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皇上賜婚,她還心有不甘,暗自恨著,恨意之中還帶著五分害怕,要和殘顏的尊親王成為夫妻,每每想到她都糟心不已。
后來,她下定了決心要取得尊親王妃之位,要咬著牙與封潛圓房,要頭一個生下封潛的兒子,讓她的兒子被封為世子,成為下一任的尊親王,她要讓她父親刮目相看,要讓嫡母打從心里認同她是嫡女,可那時她有的僅僅只是奪權之心,對他仍是厭惡,也害怕看到他的真容,直到他恢復了容貌,她的心當下沉淪了。
她從未見過像封潛那般的美男,她深深的陷了進去,她的眼中只有他,日夜期盼著與他做夫妻,與他琴瑟和鳴做一對恩愛夫妻,可他卻一再冷落她,甚至是當她不存在,至今都未與她圓房,她認為都是安承嫣攛掇,封潛才會不親近她。她能以庶女身分養在嫡母名下,手段自然是有的,今日她只不過拿出了她手段里的十分之一,很快就能讓安承嫣失了封潛的心,往后尊親王府的主母便是她了。
“王爺,”片刻之后,杜太醫說道:“側妃除了肺浸潤了寒氣,其余并無大礙,脈象有些氣虛但氣息平穩,只需服用幾日湯藥便可恢復元氣�!�
“你確定嗎?我真的沒事嗎?”顏璟如揉了揉額際,頻蹙眉道:“可是我喝了很多湖水,那湖水十分冰寒,此刻頭還暈著,頭疼腦熱,心跳也快,胸口沉甸甸的,整個人都不舒服極了。”
平時封潛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今日她一出事,他便出現了,實在令她驚喜不已,想來封潛也是關注她的,待會兒等她抖出安承嫣心狠手辣推她落湖之后,他肯定會震驚又震怒,任何人都不會愛一個不擇手段、心腸歹毒的女人,封潛亦同,他會以七出善妒之名將安承嫣休離,那么尊親王府就是她的天下了。
“下官十分確定側妃無恙。”杜太醫篤定道。
顏璟如一臉的質疑�!霸趺纯赡�?請太醫再診診,我真的身子不適。”
她就盼著杜太醫將她說得越嚴重越好,偏生杜太醫不識趣,她都給他打那么多暗號了還實話實說,實在朽木��!
封潛緊抿著唇,神情冷厲端肅,他沒有多問什么便讓程嬤嬤取出豐厚賞封,送杜太醫出去,同時,雙全已領著云梅等幾個丫鬟進來了。
白桃一見,頓時心急如焚,坐立難安。
打從在湖畔時,她便想向主子說明主子是讓王妃給救的,可當時耳目眾多,她沒機會說,原想回了云集苑再說,王妃卻又命她們到飛觴樓來,還派程嫂嬤親自看守,她想設法支開程嬤嬤再向主子稟告,程嬤嬤卻是寸步不離,誰知道適才王爺竟親自與太醫一同來了,頓時嚇得她噤若寒蟬。在封潛凜冽的眼神之下,連暗示也不敢給主子打,好不容易程嬤嬤送太醫走了,她才稍微放下心,本想等王爺走了馬上告訴主子,豈料云梅等人又進來了,讓她一顆心頓時又提到了嗓子眼,看著主子焦急萬分,欲言又止,想暗示主子,主子卻開了口——
“大膽奴才,當這里是哪里?來逛花園不成?”顏璟如見魚貫進來的丫鬟,很是不悅,她才想跟封潛說幾句體己話,還要央封潛給她做主,這些丫鬟跑進來做什么?
不過,她也覺得奇怪,因為她在湖畔醒來時便見到這些丫鬟了,如今又再見到,似乎有些緣由。
她看了白桃一眼,想看白桃是否知道些什么,卻見白桃緊攥著雙手,十分緊繃,她心下益發奇怪。
仔細回想,她落湖后一度失去了意識,清醒之后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見圍觀者眾多,這些丫鬟就是其中之一,而安承嫣與她一樣渾身濕透在一旁喘息,跟著一堆丫鬟婆子小廝便來了,其中還有安承嫣的丫鬟和自己的丫鬟白桃。
難道她失去意識時發生了什么事嗎?她只隱約感覺到有事發生,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她卻是猜想不到。
“是本王讓她們進來的,有問題嗎?”封潛聲音低沉,他恍若是站在寒風里,眉目冷凝,但那權勢滔天之人才有的如山威儀,卻令顏璟如益發傾心。
顏璟如含情脈脈地看著他,神情委屈地道:“王爺可知道妾身今日遭遇了什么事?”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封潛神情微頓,目光陡然鋒銳�!昂问�,說來與本王知曉。”
顏璟如沒見到他眼神變化,精神一振,卻是以袖掩面地啜泣了起來。“王妃邀妾身散步,妾身不疑有他,哪知行到蓮花湖畔時,王妃卻趁妾身無防備之心時,將妾身推入湖里,妾身險些喪命,請王爺做主……”
白桃急得快暈過去,但她有口難言,什么都不能說。
封潛眉峰冷厲,眸色深沉。“本王問你,若王妃一心置你于死地,為何要舍身救你?”
顏璟如一愣。
安承嫣救她?這是何意?難道救她的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小廝?
她定了定神,驀然眼圈泛紅地說道:“王爺肯定弄錯了,王妃故意將妾身引到無人之處,趁四下無人之時將妾身推落湖里,認為神不知鬼不覺,無人看到她所做的事,王妃心狠手辣,王爺不能被蒙蔽了,一定要明察……”
封潛目光遽然一緊,冷道:“不用你說,本王肯定要查明真相。”
他掃了雙全一眼,雙全即刻對云梅等人道:“你們幾個說說,看到了什么,都說出來,一個字都不許隱瞞,若有隱瞞,王爺定不輕饒。”
云梅是里頭最年長的丫鬟,她代表說道:“稟王爺,奴婢幾人午后在蓮花湖近處的大樹下偷懶躲著休息,遠遠的見到王妃和顏側妃來了,不敢出聲,躲在樹叢后想等她們兩位走了再出去,因此一直注意著王妃和側妃的動靜,卻沒料到顏側妃不知怎么回事,好像跟王妃一言不和吧,自個兒轉身跳進了湖里,王妃大驚失色,不管不顧的跳下去救顏側妃,奴婢幾人見了連忙奔過去,不一會兒,見到王妃將側妃救了上來,又喊奴婢等人去叫人來幫忙,寶玉去飛觴樓喊人,來了一眾丫鬟婆子小廝和王妃、側妃的丫鬟,后來,王妃便讓奴婢等在此候著,不許離開�!�
顏璟如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在湖里失去意識時,事情竟然變成這樣,安承嫣竟跳下湖去救她?這說不通啊,安承嫣又不是傻子,明知道湖水冰寒,怎么會跳下去救她?偏生又讓這些丫鬟給瞧見了……
她想說些什么為自己開罪,可那些丫鬟指證歷歷,讓她無從反駁起。
封潛面色深沉,眉峰微挑�!邦伃Z如,你意圖謀害皇家子嗣,該當何罪?”
顏璟如嚇得差點從床上滾下,整個人微微的顫抖,喏喏地道:“王爺這是……這是何意?”
“王妃已懷有身孕,你卻設計嫁禍,意圖栽贓王妃要謀害于你,王妃因要救你而跳入湖中,若有差池,你擔待得起嗎?”
房里的人都被驚著了,王妃懷有身孕卻還跳入湖中要救側妃,若是因此傷了身子,后果不堪設想。
顏璟如腦子一片空白。
她沒想到自己跳湖怎么變成了她要謀害皇家子嗣,安承嫣懷孕了嗎?她不知道安承嫣懷孕了……
她驀地出了一身冷汗,臉色灰白,白中又泛青。
如此一來,豈不坐實了她要謀害皇嗣的罪名?
封潛勾了勾唇角�!澳阕龅暮檬拢就跻雅扇酥獣伾袝�,如此惡毒心腸,本王要休了你,顏尚書也無話可說�!�
顏璟如呆若木雞,原想一舉趕走安承嫣,取代她王妃的位置,讓她父親對她刮目相看,沒料到卻是如此下場……
她慌亂的看著封潛,“王爺恕罪,妾身……妾身一時胡涂,是妾身鬼迷了心竅,妾身再也不敢了……”
封潛不為所動,神情清冷�!巴蹂鷳延猩碓�,留你在府是后患,不必再求情,尊親王府沒有你立足之地,你一定要離開�!�
顏璟如連忙從床上下來,哀哀切切地跪了下去,哭道:“那么,求王爺看在夫妻一場,給妾身留個余地,和妾身和離,莫要休了妾身……”
封潛看著她的神情益發無情,他冷冷說道:“本王可不是給人留余地的人,何況,你在算計王妃時,曾給王妃留余地嗎?”
“妾身知錯了,妾身真的知錯了……”顏璟如看著他沉冷的黑眸,心里一沉,猶是哀求道:“妾身這就去見王妃,給王妃磕頭謝罪,乞求王妃的原諒……”
“你以為本王會再讓你見王妃?”封潛聲音冷沉,一如他慣常狠厲漠然的神情�!澳悴槐卣f了,此事交由顏尚書定奪,若顏尚書有臉請本王與你和離,本王便會與你和離�!彼李伾袝侨藰O有風骨,自己女兒犯了大錯,他絕沒臉要求他以和離輕輕放過。
他不為所動的離去,最后,是安承嫣代為求情。
“王爺便與顏側妃和離吧�!�
原來顏璟如是想按她一個推側妃落湖的善妒罪名,幸好有云梅幾個在偷懶打盹兒的丫鬟把經過看得一清二楚,否則她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也因為她平日對待下人和善,她們都挺身而出為她做證。
“她差點害死了你,不必同情她�!狈鉂撃樕琅f不太好,想到她今日經歷的事,他便后怕。
若是沒有那幫做證的丫鬟,他再怎么相信她、維護她,顏尚書上門追究之時,她也會被治罪。
“我不是同情她�!卑渤墟烫ы�,眼里有水波星光�!拔沂菐驮蹅兊暮⒆臃e福,若顏側妃因此事而想不開,有什么三長兩短,咱們也會不好受。我想要她離開,不想要她死,且若她死了,會影響了顏尚書對皇上的忠心。你想想,是皇上將顏璟如冊封為側妃的,若她尋死,還死成了,顏尚書心里能不怨皇上嗎?”
她知道皇上在封潛心中是至關緊要的,只要關系到皇上,他就不得不退讓幾分。
果然,封潛聽了,抿著唇沒再言語。
過了一日,安承嫣得知封潛與顏璟如和離了,顏璟如和柳瑩姒差不多,悄悄收拾了箱籠離去,而封潛同樣派人原封不動的送回了嫁妝,并且取回聘禮,從此男婚女嫁再無瓜葛,至于等同被遣送回顏家的顏璟如面對顏尚書的怒火是何下場,那已不關她的事了。她沒打聽過,只是后來銀杏講起,顏璟如被盛怒中的顏尚書送去芳州的家廟了,要她一步都不許離開,算是極重的懲罰。
兩名側妃都不名譽的離開王府了,她沒問過當初的始作俑者——皇上知不知道內情,那是封潛與皇上之間的事,想來,是顏、柳兩人自個兒犯了錯,皇上也不能說什么。
另外,她懷孕的喜訊傳進宮里,太皇太后和皇后都送了許多貴重的賀禮來,太后也送了禮來,不過卻是一份堵心的賀禮,是個色藝雙全、千嬌百媚、我見猶憐的美人兒,傳話的太監說因為她有了身子不能再伺候封潛,太后體恤,特別送個人兒來代替她伺候封潛,讓她給那美人兒一個姨娘的名分。
收到那份賀禮的當下,封潛便毫不領情的將人送回給太后。
皇后派人給她通風報信,說太皇太后知曉太后的舉動后十分震怒,下令不許太后再給封潛塞人,太后雖然悻悻然很是不快,可礙于太皇太后都發火了,她也不敢造次。
安承嫣有種感覺,太后是惡意的要給他們找不痛快,彷佛封潛不痛快,太后便會很痛快似的,實在令她想不通太后何以這么討厭封潛?她很想問問皇后知不知道原因,又怕只有她一個人有這種感覺,怕是她自己的主觀印象作祟。
總之,日子就此歸于平靜,她安心養胎,也減少了去妙膳坊坐堂,彭掌柜每隔三日會到王府向她匯報妙膳坊的營運情形,她也全權交由彭掌柜處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況彭掌柜是她信得過的人,她自然沒必要把大小事都捏在手里累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