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半,昌盛電子公司的小型會議室里,關友和仔細檢視過印出來的文件,滿意地宣布。
「真的可以了嗎?」夢珊仍有些不放心。
「我保證,你還不相信嗎?」關友和似笑非笑。
「太好了!」夢珊長長吁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精神直到此刻才松懈,她微窘地笑,閃亮的大眼睛凝睇著眼前的男人。
她的確該相信他,對工作一絲不茍的他如果認為OK了,那絕對是百分之百。
「謝謝你,友和。」她真誠地道謝,感謝他陪伴自己度過這次難關。聽聞她坦率道謝,他似乎有些驚訝,劍眉一揚,湛眸點亮幽默的光,忍不住想逗她!覆皇歉阏f了嗎?小Case,幾個小時就可以修改好了,沒什么大不了,瞧你之前還急得哭出來!
「我哭才不是怕趕不出來!顾庾。
「那你怕什么?」
「我……」夢珊臉頰一熱,急忙別過眸。
她是怕他對她印象更壞,她不怕犯錯,也不怕面對自己的錯,只怕他因此看不起她。
關友和凝視她淡淡染紅的臉,正欲說什么,手機鈴聲忽地響起。
他瞥了眼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接起電話!肝,文芳,有事嗎?」
文芳?呂文芳?夢珊神智一凜,不禁豎起耳朵。
「嗯,報告已經0K了……什么?你有事跟我說?」他頓了頓,似在考慮。
「好,那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
夢珊不敢置信地瞪著關友和收起手機。這么晚了,他還要跟呂文芳私下見面?
醋味的泡泡在胸口沸騰,她強忍住,扮出一張滿不在乎的笑顏,試探地問:「是呂文芳打來的電話?」
「嗯!顾c頭。
居然承認了?她悄悄掐了一下掌心!杆阋娒妫俊
「是!
「現在?」她微微拉高聲調。
他又點頭。
「她想干么?」醋泡從胸口涌上喉嚨,在嘴里咕嚕翻滾。
「她說有些關于生涯規劃的問題,想聽聽我的意見!
生涯規劃?
呂文芳的生涯規劃,關他什么事?他又不是她什么人!難道……
夢珊臉色一變!改銈儸F在在交往嗎?」
「什么?」關友和愣住。
裝傻?夢珊瞇起眼,緊盯他,不放過他臉上些微的表情變化。「那天晚上就是她吧?」
「哪天晚上?」他不解。
「別裝傻了!」真想扁他。她磨牙。「那天晚上跟你在街頭親吻的女人,就是呂文芳!
他揚眉,仿佛這才恍然大悟!改阏J得她的長相?」
「我記憶力沒那么差!购藓薜匕姿谎邸!改銈冊诮煌?」
他不回答,看了她好片刻,才慢條斯理地揚聲。「我跟她沒什么,我們只是同事關系!
她才不信!钢皇峭赂擅凑夷阌懻撌裁瓷囊巹?」
「我也算是她老板,也許是工作上的問題!
「是嗎?」她輕哼。
「怎么,你好像很不以為然?」笑意在他眸中閃爍!赋源祝俊
她一嗆,臉頰更熱!赋、吃什么醋!我是提醒你,你把人家當同事,人家不一定那么想!
「什么意思?」
他是真傻還是故意氣她?
夢珊懊惱!杆诎祽倌恪!诡D了頓,又補充!付覍ξ液苡袛骋!
「你介意?」墨眸笑意更濃。
她心跳加速,頓時又惱又羞,嘴硬地反駁!肝摇腋擅匆橐獍?反正我們已經離婚了!
他聞言,眼神黯下,嘴角微妙一勾。「是啊,我們已經離婚了。」
氣氛頓時僵凝,兩人相對無言,室內安靜異常,連彼此的心韻仿佛都清晰可聞。
夢珊忽然覺得心痛。她澀澀地眨眼,想道歉,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該從何啟齒……
「那我先走了!顾氏绕鹕,收拾公文包!改阋粋人可以回家嗎?」
他就這么走啦?真的打算去赴呂文芳的約?
夢珊暗暗咬牙,眼眶不爭氣地泛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當然可以自己回去。」
「那就好,回去時小心一點!顾。
呿!她不以為然地撇撇嘴。「你才要小心一點呢!」小心誤觸紅粉陷阱。
「你說什么?」他沒聽清。
「沒什么。」她別過頭不看他,起身收拾東西,臨走前,還忿忿然拋下一句:「祝你約會愉快!」
關友和沒答腔,目送她宛如一團火燒著怒氣的背影,嘴角微揚,勾起意味深長的笑。
*
飯店最頂層的酒吧,窗外,臺北繁華的夜景一覽無遺,霓虹如星子,在夜海里璀璨。
關友和坐在吧臺邊,握著玻璃酒杯,啜飲一口,然后望向身旁—直沉默不語的女人。
「文芳,你說有生涯規劃的問題要跟我商量,現在說吧!」
呂文芳聞言,震了震,先是顫著手端起酒杯,將杯中物一飲而盡,才轉過嫣紅的臉蛋。
「我……」她猶豫地說不出口,在他灼灼雙眼的注目下,頰色更紅。
「你想辭職?換工作?」他主動猜測。
「不是的!」她驚愕地否認。
「你對現在的工作很不滿,想調職?」
「不,我沒那么想!」能跟著關友和一起工作,是她這生最大的愿望,她才不想調職呢!
「還是工作上有什么問題?碰到困難了嗎?」
「不,都不是,我……我是……」
「是怎樣?」
「是私人問題。」她總算說出口了。
「私人問題?」關友和若有所思地晃了晃酒杯。
「是,關sir,其實我是想請你給我一點意見。」呂文芳轉過身,面對他,像是準備豁出去了。
「你說!
「其實我……一直喜歡一個人!顾呒t著臉坦承。
隨著這句話落下,兩人身后那桌,忽然傳來一陣玻璃翻倒聲,服務生趕過去收拾,闖禍的女人在室內還戴著墨鏡,烏溜溜的長發垂下,遮去半邊俏臉。
她一面尷尬地對服務生道歉,一面卻更豎起耳朵,聆聽吧臺關友和與呂文芳的對話。
只聽見呂文芳扭扭捏捏地續道:「那個人……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可是他一直很照顧我,我想,也許他對我有一些好感……」
長發女郎聽著,緊緊咬唇,臉色刷白。
反倒是當事人關友和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甘菃幔俊
「是。他……他最近離婚了,我想可能是因為我的關系。」呂文芳咽了口口水,努力鼓起勇氣!肝液芟胫溃腋g有沒有可能……呃,交往?」
長發女郎身子一震,差點又打翻重新送上來的一杯酒,她連忙伸手穩住酒杯。
關友和沉默不語,呂文芳緊張地絞扭雙手,長發女郎也忍不住端起酒杯,喝一大口鎮定心神。
終于,關友和沈聲開口了!肝姆迹绻阏f的那個離婚的男人是我,那么,我要坦白告訴你,我們之間——不可能。」
「什么?」呂文芳一時失神,長發女郎也驚愕地張唇。
「我跟你,是不可能的!龟P友和靜靜地重復。
「為什么?」呂文芳總算抓到他話中涵義,臉色慘澹!笧槭裁床豢赡?關sir,我真的很喜歡你!」
「可是我不喜歡你。」他很冷靜!肝抑话涯惝敵善胀ㄍ!
「可是你、你離婚了啊!」她慌得口吃。「難道、難道不是因為我嗎?你就是那天晚上決定跟你太太離婚的吧?我以為是——」
「跟你無關!龟P友和打斷她!肝腋鷫羯簳x婚,不是因為你!
「那是為什么?」呂文芳激動地拉高聲調。
對啊,為什么?長發女郎同樣激動,握著酒杯的指節用力到泛白。
「是因為我氣昏頭了!龟P友和苦笑!改菚r我已兩天兩夜沒睡,工作壓力太大,所以才會一時不經大腦,答應離婚。」
「你、你說什么?」呂文芳不敢相信。
長發女郎也發怔。
「坦白說,我很后悔!龟P友和坦承。
「你后侮?」
「嗯!龟P友和深思地把玩著酒杯,又飲一口。「如果我那天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我跟夢珊不至于鬧到要離婚!
「你……」呂文芳震驚,心口像打翻了調味瓶,又酸又苦。「關sir,我不明白,那女人有什么好的?她只會找麻煩!她每次跟你開會,都故意找碴,又跟Jacky眉來眼去,工作能力也沒多強,連檔案都會傳錯……這種女人哪里好?你到底喜歡她哪一點?」
「我喜歡她哪里,不必向你解釋!龟P友和擰眉,神情凝肅!讣热荒憬裉旒s我出來,我就跟你說清楚,我跟你不可能,文芳,希望我們以后還是繼續維持上司跟下屬的關系!
「我……我不相信!」呂文芳猛然站起身,瞪視關友和的雙眸噴出妒惱的火。
「我不相信我比不上余夢珊!我比她關心你,比她愛你,關sir,我……」
「這不是比誰條件好或比誰愛得多的問題,而是我不愛你!顾芾淇岬靥裘。
呂文芳倒抽口氣,又羞又惱,面子一時拉不下來,倏地握起酒杯,往他臉上一潑。
他不避不閃,任由她發泄怒火,一派氣定神閑。
毫不動搖的反應令呂文芳更受傷,驚覺自己在他心中確實毫無地位,淚水頓時涌上眼眶,轉身掩面而逃。
關友和目送她背影,輕輕嘆息,幾秒后,他忽然把俊容一轉,炯炯的目光直接凝定身后的長發女郎。
「你都聽見了吧?」
「?」長發女郎一震,半晌,尷尬地摘下墨鏡,露出一張清秀容顏。「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你一進來我就發現了!龟P友和輕哼!赣鄩羯,你果然不是當演員的料,偽裝的技巧還真差!
「我……」夢珊臉紅,被人當眾抓包,難堪到想找個地洞鉆進去。「人家是擔心你嘛!這么晚了還跑來喝酒,我怕你醉到找不到回家的路,要不然就是又躺在飯店床上醒來,然后又笨到說要對誰負責了!褂绕涫呛竺孢@點,很、重、要!
「怎么?」關友和唇角一挑,似笑非笑!改憔湍敲磁挛冶粍e的女人拐走?」
「誰、誰說我怕了?」她真恨他那種彷佛看透她的眼神!肝抑皇恰幌肽愫茸砹司疲龀鲎屪约阂惠呑雍蠡诘氖!
他低聲一笑!改惴判陌桑也粫!拐f著,他伸長臂膀,將手中玻璃杯遞給她!改懵劼効础!
「聞什么?」她茫然接過杯子。
「這杯不是酒,是蘇打水。」
「什么?」她驚愕,鼻尖湊近杯口嗅了嗅,果然毫無酒味。「你到飯店酒吧來喝蘇打水?」拜托!他是末滿十八歲的青少年嗎?
「很可笑吧?」他看出她眼底的驚訝,自嘲地扯扯唇!竸偛啪票R呀泴ξ冶硎具^不屑了。」
她不可思議地望他!改愀擅床稽c酒?」
他淡淡一笑!妇拖衲阏f的,我也不希望自己隔天醒來,必須對哪個女人負責。」
「你……」
「這輩子我想負責的人,只有你一個!顾钌虻匮a充,墨眸定定地凝視她。
夢珊怦然心動,從他眼里看出深深的情意,她呼吸亂了,體內的血流慢慢地、慢慢地沸滾,直到她全身發燒——
「友和,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