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段培風(fēng)的未婚妻是個氣焰囂張的女人,如果她一見到鄔曼綠就咄咄逼人、口出惡言,那么鄔曼綠可能還不會那樣感到痛苦內(nèi)疚。
鄔曼綠這個人“欺惡怕善”,最見不得老人、小孩吃苦,最抵擋不了委屈的眼淚,所以,當(dāng)隔天再見到宋郁婷,看到她嚇人的“核桃眼”,鄔曼綠實在無法拒絕她,實在舍不得讓她失望離去。
雖然段培風(fēng)為了她打算取消和宋郁婷的婚約,看起來她像勝利者,但她的心卻沉重?zé)o比。
一個女人為愛情千里迢迢從臺灣搬到溫哥華,離開成長的環(huán)境與熟悉的家人朋友,如今又千里迢迢從溫哥華飛回臺灣,為她的愛情做最后的努力;她不怪段培風(fēng)劈腿,不怪這個介入他們感情的女人,只希望還有機會成為他的新娘,這樣為愛委曲求全、為愛犧牲,鄔曼綠自認做不到。
以往聽到身旁朋友遇到男友劈腿,她總是嫉惡如仇地說:“如果將來我的男朋友膽敢劈腿,我就先一掌劈了他!”
如今,事情真的發(fā)生在她身上,她卻一點也瀟灑不起來,一句大話也說不出口。
她氣、她抓狂、她怨這種鳥事怎么會發(fā)生在她身上,但氣了幾個小時之后,她將面臨的決定是“要不要離開段培風(fēng)”?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此時,宋郁婷用那雙已經(jīng)哭得紅腫的眼眸望著她,臉色蒼白,不敢說話。好似生怕帶給她壓力,又怕會聽到令自己崩潰的答案。
這樣楚楚可憐的表情反而讓鄔曼綠更沒有退路,她如何能夠在段培風(fēng)傷害這可憐的女人之后再補上一刀?
“我會……離開他的。”她忍著痛,向宋郁婷承諾。
“真的?”那張原本黯淡的臉?biāo)查g射出希望的光芒!翱墒恰囡L(fēng)如果知道我來找過你,告訴你我們訂婚的事,他一定會很生氣,也許再也不理我了,怎么辦?”
“我不會告訴他你來過的事!
“你真好……難怪培風(fēng)會那么愛你……”宋郁婷握住她的手感激地說。
鄔曼綠也只能苦笑,她沒立志要做好人,只是做不出違背良心的事。
“這樣我可以放心回去了……”
“幾點的飛機?我送你去機場。”
“我先到機場,有什么飛機就搭什么,只要能盡快回去!
“那我在這里等你,整理好行李就走吧……”
“我沒有行李,只帶了護照跟錢,太沖動了!彼斡翩们纹さ赝峦律囝^,看來已恢復(fù)回快樂的待嫁新娘!拔乙欢ò涯銍樀搅税!”
“是有點,不過我心臟還算夠力!
相對于鄔曼綠的沉默與低氣壓,宋郁婷明顯像個開心過頭的小麻雀,在前往機場的途中,吱吱喳喳說個不停。
“鄔小姐,真的很謝謝你愿意把培風(fēng)還給我,我跟你保證,如果你離開他后,他還是堅持取消我們的婚約,那就證明他真的已經(jīng)不愛我,跟任何人無關(guān),那時我會主動把我來找過你的事告訴他,成全你們,要他把你追回來。
“鄔小姐,不要怪培風(fēng),不要對他失望,我相信愛情是沒有道理,不能用理智控制,并不是培風(fēng)對我不忠。況且,遠距離戀愛真的有很多變數(shù),當(dāng)初自愿到溫哥華照顧他父母時,我就已經(jīng)做好心理建設(shè)了。
“其實,我也很矛盾,在沒回臺灣之前我很氣你、怪你,可是在見到你之后,我好像又可以理解為什么培風(fēng)會為了你割舍我們十幾年的感情,你真的很特別,連我都喜歡你!
鄔曼綠聽著宋郁婷壓抑不住興奮,喋喋不休地說話,她雖無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喜歡上一個陌生人,可是她卻無法否認宋郁婷是個很完美的妻子人選。
宋郁婷九歲就認識段培風(fēng),愛他愛了這么多年,至今仍無二心,而且在這種年代,哪個女人年紀輕輕的,愿意舍棄玩樂的時間肩負起照顧男方家中長輩的責(zé)任?
像宋郁婷這么美又這么成熟懂事的女人實在太難得了,相信段培風(fēng)的父母也一定十分疼愛這個即將過門的媳婦。
只有段培風(fēng)這個笨蛋,居然為了一無是處的她而要放棄宋郁婷這么好的女人。
想到這兒,鄔曼綠暗自紅了眼眶。
果然,她的第六感還是很準的,打從一開始認識段培風(fēng)就覺得他有問題,如今謎底終于解開,他真的是個天殺的愛情騙子……
而且,這樣的男人才真正叫做“武林高手”,讓人明知受騙卻仍心甘情愿為他說情,仍無法割舍、無法恨他……
***
送走了宋郁婷,接下來幾日,鄔曼綠不再苦苦期待段培風(fēng)的歸來,她甚至害怕與他面對面的那一天到來。
她想過,干脆趁他不在國內(nèi)時偷偷搬走,來個人間蒸發(fā),什么都不必問、不必解釋,讓兩人腦中的記憶都停留在最快樂美好的那一刻。
不過,她雖然很強卻沒強到有通天本領(lǐng),一是她工作行程已經(jīng)排滿;二是以她機車的程度,要想找到合意的環(huán)境沒那么容易;再來,她的“家當(dāng)”實在太多,想連夜搬走難度很高。
所以,她一天拖過一天,像鴕鳥埋首于工作,麻木所有感官,回到過去那種沒日沒夜,不知冷熱、不餓就忘了吃飯的瘋狂生活。
她身旁的人勸她不聽、罵她沒用,覺得她真的想找死。
終于,段培風(fēng)回來了。
阿花、耀文,永晴在第一時間就找段培風(fēng)打小報告,告訴他鄔曼綠又故態(tài)復(fù)萌,變成女暴君了。
而理應(yīng)第一個沖去見幾日不見的男友的鄔曼綠,卻躲在工作室做木工、貼壁紙,大刀闊斧重新設(shè)計布景。
段培風(fēng)沒去打擾她的工作,只在家里等待她,以為她會跟之前一樣,工作結(jié)束之后回來睡覺。
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過去,直到十二點,還是等不到鄔曼綠,他決定上樓把她“扛”下來。
這女人,出國前她答應(yīng)過他什么?說會乖乖吃藥、準時吃飯、早早上床睡覺,結(jié)果,都這個時間了,她還不休息。
段培風(fēng)走上樓去,鄔曼綠的大門沒上鎖,他直接開門進去。
進門后只見她背對著他站在鋁梯上,在釘一個墻架。
怎么才幾天不見,覺得她又變瘦了。
“小綠!彼麊舅。
聽見他的聲音,鄔曼綠拿著鐵錘的手只稍稍震了一下,并沒有因此停下工作。
他以為她沒聽見,走到她身旁,輕聲地說:“嘿,我好想你。”
這時,鄔曼綠的淚水已經(jīng)不爭氣地漫上眼眶,看出去一片水霧,對不準焦距,一不注意便往手指敲下去。
“小心——”段培風(fēng)察覺到危險時已經(jīng)來不及。
“噢……”其實這種意外算是家常便飯,她只小聲叫了一下,眨去淚水,還是繼續(xù)工作。
“小綠!”她不覺得痛,他可心疼死了,連忙將她從鋁梯上抓下來,圈進懷里!笆诌^來,幫你揉揉。”
“我沒事啦……”鄔曼綠整個人被他從后方抱住,感受他結(jié)實寬闊的胸膛傳來的溫度,眼淚愈掉愈多。
她不敢伸手去擦,怕被他發(fā)現(xiàn)、怕他問,一雙眼眨得差點抽筋。
奇怪,平時她明明就不是愛哭的人,怎么一聽到他的聲音、一見到他的人,莫名其妙委屈了起來。
她已決定要離開他,已經(jīng)對著鏡子練習(xí)過如何冷靜地提出分手,只是沒料到自己這么卒仔,一得到他已到家的消息整個人就開始發(fā)抖、胃痛,只敢縮在工作室里東摸摸西摸摸,被動地等他來找她。
因為知道見這一面后,他倆可能就要形同陌路。
“架子我來釘,你先休息,還有哪些工作沒完成告訴我。”他取走她手中的鐵錘。
“不用……那個不急,明天我叫耀文做就好。”
“那么,現(xiàn)在,我可以把你擄回家了嗎?”段培風(fēng)將她的身體扳過來,低頭看她!拔覀円呀(jīng)半個月沒見面了!
其實,他有點失望,原本他以為一回到家打開門就會見到朝他飛撲過來的女友,聽她如何如何地思念他,但是,他在屋里等了又等,所有人都見過一輪了,就是不見她蹤影。
這不像急性子的鄔曼綠,就連此時面對面,她也不肯抬起頭看他一眼。
他知道有哪里不對勁,但,不曉得為什么?
“怎么了?生我的氣,怪我去那么多天才回來?”
她搖頭。
我要跟你分手。
這句話已到舌尖,可就是卡著、卡著……像吞咽困難那般地鎖死喉嚨。
“聽說你這幾天不乖,生活作息大亂,也沒有按時吃飯!彼麑檺鄣負釗崴陌l(fā)。“不過沒關(guān)系,我回來了,我來照顧你!
厚——
聽著段培風(fēng)那些要命的溫柔話語,鄔曼綠整個不行,頭一次明白什么叫淚如雨下。
她的心好痛,想到要離開他,就像有個人拿著銳器直往她心頭鉆。
“怎么哭了?”
她搖頭,搪塞說:“這幾天好累、好累,想睡……”
跟自己的內(nèi)心爭戰(zhàn),耗去她所有力氣,她跟自己討價還價,可不可以,明天再跟他分手?
她真的好想他,只想在他懷里再多待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