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姐在作畫,居然是邊畫邊哼著小曲的,平常小姐作畫的時候總是非常專注,好像學(xué)堂里的夫子一樣,但今天她畫的好像不是少爺?shù)慕滩模耶嫯嫷臅r候走來走去的,一下子由這個方向看畫得好不好、一下子由那個方向看畫得行不行,她都看花眼了。
「世子夫人,你正在畫的畫好像不是給少爺?shù)??br />
「嗯,卓楓現(xiàn)在自己都想學(xué)畫了,我就不用天天畫給他了。」
「世子夫人這畫怎么一片一片的,不會散落嗎?當(dāng)然裝裱了之后就不會散落,可既然這樣,為什么不一開始就畫在一張紙上?」
「我這叫雙面畫!
「雙面畫?世子夫人把紙糊了這么多層是因為雙面都要作畫嗎?」
「雙面畫不是雙面都要作畫的意思,而是從雙邊看會是不同的畫的意思,但這畫必須立得起來,所以紙不能太薄。」
「世子夫人畫這雙面畫要做什么?」
洛婧雪只是笑了笑,不回答。
萱兒想起了前幾天世子夫人去找世子送他墨水筆的事,后來她跟金文昊被世子遣出去了,等離開書房的時候,世子夫人臉都紅透了,不難猜出他們離開后書房里是什么光景。
「該不會是要送給世子的吧?」
洛婧雪抬頭瞪了萱兒一眼,沒什么殺傷力的那種瞪,就又低下頭作畫了。
「世子夫人心里總是有世子,也不枉世子對世子夫人一片真心呢!」
「你又知道他一片真心了?」
「世子對世子夫人這么用心,世子夫人感受不到嗎?」
「喔?他怎么用心了?」
「世子夫人,你不覺得最近仆人們都不敢忤逆你了?」
「那是我跟著母親學(xué)掌家,他們怕了!
「雖然老夫人帶著你學(xué)掌家,對你也不像之前那樣冷淡了,但說到底掌家權(quán)還不在你手上,既然情況沒改變,他們怎么會改變?」
「那你說,他們是因為什么改變的?」洛婧雪放下筆,想看萱兒有什么高見。
「總歸來說他們敢忤逆、敷衍世子夫人,除了老夫人的態(tài)度以外,更重要的是世子的態(tài)度,畢竟老夫人再不喜,總有一天還是要把掌家權(quán)交給你的,可若世子也不看重你呢?」
洛婧雪思考了下,「如果連他都不喜歡我,那我怕是沒有翻身之時了!
「就是這樣,所以一開始世子都不在你的院落留宿,底下的人當(dāng)然就敢肆無忌憚,可現(xiàn)在世子三天兩頭過來,他們知道你得寵了,自然不敢怠慢!
聽了這話,洛婧雪若有所思,萱兒一個不明就里的小丫頭都認(rèn)為蕭元燁是為了她在侯府的地位才三天兩頭過來的,而她也是同樣的想法……
「另外,金護(hù)衛(wèi)還告訴了奴婢一件事!
「什么事?」
「有人在找書院的麻煩,大意是說書院斂財,這個時候世子夫人又跟人合伙做生意,一個不小心就是給想對世子不利的人遞刀子,可世子為了你,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
原來這才是一開始蕭元燁猶豫的原因,并不是他想拒絕,而是因為目前的處境不容許?
「金文昊什么時候跟你說這些事的?」
「世子夫人跟世子提起想與石老板合伙,后來世子讓奴婢與金護(hù)衛(wèi)退下,在外頭等你們的時候金護(hù)衛(wèi)告訴奴婢的!
洛婧雪點點頭,金文昊會這么說,就是怕她給蕭元燁添麻煩,所以故意借萱兒的嘴告訴她這件事。
原來蕭元燁這么依著她,會給他帶來許多麻煩事嗎?
不!洛婧雪不這么覺得,蕭元燁不是那么無能的人,他要能同意,就是他確定自己能解決后續(xù)的問題,只要她依著他的話做,她不會給他帶來任何麻煩。
「世子夫人,那與石老板合伙的事你還要繼續(xù)嗎?」
「做啊!為什么不做?墨水筆一推出,生意一定好得不得了,世子既然交代了我那么多,就表示他心里有底,我只要不越過那個度就無妨!孤彐貉┯帜闷鸸P來作畫,「再說了,我給石老板立了很多規(guī)矩,他也說了他知道我的身分,定會慎重!
洛婧雪她們主仆對話暫歇,侍仆通報金文昊前來,洛婧雪便讓人入內(nèi)。
金文昊一進(jìn)屋子,就看見洛婧雪提筆很專注的看著桌上的畫,他靜待著,直到洛婧雪抬起頭。
「金護(hù)衛(wèi),你來有什么事?」
「是,世子讓我來說一聲,今日他公事繁多,要忙得晚一些,就不過來了!
「好。」洛婧雪應(yīng)了聲,想了想又喊住他,「金護(hù)衛(wèi)!
正要作揖告辭的金文昊聽見洛婧雪喊他,便放下手,「世子夫人有事吩咐?」
「我有東西要托你拿回去給世子,萱兒,你先帶金護(hù)衛(wèi)到隔壁小廳暫坐,等我準(zhǔn)備好!
「是!
金文昊一揖,就跟著萱兒先到小廳暫待了。
金文昊的確覺得世子最近的笑容越來越多,但今天尤為夸張,居然連看著書院的帳本都可以帶著笑容,要是讓他去看那些一條條羅列的流水帳還拿個算盤慢慢算,他不砸算盤都不錯了,還能笑?
不過世子倒也不用自己拿個算盤算帳這么親力親為,只是瀏覽一遍看過總帳而已,但金文昊知道世子不是因為帳上的總結(jié)好看而笑的,他啊……現(xiàn)在有妻有子,日子可美著呢!
過去世子希望少爺開蒙后專注在課業(yè)上,可自從世子夫人進(jìn)門后,看到世子夫人是唯一一個不用威逼就能讓少爺乖乖聽話的人,世子便漸漸認(rèn)同了世子夫人教育孩子的方法。
而他也發(fā)現(xiàn),世子一開始答應(yīng)與少爺一起去聽世子夫人說故事時,的確想著把承諾完成就不再前去,但后來世子明顯開始期待黃昏,甚至?xí)褋聿患芭甑木碜趲Щ睾罡砩显僮,就是為了趕上與夫人及少爺?shù)募s定。
世子的變化金文昊都看在眼里,那是對世子夫人上心了,而且這是前任世子夫人從未做到過的事,就是不知道世子自己知不知道他對世子夫人的感覺?
蕭元燁幾次由帳本里抬起頭,就是望向書案上的一處發(fā)笑。
金文昊知道那里擺著什么,稍早世子夫人讓奴仆端了個擺著夜宵的托盤過來,并附上了一封信,讓他帶回來給世子。
世子打開了世子夫人給他的信,倒出了里頭裝的小紙片,看了就開始微笑,后來還把紙片給放在案桌邊,時不時在看帳本的時候偷空看向那紙片。
這還不夠,世子平常沒有吃夜宵的習(xí)慣,但看完信后,聽到那夜宵是世子夫人原本就備下,要等他過去時給他吃的,世子便改變了自己的規(guī)矩,把那份夜宵全吃完了。
金文昊在心里嘆了口氣,世子怕不只是動心而已,就他前陣子答應(yīng)世子夫人與石老板合伙的事,就夠不在乎后果了。
蕭元燁沒去留意金文昊的反應(yīng),他的確在辦公,但偶爾想到放在案桌上的紙片,便忍不住再多看幾眼。
那是洛婧雪給他畫的一張簡筆畫,畫里有一個很可愛的小人兒,捧著一個放著很多食器的托盤,帶著微笑看著他,旁邊還寫上了一排小字:夜深了,要留意自己的身體,別受寒也別挨餓。
「世子,您知不知道您現(xiàn)在笑起來一臉傻樣?」
蕭元燁聞言斂起了笑容,抬起頭瞪了金文昊一眼,「我讓你去找的鋪子找著沒有?找不著你明天開始就去跟副統(tǒng)領(lǐng)交換,你去執(zhí)行任務(wù),他來做護(hù)衛(wèi)!
「世子,請您務(wù)必仔細(xì)的、慎重的考慮一下,沒有屬下在身邊,您很不方便的!
「那就別多話,該說的才說!
「是!屬下這嘴上了鎖,牢得很!拐f完,他還做了個上鎖的動作。
蕭元燁搖頭表示無奈,但這一回總算是完全把注意力由那張紙片上給抽離了。
「認(rèn)人的事進(jìn)行得怎么樣了?」蕭元燁問的是那日韓凈目擊,由洛婧雪畫出人像畫的那個人,「我不要到時證據(jù)送上去了,皇上問起這個偽裝盜賊的人,而我卻不知他究竟是哪方的人!
聽到蕭元燁開始問起公事,金文昊也正經(jīng)起來,「京里傳回的消息,沒在許蒿賢的身邊見過這號人物。」
「蔣建桓身邊的人呢?查了沒有?」
「還沒,但那天晚上有三批人,蔣建桓、與蔣建桓接頭的人、許蒿賢的人,那個人很明顯是許、蔣這頭的人,若不是在許蒿賢那里,應(yīng)該就是在蔣建桓這邊了。」
「我不要聽到應(yīng)該兩個字,我要確定!
「蔣建桓那邊我已經(jīng)派了弟兄去跟蹤,但他近日鮮少出府,無法查探!
「如果派人潛入蔣府之中呢?」
「蔣府戒備深嚴(yán),弟兄們還找不到機(jī)會潛入!
蕭元燁沉吟起來,許蒿賢怕是因為上回接頭的事險些曝露,所以現(xiàn)在特別小心,如非必要讓蔣建桓絕對不要出門以免被跟蹤,而蔣建桓一直不出門,他的調(diào)查進(jìn)度就會受阻。
「如果能讓你進(jìn)蔣府,你有多大的勝算在蔣府潛伏搜査不被發(fā)現(xiàn)?」
金文昊挺起胸膛,「屬下相當(dāng)有自信!
「好,這事我來處理,你會有兩個時辰的時間搜查!
金文昊不明白,「世子怎能如此篤定?」
蕭元燁也不賣關(guān)子!甘Y老夫人壽宴的帖子已經(jīng)送來好些時日了,我知道蔣建桓是想借機(jī)試探我,我原先還在猶豫要不要配合他,如今我就讓他聰明反被聰明誤!」
蔣府壽宴當(dāng)日,洛婧雪一早就梳妝打扮好,帶著萱兒準(zhǔn)備出門。
路上,她想到羅氏收到墨水筆禮盒,那種既高興又新奇、既覺得她能設(shè)計出墨水筆很意外,又不想稱贊她讓她得意的復(fù)雜表情,洛婧雪就覺得好有趣。
洛婧雪由趙嬤嬤那里知道羅氏的心結(jié)后,她就知道只有她表現(xiàn)好是不夠的,蕭卓楓也是一個重要關(guān)鍵。
奶奶疼孫子天經(jīng)地義,可就是因為羅氏太寵了,蕭元燁才會提出讓羅氏不要插手蕭卓楓的教育。
其實這說法本身沒有錯,就是蕭元燁語氣大概太強(qiáng)勢,惹得羅氏不開心了,偏偏蕭卓楓讓她來帶之后又與她越來越親密,幾乎都要忘了還有一個很疼他的奶奶,這就又讓羅氏吃味了。
洛婧雪當(dāng)然不會強(qiáng)迫孩子要跟誰好、跟誰不好,她只需在蕭卓楓面前多提起羅氏幾次,自然會讓蕭卓楓想起那個疼愛他的奶奶,然后,她在他畫出第一張蠟筆畫后問他是不是該把畫送給最疼愛他的人?
蕭卓楓連著幾天被洛婧雪提醒了羅氏的事,自然立刻說要把圖送給祖母。
羅氏的心結(jié)解了,看洛婧雪就會順眼許多,這個時候洛婧雪只要多獻(xiàn)點殷勤,再加上在羅氏面前多說些蕭卓楓提及羅氏的事,自然能討得她開心。
如今,洛婧雪能感覺得到羅氏已經(jīng)不討厭她了,只是還拉不下臉來,洛婧雪也不急,慢慢來便好,看羅氏那傲嬌的樣子,她真的覺得這個婆母很有趣、很可愛。
「世子夫人,怎么這么開心?」
洛婧雪算計自已婆母的事,當(dāng)然不能明講,她敷衍道:「我不是天天都這么開心嗎?」
「不,我覺得今天你特別開心,莫非……是因為要跟世子一起去參加宴會的緣故?」
洛婧雪睨了萱兒一眼,「誰說我是因為這個開心的?」
「難道世子夫人不想跟世子出門?」
洛婧雪一滯,若說她不喜歡跟蕭元燁出門那就是說謊,她剛才的情緒其實也有一部分是因為這個壽宴。
剛接到蔣府的帖子時,羅氏說蕭元燁去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說她還沒調(diào)教好,不宜拋頭露面,會給侯府丟臉。
如今蕭元燁答應(yīng)前往,羅氏又主動讓她陪著蕭元燁赴宴,那不就是認(rèn)可她可以陪在蕭元燁身邊,不會給他丟臉了嗎?
蕭元燁出身侯府,又是書院山長,氣質(zhì)與談吐俱佳,洛婧雪其實不是自卑的人,但有時確實會忍不住想自己這個沒學(xué)過古代禮儀的人,站在他身邊會不會給他丟臉,如今被認(rèn)可了,怎能不高興。
「看吧!世子夫人明明是因為能跟世子一起出門而開心!
「怎么,不行嗎?」
「行行行!你是主子,你說什么都行!
看見洛婧雪出來,車夫立刻取來腳凳,怎知洛婧雪的腳還沒踩上去,就有人由她身后托住她的腰,把她給抱上了馬車。
洛婧雪回頭一看,忍不住笑他,「世子,以后是不是有你在,我都用不著腳凳了?」
「有何不可,能與夫人親近的機(jī)會,我怎能不把握!
洛婧雪沒想到古人也這么會撩妹,忍不住紅了臉躲進(jìn)馬車?yán)铩?br />
萱兒退到了窗邊準(zhǔn)備隨行,卻發(fā)現(xiàn)今天蕭元燁沒有帶著金文昊,「怎么不見金護(hù)衛(wèi)?」
「我讓他去辦事了,今天不過是一場壽宴,無須帶護(hù)衛(wèi)!
蕭元燁說得合情合理,萱兒沒有多想便退下了,蕭元燁則跟著上了馬車。
永業(yè)侯府與蔣府位在不同街區(qū),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達(dá),蕭元燁夫妻下了馬車后,就在門房的恭迎聲中進(jìn)了蔣府。
侯府的馬車駛向蔣府安排的停駐區(qū),并不是哪家的馬車都配得上這種安排,蕭元燁是永業(yè)侯世子,未來的永業(yè)侯,才有資格停駐。
這樣的停駐區(qū)向來十分僻靜,車夫們都會偷空在蔭涼的地方打個盹,車夫看四下無人,
便敲了敲馬車車廂。
車廂里,地板突然動了起來,由下往上掀開后,赫然發(fā)現(xiàn)馬車地板底下竟然有可以讓一個成年男子平躺之處,一直藏在地板下的金文昊穿著布衣,猛一看還以為是哪家的奴仆。
他打開車廂門,車夫又揚(yáng)了揚(yáng)手,金文昊才躍下馬車,下一瞬,就看他在墻面上蹬了幾下,輕而易舉翻進(jìn)蔣府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