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天上燦爛的煙花轉(zhuǎn)瞬即逝,就如這似水的流年,不經(jīng)意便從指間流去,再也回不來。
林清波伸出手,有幾片雪花落到了她的手心。
晶瑩剔透的雪花,吹一口氣便又重新飛向天地。
冬夜的花園寂靜而清冷,在白色的雪光映射下四周景物倒也清晰可見。
伸手?jǐn)n了下身上的貂裘大氅,林清波沿著碎石鋪就的花園小徑緩步而行。
她并沒有什么目的,也沒有賞夜景的興致,只是一時無心睡眠便披衣而起,聽著四下的爆竹聲,看著天上偶爾閃過的煙花,感受著年節(jié)的喜慶。
她已經(jīng)陪著父親過了第三個春節(jié)。
可是,當(dāng)年那個讓她等他的男子卻始終沒有再出現(xiàn),而江湖上也沒有他的消息,他似乎是消失了。
她從沒有去刻意打聽尋找,“緣分”兩字說來簡單,有時卻太過玄妙。
看著天上又一朵消散的煙花,林清波釋然地笑了,或許他尋到了真正的命定之人,所以便就此沉寂了。
而她,就靜靜地等著屬于她的那個緣分。
好在,即使喜歡也沒有太深刻,時間總會慢慢消磨曾經(jīng)的一切,讓記憶變得迷糊,變淺變淡變得無足輕重。
又轉(zhuǎn)過一個廊角,提著燈籠的護(hù)院從院中走過,看到她,躬身行了一禮便繼續(xù)巡府。
林清波的手拂過廊下燈籠垂下的紅色絲穗,一步步朝著回廊盡頭而去。
小筑里很安靜,四下只有風(fēng)拂過草木的聲響,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雪,映射出一地的白。
林清波在院門口站了有片刻,低頭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嘴角微微輕勾,然后抬腳慢慢走了進(jìn)去。
她沒有順著回廊回房,而是徑直穿過落了雪的院子,一行清晰的腳印便一路從院門口向著她的房門口蜿蜒而去。
她的人才走到院中,清脆的鈴聲便響徹了院落。
林清波似是吃了一驚,腳步下意識地往后退。
至少,在有些人眼中看來確實是如此。
原本藏身屋內(nèi)的黑衣人眼見行跡似乎敗露,便從屋內(nèi)直撲而出。
同時,林府的護(hù)院也聞訊趕來,及時地護(hù)衛(wèi)住了林清波。
“什么人?”
幾個黑衣人不答話,手中的刀劍一擺,朝著護(hù)院便沖了過去,只是下一刻,他們便被回廊兩側(cè)疾射而來的響箭逼得不得不后退。
黑衣人有些不敢相信,失口驚呼,“競?cè)挥新穹!”他們原不過是來問句話,這樣動靜可就鬧得太大了啊。
收到消息的林世貴跑過來的時候,外袍的帶子才堪堪系上,見到女兒安全無恙才算是放下了心,向著那幾個被機(jī)關(guān)困住的人道:“幾位朋友所為何來?若是缺少盤纏銀子,老夫自當(dāng)奉上,實在不必如此刀劍相向!
林清波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給父親披上,“爹,別凍著了!
“波兒,爹不冷,你自己披著吧。”
“我沒事,爹披吧。”
林世貴看女兒滿眼的堅持,便也只好隨了她。
給父親披了大氅保暖,林清波轉(zhuǎn)向那被困在陣中的幾個黑衣人,“我想,幾位大概并不是為了錢財而來!
“林姑娘倒是個明白人!
“我也有不明白的,”林清波話音微頓,“比如說,你們到底為什么要沖著我而來?”
“聽說姑娘與秋展風(fēng)的關(guān)系匪淺,咱們要找秋公子,尋不到他便只好來問一問林姑娘你了。”為了不被某人日后算舊帳,還不得已蒙了面,做了蒙頭蓋臉見不得人的行徑。
“實不相瞞,我已有兩年多未曾見過這人了,你們來找我要消息可真是問錯了人。”
“兩年多?”
“自然!
“那姑娘這幾年都不曾聽過他的消息嗎?”
“不曾,與他不過萍水之交,實無必要關(guān)注這人的消息!
說完,林清波歪了歪頭,若有所思地看著院中的幾個黑衣人,話在舌尖轉(zhuǎn)了一圈,終究還是問出了口,“你們是南宮家的人?”
幾個黑衣人俱是一震,彼此望了望。
答案很明顯了!
林清波哼了一聲,“當(dāng)年我最后見到秋展風(fēng)的時候,他是與南宮宇在一起的,那么知道我認(rèn)識他的人,也就只有南宮家的人了!
幾個黑衣人扯下了自己面上的黑巾,“姑娘所言不差,咱們確實是南宮家的人!
“身為武林四大世家之首的南宮家?guī)讜r變得如此畏畏縮縮見不得人了?你們有話想問,只管光明正大前來,因何要藏頭蓋尾?”
“姑娘本不是江湖中人,我們也不欲姑娘卷入江湖是非,才如此為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不在江湖也在江湖,你們來找我,我便已經(jīng)卷入了江湖是非。”
“咱們給姑娘添麻煩了。”
“麻煩倒也談不上,只不過,我這里確實沒有秋展風(fēng)的消息!
“還請姑娘讓人撤了機(jī)關(guān),我們就此告辭!
“稍等。”
林清波拾級走入左側(cè)回廊,不過十幾步的工夫,院中的困陣便消失無蹤,一切恢復(fù)正常。
為首的黑衣人拱手道:“如此精妙的機(jī)關(guān),想必是天機(jī)老人所排布,秋公子與天機(jī)老人一向交好,看來姑娘與秋公子也算不得是萍水之交。”
林清波微微一笑,道:“這你們倒是錯了,天機(jī)老人與我家的銀子也是交好的。”
黑衣人嘴角抽了抽,下一瞬間便飛身離去。
打發(fā)走了那幾個黑衣人,林世貴拉著女兒的手,仍是一臉擔(dān)心,“波兒啊,真的沒事了嗎?”
“他們只不過來打聽消息,沒有消息當(dāng)然就走了。”林清波倒是一臉的不在乎。
“為父還是有些不放心。”
“爹,沒事,真的沒事,好了好了,天都這么晚了,你快去睡吧!
“那你也要當(dāng)心啊!
“知道了。”
臨走前,林世貴囑咐護(hù)院們,“你們小心保護(hù)小姐。”
“是,老爺!
林清波目送父親離開,自己順著右邊回廊回房去了。
家丁護(hù)院則散開在小院周圍,繼續(xù)保護(hù)。
正月十五鬧元宵,街上人山人海,男女老少相攜上街。
這一天,有情的男女會月下定情,有些甚至?xí)闈庖昂稀?br />
在這中國的情人節(jié)里,林清波帶著丫鬟、家丁出了府門,也走上了街頭,去感受那濃郁的節(jié)日氣氛。
看著那人頭鉆動的街景,她心頭卻無端地浮起了一首詩——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到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林清波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該死的,秋展風(fēng)那混蛋有什么可值得想念的啊,她真是吃飽了撐的,看燈!
帶著點憤憤然,林清波強(qiáng)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到街市兩邊的花燈上,漸漸地倒也真的專注賞起燈來。
那是一盞八仙過海的琉璃燈,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的迷離動人,好多人都圍在燈前觀看,不時有贊嘆之聲傳來。
林清波并沒有擠到近前,而是在外圍觀瞧,這個時代有此工藝實是很贊。
“小姐若喜歡,老奴去替小姐買了來!
“福叔,難道我喜歡便要全買了回家去嗎?”
林福道:“這有什么不可以?”
林清波失笑搖頭,“好看,咱們看看便是了,不必買下,走吧,或許下面還有更好的燈也說不定!
“是老奴想的差了!彼倚〗阊酃庀騺砀,一盞琉璃燈還真是未必能入她的眼。
只不過,人家看燈往人多的地方去,他家小姐卻偏偏往人少的地方去。
“人少,多清靜,也能好好看!边@是林清波的理由。
但是,這樣的理由也為出現(xiàn)眼前這樣的情形做了最好的解釋。
十幾個混混圍住了他們這一行,今天他們隨小姐出來的連丫鬟在內(nèi),也不過七八人罷了,林福的心里便不由有些著急起來。
林府的護(hù)院還沒有一展身手的機(jī)會,就有另一大幫人過來將混混給攆跑了。
看到那個一身錦衣?lián)u著一把折扇的年輕公子時,林清波幾乎是立即沖天翻了個白眼。
扇子這東西吧,有的人拿那叫風(fēng)雅,有的人拿,那就純屬于豬鼻子插蔥,裝相!
眼前這位,恰好就是位裝相的。
“本公子來遲,倒讓林姑娘受驚了!
林清波真心實意地說道:“沒有!敝挥心愠霈F(xiàn)了,我才真的受驚了。
那公子身旁一位管事模樣的人頗狗腿地道:“林小姐,我家公子又救了你一次,你怎么一點兒都不感激?”
林清波都快無奈了,只能道:“舉凡我上街遇到意外都遇到你家公子,也就是說我倒霉的時候他都在,”她停頓了片刻,在充分引起大家的注意力后,這才繼續(xù)往下說,“像他這樣一個掃把星一樣的存在,我真不知道要怎么生出感激之情。”
“噗哧!”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其中不但有林家的,也有那位公子的人。
林小姐說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笑什么,都給我閉嘴!蹦枪訍佬叱膳。
林清波十分禮貌地沖他福了一禮,道:“若無他事,我便告辭了!
被弄了這么一個大難堪,那公子一時倒也沒有出聲攔她。
于是,林清波就繼續(xù)往前走了。
有風(fēng)鈴的聲音,又非金非銀非竹,卻聽得很是悅耳動聽。
林清波循著聲音而去,就在臨河的岸邊一排柳樹上看到了一個接一個的由大大小小的海螺貝殼制成的獨特風(fēng)鈴。
林福在旁見狀,由衷說道:“真是別出心裁,要找到這么多大小不一卻又漂亮的海螺貝殼很不容易!庇绕溥制成了風(fēng)鈴。
林清波在最后一個風(fēng)鈴前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朝四下看去。
“小姐,你在找什么?”
“找人!
“誰?”
“我不確定!弊焐线@樣說,可林清波心里卻已經(jīng)有了一個十分清晰的名字。
“阿波,這樣的生日禮物你可喜歡?”
隨著聲音,一個白衣男子搖扇緩步現(xiàn)身,在河中花燈的光影映照下,他如同這滿河的燈盞一般閃耀迷人。
“果然是禍害遺千年!笨吹竭@個人的時候,林清波的嘴角不自覺地彎起,眼睛里都似溢滿了笑。
秋展風(fēng)忍不住以扇掩面咳了一聲,“阿波,久別重逢,你就送我這樣一句話?”
林清波卻沒接他這話,而是指著樹上的風(fēng)鈴道:“你這兩年是去水晶宮做駙馬了嗎?怎么有這許多的海貨?”
“水晶宮做客尚可,駙馬的話,它們的吸引力還不足夠!
“秋大公子果然眼界很高啊!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