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繼而狂喜,“我也能去?”
“當然!彼撬奈椿槠,跟著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再妥當不過。
“可是這會不會造成你的不便?”他要讀書,她不想打擾到他。
“你不是在京城買了五進的大宅子,我們不去住是不是太可惜了!鄙倭诉@些把他當賊防著的云家人,他對她能為所欲為,不會再有人跳出來指手劃腳,要兩人離遠些。
很是驚訝的云傲月睜大眼,“你怎么曉得?”她當時只是手上剛好有錢就買了。
你有什么事能瞞得過我?他頗為自得的噙著笑,“就當我們成親后的居處,你那地方選得不錯!
“你……吃軟飯的。”她脫口而出。
他笑了笑,毫不在意地道:“能吃妻子的軟飯是我的福氣。”
無恥、很無恥、非常無恥!果然只有更無恥,沒有“最”無恥,他怎么好意思靠女人養。
說不出話的云傲月嘴巴被溫軟的唇堵住,她心中的無恥之徒正一臉寵溺的吻著她,眼底有濃得化不開的笑意。
“為什么她可以去京城?為什么?為什么?我也要去,你們不能厚此薄彼,只要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我只能撿她不要的,同是云家的嫡女,我要求公平!”滿地打滾的云惜月從就讓傲月的光華遮去她的小小螢光芒,在隱忍多年后,她終于忍不住爆發了。
她羨慕姊姊能為所欲為的做她想做事,因為生母早逝的緣故,祖母、爹、二叔、三叔、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弟,包括才情洋溢的齊亞林,每個人都因姊姊無娘而寵著姊姊,嬌慣出刁蠻的性子也無所謂,長姊有太多人護著。
因此她嫉妒姊,嫉妒姊姊才早生四年就擁有她這當妹妹所沒有的,什么好的都先給姊姊,輪到她時,她就像被施舍的乞丐,只能撿大姊剩下的。
呵!她為什么不能恨姊姊?就因為長姊的生母是元配,而她娘只是繼室,大家對待她們母女倆就有差別待遇嗎?
云惜月羨慕云傲月是府中寵兒,是眾人捧在手心上的明珠,嫉妒她活得灑脫,不受拘束,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恨她太出色,奪走所有人的目光,以致于自己的光芒無法發亮。
不過這也是賀氏的現世報吧!
賀氏長年在云傲月耳邊說著當官的有多好多好,做個官夫人有多么威風,為妻為妾不打緊,只要捉住男人的心,貴妾也能扶正,把正室趕下堂,還灌輸云傲月許多似是而非的觀念。
當賀氏說這話時,云惜月也坐在邊上。她雖早慧,但不表示她不會把這些聽進耳里,長期耳濡目染下,她也漸漸覺得商家女為何不能高嫁,以安康首富的財產來說,嫁個七品官、六品官不難吧!
尤其是有個進京趕考的齊亞林做比較,她想著自己有娘在背后推她一把,肯定不會嫁得比長姊差,若齊亞林真考進三甲,入朝為官,那她日后的丈夫起碼官位要比他高一點她才有面子,然后得空就要踩她長姊兩腳,像娘一樣不時算計別人,她的心已經長歪了,不像云傲月如今重生,早已看清,因此她要吵鬧不休,吵到大家都
注意她為止,一心要取代云傲月成為云家最受寵愛的人。
這一鬧,賀氏急了,想和女兒說道理,可是遲了,為時已晚,年滿十二歲的云惜月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也在議親階段,為了不想再被云傲月比下去,她決定到京城去看一看,那里的官兒最多,也方便她挑人。
安康城被公認為最佳女婿的是最年輕的解元老爺齊亞林,不論人品和才識,無人能出其右,但他和長姊已有白頭之約,所以她想贏過長姊就只有往京城找。
“想去就去吧,反正你外祖家就在京城,你去了就住臨川侯府,在春闈放榜前不許你去打擾齊家哥兒……”
咦,這樣就成了?祖母竟然答應了?
眼淚還掛在臉上的云惜月怔楞許久,直到賀氏在她耳邊干嚎,我的兒呀!她才如夢初醒的回過神,慢慢咧開嘴,一抹驚喜的笑綻放,她揚高半張小臉。
果然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她是這么想著。
因為多了云惜月隨行,原本要提前半個月前往京城應試的齊亞林只好往后延三天,好帶她上路。
為什么是三天呢?云傲月只用半天的功夫就收拾好自身的行李,和云老夫人說一聲就要啟程出發,可是這行程卻硬生生被拖住了,原因無他,只要看這五輛馬車就能明白。
第一輛馬車坐的是齊亞林和云傲月,商戶沒那么多規矩,他們又是未婚夫妻,搭同輛馬車也沒人說什么。只有兩人的位置很空,所以放置了他們的隨身物件和兩箱書。李新充當車夫坐在前頭的車轅上,一面趕車,一面注意主子有沒有什么需要,他趕得很穩,像老手。
第二輛馬車上是青玉、綠腰、一位嬤嬤和兩個婆子,負責侍候云傲月,各自的行李不多,也擱在馬車上。
第三輛馬車則是云惜月和她的春鶯、春燕,另外有七、八個嬤嬤、婢女坐在第四輛馬車上,全是她一個人的
仆婢,而最后那輛馬車被云惜月裝得滿滿的,滿到壯馬都快拉不動,走得很慢。她把能帶的都帶上,一樣也不漏下,活似要搬家。
面對這種情形,云傲月真的很無言,她這個異母妹妹和她一向不親,表面上和和氣氣的叫她一聲姊姊,背地里幫著賀氏一起算計她,前后幾年她不知道吃了多少回暗虧。
從京城到安康,快馬能一曰往返,若是乘坐馬車最少要兩天,但是多了云惜月的拖累,硬是到了第三天中午他們才進了北門,馬車轆轆的過了城門,駛向平坦的黃板路。
終于到了,感謝老天。
看到臨川侯府的漆金牌匾,云傲月松了口氣,她總算可以把云惜月這個大包袱丟給她外祖,不用再忍受她整天問著——“到了沒?還有多久?我頭暈,要休息;我餓了,想吃飯;馬車為什么這么顛?我想娘了,可不可以讓她來陪我……”根本是一只搞得人頭昏腦脹的麻雀。
擺脫她了,云傲月慶幸。
齊亞林無奈地笑道:“別擺出一張‘我終于送走她’的表情,人家會以為你們姊妹不和!彼憩F的太明顯了。
沒好氣的云傲月顧不得男女大防,直接將頭枕在他腿上,橫躺下來,“我們本來就不和,沒什么好隱瞞的!
其實這幾天吃、喝、用都在馬車上,他們也沒避嫌,除了沒同睡一張床外,兩人與尋常小夫妻無異。
“好歹裝一下,讓人家曉得你是愛護妹妹的好姊姊!饼R亞林笑著將她微亂的流云髻打散,重新編了個望月髻。
他的手很巧,可見常做這種事,唯一有幸得解元老爺親自綰發,也只有他老愛偷懶的未婚妻。
“不要,累了。”云惜月的腦子壞了,用最好的藥也救不回來,她何必浪費心神在云惜月身上。
他寵溺地在額上落下輕吻,“好,累了就休息,有事我來承擔,你不想做的事我來做。”
“包括把云惜月打一頓。”她快受不了云惜月了。
梳發的手微頓,一陣令人心情愉悅的輕笑聲逸出,“你說打我就打,打到你繼母認不出女兒!
云傲月一聽,也笑了,“不用那么慘,我也不是想打她,只是看她一副想踩我一腳的神情,手就有點瘦。”
云惜月的作為令她想到祖母以往為她憂心的臉。過去每當她鬧得不可開交時,祖母總是用“我的小月兒怎會變成這樣子”的眼神看著她,眼中的心痛和不舍是為了疼愛有加的孫女,不希望她的路越走越偏,最后走到絕路。
而如今的云惜月和她幾年前的情形有些相似,只是不同的是,她一點也不會為這個和她不親的妹妹擔心不安。
“我幫你抓癢,不癢不癢。”很懂得把握機會的齊亞林將未婚妻可愛的小爪子,喔,是纖纖玉手放在手掌心,輕輕地揉捏,摸摸柔滑細嫩的小手,想象它們撫在胸口的感覺,真是貓爪撓似的令人心癢難耐呀!
“咯咯……你,咯……你是抓癢還是呵癢呀!放、放手,我癢……”好癢,癢得她想笑。
看她笑得花枝亂顫,他有些無奈,“想想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要笑一整晚嗎?”
戛然一止,她不笑了,“齊家哥哥……”很委屈的小貓叫聲。
“是亞林哥哥!彼m正著,其實他更喜歡聽她喊一聲夫君。
等了她三年,齊亞林想成親了。
一開始只是不想把她讓給別人,如果被賀重華這種畜牲糟蹋,還不如把她放在自己的羽翼下,至少他不會傷害她,只會一如往昔的疼她、寵她、放任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只是后來他的心慢慢地偏了,對她越來越看重,直到這丫頭成為他的心,他才驚覺情根深種。
不想再等待了,想迫不及待想把讓成他的,在這個權勢大過天的京城中,她的容貌很容易引起注目,這樣他必須花費更多的心思才能守住她,那些滿地想叼肉的狼群太危險了。
齊亞林突生悔意覺得太早帶她進京,應該等到她過門后夫妻倆再一起定居京城,不該因為舍不得和她分開太久,看她依依不舍的神情就一時腦熱,沖動地帶上她。
“齊家哥哥是你,亞林哥哥也是你,有什么差別嗎?”她不曉得他在計較什么,在她看來兩個都一樣。
“聽起來舒坦!彼麩o恥地說著。
云傲月無語,果然男人的想法很奇怪,無法理解。
李新停下馬車,問道:“少爺,到了,是這里嗎?”門口有兩棵約高十尺的金桂,有百年了吧!
“看到桂花了嗎?”
“看到了!备叱鰢鷫ι醵。
“那就是了!笔切≡聝河觅u藥的錢買的大宅子。
云傲月懶得問這主仆兩人怎么知曉她買的宅子在何處,她自個都沒來過,只是很認命的丟出大門鑰匙,讓李新去開門。
“哎呀,鄰居,你們終于來了,我還以為隔壁是鬼屋呢,正想請個法師來驅邪,原來真的有人住呀!我可以省下這筆銀子,找幾個工人修修我家的墻了……”
咦?這聲音,這聲音……聽起來好耳熟。
驟然坐起的云傲月的柳眉輕蹙,想著自己到底在哪里聽過。
“怎么了?”
“齊……亞林哥哥,你不覺得我們的街坊鄰居似乎……太過熱情了。”她原本想說似曾相識,臨時又改了口。
聞言,齊亞林神色略微一凝,“別理他,照做我們的事,京城不比安康,這兒怪人多!
“我聽到了,齊解元,背后議人長短有失君子之風!闭f他怪,到底誰怪,鬼鬼祟祟的裝模作樣。
呃,那人喊的是……云傲月問:“亞林哥哥,他認識你?”解元老爺可以有很多個,但姓齊……說巧也未免太巧了,一副“我和你很熟”的語氣,叫人不得不猜測。
“這年頭想趁機攀交情的人多得是,你謹慎點,別上當,來,我扶你上車!币粊砭陀龅竭@個人,不吉。
“你這人過河拆橋呀!什么叫趁機攀交情,我和你是什么關系,需要攀嗎?”哼!齊亞林這廝竟然翻臉不認人。
一下車,云傲月就瞧見穿了一身花團錦簇的男人,綠王冠、掐花彩繡云紋袖邊的紫紅色外袍,腰上系著一指寬的金腰帶,腰帶上別著……鐵算盤,而不是書生常佩戴的碧綠玉佩?
“亞林哥哥,他長得好像大有書鋪的蘇老板!碧K老板有孿生兄弟嗎?
來者一聽,差點趴倒在地,內心直呼,眼盲呀眼盲。他道:“什么叫好像,我本來就是蘇萬里,你再認認!”他這般風流倜儻,高大威武,渾身散發書卷味,怎么會有人認不出他來。
她不解地問:“蘇老板怎么來了?”他剛才說是鄰居,難道他也遷居京城。
“兩件事!彼瘸鰞筛割^。
“喔!痹瓢猎乱稽c也不想問,但是人來熟的蘇萬里卻自顧自的滔滔不絕,好像我就是你親家似的——
“一來開分鋪,也叫大有書鋪!睍佌臻_,要賺錢嘛,沒有銀子難過日子呀。
嗯,很合理。她犯困地一點頭。
“二來考科舉!彼彩翘柸宋锬兀
嗯,今年有不少人來……驀地,她一下子驚醒了,露出驚嚇的表情,“什么,你是舉人?!”
蘇萬里看著她難以置信的神情,頓時心情大壞,氣得跳腳,“你那是什么表情呀!那日放榜你沒去看榜單嗎?七十二名,就比齊解元差上那么一點點而已,我們是同科!
“他……真的考上了?”不會是同名之誤吧?
齊亞林輕輕將她嚇掉的下巴往上推,“海納百川,什么魚都有,別太驚訝,我看你累得慌,先進宅子!
“嗯。”她沒有異議的接受安排,真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一個話癆住隔壁,叫人怎么活呀!
考慮換宅子的云傲月認真的想著,渾然不覺得身后的兩個男人眼神交會,意味深遠,透著一抹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