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圖畫了又修,修了再改,翻閱大量書籍,確定最后素材,從各個展場吸收經驗,挑選模特兒,所有人陷入兵荒馬亂的戰場中,許樹茵也不得不辭掉花茶店的工作。
不過,只要一抽出空,她還是會繞到店里,看看需不需要幫忙。
她和左桀的戀情持續加溫,不過,溫怡芬仿佛因為她的離職而冷淡許多。
“溫姊,我來了!”許樹茵騎著她的小綿羊,停在店門前,用力揮手。
“喔……”溫怡芬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煮花茶。
“靜宜呢?今天休假?”許樹茵問,靜宜是接續她工作的工讀生。
“請假,說是感冒!睖厍》铱磥硎制v,這工讀生三天兩頭就請假,她的作息被打亂,幾次臨時還要拜托保母再多帶幾小時,最近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她焦頭爛額。
“我幫你吧!痹S樹茵將車停好,走進店內。
“你不是要找阿桀?”
“沒關系,晚點再找他!闭f到左桀,許樹茵還是忍不住紅了臉,有些害羞。
“不用了,我以前也是一個人這么過來的,你上去吧!”
“讓我幫你吧!痹S樹茵逕自拿起圍裙準備套上。
“我說不用——”溫怡芬搶下她的圍裙,突然察覺自己的語氣太尖銳,又隱了下來!爸挥袃杀嬃希易约簛砭秃。”
許樹茵雖被嚇到了,還是關心地問:“溫姊,你看起來好累,發生了什么事嗎?
“沒事!彼幌胝,她不認為沉浸在幸福里的許樹茵能懂。
事實上,她的前夫發現了小堯的存在,現在想跟她爭取監護權,律師說若無法私下協調,就得上法庭解決。
“嗯……”許樹茵看出她并非真的沒事,但是,不知如何是好。“那我去找阿桀了!
她走出店門,踏上通往二樓的階梯,打開大門。
還沒天黑,屋里卻一片昏暗。
許樹茵幫左桀做了遮陽力十足的雙層窗簾,取代他那條克難式的黑布。
走向里面那間房間,窩在床尾的土匪知道是她,沖過來撲到她身上,拚命搖尾巴,舔她。
“土匪……”她低聲輕說:“你知道我來啦!”
土匪長大了,站起來有半人高,左眼下方的黑毛比幼犬時更明顯。
“噓……要安靜喔……”她叮嚀土匪,揉揉它的頭。
轉過身蹲坐在床前,低頭俯視睡著的左桀,所有的愛意便一點一滴地涌現,直至泛濫。
她很輕很輕地撫過他微亂的發,撫過他單薄俊逸的臉,為他掖掖被子。
只是這樣看著他,她便覺好滿足。為了畢業展,他們已經兩個星期沒見面了,偶爾通通電話卻紓解不了思念。
或許是因為太愛他,或許是因為總感覺不到他深切的情感,許樹茵變得很害怕改變,仿佛一旦脫離了學生生活,她和他之間也會產生變化。
恐懼是莫名的、沒來由的,每到夜深人靜,每當想念他卻無法見到他的時候便會浮上心頭。
她很小心地隱藏那些不安,要自己樂觀,只要她夠堅定,什么困難都會迎刃而解的。
左桀翻了個身,面向她,將被子踢到腳邊。
她笑他像孩子,又小心地將被子拾起,覆到他身上,三月底,天氣還涼著呢!
雖然,她想保持安靜,也要土匪安靜,不爭氣的肚子卻在這個時候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她趕緊按住肚子,不過,左桀已經醒了。
他睜開眼,仔細一看,發現她。
“來了怎么不叫我?”他大手一抓將她拉到床上,翻個身,大腿夾上她的。
他打了個哈欠,昨晚跟戴光榮徹夜研究幾臺中了新病毒的電腦,上午又陸陸續續幾個學生抱著有相同問題的主機過來求救,這種像流行感冒一樣利用信件傳播的病毒,一忙起來就是沒日沒夜,直到中午兩人才全部搞定。
“想偷聽你說夢話!彼念^頂抵著他的下巴,心悸依舊。算算,他們交往快三個月了,見到他仍教她意亂情迷。
“我說了什么?”他磨著她柔細的發。
“還沒聽到就把你吵醒了!彼是很老實。
“忙完了?”擁著她,才發現思念的濃度。
“嗯,接下來就是復賽,如果能順利進入決賽,就要開始忙了!
“復賽什么時候,我去看!
“真的?!下個月十三號!
“嗯,去幫你賄賂評審!
“咯咯……”她笑了起來,雖然知道他是開玩笑,可是還是覺得窩心!鞍㈣睢
“嗯?”
“我好愛你……”
“嗯!彼麚Ьo她,又甜蜜又沉重。
他不想未來,也看不見未來,她坦白的愛堵得他胸悶。
繼續下去,可以嗎?他經常這樣問自己,跟他在一起,她真的能幸福嗎?
這樣無憂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現實的一切,不能不想清楚。
“想吃什么?”左桀問。
“去找阿達吧!好久沒看到他了!彼粏査麗鄄粣鬯,只要她愛,就夠了。
“好——”他松開她,起身!拔胰ハ窗涯。”
許樹茵跟他走到浴室。“阿桀,溫姊好像有什么心事!
“是嗎?”
“嗯,不過她沒跟我說什么事!
“唔,有時間我再問問她!
“如果有我能幫忙的,要告訴我喔!”
“嗯,你晚上在這里過夜嗎?”
“好……啊……”她垂下臉,因為臉紅了。
這表情,可愛極了,左桀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發燙的臉頰。
“笨蛋……你想太多了……”
*
左桀隔了好幾天才想起許樹茵跟他提過的事,趁著晚班工讀生還沒來的時候,來到店里,想知道溫怡芬怎么了。
“聽小煤炭說你精神不太好。”他走進店里,站在溫怡芬身旁。
“有嗎?”溫怡芬低著頭,不去看他。從他口中聽見許樹茵的匿稱,總教她不是滋味,盡管,她也希望他快樂。
“好久沒看到小堯了,怎么一直沒帶他來?”
提起她的寶貝兒子,溫恰芬頓時變得軟弱,抓著圍裙,雙手微微顫抖。
離婚后她才發現懷孕,決定獨自生下孩子,扶養孩子長大,不再與前夫家有任何瓜葛,因為是在婚姻關系存續時懷孕,戶政事務所在辦理小堯的出生登記時,必須在生父的戶籍里記載孩子的資料。
溫怡芬抱著僥幸的心理,只要他不去申請戶籍謄本,就不會發現了,就算發現,他也找不到他們母子。
沒想到……前夫會找征信社,找到她的店,沒想到他不要妻子卻堅持要孩子。
“怎么了?”左桀搭上溫怡芬的肩,發覺真的不對勁。
“小堯他生父……要把小堯搶走……”壓抑了許久的恐懼,瞬間潰堤。
“怎么會現在才來搶?”左桀沒有探問過溫怡芬的婚姻,所以并不清楚詳情。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律師說我前夫……說我當初刻意隱瞞……”她已泣不成聲,說不下去了。
“你過來,”他將她拉到后面。“什么樣的情形,你好好說,先別哭!
溫怡芬擦掉眼淚,在左桀關心的語氣下,娓娓道出她過去那段失敗的婚姻。
丈夫在新婚之夜發現她不是處女,耿耿于懷,而后竟然將這么私密的事告訴她婆婆,同樣是獨自扶養孩子長大的婆婆從此后經常對她冷言冷語,開始干涉他們夫妻間的感情。
夜晚,她婆婆會站在房門外偷聽他們夫妻倆的房事,白天,罵她不知羞恥,叫那么大聲,她很難堪,幾次拒絕丈夫的求歡,最后引來暴力相向,小堯便是在那樣不堪的婚姻暴力下懷上的。
“靠——變態母子——”左桀氣憤地往墻上一捶!安荒茏屝蛟谀欠N環境長大!
“我也不想……但是,我前夫他的經濟狀況強我太多,畢竟是一間公司的老板……我很害怕……我不想失去小堯……”
“發生這么大的事,怎么不說?”左桀怪她。
溫怡芬抬起淚汪汪的眼,原本就瘦削的臉頰因為這陣子吃不下、睡不好,整個人又瘦了一大圈。
“你已經幫我太多……我不能再麻煩你……”
“說這什么混話?”他看她一眼!皠e擔心了,這件事我會幫忙想想辦法!
這些年,溫怡芬一個人堅強地面對困境,其實內心渴望有個厚實的肩膀可以依抱住他,所有委屈與難堪,隨著眼淚奔出。
左桀任她抱著,輕拍她的背,安慰她,而他的安慰卻引出她更多的淚水。
她想,也許左桀對她不是沒感覺的,否則,他為什么那么關心他們母子……
溫怡芬沉浸在被保護的感動中,沒注意到身后出現的人影。
許樹茵剛好來找左桀,走進店里想跟溫怡芬打聲招呼,哭泣聲將她引來后方,意外看見兩人相擁的畫面。
左桀也看見許樹茵了。
許樹茵連忙朝他比了比噤聲的手勢,又此手畫腳,要他安慰溫怡芬,她會到樓上等他,然后悄悄退出店里。
從頭到尾,溫怡芬都不知道她來過。
左桀卻暗自嘆息,這個笨蛋,男朋友可以借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