。她回辦公室拿鑰匙,這時夏季夜晚剛過九點,同事早就下班了,她拿到鑰匙很快離開辦公室。然后,她驅車到那棟華廈,將車停進地下室,搭電梯直接上到頂樓。
這幾天天氣爆熱,何睿恒剛下班就上二樓洗澡,屋里只有他一個人,洗完澡之后,他沒穿上衣赤裸上身,也沒吹干頭發,只穿了一件松垮的休閑短褲,就到一樓廚房找喝的。
拉開冰箱,選了拿一瓶冰的海尼根,找到開罐器,打開瓶蓋。
上周放假,何睿恒已把東西搬過來,算是正式住進這里。搬來才發現這間屋子對他一個人來說好像太大,裝潢過度華麗,雖然很舒適,卻更顯得一人孤單。
想來他比較適合單身小公寓,書可以亂堆放,衣服、鞋襪可以亂丟,客廳只放一張沙發,每天睡完覺就立刻出門,假日外食,有空就往外跑。
這里……適合幸福的男女居住,但他本身離「幸福」這兩字太遙遠了。
是他自己執意讓袁雪桐好好發揮創意,她這女人想法一直很夢幻,他也不是不知道,所以,他算自作自受吧。
何睿恒杵立在中島旁,沉默喝起冰啤酒。他太忙了,連去買觀賞魚的時間都沒有,到現在這個裝飾的魚缸還空著呢。
忽然,聽見開門的聲音,他困惑一下,還沒移步了解是誰,先看見袁雪桐筆直朝他走過來。
看她那表情,剎那間,不知為何,何睿恒覺得她全發現了。
袁雪桐將鑰匙靜靜地放在中島吧臺,黑眸清澈,脆弱憂傷!笧槭裁?」聲音細若蚊蚋。
那聲音如此細微,以致更具穿透力。
這一瞬間,何睿恒體悟她受到了嚴重傷害,他垂眼凝思,忽然害怕起來,再抬眼望向她,他立刻招認。
「小雪,我不是故意的!
「這樣捉弄我,很好玩嗎?」從不認為他是這樣壞的男人,分開五年他變了嗎?沒想到他會做這種事。
他利眼微瞇,一徑沉默。她垂眼低問一句:「還是你只想報復,見我難過,你才滿意?」
「不是你想的那樣。」掀唇之后,沉重開口。
何睿恒不明白這事怎會被她識破,計劃一直安排得很妥當,至少以為隱瞞得很好,那時,她看起來想通了,不會繼續執著在過去的感情上。
然而,一旦被她知道真相,一切都毀了。
「那是怎樣?你得想個理由說服我!乖┩┣宄汉陧‖F淚霧,語音哽咽破碎:「你想看我難過,你想傷害我,還是你想報復?隨便選個理由。」
何睿恒黑眸如墨,深沉憂心,俊顏緊繃凝瞅她。「小雪,聽我說,我沒那個意思——」
「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反正你的目的達到了。」退開一步,袁雪桐淚流不止,旋身離開。
何睿恒眸底閃現慌亂,立刻放下酒瓶,伸手拉住她,哪知道酒瓶子沒放穩,從中島邊緣滑落,砰一聲,頓時碎裂,弄得滿地綠玻璃碎屑。
兩人愣了一下,暫時停下動作。何睿恒先反應過來,拉著她手臂!感⊙也皇枪室庖獋δ,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快點開始談戀愛!
「那么你呢?」忍住啜泣,袁雪桐咬唇,揚眼凝視他,輕聲問:「你怎么不勸你自己?還得用這種手段騙我?我幫你設計新屋,一心一意要祝你幸福,結果呢?一場騙局。你比我還好嗎?你怎么不替你自己想辦法?」
何睿恒回不了話,五官緊繃,眸光冷硬,眸底隱約浮現深沉悲傷。袁雪桐見他無法響應,邊說邊啜泣:
「如你的愿,我不再糾纏你、不再見你,我們各過各的,從此再無相干!
硬扳開他緊握不放的手,她想要離去,可是他就是不肯放!秆┩也皇沁@個意思,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
「現在,怎樣都無所謂了!箖扇擞行┹p微拉扯,主要是袁雪桐想離開,不想再談下去,何睿恒不放心讓她獨自離去。
后來,她的高跟鞋踩到地上一塊碎玻璃,冷不防踉蹌滑了一下,他伸手想穩住她,她閃躲,手向后用力一甩,忽撞到后方吧臺鐵架上一排排整齊倒掛的高腳玻璃杯——
匡啷!發出巨響,幾個玻璃杯撞在一起,頓時碎裂,手掌冷不防插進其中一塊碎玻璃。
當場血流如注。她愣住了,瞬間還不知道痛。
何睿恒見狀,受到不小驚嚇,俊臉刷白,倒抽一口氣,迅速反應過來之后,沉著說:
「先別動。我幫你,你先別動!顾麓虪钏椴A蝗粡氖种邪纬鰜硌獣鞯酶。
顧不得滿地碎玻璃,他赤著雙腳沖進一樓浴室,快速抓了一條毛巾過來,要她慢慢放下手,動作愈慢愈好。她照做,雙眸蹙緊,緩慢將碎玻璃抽開,過程很痛很痛,痛到齜牙咧嘴,連連哀號。
傷口很深,幾乎快見骨,何睿恒趕緊用毛巾暫時捆起來止血,然后,拉著她要去醫院,兩人到門口,袁雪桐才急著說:「你沒穿上衣!
何睿恒顧不了衣著體面的問題,在玄關衣帽間隨便抓了一件運動外套就穿上,急急忙忙送她去醫院。
今年第二次上醫院急診室。
醫生剛在袁雪桐的手掌注射止痛針,針一扎進去,她就痛得咬牙。醫生開始縫合傷口,她立刻別開目光不敢看,何睿恒在一旁注視著黑色細線穿過她手掌的肌膚,像縫衣服一般,過程怵目驚心,害他不禁唇角抽動。
他目光移向她臉龐,她面色仍蒼白,眼角泛淚光,但神情憂郁多過悲傷,咬唇的模樣很無辜,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他開口問:
「你怎么發現的?」
「啊?」忽回神,望向何睿恒,明白他的問題,袁雪桐眸光變得微慍,瞟一眼后,別開目光。
「在巴黎遇見許亞蔓,她正在和朋友聊天,不小心被我聽到!
「哼!顾廪D厲,唇角勾起輕蔑的冷笑,沒料到許亞蔓這女人這么不可靠。
「不然,你以為可以瞞多久?」袁雪桐目光含怨,靜靜瞟掠他。「她說你是男同志,對女人不感興趣。她說我糾纏你。我沒有糾纏你吧?明明是你先找上我的!
護士專心按住她的手腕,聽見對話,忽抬眼偷瞄何睿恒,他五官英俊,臉龐帥氣,真的是gay?暗忖好奇疑竇。
在某種意念上,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情感確實是互相糾纏的。何睿恒沒有直接回答她,黑眸對上她的;她不知他內心有多深的愧疚,手掌輕揉她頭,彷佛想安撫她,可是,她反應有點強烈,立刻用沒受傷的手徐緩揮開他。
「別碰我!沟偷途妗
醫生倒是專注縫針,頭也沒抬,大概見過急診室太多沖突場面?p好之后,叮嚀護士打破傷風針,然后,再將傷口以紗布包扎。開了藥單,簡短對袁雪桐交代事項:
「傷口盡量不要碰到水,藥照三餐吃,一周回診!
「大概多久可以拆線?」何睿恒問。
「十天左右!
后來,他們拿了醫生開的藥單,領完藥之后開車回去。何睿恒送她回住處;在車上,她情緒有些低落,好幾次他問她話,她都狀況外,回神后才悶悶不樂地回答他。
上樓之后,莉莉剛好不在,廚房冰箱貼了一張紙條,寫著她去新馬一帶舞臺劇公演十天的訊息。
看到這訊息,何睿恒擔心袁雪桐一個人獨居會胡思亂想,決定留下來陪她。然而,袁雪桐卻不愿意,直說:
「我想一個人,你還是回去吧!挂娝豢献撸┰S動怒,語氣轉為強硬:「我大概明白你的用意,我可以現在就忘記你,明天我就去相親,后天我就去結婚。這樣你滿意了嗎?」
何睿恒唇角淡淡扯開笑容,黑眸卻冰冷無奈,揶榆:「小雪,你在唱歌?」
袁雪桐狠白他一眼,沉默轉身走回自己的臥室,關上門。
夜里,袁雪桐沒有再出臥房,但在客廳可以聽見她斷斷續續在哭泣。何睿恒心里也很難受,但沒有去敲門,想讓她自己慢慢想通。
長夜漫漫,兩人隔室而處,幾乎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