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傲氣一旦被激起,小腦袋瓜中沒有“妥協(xié)”二字,即便得付出巨大代價(jià),只要驕傲不受折損,什么都不在乎。
隱秀提出的那些條件,件件全在為難她,他當(dāng)然不允她答應(yīng)。但是啊但是,時(shí)機(jī)不對!倘若真如隱秀所說,她失足掉進(jìn)暗沼,身子一寸寸被沼泥吞噬,能及時(shí)救下她的僅有隱秀一個(gè),她該答應(yīng),他會要她答應(yīng)!他祈求她固執(zhí)的性子能棄守尊嚴(yán)一回,為活命,應(yīng)允那該死的條件!
恨啊!他真恨這心如刀割的感覺。真恨!
提住一口氣,傅長霄發(fā)足狂馳,不出半刻就沖出護(hù)守“傅家堡”的亂林,亂林外是一大片幾望不到盡頭的黑沼澤,有個(gè)飄渺的名字!“滄海之地”。
大大小小、無數(shù)沼澤分布其上,深淺不一,在黑水底下通連一氣,沼澤上錯(cuò)落分布著巨石塊。
不知情的人常以為依著巨石的所在位置移動(dòng),定能安穩(wěn)走出“滄海之地”,實(shí)則不然。這片沼澤變化無常,往往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足以致命的危境。
他飛身立在一塊巨石上,雙目急急環(huán)視,沼澤面氤氳詭譎,隱約浮泛著一層霧氣,任憑他目光再銳利,也分辨不出丁點(diǎn)兒蛛絲馬跡。
“霜月!”他張口厲吼,焦急之情滿溢,面容已狂亂。
靜得出奇的“滄海之地”無一聲回應(yīng),他胸口劇顫,腦門發(fā)脹,頎長身形連番起伏,在一塊塊巨石上稍頓、張望、急尋。見不著想見之人,一顆心仿彿教五指無情掐握,痛得他胸臆幾要裂開,比她當(dāng)初扎實(shí)刺入他左胸那一下,更要疼痛百倍、千倍。
隱秀的話究竟能信不能?他寧愿她說謊,但那把銀劍又確是妻子之物,他絕不會錯(cuò)認(rèn)。若非真的出事,她的銀劍不會輕易離身、落進(jìn)旁人手里。
她定是來了!他感覺到了。
他等不到她的信,因她來尋他回去,想同他在一塊兒。
為了來到他身邊,她曾千里跋涉、不辭辛苦,這一次,她又來尋他,她、她::她以為他不愿回去嗎?這個(gè)傻瓜,他怎是想和她分離?
“霜月!霜月——”他再次狂喊,丹田之氣忽地散亂,躍至半空的身軀陡地往下急墜,“澎”地摔進(jìn)沼澤里。
身入黑沼泥中,一股強(qiáng)大的黏勁立即牢牢吸住他半肩,他目光狂亂,袖中長鞭下意識正欲祭出,另一條軟鞭已倏然襲至,卷住他腰身猛力拖起,將他甩到某塊巨石上。
他雙腳甫落,鞭子竟直打?qū)Ψ,逼得來者不得不回鞭自救?br />
“你真要?dú)⑽覇?”傅隱秀邊打邊退,守多于攻,音仍似笑。孿生姊弟為了同一個(gè)女子大打出手已不是頭遭,她吃過苦頭的,知他為愛妻發(fā)起狂來,對她可不會顧念情分。
“她在哪里?”傅長霄逼得極近,琉璃瞳漫開血霧。他半身泥污,散發(fā)更如手中烏鞭,每絲每縷皆灌注驚怒,那模樣真如索命惡鬼。
“她就在這兒呀!是你自個(gè)兒沒本事尋到人,我好心來幫你,倒是狗咬呂洞賓了!”她閃,袖尾“唰”地厲響,被對方的鞭梢甩掉一大截寬袖。
聞言,傅長霄以為“她就在這兒”的意思,指的是“她就跌在這處沼澤、被黑泥吞沒”,登時(shí)仰天大叫,一股氣堵在胸臆中,非即時(shí)泄出不可。
他追打傅隱秀,兩條黑影在四散的石上飛竄,他下手極狠,鞭到石裂,每處教傅隱秀立過之地,全在下一瞬化作碎石。
到得最后,傅隱秀只能顧著閃避,再也回不了一招半式,那奇迷的笑音卻仍隱隱穿蕩——
“何必惱成這模樣?你反正心狠,人家不小心賞你一劍,你偏要她也嘗嘗心痛至極的滋味,累得她追在你后頭跑,霄,你其實(shí)沒真心喜愛她,你只是覺得她有趣、玩玩的,見她為你痛苦,你心里可歡喜得很,F(xiàn)下她不見了,你舍不得,再過一段時(shí)候還不是云淡風(fēng)輕?”
胸口的痛猛地加劇,以往見她憂思痛苦而強(qiáng)壓下來的憐惜,在這一刻將他反噬。
掀起的驚濤狂浪兜頭打下,好似他揮擊出去的每記厲鞭,鞭鞭皆當(dāng)面鞭撻下夾,亦打中他心頭,打得他鮮血淋漓、頭暈?zāi)垦,永夜難醒。
口一張,他傾出灼氣!拔蚁矏鬯∠矏鬯!真心喜愛!真心的——”
沒誰可以替代!
她是他的魂。
沒了她,他三魂七魄如何歸位?怕要一世癲狂。
渾沉沉的鞭子又落。
這會兒,傅隱秀竟不急著閃避,修長身形疾竄到巨石后,懷中似摟抱一物,在千鈞一刻間飛躍到另一塊完好的大石上,她適才踩過的那塊石頭,自然已應(yīng)聲碎作一地。
“你喜愛她,還舍得打她嗎?”說著,摟擁在懷的“東西”往前一擋,成了她的護(hù)身符。
琉璃瞳緊緊瑟縮,在電光石火間認(rèn)出那團(tuán)“東西”,正是他遍尋不著的人兒!
哪里舍得傷她?
渾身猛震,他暴喝一聲,凌空的鞭梢硬生生調(diào)轉(zhuǎn)方向,打入沼澤里,好幾坨黑泥濺起,“啪啪啪”擊在他臉上、身上。
此時(shí)際,傅隱秀垂眸瞅著懷里人兒,受到驚嚇而發(fā)白的蜜膚正暈開兩團(tuán)暖紅,瞧來男人的真心告白果然是帖良藥,藥到病除,啥兒也不懼了,即便落在她手里,那雙傲然的鳳眸神韻依舊。
她就愛她這股子硬氣?上,這小女子所愛非她。
“你說要任我香幾口的,咱們慢慢來,往后的日子還長,不急!备惦[秀淡笑,俯在她耳畔低語,隨即,唇含住她朱潤小嘴淺淺一咬。
當(dāng)那雙薄唇放開她的同時(shí),一股綿勁灌入受制的穴位,白霜月頓覺周身輕松,丹田又能聚氣。
“去吧!备惦[秀道,拋出懷里的姑娘。
白霜月悶哼了聲,身子騰飛起來,在她落進(jìn)傅長霄雙臂中,將她拋飛出來的女子已竄進(jìn)不遠(yuǎn)處的亂林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明明穴道已解,卻依舊動(dòng)彈下得,因男人的鐵臂捆牢她,抱得這么用力,仿彿怕她下一瞬要從他懷中溜走般,教他不敢輕懈。
“霄……”心魂悸動(dòng),她喜愛如此的擁抱,即便周身筋骨感到勒疼,仍戀著他強(qiáng)而有力的鎖擁。
他說,他真心喜愛她。是真心的。
那些赤裸裸的心底話教她眼眶發(fā)熱,鼻腔一陣酸軟。驕傲如她,心緒也會因那樣的愛語而劇烈激蕩、醉魂癡夢,特別是此刻,在他懷抱里,他身軀似因驚懼而隱隱作顫,她聽見他粗嗄的呼息,聽見他如擂鼓般的心音,她也跟著醉了、癡了,還有什么可矜持?
“我喜愛你,真心喜愛。我想和你在一起。”永日永夜。一輩子。
情況是有些說不出的好笑,她和他都成夫妻了,名實(shí)相符的夫妻,卻在這時(shí)分才互表心意。
就算他是魔,她的魔,她也義無反顧的。愛他。
“不要離開我。你盡管惱我,恨我,只要你愛著我,就別再離開我,好不?”她軟軟低語,雙手環(huán)抱他,嫣紅臉容緊貼他震蕩的胸膛,似笑又語:“我不放你走了,你不要我跟,我偏偏跟到底;你若嫌我煩,見到我就氣悶,我也無所謂。我就跟到底,厚著臉皮,你待如何?”
他哪能如何?再怎么冷酷無情,偏過不了情關(guān)。恨極、惱極,傷她十分亦得自傷千倍,這又何苦?何苦?
費(fèi)盡氣力才稍稍穩(wěn)住心緒,他坐下,擁她在懷,四周是平曠且詭譎的“滄海之地”,他不理,目中只有她,再無其他。
她半身泥污,長發(fā)尾端全也沾泥,果真一副被人從暗沼中拖出的模樣。他端看她許久,目光穿梭在那清秀有韻的五官之間,張狂的心魂漸漸歸位。
“我以為……以為你、你……”他說話難得結(jié)巴,這會兒真不太順暢了。
白霜月自是聽出他的意思,菱唇安撫地勾揚(yáng),指尖為他撥開散發(fā),輕觸他過于剛硬的臉部線條!拔覜]事。好好的,沒事……”
傅長霄下顎略側(cè),親吻她的掌心,吻了許久,待眼睫又揚(yáng),火光在瞳底竄動(dòng),他眉峰陡聚。“為什么沒讓雪鴿送信來?”
“?雪、雪鴿?”
“對!”他掐住她秀氣的下巴,惡狠狠的!熬褪茄!我已三日沒收到信,為什么不寫?你以為我不看嗎?”
思緒凝窒的腦袋瓜好不容易被扯動(dòng)起來,白霜月終于弄懂眼前這男人正為何事暴躁。
她瞠圓眸子,訥訥道:“我出寨尋你,所以沒法寫……我不知道你會這么在意。霄……你每日都在等雪鴿送信嗎?原來你很喜歡讀我寫的那些事兒,卻懶得提筆回信給我……咦?你、你臉紅了嗎?”
傅長霄黝膚底下漫開溫潮,想繼續(xù)維持惡狠的模樣果然不易,只能瞪著一臉無辜的她,粗聲道:“你寫的全是寨子里的瑣碎事,還要我提筆回些什么?我最想知道的,你倒全略過不提,你、你……你不也存心折磨我?”
真是作賊的喊捉賊!究竟誰在折磨誰啊?
白霜月迷惘地眨眨眼,雙唇掀合幾回,終問:“你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他雙目陡瞇,峻頰暗紅,似惱她不該提這樣的問題。
腦中靈光急掠,白霜月匆地明白了,心窩涌出熱泉,咕嚕咕嚕地冒出小泡。
“你想知道我的事……你想我在信中記下自個(gè)兒每日看到些什么?吃了些什么?遇到些什么樣的人事物?心緒是喜、是悲?可曾思念誰?……霄,你想知道這些,對不?”
他依然只會瞪人,由著她帶情的指尖拭去他頰面上的泥點(diǎn)。
他的默認(rèn)讓白霜月心情大好,想咧嘴笑開,又知不能過度彰顯,即便如此,五官仍浸淫在柔軟春水里。
禁忍不住,她抬高小臉湊近他的唇,主動(dòng)吻了他,唇摩挲著他的,幽幽低語:“你不在身邊,我心房空空的,吃不下也睡不好,無情無緒,除了思念你,還能怎么著?你要我把這些寫在信里嗎?是嗎?你、你……唉,我以為你還惱我、怨我,不愿知道這些事的……”
胸中鼓震,強(qiáng)而有力的雙掌再次擁緊她柔軟貼靠的身軀,他先給了她一記深吻,吻得她神思飛舞、蜜臉盡染霞色,才不太甘心地放松。
“我沒惱你,更沒怨你。”就算因沒收到她的雪鴿而暴躁、郁悶,此時(shí)聽過她的解釋和那些為他“吃不下也睡不好”的表白,再鐵的心也得銷魂復(fù)銷魂。
女子的鳳眸沉吟般輕斂著,一會兒才抬起。
白霜月咬咬泛紅的唇辦,嗓音微啞,道:“可你不要我跟。你不讓我隨你一塊兒回‘傅家堡’。那夜在‘龍盤山’崖底,你要我自個(gè)兒回‘白家寨’,你、你要同我分道揚(yáng)鑣。倘若不是心里還在氣惱我,為什么這么做?”害她從中原返回西塞的路上,心緒前所未有的低落,首次明白自己會如此思念一個(gè)人,想得心痛。
他的指腹取代了唇、輕揉她的軟唇,聲嗓較她更啞、更沈!耙?yàn)槟菚r(shí)情況不容許三人同行。我不能允許隱秀與你接近,她自認(rèn)心里癡戀于你,一旦纏上再難擺脫,你我都不知她會干出什么事來。你和她必須分開。我?guī)貋磉@兒,你則往‘白家寨’去,分頭走,我才能安心一些!
“。窟@、這這……”她倒忘了這層顧慮。結(jié)果,這一個(gè)多月以來自苦自傷的心情正如幻影般,一個(gè)接連一個(gè)消散!澳悄阋苍撛缧└嬖V我。∧悴徽f,由著我胡猜,寫信給你,你一字半句也懶得回,在這兒一待就好幾日,你難道不知我、我……我……總之,你才是存心折磨人的那一個(gè),你、你……你可惡!”更可惡的是,她早不能放開他。
他任她槌了不痛不癢的幾拳,直到那只小手探到他怕癢的腰側(cè)造反,他猛顫,陡地抓牢她的指。
“霜月……”
“你也夠狠了。”語音難掩幽怨。
他雙目深邃,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專注,專注得足以揪住任一縷呼吸。
“我是真心待你。這一生,已不能無你!彼驼Z。
“。“Α彼,嘆息了。覺得自己是春臨高原時(shí),湖面上的最后一塊融冰,被他赤誠的愛語澆灌,化作一灘清涼,滋養(yǎng)了湖畔那排幽情翦翦的矮柳,和一團(tuán)團(tuán)簇生的紫黃小花。
這樣的情話,彌足珍貴,或者終此一生,僅能聽此一回啊!
他撫著她的發(fā)、啄吻她的手與馨腮,又道:“我一開始也沒料到會在‘傅家堡’待這么多時(shí)日。我當(dāng)日答允過隱秀,以內(nèi)力助她療傷,待傷勢痊愈,她不可再對你多有糾纏,但少林僧那兩掌下得好猛,她的情況時(shí)好時(shí)壞,直至近日才慢慢穩(wěn)定下來,我也差不多該回‘白家寨’瞧瞧,誰知你卻闖進(jìn)‘滄海之地’了!毕胫騺碇(jǐn)慎的她也如此輕率,歸結(jié)起來皆是為他,傅長霄胸口不禁又熱呼呼一陣。
白霜月悄聲低嘆,嘆息里逸著滿足,把臉偎在他頸窩。
“我曉得怎么進(jìn)這片沼澤地的,之前太叔公領(lǐng)我走過一次,我便記起了,要不是行至半途遇上傅隱秀……”
“隱秀對你做了什么?”傅長霄一驚,忙垂首注視她。
她躊躇著,咬咬唇,最后仍道:“沒什么。她只是誘我踏錯(cuò)腳步,瞧著我雙腳陷進(jìn)暗沼里。”
結(jié)果說來說去,始作俑者還是他那位行事常出人意表的孿生姊姊。
傅長霄的五官不自覺又扭曲了,連作好幾個(gè)呼息吐納,才費(fèi)勁兒按捺住極欲動(dòng)手殺人的怒焰。
都說了,全怪他一時(shí)心軟,他要冷酷絕情,就該在當(dāng)時(shí)廢掉那女人一身武功,省得她繼續(xù)造孽。
頭一甩,抓回神智,他把懷里的小腦袋瓜重新壓偎頸窩,供她棲歇,沉聲道:“你陷進(jìn)黑沼里,隱秀救你,但她要你答應(yīng)她所提的那些條件,是嗎?”
“……你都知道了?”頰好熱,有些難堪,更有幾絲委屈,但,都能忍的。以往,依她吃軟不吃硬的脾性定是與對方力持到底,沒絲毫轉(zhuǎn)圜余地,可如今當(dāng)真不同,她的身體不再是她獨(dú)有,有了這層體認(rèn),那些傲然不屈、執(zhí)拗頑強(qiáng)的堅(jiān)持,似乎變得不再是最最要緊的了。
“我不想死在這片沼澤,我想見你,好想見你……我、我答允她了。她說,要讓她香幾口,我最后還是點(diǎn)頭了。然后她救起我,點(diǎn)我穴位,把我藏在巨石后,取走我的銀劍……過沒多久,你便來了!
“嗯。別想了,隱秀的事我會處理!敝匾氖,她此刻在他臂彎里,兩人解開所有心結(jié),情意坦坦然,不再隱晦。
“可我已答允她……”苦惱了!“白家寨”的大姑娘一向重然諾的呀!對方說任她“香幾口”,唉唉,當(dāng)下應(yīng)該問得更清楚些,究竟得被親幾次?且,親在哪個(gè)地方啊?只怪當(dāng)時(shí)身子下陷得好快,她太急,沒能多想。
“那就反悔到底!”抱住她的健臂陡攏,語氣既冷又火,再現(xiàn)“天梟”本性。是那女人毀約在先,說好他助她療傷,她不再擾他的妻,既是這般,還需守諾嗎?
“嗄?”白霜月又是一怔,一手悄悄護(hù)在肚腹上,像怕男人把她摟得太用力,沒留神要壓傷什么似的。
反悔到底嗎?唉……記起適才傅隱秀咬住她唇辦時(shí)的眸光,還有她吐在耳畔的話——
……咱們慢慢來,往后的日子還長,不急。
老天!她只覺得頭好疼。兩個(gè)“天梟”都愛她,可她愛的只這么一個(gè)呀!
“霄……”她低喚,雙臂主動(dòng)攬住他的頸,感覺他側(cè)頰輕蹭著她。
“我沒事。”她說,氣息溫?zé)峋d軟!拔乙矝]惱傅隱秀了……”
他似要說話,她不讓他說,唇密密堵住他的,好一會兒才放開,喃道:“她帶你來,讓我親耳聽見你的情話,我好歡喜,所以我不惱她了。其實(shí)仔細(xì)想想,她從未真正下手傷我,你別找她算帳,可好?你們倆武功相差在伯仲之間,真狠斗,要鬧得兩敗俱傷的。況且也得顧及娘的感受,你別尋她晦氣了。大不了我以后避著不與她打照面,她便親不到我了。又或者,她還會找到更好的姑娘,那姑娘也會喜愛上她!
“你你……你這傻瓜!笨扌Σ坏,心中憐她,傅長霄真不知該如何說她才好了。
白霜月故意拿鼻尖蹭著他的鼻翼,認(rèn)命笑嘆:“是啊,我是傻瓜,倘若不傻,怎會愛上‘天梟大爺’,傻呼呼追著他跑?”
由不得她不愛!男人的詭眼激揚(yáng)出燦爛流光。
她的唇被瞬間占領(lǐng),呼息與心韻皆亂,大亂,亂得無法無天,亂得失去一切圓規(guī)方矩,但再亂也無所謂,她甘心情愿。
笑著?v使一身臟污、狼狽不堪,她仍笑開懷,與他親親愛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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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
春的氣味當(dāng)真攪?yán)p在高原風(fēng)里。
即便一輪霜月懸掛在寶藍(lán)天幕,霜月白,白霜月,月霜白,映照著西塞雪原,夜風(fēng)中已有幾絲春信將至的暖味。
馬蹄輕快地踩過薄雪,格答格答作響,月光將兩匹大馬和馬背上的人影拉得斜長,在這奇清的雪地中,相伴的兩人有種浪跡天涯的落拓瀟灑。
他們當(dāng)然沒要走闖天涯,刀光劍影的日子不比塞外自由自在的生活。策馬在廣懋大地上飛馳、在平曠雪原上信馬由疆、在牛羊群里穿梭,又或者往遠(yuǎn)處去,看那些大山大河,拜訪散落在四處的高原族朋友,這般舒心日子有誰不愿過?
沒要闖天涯,卻該是時(shí)候下馬扎營、好好休息了,但兩人似乎都愛上此刻夜月下的雪原,不覺累,想這么相伴往前。
又走一段,前頭那匹大馬超前約半個(gè)馬身,馬背上一身素衫、罩著薄裘的白霜月回眸,靜謐謐勾唇,道:“今晚若不歇息,明早便可回到‘白家寨’!
后頭輕策馬匹的傅長霄淡應(yīng)了聲,回道:“累了就扎營生火,不需要趕路!
“我沒累。我也不趕路!彼皇怯屑乱恢蓖浲f,現(xiàn)下月光光、心不慌,或者是道明的好時(shí)機(jī)。
略緩馬速,待他齊頭跟上,鳳眸仍側(cè)凝著他。
“霄……”喚著,她對他探出一只小手。
“嗯?”傅長霄愣了愣,挑眉,看懂了她的意思,在她堅(jiān)持不把手撤回的“逼迫”下,假咳幾聲,寬袖也跟著伸出,袖底大手與她交握。兩人分坐兩匹馬背,手牽著手,那影子清楚無比地投在雪地上。
唔……確實(shí)不像“天梟大爺”會干的事。太外顯的溫馨親匿。不過雪原很空曠,瞧不見半只小貓,他暫時(shí)可以由著她擺布。
白霜月難得流露出女兒家稚嫩的嬌態(tài),愉笑染唇畔,她不禁搖搖他的手。
“春來時(shí),咱們問娘要不要來‘白家寨’住段時(shí)候。寨子里熱鬧得很,草原上也有許多有趣的事兒,她也可上‘延若寺’逛逛,和太叔公說說話,你問娘愿不愿來,好不?”
傅長霄睨著她,似笑非笑!澳闳柌艑Π桑课仪颇锾勰愣嘈。”
“有,有嗎?”不能怪她質(zhì)疑!她家這位婆婆同她所嫁的男人可說一般性情,不言語時(shí),冷得教人直打顫,真開口說話了,語調(diào)卻既冷且凍?烧煞蚺c太叔公都曾提過,婆婆其實(shí)極喜愛她的。嗯……好吧,她多少有些感覺啦!常愛裝聾作啞的婆婆會開口與她說幾句話,但也就那么幾句,再多沒有了。如今細(xì)思,她這次在“傅家堡”住下七、八日,印象中婆婆好像只同她說過話……唉,姓傅的人家都這么怪嗎?腦中不由得浮出幾張面容,最清晰的莫過于那位鐘情女色的女子。想想,她也嫁作“傅婦”了,有天也要變怪吧?
“怎么?”傅長霄單眉再挑高!坝謬@氣、又忍笑,一臉怪樣!币娝@得孩子氣的神態(tài),他心悸動(dòng),五指將她的小手扣得更緊。
“沒有!”她趕忙搖頭,眸底仍漾著愉色,又晃了晃他的手!拔抑皇窍胝f……我覺得你孿生姊姊她……她好像也沒那么壞!
“什么?”傅長霄一扯韁繩,胯下大馬陡地頓住,連帶拖住另一匹馬!澳阍谙腚[秀?”嗓音古怪。
白霜月誠實(shí)頷首。
“你認(rèn)為……她沒有多壞?”再問,聲音沉沉的,琉璃眼也沉沉的。
“嗯!彼耘f秉持誠實(shí)美德,點(diǎn)頭點(diǎn)上癮似的。“這幾日我留在‘傅家堡’,沒再遇見她,她像是有意避我。她很怪,想些什么好難捉摸,但沒有很壞!
傅長霄喉結(jié)略顫,喉頭澀然……真他娘的不是滋味!
他拉近她,手臂改而勾住她的玉頸,額抵著她的,氣悶無比地?cái)D出聲來!皠e告訴我,你發(fā)現(xiàn)自己也愛上她了!”
回報(bào)他的是一聲噗笑,讓他左胸仿佛又受一劍,好疼,且沒面子得很。
蠻性正欲發(fā)作,她卻適時(shí)親了他薄唇一下,綿軟掌心捧著他的臉,害他滿腔怒火不太爭氣地亂顫,大有瞬間遭撲滅的危機(jī)。
女子如蘭馨香噴在面頰上,她低柔說著:“霄,我愛的是你。一直是你!
他斂睫、合眼,眼皮被她的氣息吹得溫?zé)釡責(zé)岬,不想掀開,耳朵敏感地捕捉著她的語音,聽她徐緩又說——
“霄,我忘記告訴你了,那天我被隱秀誘進(jìn)暗沼里,她列出條件要我應(yīng)允,才肯出手救我,我沒掙扎太久便答應(yīng)了,一是因?yàn)楹孟胍娔悖魺o法見你一面,便莫名喪生在‘滄海之地’,我會好不甘心的,你知道嗎?”
他震了震,雙睫緩啟,兩人的唇僅差一個(gè)呼息之距,他欲一嘗馨甜,她笑了,手指覆在他熱熱的唇辦上,見他眼瞳緊縮,她笑意更濃。
“你先聽我說完。那時(shí)除了非見你一面不可,其實(shí)還有另一個(gè)原因,讓我最終只能答應(yīng)傅隱秀。你想知道是何原因嗎?”
他沒出聲,僅用目光示意。他當(dāng)然想知道。
白霜月微微笑,神態(tài)略有羞澀,朱唇湊近他耳際,嘰哩咕嚕、咕嚕嘰哩……
驀然間,她放開撫他臉的右掌、覆住他唇的左手,“駕”了聲,雙腿往馬腹一踢,駿馬立時(shí)飛馳,往雪原上某個(gè)方向奔去,風(fēng)中,傳來她音脆如鈴的笑嚷——
“霄,放馬快跑吧!咱們來賽一程?”
直到她變成一抹黑影,幾要被夜色掩沒,呆處在原點(diǎn)的男人的神智才在飛闖九天外三百遍后,終于擠回自個(gè)兒發(fā)僵的腦袋。
這女人……這、這個(gè)該死的女人!
“停下來!該死、該死!肚子里有娃娃了還敢這么騎馬?!白霜月!你給我停下來!白、霜、月——”
再過七個(gè)月左右就要升任為人父的傅長霄已然瘋狂,暴吼狂嘯,如平地興起陣陣?yán)醉憽?br />
他峻臉鐵青著,嚇得險(xiǎn)些不能呼吸,策馬追趕那名很不聽話的孕婦去了。
茫茫雪原,霜月似銀,冷然里,有情在當(dāng)中滋養(yǎng)……
【全書完】
編注:
、逑胫栏唷疤鞐n大爺”傅長霄與“白家寨”大姑娘白霜月成親前的恩怨情仇嗎?速速去看花蝶系列1032《銷魂》就對啦!
、婷赖脟樔说亩艙粲裨蹩洗饝(yīng)嫁予失了左臂的刀恩海呢?請見花蝶945【郎有喜之二】 《愿嫁玄郎》。
㈢刀義天被退婚后,是如何娶了慕娉婷的?請見花蝶系列1017《娉婷娘子》。
、琛叭龓退臅钡捻n十三將怎么抱得美人歸呢?敬請期待5月花蝶1068《拚命十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