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真是漫長的一天啊。”蘇瑤光輕嘆一聲，隨即低嘶：“嘶，疼……”
幫他鼻頭上藥的四喜同情又憐憫地望著他，“少爺，小的提醒過您了，最好離柳家小姐遠(yuǎn)一點(diǎn)，她揍起人來真的很痛的，您偏不信……現(xiàn)下可好，您這張招牌帥臉掛了彩，明兒個怎么見客呀？”
“不怪她動手，原是我自己活該�！彼麗瀽灥爻姓J(rèn)。
“少爺，您……您腦子沒被打壞吧？”四喜愕然地望著他，吶吶地問：“柳小姐把您打成這樣，您還替她說話？”
“我把她畫成大花臉，她不高興也是應(yīng)該的�！彼⌒囊硪淼孛嗣偾嗄[脹的右眼皮，盡管還很疼，但幸虧左胸那一抹奇異的刺痛感己然漸漸平息了。
只要別再回想起不久之前她哭了時的那一幕，那突然阻斷呼吸的劇痛感就不會再度偷襲心臟——
蘇瑤光又有一剎那的失神。
“那您又何必先去招惹人家呢？”四喜咕噥。
蘇瑤光回過神來，掩飾地一笑�！翱赡悴挥X得她長得很可愛，就連生氣的模樣也有趣嗎？”
只是下回他要更小心，別逗她逗過火了。
他不怕挨打，只怕她再哭。他余悸猶存地想著。
當(dāng)她哭的那一剎耶，他突然覺得自己活生生是個天字第一號該殺的大混蛋！
幸好，后來她惡狠狠地賞了他一拳，否則他現(xiàn)在就不只覺得自己是大混蛋而己，根本是個惡貫滿盈、人人得而誅之的人間敗類！
“小的眼拙，看不出來�！彼南侧止�。
“你真看不出她有多可愛？”蘇瑤光一怔，不禁懷疑起貼身小廝的眼力也有問題�！斑@么明顯就眼睛圓圓的，鼻頭小小翹翹的，生起氣來連耳朵都紅通通的，像足了兔子，這還不可愛？”
“像兔子是可口，不是可愛�！彼南泊瓜讶摺！吧贍敚峭萌舛嗪贸匝�，又鮮又細(xì)又滑口，跟什么煮都美味——”
這個烹琴煮鶴的俗物！
“品味這種事果然是強(qiáng)求不來的。”蘇瑤光搖搖頭，嘖嘖嘆息。
四喜懷疑地望著自家少爺。
拜托，會覺得柳家小姐那暴力狂可愛？那少爺?shù)钠肺逗孟褚矝]有好到哪里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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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就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間大敗類！”
柳搖金激動的小臉簡直比花相思繡架上那一匹牡丹鴛鴦錦還要紅。
花相思纖瘦小手緊緊捧著藥碗，因?yàn)榭吹�、聽得太入神，就連湯藥涼透了都沒發(fā)覺。
“他說我哭？！開什么玩笑，我誰呀？我可是柳搖金，梅龍鎮(zhèn)出了名的兇婆娘，也是未來江湖俠女界的明日之星，我會哭？”柳搖金氣得猛跳腳�！昂�，就算我會哭，那也是他氣哭的，誰教他竟然把我畫成鐘魁！”
而且還害她哭出來……她耶！柳搖金耶！從小跌倒連哼都不哼一聲的柳搖金，居然被他一句話就給弄哭，真是太沒面子了。
花相思險險要笑出，連忙忍住了，咬著唇煞有介事地頻頻點(diǎn)頭。
“你也覺得他很過分對不對？”
“嗯嗯�！被ㄏ嗨计疵c(diǎn)頭，憋笑得更厲害。
因怕手中湯藥都灑了，她索性把碗擱回桌上。
柳搖金受傷的自尊大大獲得平反，不禁感動地握住好友的手。“相思，我就知道你是站在我這邊的，你評評理，他是不是很壞？”
花相思望著她，淺淺一笑，頰畔小小梨渦隱現(xiàn)。“可是為什么當(dāng)你提起這個‘很壞’的人時，眼睛都發(fā)亮了呢？”
她差點(diǎn)被口水嗆到�！澳�、哪有？”
“沒有嗎？”花相思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輕聲道：“可偏偏那蘇少爺誰不去招惹，就愛招惹你，偏偏你又對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這么念念不忘的，實(shí)在很難讓人不去聯(lián)想，你們兩個是有那么一點(diǎn)‘什么’的呀？”
“……”沉默了片刻，柳搖金再開口時，先伸手?jǐn)R在她額上量一量溫度�！跋嗨迹憬駜簜�沒發(fā)燒吧？”
“我哪那么嬌弱，天天都發(fā)燒呢？”花相思失笑。
“應(yīng)該說，你哪天不發(fā)燒呢？”她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
花相思蒼白的小臉浮起一絲感傷，隨即強(qiáng)顏笑道：“也對喔�！�
“相思……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的�！绷鴵u金自覺失言，滿臉愧疚地道歉，“你身子只是弱了一些，只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很快就會恢復(fù)健康的……對不起，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不打緊的，你又沒說錯什么。”
“相思，你千萬不要往心里去，你也知道我這腦袋里裝滿滿的都是豆腐渣——”柳搖金趕緊陪笑。
“我沒多心，你也別緊張。”花相思輕輕握住她的手，笑容里有著一絲難掩的寂寥，真摯地道：“金兒，我只是覺得人生苦短，如果有哪個人、哪件事是令你感到快樂的，你只管好好把握，別去想是不是有傷尊嚴(yán)，或者是值得不值得……好嗎？”
她一怔�！跋嗨�，我……不懂�！�
“他讓你激動、興奮、氣惱，卻又覺得快樂，對不對？”花相思神情長駐的那一抹溫柔，烘托得清秀的臉龐皎潔如月光。
“……好像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她臉頰一紅，低下頭小聲承認(rèn)。
“因?yàn)樗�，所以你真真切切感覺到自己是熱烈地活著的，每一日都會期盼不知今天又會有什么特別的事因他而生……”花相思眼底閃過一絲淚光，嘴角微笑依日�！澳悴恢溃矣卸嗝戳w幕你。”
柳搖金怔怔地看著她。
為什么相思會這么地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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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苦短，如果有哪個人、哪件事是令你感到快樂的，你只管好好把握，別去想是不是有傷尊嚴(yán)，或者是值得不值得……
柳搖金坐在福林酒館，恍恍惚惚地想著幾天前，花相思說這話時的神情。
尊嚴(yán)……快樂……值得不值得……
她又想起那個可惡又可恨的家伙，才只不過見了短短兩三回，就搞得她一下子開心，一下子生氣，一忽兒難過，又一忽兒心跳失速。他搞得她一個頭兩個大，滿腦子亂哄哄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相思的意思是，因?yàn)樘K瑤光讓我生氣，讓我激動，所以他就是讓我感覺自己是真正活著的一大動臣，是這個意思嗎？”她歪著頭苦苦思索，卻是曲解了個亂七八糟。
哎喲，煩死了！為什么事情會變得這么復(fù)雜��？
“金兒。”
一個溫柔討好的男聲自她頭頂響起，腦子正在鬼打架的柳搖金卻渾若未聞。
“金兒。”那聲音更溫柔地重復(fù)喚著，“金兒？”
“金什么金？本姑娘姓柳不姓金——”她正在煩躁間，聞言不禁火大的抬頭咆哮�！疤K瑤光？！怎么又是你？”
“我是來道歉的�！碧K瑤光佇立在她面前，英俊臉龐上掛著滿滿溫柔示好的微笑，害她心跳突然亂了一拍。“對不起，可以原諒我嗎？”
“你……你……見鬼啦？”她防備地往后退，可一時忘了自己坐的位置己經(jīng)是貼靠著墻面了，頓時卡住動彈不得。
“你還好嗎？”他伸手要幫忙。
“不要動！”她兇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澳悴灰獎樱灰拷�，每次碰到你我就會倒楣。你后退，離我五步……不，最好離我五百里遠(yuǎn)！”
他不禁失笑，“金兒，需要這么夸張嗎？我真的是來道歉的，我不該役有經(jīng)過你的允許就自作主張，以為幫你化妝易容，你看了以后會高興一下——”
“誰看到自己被畫成鐘魁會高興的？”她依舊氣憤難平�！岸椅沂莻�女的耶！”
“對不起�！彼嫘幕谶^，誠懇地道歉。
可惡，又來了！
他又用那雙深邃溫柔懺悔內(nèi)疚的眼神來欺騙她的同情了。
偏偏她柳搖金天生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笨蛋，偏偏就是看不得別人難過歉疚自責(zé)的模樣，偏偏……
偏偏當(dāng)他像這樣專注地望著自己的時候，她的心就沒來由地開始發(fā)熱、酥軟、無力，然后所有的怒氣和決心也化成了一攤子水。
——活該她被吃得死死的。
“算、算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清了清喉嚨，僵硬地?fù)]了揮手�！跋麓斡浀貌灰僮鲞@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就好了�！�
“搖金妹妹，謝謝你！”他一張俊臉?biāo)查g明亮了起來，開心得一時忘了形，沖動地伸臂將她攬進(jìn)懷里�！拔揖椭滥闶莻�最寬容最大氣最可愛的好姑娘了！”
柳搖金腦袋瓜子里瞬間轟地一聲——
小臉被突如其來的羞意和灼熱炸得一片通紅，整個人緊繃地僵傻在原地，只感覺到他強(qiáng)壯溫暖的胸肌和臂懷緊緊擠壓著她、包圍著她。
他他他……
然后，她就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