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睿充耳未聞,拉著她跑離本司院有三條大街之外,兩人鉆入無人煙的小巷里,確定后頭狎客不再窮追不舍之后,方才喘息歇腿。
馮懷音倒在墻邊,司空睿將她圈在懷里擋著她嬌弱的身形,怕要是有個萬一,再拖著她繞城里一圈也還來得及。
“你的嗓門……比我想像中的還大。”司空睿邊調(diào)整紊亂的氣息,邊嘲笑著她潑婦罵街的行徑。
“你……你……你是不是患了瘋病了你?”馮懷音捶他心口一拳,累得快喘不過氣來!澳前亚佟前亚佟
她講了半天,沒一句話是兜在一起的,全支離破碎得快讓人聽不出,她從來沒有跑得這么急、這么喘,小命差點給飛掉。
司空睿擁著她,低低的笑!斑@樣就受驚嚇了?方才你的氣焰倒是不小吶!
推開他,馮懷音又心火攻上胸口來。“我也沒要你幫忙。”
“若我不出手,只怕馮姑娘要被人給吞掉了!痹趺矗呸D(zhuǎn)眼就立刻翻臉不認人了?也真是夠忘恩負義的了!
“那就在此謝過司空大人的出手相救,小女子先行一步!瘪T懷音頭一撇,就打算轉(zhuǎn)身走人,卻被司空睿一把拉住。
她皺起眉頭,嬌俏的臉蛋上掛著明顯不耐的表情!按笕诉有什么話要說?”
她這句話說得直接,反而讓司空睿頓時詞窮。只見他松開手,沒有多加攔阻。“我說,你是不是得罪本司院里的哪個姑娘?”
方才她有難,卻個個冷眼旁觀,也沒見個人來幫忙,而武爺就是那么剛好被支開,鴇嬤嬤也不見蹤影,任她平白無故惹上麻煩,這不也太奇怪了些?
“哪有?”馮懷音瞪眼,他另一項本事,就是喜歡挑撥嗎?
“你是本司院里的授琴先生,卻反而吃那些狎客們的虧,實在令人發(fā)噱!
“你這什么意思?”馮懷音嗆辣辣地脫口,他就是非得要惹她不快才甘心嗎?
司空睿輕笑,表情恢復一貫的淡然模樣!安贿^就是要馮姑娘當心些罷了?蓜e以為同是女人,就掉以輕心!庇袝r候,最為可怕的反而是女人的妒心,就怕她太過天真,失了戒心。
“她們待我很好!
“卻見你身陷虎口,冷眼以對?”司空睿不認為自己的揣想有何不妥!八阄叶嘣捯痪,馮姑娘還是少到這種風月窩走動,免得壞了自身名節(jié),得不償失。”
“我行得端、坐得正,何懼之有?”她挺起胸膛,不認為自個兒有哪里不妥當?shù)牡胤剑俊暗故悄!成天流連花叢、縱情聲色,成什么模樣!”
司空睿噗嗤笑出聲來,“馮姑娘開始關(guān)心起在下來了嗎?真是受寵若驚。”
“你少癡人說夢!別以為人人都吃你臉面那一套。”空有張好皮囊,卻無半點應(yīng)有的作為,也未免太墮落。
“她們也都是心甘情愿!彼缫宦,不將馮懷音刻薄的話聽進耳里!皼]人勉強!
“你……”見他如此驕傲,馮懷音感到厭惡。
“馮姑娘不是要走?恕在下不送,慢走!彼e起掌揮了揮,笑得一派輕松自然。“記得回頭別遇見那票狎客哩!”
他奚落人的嘴臉真是無情,馮懷音早知道他這人是不會有什么好心腸的,先前的出手也不過是不得閑而插手,完全無關(guān)乎什么見義勇為的良知。
“可惜啊,我真是倒楣,賠了一把春雷琴。”
馮懷音轉(zhuǎn)過頭去,兩眼射出銳利的目光。“我不是要你別扔嗎?那是當今圣上御賜的名琴!”現(xiàn)在倒了楣就要拖她一塊遭殃。
“你也知道春雷琴。”司空睿哼了兩聲,擺明眼就是在捉弄人。
“能得到當今圣上御賜的春雷琴,你……”馮懷音擰起眉來!熬褪悄莻欽點樂師?”
她是清楚司空睿的惡名昭彰,卻不知道他竟也是那個名滿京城的御賜樂師。坊間傳那樂師可是文采遒艷,恒有才辯,習琴樂音樣樣拿手,城里幾首名曲也是出自于他手里,如今供人傳唱……
也難怪他做的曲得以流行于京城內(nèi),原來里頭有不少是在伎館流傳開來的!
“如假包換!闭f起這話時,司空睿顯得平淡又冷漠,甚至還有淡淡的嘲諷。
“那你……還敢摔了那把琴……”他果真是個瘋子!馮懷音一點兒也想不透這世上怎有如此狂妄的人?“不怕明日有人告上朝去,你的腦袋不保?”
“悉聽尊便!币酪睿贿^就是這般?君無戲言,要是走到那步田地,司空睿倒也能坦然面對。
既然做人總是無法隨心所欲,順了心意,倒不如兩眼一閉,進了棺木企圖貪個眼不見為凈。
“就你這模樣,讓人看了討厭!”什么都漠不在乎的樣子,真是教人生惱。
司空睿淡笑,“馮姑娘這么將我擱在心里邊兒嗎?”
“誰理你!”她噴了一口氣,嗆辣辣地。“別在我面前耍嘴皮子!
他始終保持淡淡的笑意,但總是夾著幾分淡漠且客套的神情,馮懷音在今日意外察覺到他另一種表情,以為他永遠只有一張吊兒郎當?shù)哪樏妗?br />
“馮姑娘不是要走?”瞧她眼睛瞪得圓滾滾,快要噴出火來,既然討厭他,卻還留在這兒,敢情是對他依依不舍?
“現(xiàn)在就走!瘪T懷音冷哼一聲,扭頭就拐出巷口,再糾纏下去,只怕她的壞脾氣又要發(fā)作,屆時傳進爹娘耳里,免不了又要捉著她叨叨念上半天。
只見路子沒走幾步,后頭跟了個司空睿,馮懷音又再度扭起眉來。
“你還跟著做什么?”
“回本司院的路子只有這一條!敝噶酥高@條大街,他一臉也是百般不情愿的模樣。
“你還敢回去?”他難不成被人打不怕?這男人皮厚肉粗嗎,還是九尾狐貍附身的,有九條命可供揮霍?
“要不,誰替我收拾春雷琴的尸首?”他懶懶地說了一句,當下令馮懷音面紅耳赤!半y道你以為那把琴還會自己爬起來不成?”
“虧你身為欽點樂師,竟還毀了它!”她打死都不愿意承認那把琴是間接毀在她手里,她明明就阻止過他了。
“有琴無琴,我依舊是我。沒有它,我倒樂得輕松快活!彼究疹Uf得云淡風輕,兩眼眺向前方,藏匿著一絲憎惡的情緒。
是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不知道司空睿這個人,到底真正藏著什么心眼兒,以為他不過是花名在外,惡聲傳城外的浪蕩子。
“走啦!馮姑娘自己保重,下回眼睛可得放尖些!
兩人至大街口分頭,司空睿踩著悠悠然然的步子負背而行,不時瞧著一旁攤販挑來賣的雜物,一邊分心著瀏覽身旁路過的美人兒,悠哉得像是毫無煩惱之人。
馮懷音望著他的身影,不明白方才從他眼里看見一閃而過的怨懟火花,究竟是為何生起?
罷了、罷了!她為何要去揣測個跟自己既不對盤,也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那男人除了女人之外,才沒有什么追求的正當志向,要是哪日溺死在溫柔鄉(xiāng)里,馮懷音也是一點都不意外。
是!屆時她還想要啐他個幾聲,好好奚落他才過癮呢!哼!
。
方踏進本司院里,司空睿見先前一片狼藉已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就連那群狎客也被請出樓里,而未逗留此處。
他繼續(xù)往里頭走,瞧見向莞蹲在地上撫弄著被砸壞的春雷琴,和一旁姑娘們高聲闊談著。
“向姐,我們會不會做得太狠些了?”
“狠?只是逗逗她罷了!毕蜉笇⑶贁R在一旁幾上,倒是可惜了這把名琴。“這種小胡鬧也承受不起,她真以為自己是官老爺?shù)那Ы饏龋俊?br />
司空睿揚高眉,冷冷地瞅著她們,心中了悟了不少。
“好在馮先生沒事,要不鴇嬤嬤追問下來,這可怎么辦才好?”幾個小姑娘怕惹事,也沒想過事情會發(fā)展成這副模樣。
“有事,我扛啊!”向莞嫣然一笑,不像她們才那么一點鼠膽!罢l教她眼睛沒生好,有事偏往里頭跳,誰能攔得住她?”
她轉(zhuǎn)過身去,步子還沒站穩(wěn)就遭人一把擒住咽喉,重重地按在墻面上,疼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司空大人!”幾個姑娘從沒看過司空睿發(fā)火,全嚇白了臉不知所措。
向莞被掐得俏臉漲紅,頭一回見他動怒,雖然面容依舊如同往常,讓人探究不到他到底有多氣惱,但她終究和司空睿交情不似一般,所以更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氣息。
“我還在想是誰呢,有本事能讓本司院里的姑娘們乖乖聽話!彼究疹PΦ,那眉宇間沒有半點戾氣,笑容也是令人如沐春風,然而話聲卻教人膽寒。
“是她自己活該!毕蜉笒暝,卻被司空睿掐得更緊。
他毫不在乎自己粗暴的動作是否壞了平日的作風,但在聽見向莞說的那句話以后,司空睿抑制不住體內(nèi)的沖動。
“她是礙著了你哪里?說!”
“怎么?我才請幾個老客人招呼她,你就動怒了?”向莞望著他,他不是從不替人出頭,也不將誰擱往心里邊嗎?這又算什么!
“是誰先一開始就壞了規(guī)矩的?”司空睿太冷漠,可是手里勁道卻一點也不馬虎,他甚至還將向莞掐得很緊,讓她逃也逃不開。
“我只是不希望這一切都是逢場作戲!”所以,她心生妒忌了,他便嫌她丑惡了嗎?
“我跟你,老早就挑明了說!彼麄兒吓,是因為同樣貪圖歡快,有福享福、有樂同樂,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我不想當個只能替你暖枕的女人!”她要他的心,真真切切的一顆心!不是在她身上貪歡過后,便一走了之的關(guān)系。
“在我身上,沒有你要的那種東西,如果你不甘心,大可走人!彼幌蚓褪沁@般狂傲,她當初不也是貪求他的無拘無束,兩人才走在一塊兒的?
“說到底,你也是將我看得低賤!毕蜉讣t著眼眶、捶著他,不斷地想掙脫開來。
“而你,不也是拿我權(quán)充成炫耀的對象?”他們只是各取所需,司空睿相當清楚!拔艺f過,人的心一旦貪求過多,便會面目可憎。而你現(xiàn)在,就是丑得讓我難以忍耐!
“你好沒良心!”向莞哭喊著,這男人當真沒看見她的愛情?
“我再警告你一回,下回如果再使這種不入流的把戲,本司院你也不必待下去了!彼星О俜N方式,就是能將她弄出這里,她可別以為他司空睿只有好脾氣,拿她沒有轍。
“你不敢!”
“要不,你試試看!彼究疹@湫,輕輕地將一個吻印在向莞的面頰上,用旁人都聽不見的耳語低喃著!熬湍媚愕拿鼇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