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人,夫人,都是我的錯。當時我也不知怎地,竟鬼迷了心竅,胡里胡涂就胡說了些渾帳話,騙姚大人說若蘭是莫愁小姐。請大人跟夫人原諒!”殷重煜抿嘴不語。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麻煩的是指婚一事,加上莫愁又,=1認是崔若蘭,這下更難對姚謙解釋了。
“崔大爺,你們請起來再說吧!眹@口氣,將姚謙指婚崔若蘭一事告知!斑@下可不好辦了,除非若蘭也是我的女兒……”又嘆口氣,不知如何處理才好。哪知崔大戶夫婦居然面露喜色,兩人對看一眼,又撲通跪下去!按笕,夫人,請恕小的斗膽,懇請大人收養若蘭為女!”崔大戶跟夫人
齊聲請求。當初找攀上殷府,原就是看上殷老爺曾在朝為官,指望藉由這層關系,可讓女兒若蘭與仕紳階層攀上關系。如今皇朝侍中大人指婚其子與女兒若蘭,讓他們喜出望外。
“夫人,你看這事該如何?”殷重煜沉吟片刻,詢問夫人意見!胺蛉!”崔大戶與夫人巴望著。
“我也很喜歡若蘭這孩子,若崔大爺、崔夫人真不介意的話——”
“不會!不會!多謝大人、夫人!”不等殷夫人說完,崔大戶夫婦就高興得忙不迭道謝。
“看來,只能如此了!币笾仂宵c點頭。
簾后,殷莫愁聽了,對挨在身旁的小紅說道:“小紅,以后你就叫我若蘭姐……不好,這個“蘭”字太過文秀,只適合若蘭姐。嗯……改成然字好了,你就叫我若然姐。”
“若然姐?”小紅皺皺鼻子,有點不習慣。
“就是這樣。我全都照實說了,沒有任何隱瞞,也絕無半句虛假!蹦棠锩蚓o嘴,表示已據實相告。
小紅被龍天運的氣勢所震懾,極是不安,扯扯奶娘;奶娘畢竟年紀大,壯起膽子又說道:
“我家小姐是學士大人的獨生女,莫愁小姐則是大人收養的,她的親生父親崔大爺出身商賈,是當地富戶。崔大爺求老爺讓莫愁小姐與小姐一同隨老爺研讀文章學習閨儀禮教,后來崔大爺與其夫人請求大人收養莫愁小姐,因種種原因,老爺就答應了崔大爺的請求。”
龍如意見皇兄神色依舊不動,想來早已知曉此事,必是暗地里做了許多查探。內心一黯。這就是他與皇兄之間的差別吧?
“那么,莫愁小姐怎會與姚尚書公子指婚?姚尚書怎會認錯人,殷學士又怎會不說明清楚?”他問道。
奶娘與小紅相視一眼。奶娘點個頭,小紅才壯起瞻子說道:“這也沒辦法。不管是性格、習慣或是言行舉止,莫愁小姐都比若然姐更像是仕紳官家小姐,連夫人都說莫愁小姐比若然姐更像是她女兒。每次有客人來,都將莫愁小姐誤認為小姐,外人也以為莫愁小姐才是殷家小姐,等老爺收養莫愁小姐后,就對外宣稱莫愁小姐是殷家小姐!
“那么,名字呢?又是怎么回事?”龍天運突然出聲。“姚謙與殷重煜是故交,不可能不知道殷重煜只有一個獨生女兒。她那身下人般的裝束又是怎么回事?”說到后頭微皺起眉。
小紅一驚,他竟連這個都知道!而且,居然直呼官家大爺尚書大人的名諱。與奶娘再對視一眼,心里益發不安,沒有底。
奶娘心里亦覺忐忑,抿抿嘴,舔舐一下干涸的嘴唇,才說道:“那個是因為小姐……我是說莫愁小姐——不,若然小姐——”愈說愈亂。順了口氣,才從頭說道:“莫愁小姐的閨名原叫若蘭,老爺收養后改姓殷。崔大爺夫婦過世前那年中秋上府里來,適巧姚大人過訪,在院里遇上,崔夫人——也就是若蘭小姐親娘,也不知怎地鬼迷心竅竟謊稱若蘭小姐是莫愁小姐。當時府里還來了一眾賓客,有人聽到,便誤以為若蘭小姐是莫愁小姐。本來,澄清了就沒事,但老爺夫人怕傷到若蘭小姐,就未多加解釋,若蘭小姐就變成莫愁小姐了。有賓客問小姐名字,小姐竟笑嘻嘻當自己是若蘭小姐。更加沒想到的是,姚大人竟向老爺提出指婚一事!
“原來如此。”龍如意了然點頭。
“小姐嫌蘭一字過于秀氣,就改為然字。因為老爺不擅經營積聚,家中無恒產,所以一家生計,常由小姐負責管理!
“沒錯,”小紅點頭附和道:“老爺跟夫人不關心柴米油鹽,到最后簡直有一頓沒一頓。教導莫愁小姐后,全靠崔大爺接濟。崔大爺過世后,家產都給了莫愁小姐。若然姐——我是指小姐啦,總之,若然姐常說多虧了莫愁小姐,我們才有好日子過。不過,莫愁小姐跟老爺夫人一樣,全不知米價,只知吟詩誦詞,只有小姐注重生計,府里全是小姐在打點。小姐嫌襦裙礙事,常喜穿著男子褲裝,便于行事。”
“是的,就是這樣!蹦棠锩Σ坏c頭,朝著龍如意急說道:“我全老實說了,沒有任何隱瞞。龍公子,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怎么會犯上欺君之罪?大公子說您會有辦法!
“奶娘,你別急!饼埲缫怙w快看了大哥一眼,安撫奶娘道:“皇上還未下旨,還有轉圜余地!鞭D向龍天運:“皇——大哥,你說呢?”
“皇上若賜婚,恩施殷重煜獨女,殷莫愁非殷重煜所出,以其女之名頂替,是為欺君;殷若然隱瞞身分,由他人冒名接受皇恩,違抗皇命,亦為欺君!
“龍公子!”奶娘驚惶失聲!斑@該怎么辦才好?!請您一定要幫幫小姐!當初姚大人屬意的,原就是莫愁小姐,指婚的對象也是莫愁小姐!
“那是因為姚謙以為殷莫愁為殷重煜親生女!
“不,小姐不是有意欺瞞!毙〖t突然說道。
所有人都看向她。小紅吞口口水,慢吞吞說道:“若然姐——呃,小姐曾說,若是指婚的人是她就好了!
“什么意思??”龍天運冷眸一揚,逼向小紅!耙笕羧幌矚g姚文進?”
“或許吧!毙〖t下意識退一步,避開龍天運的逼視!叭羧唤阏f的時候好像很羨慕的樣子。以小姐的個性,少夫人的地位會很方便吧!
“小紅,你別胡說!”奶娘皺眉。
小紅縮一下,改口道:“呃,我也不確定,好像,總之,小姐喃喃自語地,我也不確定小姐是不是喜歡姚少爺!
龍天運輕哼一聲,目光冷凝起來。
“公子。”衛尉煌玉堂悄無聲息地出現。“有客人來了!
終于來了。龍天運眸中一閃,太深沉,看不出眸里表情。
“不要緊,別緊張,一定會很順利,不是有玉佩嘛,人家不是說沒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嗯,對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殷若然獨自坐在大廳中,心里些許不安,又不時喃喃自語給自己打氣。
她來得太匆忙,忘了先打聽,不過,這個紫堇府看著極是氣派,想來非富即貴。已經等了片刻,有些坐立難安,便站起身。
驀然感到一種奇異的感覺竄流,心不禁悸跳著,不斷有種微栗不安的顫動。身后彷佛有什么在注視著她,熾烈如火,又冷然若冰,教她感到燙、感到熱、感到寒凍、感到忐忑,不知該如何。
猶豫一會,她閉閉眼,硬著頭皮一鼓作氣轉過身去。青色琉璃光下,一道挺拔身影,逆著光,那身影渾身激出瀲瀟光圈,正定定地看著她!褒垺?”
“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崩滟穆曇簟
“龍公子!饼執爝\那冷冽的聲音令人難忘。不及細思那話里含意,趕忙取出玉佩,說道:“公子在等這玉佩是吧?我應該早點奉還玉佩的,請公子莫見怪!
將玉佩遞了過去。龍天運并不立即接過,劍眉微揚,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突然問道:“那塊玉墜賣了個好價錢嗎?”
殷若然一時不察,不假思索便點頭!皩Π。阍趺粗奔泵ρ谧】。
“呃,不是……那個,我是說……”詞窮起來,有些狼狽。
龍天運哼一聲,神情又惱又怒,同時又喜又柔,奇怪至極。殷若然不明所以,心中猶惦記著殷莫愁之事,于是又恭敬將玉佩雙手奉上,眺著臉道:
“呃,龍公子,那個,嗯……”吞吞吐吐,尋思該如何開口。但怎么想都找不到更婉轉的說詞,索性一橫,說道:“龍公子可還記得,在山頂茶棚時龍
公子曾說過,如有任何難事,可持玉佩到府,龍公子愿意幫忙?”
“沒錯!饼執爝\劍眉又一揚。
神靈山間初相見那時,那大膽又無禮的蠻兒便若如此,口口聲聲要回報。殷若然心中一喜,忙不迭上前,恭敬將玉佩奉還。方道:“事情是這樣的,龍公子,當日在茶棚,公子應也聽曉莫愁姐與尚書府姚公子指婚一事!饼執爝\沒說話,等著。
殷若然繼續說道:“近日聽得姚大人言,皇上有意賜婚姚少爺與莫愁姐。龍公子你貴人吉相,身分想必不凡,朝中或有人能向皇上進言,請皇上別賜婚。”
“為什么?”龍天運反問!耙笠杉抑富榧扔衅涫,皇上賜婚豈不正好?”
“呃,因為……呃,聽說姚公子與相府千金情投意合……”
“怎么會?難道真如所言……”頓一下!奥犝f指婚只是一句戲言?”
“對!沒錯!就是那樣!焙脗姚尚書!殷若然咽口唾沫。
“真是那樣?殷學士是那般隨便之人?”
“呃,我爹……我是說莫愁姐的爹,也就是殷老爺,有時會有意外之舉,也不是不可能!睂Σ黄,爹。殷若然在心里默念。只要能幫助莫愁姐解困,怎么樣都好。
龍天運一手支著頭,一手輕輕敲著椅臂,似在思量,又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殷若然。殷若然覺得頭皮發麻,沒來由感到一絲不自在。
“我可以讓你們待在紫堇府。不過,我幫你,對我有什么好處?”
咦?他的意思是要回報?
“呃,公子不是說過,奉還玉佩,不管什么難事都會幫忙……”
“沒錯。但與皇上說項,茲事體大。還是,你以為,這是舉手便可成之事?”殷若然不禁赧然。說得也是,皇帝豈是等閑能見得。莫說尋常人,即便是官家,又有幾人能見得了皇帝?
不料,龍天運居然說道:“不過,這也不是做不到!
“當真?”殷若然水目一亮,更加顯得流金四溢,處處映著水光。厚顏請求龍天運相助。“請龍公子大人大量,務必幫忙!”
“何須我幫忙,你大可自己跟皇上說去!
殷若然一愣!褒埞,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見皇上?我讓你進宮見皇上!
?殷若然忙不迭搖頭,下意識覺得不對勁。“龍公子莫要開玩笑,宮廷內院豈是尋常人等閑進得的。”
“怎么進不得?我就讓你進得。”
“公子這話是在尋若然開心了。”殷若然不禁暗暗皺眉,面上仍笑著,放低姿態討好說道:“公子貴人,身分自是不同等閑,若然身分低微,哪能隨便進得宮去,更別說是覲見皇上。只盼公子能幫忙向皇上進言,若然就感激不盡,不敢多有妄想!
“這怎么叫妄想?有什么事,跟皇上直接說不是更好?”
那態度與語氣里的滿不在乎令人覺得奇怪。殷若然隱隱感到不安,當下決定抽身,恭敬說道:
“請公子大人大量,切莫見怪。若然斗膽,竟對公子提出如此不情之請,冒犯了公子,請公子千萬別放在心上!睘榻裰,只有與莫愁姐、奶娘還有小紅趕緊離開京師。
“對你的報答,龍某尚未做到,怎么能不放在心上?”說著,身體逼向她。殷若然不敢隨便亂動,站在原地,但身體不禁往后仰,以回避龍天運的逼近。一邊說道:“公子……那個,嗯,是若然不知分寸,竟敢妄求回報,請公子……呃,那個……!”龍天運愈逼愈近,她身子愈退愈斜,再難穩住,顛了一下,往后栽下去,不禁失聲叫起來。
龍天運手臂一張,將她攔腰抱住。
“當心!弊齑劫N住她耳畔,輕聲細語道:“千萬別摔著了。”
殷若然驚魂尚未定,耳畔的溫熱讓她更加心驚,連忙掙脫,退開兩步。
“若然失禮了。”神情一正,恭恭敬敬地。
“那么,公子,玉佩已奉還,請容我先告辭了!毕让撋硪o。
話說完,便急著離開。才舉步,只見兩名黑衣衛士架著奶娘與小紅出來。
“小姐!”奶娘與小紅看見殷若然,高聲呼叫,全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惶恐。龍天運手一揮,兩名黑衣衛士立即將奶娘與小紅架開。
“奶娘!小紅!”殷若然大驚,瞪著龍天運。
“你是誰?想做什么?要把奶娘跟小紅帶到哪里去?”
“這就要看你了!饼執爝\再次逼近她。“你究竟是誰?”
“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睂⑹种杏衽暹f給她。
玉佩通體翠綠,雕著龍形刻紋,翔龍栩栩如生,連龍爪跟龍身鱗片都清晰
可見;再仔細看,龍體有道裂痕。先前她未曾留意過,可仔細一瞧,龍首下還刻了四個字:天龍承運。
難道……殷若然心中一凜,猛然抬頭。
那雙星目正饒富興味地盯著她。她不禁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