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著淡金袍子的高大身影,和一抹淡紅色身段在濃密的花墻下隅隅私語,空氣里彌漫著一縷幽幽甘韻、醒人腦脾的茶香。
「妳究竟到幾時才肯諒解我呢?」低沉溫和好聽的男聲響起。
「喲,這算什么事?您十萬火急地將民女召來,就為了說這么沒有衛(wèi)生的話?」女子嬌笑道。
男子輕輕嘆了一口氣,語意令人聽來纏綿難禁!笂呥@又是何苦?」
「您才是何苦,又借皇后娘娘之手行欺詐拐騙之實,就為了同民女說幾句廢話,太子殿下,您這算盤打得不上算哩。」女子笑吟吟的頂回去,「不怕傳了出去,將來貽笑天下?」
「福兒,妳口齒越發(fā)伶俐了!鼓凶游⑿Α
「如果太子殿下沒旁的事的話,民女就告退了!
「福兒……」女子回頭。
「那件事……妳真不后悔嗎?」他眸光溫柔地凝視著她。
她明燦如星的眸子一閃,抿唇一笑,「我蘇福兒的生命里,從沒有『后悔』二字。」
「妳脾性如此硬,早晚是要吃虧的!顾p憐地嘆息。
「咦,我蘇福兒可不正是個吃銅吃鐵不吃虧的人嗎?太子殿下貴人多忘事,當(dāng)初『妖女』這詞還是您率先用在民女身上的,您不是都給忘了吧?」她給了他一抹銷魂蝕骨的媚笑,隨即翩然離去。
男子怔怔地凝望著那道嬌美纖巧的背影,神情蒙上一抹深深的愁。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聞文宰蘇相臣帷未修,以大逆不道言舉冒犯十九皇爺,雖受朝廷奉為百官之首,卻不能以身作則,大為悖禮失德,實屬罪不可赦。姑念初犯,且為國公忠多年,故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著今令蘇相達(dá)海罰俸一年,留職府中思過半個月,以示懲戒。欽此,謝恩!
全場鴉雀無聲。
蘇宰相伏在地上,涕淚縱橫,聞完圣旨后幾乎軟倒暈厥過去。
來宣讀圣詔的戚公公同情地看著他,再看了一眼同跪領(lǐng)旨,神情冰冷的蘇福兒和目瞪口呆的蘇滿兒,不禁長長嘆了一口氣。
「蘇相,您就別太難過了;噬想m龍顏大怒,卻也未嘗沒有顧及到您多年來輔佐朝廷有功,這才罰俸一年,在家中悔過半個月而已!蛊莨q豫了一下,最后還是壓低聲音道:「您得罪了十九皇爺,這已經(jīng)是最輕的責(zé)罰了。大人,您以后還是謹(jǐn)言慎行,多忍著點(diǎn)吧,時不我予啊。」
蘇宰相抬起頭,頓時氣煞!妇紓惱怼⑷V五常哪里廢得?老夫一片丹心唯天可表!」
「哎呀!您別氣得臉紅脖子粗,當(dāng)心身體……」
「老天!你開開眼,治治這些亂臣賊子吧!」蘇宰相仰天慘叫。戚公公和其它府中家人忙上前勸慰,一時鬧了個亂哄哄,滿布愁云慘霧。蘇福兒悄悄覦了滿臉憤慨的妹妹一眼,低聲道:「走。」兩姊妹默默退到大廳外的花園里,蘇福兒未語先嘆息。
「姊姊!」蘇滿兒按捺不住,素來愛笑的臉上滿是盛怒之色。「皇上怎么能這樣對待爹爹?」
「皇上病重,這道圣旨怕是太子代擬的!固K福兒臉色陰沉!付疾皇菛|西!還不就是怕得罪了十九皇爺,得裝模作樣做做面子給他瞧嗎?」
「太子一定也是被逼的!固K滿兒咬牙切齒,一腔火氣全沖著那個始作俑者發(fā)泄。「都是那個該死的十九皇爺,好好的皇親國戚安穩(wěn)日子不過,成日就想著要張牙舞爪,還想做皇帝,真是做他的春秋大頭鬼!」
是春秋大夢。
蘇福兒強(qiáng)忍翻白眼的沖動,面上卻不顯露!笩⿶乐粸閺(qiáng)出頭,爹實在也該避避風(fēng)頭了。」
「姊姊,不是的吧?」蘇滿兒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妳不是足智多謀,還早想好了法子要整治這些禍國殃民的男人禍水嗎?」
「狼王那兒自有小寶去周旋,可十九皇爺精明危險,不是好吃的果子呢!固K福兒沉吟,神情略帶憂色。
「福兒姊姊,妳用不著怕,」蘇滿兒滿眼發(fā)光,抬頭挺胸,「我相信,這世上絕對沒有化解不了的仇恨和吃不到的美食!」
「可十九皇爺性情深沉可怕,喜怒不形于色,看來還是得要我親自出馬才行!固K福兒吁了一口氣,看著妹妹,語重心長的說:「國家興亡,匹女有責(zé)。滿兒,姊姊這次已抱有必死的決心,不成功便成仁,往后爹爹和咱們蘇府上上下下就交托給妳了!
蘇滿兒張大了嘴,半天后,突然哇地哭了起來,一把死命抱緊了姊姊。
「哇!姊姊,妳千萬別想不開,咱們蘇家可不能沒有妳,妳、妳……不要哇。。。。!」
「姊姊又何嘗舍得下妳?」蘇福兒眼角悄悄落下一滴淚。
「混蛋的十九皇爺!天殺的死韭黃!」蘇滿兒突然破口大罵,義憤填膺。「干嘛害人家在這邊哭哭啼啼傷腦筋。坑憛捤懒!」
「呃……」
「我就不信他有三頭六臂,還能真把人給吃了!」蘇滿兒激動到連藏在懷里的椒鹽花生都掉滿地!告㈡,妳不用去,我去!」
「這怎么能行?」蘇福兒一愣,用力搖頭。
蘇滿兒頓時不服氣起來!冈趺床荒苄校课液么跻彩莻集美麗與智慧于一身的蘇家二小姐,自幼飽讀四書五經(jīng),口齒伶俐、口才便給,我就不信對付不了那個奸角鬼!」
奸角鬼又是什么?
蘇福兒扶著額角,已經(jīng)不想再問清楚,只是面帶憂愁地望著妹妹,「不行,我怎么能讓我的妹子跳入火坑?」
「姊姊,妳放心,到時候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咧!」蘇滿兒得意洋洋了起來。
蘇福兒詫異地瞪著她,居然還有一句成語用對了!
「妳放心!」她習(xí)慣性豪邁地拍了拍姊姊的肩頭,「那個死韭黃的事,包在妳妹妹我的身上就對了!」
「妳確定?」蘇福兒擔(dān)心地望著她。
「從來沒有這么確定過!」蘇滿兒猛拍胸脯保證。蘇福兒看著她,神情憂心仲仲,眉眼間卻掠過了一絲滿意的光芒。
胡舞盤旋,一撩手一抬足,赤裸瑩肌忽隱忽現(xiàn),隨著輕快熱情的馬頭琴和高胡旋律,腕上足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清脆銀鈴聲,處處飛香銷魂。在氣派華麗的十九皇府大廳里,二三十名官員目光垂涎地直直盯著那身穿輕紗的半裸舞娘朝自己誘惑扭動,纖纖十指舒卷,立時被勾了三魂七魄去。
大廳金盤龍座上,身形高大的俊美男子斜靠著,紫金袍子完美地裹住他強(qiáng)壯的體魄,濃眉微挑,薄唇淺抿,霸氣與王者風(fēng)范自然流露。
但更逼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是他那雙深邃黝黑的眸子,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有種隨時將人引誘溺斃其中猶無法自拔的魔魅。
烏黑長發(fā)隨興結(jié)辮以金冠束于腦后,卻有一繒不聽話的發(fā)絲斜落額際,平添了抹動人的玩味。他是鳳磬碩,先皇最為寵愛的十九皇子,也是當(dāng)今圣上深為敬畏愛重的十九弟,朝廷文武百官均尊稱他十九皇爺。
他天生的狂妄與霸氣總是隱藏在那似笑非笑的傭懶容顏后,當(dāng)他微笑的時候,令人不禁如沐春風(fēng),深深沉浸在崇拜之情里,可是當(dāng)他濃眉挑起的那一剎那,就連滔滔江河也會為之驚震成冰。
可是今天他在微笑,因為朝中文武百官,臺面上的至少有三分之一為他所用,臺面下暗中受他攏絡(luò),或是依勢而來的也不知凡幾,布下的網(wǎng)已逐漸收攏,剩下的,他在等!
等病重的圣明天子龍御歸天。
十九,你是哥哥最看重的好弟弟……
鳳磬碩下意識掐握著鑒金酒杯,笑容消失在冰冷的神情里。
「皇爺,相府蘇二千金求見。」他的心腹曹政在他耳畔輕聲敬稟。
相府二千金?
「讓她到澄凰小筑等候!顾粍勇暽氐馈
「是。」曹政又悄然無聲地消失,樂聲熱情舞姿曼妙的大廳全然無人注意到。
鳳磬碩微微擺手,所有絲竹弦樂聲頓止,就連舞娘們也魚貫退去。
原本酒酣耳熱,色迷迷人的朝官們紛紛一驚,不安地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有掩飾不住的驚疑恐懼。
怎么了?十九皇爺不高興了嗎?
鳳磬碩環(huán)顧大廳一周,將眾人滿臉的驚畏盡收眼底,微微一笑!钢T位大人,今日愿給本皇三分薄面,前來飲一杯酒,這情,本皇記下了。」
「皇爺,您太客氣了,這是微臣天大的榮幸!
「皇爺,您廣受天下百姓崇敬愛戴,小臣有此仙緣得以入府蒙皇爺賞賜杯酒,就已是三生修來的福氣了。」
「對對對,卑職也是這樣想的!
「皇爺,您這話真是折煞小人了,得領(lǐng)您的恩澤,小人歡喜都來不及了!
「沒錯,皇爺對小臣們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就是將小臣們磨成粉也難以報答萬一。」
鳳磬碩懶洋洋地望著底下爭相吹捧的文武官員們,黑眸里掠過一抹深沉的不悅。
都是一堆庸碌的蠢材!
他所有的好興致消失一空,冷冷地道:「夜深了,明日各位大人還要上早朝,本皇就不耽誤各位了。曹朝,送客。」
話說完,鳳磬碩就在兩名姿容絕世的婢女隨侍下,起身而去。
滿大廳的文武大臣們不禁一呆,驚慌地面面相覦,全然不明白究竟是幾時得罪十九皇爺了?有沒有很嚴(yán)重?他們、他們該不會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