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書翰動也不動的站在玻璃帷幕前。
他的腦海不停的浮現(xiàn)王維儀的身影,初識二十歲的她,開朗而甜美,但現(xiàn)在的她,變得倔強而亮眼。
這些年來,她到底過著什么樣的日子?是什么樣的壓力可以讓她為了生活而忍受上司的毛手毛腳,就連全身的行頭還得靠著別人借給她……
他想起了跟他住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把早餐帶來當(dāng)午餐,并能找到好理由解釋她的行為,現(xiàn)在想想,她只是想要省錢,但她卻什么都不說,就算那個時候,她可以輕易的從他身上拿到一切。他的拳頭時松時緊,臉色陰晴不定,腦海中最后浮現(xiàn)的是她蒼白痛苦的小臉,而那表情還是他間接造成的。
“哥,你不去……找她嗎?”宋雪寧小心翼翼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康書翰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她。
宋雪寧微皺了一下眉,雖然沒有得到響應(yīng),但還是不死心的站起身,緩緩的走到他身后,小手輕柔的搭在他的肩上。
“若你想去找她,就去吧!雖然我跟維儀認(rèn)識不久,但是我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在乎你。而且從方才的對話來看,你們之間似乎有誤會,你該好好的去弄清楚一切。”
“太遲了。”她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讓惱人的情緒爬上臉。
“怎么會遲?”宋雪寧不認(rèn)同的搖搖頭,繞到他面前,“她還沒走,她還在這里,只要你去找她。單看她媽的態(tài)度,就知道她的日子過得多辛苦。就算你跟她只是朋友,去關(guān)心個幾句應(yīng)該也不為過吧!”
男人都要維護(hù)自尊,現(xiàn)在她給了他一個臺階下,他應(yīng)該可以去找她了吧!
康書翰低頭看著她,“雪兒,你知道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嗎?”
“我當(dāng)然知道,”宋雪寧不解的看著他!拔业褂X得現(xiàn)在是你搞不清楚你在做什么!
“雪兒,”他勉強的扯了一下嘴角,“你爹地希望我們結(jié)婚,你現(xiàn)在卻要把我趕到另一個女人身邊?”
她聳了聳肩,“對我而言,爹地的想法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我的想法!難道你真的在乎娶我之后得到的那些財富嗎?”
他根本不在乎,他一直往上爬,只是為了想要向王維儀證明他并不差勁,并不是他真的眷戀這一切。
“有點時候,我真的不想要以爹地的意見為意見,只不過從小到大,我都聽?wèi)T了他的命令,所以道理最后,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反抗才對。不過這次不一樣,我不要嫁給你!”
康書翰訝異的低下頭。
“因為我知道維儀他比我愛你,也比我適合你!彼窝⿲幪鹛鹨恍,“告訴你一件你一定會感興趣的事——其實在你還沒有恢復(fù)記憶之前,我第一次來找她時,他就已經(jīng)打算要把一切跟你坦誠,因為他擔(dān)心她的存在會影響我們的關(guān)系,讓你失去現(xiàn)有的一切。如果她真的很可惡,真的不愛你,她根本不會在乎你會失去些什么,不是嗎?”
他沉默不語,但是突然之間,他看出了一些他一直不想承認(rèn)的事。
“就算你最后選擇的人是她,”她繼續(xù)說道:“我也不認(rèn)為我的生活會有什么改變,你還是我最喜歡的好哥哥,在我需要的時候,你一定會第一個來幫我,最重要的一點是,你也很愛她,因為恨根本沒有足夠的能量,足以使你失去理智,只因從計算機(jī)檔案中看到她的數(shù)據(jù)就大費周章的從美國跑回臺灣!
宋雪寧的話狠狠的撞在他心上。
他把對她的感情深埋在心中,深到連自己都找不到,但最后才發(fā)現(xiàn),他什么都沒騙過,只騙到了自己。他的手握著她送的項鏈,多年來,他留下了這條鏈子的原因不是因為恨,而是他根本忘不了她!她與他之間,在多年前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要在一起!
康書翰伸出手,緊抱了宋雪寧一下,然后轉(zhuǎn)過身,大步走了出去。
“雪兒小姐?這……”馬克一臉錯愕。
“別擔(dān)心!”她微微一笑,“爹地那里我自然會有辦法處理,你們也別去,反正要害哥的人,爹地都處理掉了,他目前很安全,你們不要去當(dāng)電燈泡!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像維儀一樣,遇到像哥哥一樣待她若珍寶的男人,但是她的條件那么好,沒道理會遇不到……
不過她倒是可以很肯定一件事,就是她若真的挺爹地的話嫁給哥哥,她這輩子就注定是遇不到了。
因為哥哥的心不在她身上,一輩子也不會屬于她的。
抱著有些沉重的紙箱,王維儀略微吃力的走在街上。她可以攔出租車,但是她沒有,她只是茫然的走著,一直走到公車站。她緩緩的把紙箱放在一旁,然后失神的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車子來來往往。她的人生到了這個時候,似乎又走回原點。
口袋里的錢不多,銀行根本沒有存款可言,工作沒了,母親還是一樣不事生產(chǎn),卻天天巴望著可以過好日子。
她總是不停的安慰自己,最糟的下場,不過就是她現(xiàn)在這樣,但是靜下來時才發(fā)現(xiàn)——心里破了一個大洞,空虛得幾乎令她無法喘息。
陰陰的天空,飄起小雨。
她抬頭看了天空一眼,勉強揚起嘴角,真是個很好的結(jié)束,就好像老天都在替她哭泣一樣。
公交車來了又走,但是她沒有打算起身。母親還在家里等著。而她現(xiàn)在不想回家面對。雨越下越大,不知哪里跑來了一只流浪狗也聰明的進(jìn)來躲雨。它得了皮膚病,毛掉了大半,身上還發(fā)出臭味,樣子很狼狽。不過,她現(xiàn)在也不比它好到哪去,她略微嘲諷的想。
她低下頭,在包包里頭拿出一小包蘇打餅,她將餅干折成兩半丟在地上,不知道狗會不會吃餅干。
事實證明它會,它應(yīng)該餓了很久,所以它不挑食。她忍不住露出微笑,又丟給它一塊餅干。
康書翰不顧雨打在他的身上,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她低頭盯著流浪狗的柔美神情。
“你在這里做什么?”終于,他開了口。
聽到他的聲音,王維儀迅速的轉(zhuǎn)頭,不敢置信的望著站在雨中的他。
她不知道他來做什么,她的眼底迅速豎起了防備。
“還能做什么,這里是公車站,”她撥了下被風(fēng)吹上臉頰的頭發(fā),“當(dāng)然是等公交車!
雨挺大的,他瘋了才會站在外頭淋雨,她不想要受他影響,但目光還是不由自主的飄向他,最后她無奈的嘆了口氣。有時候感情真的沒有什么道理可言,看到他,知道他永遠(yuǎn)不屬于她,告訴自己要死心,但是思緒卻總不受控制。
她記得她有一把傘……她低下頭,很快的在紙箱中找到了傘。
拿著傘,她遲疑了一下,臉上掠過一陣矛盾的神情,最后把心一橫,打開傘走向他。
“拿去!
他沒有動作,只是專注的看著她。
“拿去吧!”她將傘柄塞進(jìn)他的手里,感覺到他大手的溫暖,她眼眶泛紅,垂下眼瞼掩飾!耙次移鄳K的樣子也不用為難自己站在雨里!
“你以為我來這里只是為了嘲笑你?”他低啞的開口。除了這個,她實在想不出他還能為什么而來。
“反正你要看就看吧!”她聳了聳肩,“就當(dāng)我最后送你的禮物!
“什么意思?”
“看我狼狽!”王維儀強迫自己放開他的手,“我在這里等公交車,要搭車到捷運站,之后還要再轉(zhuǎn)一班車才能回到家,我每天都要很早起床,不是因為我真的很敬業(yè),是因為我要轉(zhuǎn)太多次車。我會住在那么遠(yuǎn)的地方,是因為那里是大學(xué)的學(xué)區(qū),租房子比較便宜,還可以跟房東殺價。
“原本拿著這一大堆東西,我本來想要搭出租車的,但我已經(jīng)把錢給我媽了,身上只剩幾百塊,所以得省著花!彼豢跉庹f道,“我說完了,你滿意了嗎?你渾身都濕了,趕快回去換件衣服!
她沒有再抬頭看他,反正再看也改變不了什么,她小跑步的跑回有遮蔽的公交車站。
方才的那只流浪狗跑走了,連狗都不理她了,她很想大哭,但她極力忍住,坐回原位,專注的看著馬路另一邊,仿佛這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一件事,靜靜等著公交車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