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對她這么好?不要對她這般的好,也不要無所求地對她好,這樣她不知道他要什么。她更害怕,她害怕自己會再一次地重蹈覆轍,她不想,一點也不想如此,她情愿他向她索要一些東西,這樣她還能保持理智。
她幽幽地眨了眨眼,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便被他的容貌傾倒,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知道他便是與自己訂下婚約的那個人時,她不知道有多么的喜悅,那時她以為他便是她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
嫁給他的那一日,她心中重復(fù)地對自己說,她一定要做一個賢內(nèi)助,讓他喜歡她,直到知道在他心中她只是生育工具的那一剎那,她連想死的心都有了,為他百般付出,在他的心中卻只是為了他寧家要傳宗接代而已。
甚至她的才貌、家世都比不過一個很會生的寡婦,她崩潰到了極點,想要跟他和離。
他來了,請她回去,可她不想,想跟他斷了,可肚子里揣了他的孩子,于是才想出和離書的法子。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他會撕碎了和離書,漫天飛舞的碎紙好像在嘲笑她的一廂情愿,跟他回到寧府,她心中還是不滿的。
后來他不理她了,她反而冷靜下來,一切等她生下孩子再說,若是她生一個女兒,說不定他便死心了,她消極地面對他給出的難題,但料不到他對她用心到這樣的地步。
她翻了一個身子,手護(hù)在肚子上,白天睡得多,晚上反而睡不著,只是不想教他發(fā)現(xiàn)她醒著,她才做出一副熟睡的模樣。
她看不透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她思忖過,她沒有任何東西是被他覬覦的,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小腿猛地又抽了起來,蘇慧一時不察,低低地痛呼一聲。隨著臨盆的日子快到,小腿抽筋的情況也變得更加的頻繁,她剛喊了一聲,連忙雙手捂著嘴不敢再發(fā)出聲音,細(xì)細(xì)地喘息著,努力調(diào)整她自己的呼吸。
幔帳被刷地一下拉開了,她抬眸望向前方,額上布滿了顆顆因隱忍而冒出的汗珠,黑暗中兩人無聲地對視。
寧啟生冷著臉,抿著唇,一副生氣的模樣,卻不是因為她吵醒了他,而是她又如之前那樣情愿忍著也不告訴他,他非常生氣,「痛便喊出來。」
她瞥了他一眼,飛快地垂眸,不打算回他的話,他的氣便梗在胸口,無奈之下,坐在她的身邊,雙手輕巧地捏著她的雙腿,「下次再這樣忍著,你便痛暈了我也不管了!
他說的是氣話,也幸虧他睡得淺,否則她真的痛暈了他也不知道,可她這么安靜給誰看呢,就不能驕縱一些,不能朝他撒撒氣嗎,為什么要一副得體、大方的樣子。他不是外人,他是她的夫君,她痛也好,開心也好,都應(yīng)該讓他知道,而不是想與他撇清關(guān)系,將他趕出她的生命。
寧啟生揉捏了好幾下,蘇慧終于緩過來,神色也不再泛青了,他忽然躺了下來,她蹙眉,「你躺下來干什么?」
「陪你一起睡。」
「不要。」她快速地開口,「你要是壓到我怎么辦!
「哼,我在貴妃椅那里睡了這么久都沒有掉下來過,說明我的睡姿還不錯,至于你,總是忍著痛不開口,我躺在你身邊,看你如何瞞著我!顾蚨ㄖ饕獾卣f。
她慌了,「反正我不要,你給我下去!
他伸手將她抱在了懷里,從背后將她環(huán)住,大掌放在她的肚子上,溫柔地說:「乖乖的,快點睡吧!
「你貼著我,我也不好睡!
她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便讓他氣了,以前抱著睡好好的,現(xiàn)在就說不習(xí)慣了,「現(xiàn)在開始習(xí)慣!顾要說什么,他一掌握住她的豐盈,「前幾日我不小心瞄到了你壓箱底的東西,才發(fā)現(xiàn)原來有些事情不用忍。」
她的身體變得僵硬,她壓箱底的東西都是一些書籍,除了養(yǎng)顏養(yǎng)生之道還有夫妻閨房之樂,他是如何找到的?
「原來有些法子也能令人快樂,要不我們試一試?」他邪惡地在她的耳邊吹著氣。
蘇慧渾身泛起雞皮疙瘩,身體軟軟地一動也不敢動,女子懷孕也不是不能伺候夫君,有一些特殊的法子可以用,但這些法子都是色到了極點的法子,再說她跟他也冷著呢,她才不會同意他將這些法子用在她的身上。
「不想?」他冷哼一聲:「既然不想,便乖乖地別動!
她咬牙切齒了一番,最終還是得服軟,沒有再說話了,他這才滿意地抱著她睡覺。
日子一天天過去,到了初冬,蘇慧臨盆了,當(dāng)時寧啟生在關(guān)云樓處理生意上的事情,寧府下人通報這個消息的時候,寧啟生便匆匆地趕了回來。
剛到院子里,他便聽到了蘇慧的痛叫聲,他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了。她是一個很會忍痛的人,此時這樣不顧忌地喊出來,只怕是真真疼到了。他想也沒想便抬腳往產(chǎn)房去,連杵在一旁的寧夫人也沒有看到,寧夫人連忙讓幾個婆子將他攔下,她大聲斥責(zé)道:「啟生,你做什么,男子豈能進(jìn)那污穢之地!」
寧啟生傻傻地回過神,仿佛才看到了寧夫人一樣,心疼地說:「娘,她很痛!
「你這個傻子,哪一個女子生孩子不會痛!箤幏蛉藳]好氣地說。
寧啟生冷靜了一下,「娘,我進(jìn)去陪著她!
「你……」寧夫人氣得想打死這個兒子,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擾亂。
在屋子里疼得快暈過去的蘇慧也聽到了寧啟生的話,她太了解寧啟生了,深怕他不顧婆婆,硬要闖進(jìn)來,她大聲地嚷了起來,「不準(zhǔn),你不準(zhǔn)進(jìn)來,寧啟生,你聽到了沒有,你要是、要是進(jìn)來,我便不生了,!」
寧啟生的腳步停了下來,神色不明地看著緊閉的房門,再一想她的話,他不得不說:「好,我不進(jìn)去,你不要說話,等會沒有力氣了。」
蘇慧這才放心,一旁的產(chǎn)婆吩咐道:「少夫人,這只是開始,還沒生,你得先留點力氣。」
「嗯。」蘇慧扭曲著五官,胡亂地點了點頭。
產(chǎn)婆又吩咐人去端一碗面條,丫鬟端來了面條,陳嬤嬤在一旁服侍著蘇慧吃起了面條,一邊勸著,「少夫人多吃幾口,等會使勁的地方可多了,你得多吃些!固K慧忍著痛吃了半碗,實在吃不下了便搖搖頭,陳嬤嬤在一旁安撫她,「少夫人,痛還要痛上一陣子,得忍一忍。」
「嗯!固K慧閉上眼睛,耳邊卻得不到清靜。
「慧兒,不要怕,為夫在門外,若是實在受不住了,我們便不生……」屋外,寧啟生的聲音不斷地響著,少言少語的他此刻倒成了話嘮。
寧夫人在一旁聽得頭都大了,實在受不了了,正想教人將兒子打暈帶走,陳嬤嬤走了出來,恭敬地對著寧啟生說:「少爺,少夫人說,請你安靜!
寧啟生的唇閉上了,沒有再說話,安安靜靜地看著陳嬤嬤。陳嬤嬤屈膝行了一個禮,快速地進(jìn)去了。
寧夫人松了一口氣,媳婦生孩子,她很緊張,結(jié)果被自己這個兒子一弄,她反而一點也不緊張。
寧啟生話是不說了,可卻耐不住心中的躁,走到一棵大樹下,樹蔭遮住了他頎長的身影,他一臉幽暗地等著。
寧夫人不得不跟兒子說:「你放寬心,娘以前也是這么走了一遭!乖捯魟偮,就看到兒子黑沉的臉,她自知說錯了話,捂著嘴不再多言。她生寧啟生的時候難產(chǎn),差點就一尸兩命,此時她說這件事情,反而令寧啟生更加地?fù)?dān)憂了。
不知道幾個時辰過去了,里面還只是發(fā)出嗚嗚的痛呼聲,寧啟生看著天都暗了,他正要發(fā)作,里面的丫鬟忽然快速地跑了出來,氣喘吁吁,「夫人、夫人!」
寧啟生大步上前,一聲喝斥,「怎么回事?快說!
丫鬟連忙說道:「產(chǎn)婆說,少夫人有可能會難產(chǎn),生了七個時辰了,肚子一直痛,孩子卻出不來,讓你作最壞的打算……」
「什么最壞的打算?」寧啟生大吼一聲,嚇得丫鬟直接跪在了地上。
寧夫人沉下臉,看著兒子狂亂的臉色,心中一嘆,對著那丫鬟說:「若是真的意外,便保孩子!
寧啟生睜大眼睛看著寧夫人,「娘,你……」
「住口,你不要說話,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箤幏蛉丝聪蜓诀,「聽到了沒有?去回復(fù)吧!
「是、是!寡诀唠p腿打顫地站起來。
她正要回去,被寧啟生給喊住了,「不準(zhǔn)!」寧啟生偉岸地站在那,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那丫鬟,「去跟產(chǎn)婆說,保母去子。」
寧夫人一聽到這話,腿都嚇軟了,身邊的嬤嬤一把扶住了她,她轉(zhuǎn)過頭看向兒子,手指顫抖地指著他,「不孝子,你要弒子不成?」
「難道娘要我殺了慧兒?」寧啟生早知道蘇慧重要,非她不可,但此刻他才發(fā)現(xiàn),她重要得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可以不要孩子,但他不可以不要她,若是沒有她,那他該如何是好?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即便她以后都不能生也沒關(guān)系,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他,獨留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
他的胸口好疼,他對不起自己的孩子,在孩子和蘇慧之間,他選擇了蘇慧,他心里很愧疚,可是他心一橫,孩子,對不起,他不能沒有蘇慧,他愛她,沒有她他會死,她如果死了,他便陪她一同死。
寧夫人兩眼發(fā)黑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嘴巴張了好幾下才有力氣開口,「寧啟生,你今日要是敢真的這么做,你以后便不要做我的兒子了!」
寧啟生平靜的黑眸如深井地望著寧夫人,「娘,我今日便是要這么做,誰也攔不住我!
寧夫人倏地哭了出來,「來人,喊老爺過來!
「誰也不準(zhǔn)出去!箤巻⑸淅涞乜粗趯幏蛉松磉叴来烙麆拥钠抛樱聪蛞恢贝陂T口的嫣紅,冷聲道:「讓人將院子圍起來,不準(zhǔn)進(jìn)出!
嫣紅紅著眼睛,連忙帶著幾個忠心的婆子將院子的門關(guān)上,嫣紅整個身體都擋在門邊,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寧夫人說不出話地倒在身邊的婆子身上,臉色蒼白地說:「好、好,寧啟生,你真是好樣的,翅膀硬了,連娘的話都不聽了!
寧啟生抿唇不說話,他平日里敬重他娘,可此刻他做不到,因為這攸關(guān)蘇慧的生死,他怎么舍得讓她離開他。他看向傳消息的丫鬟,冰冷地說:「進(jìn)去,告訴產(chǎn)婆,去子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