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躺在繡椅上的白雨瀟也不由得心驚,收起了慵懶閑適,故作慌張起來的模樣,也跟著蹲身屈膝向王爺叩拜。
“婢妾叩見王爺!彼杨^壓得很低,心想他怎么突然來了?
司流靖緩緩走上涼亭的臺階,最后停在白雨瀟面前。
盯著眼前這雙黑底繡金的鞋靴,白雨瀟感覺有一道視線直直的落在自己頭上,也不知這人怎么會突然跑到梧桐院來,他不是很忙嗎?
司流靖打量桌上被吃得所剩不多的寒瓜,然后再看向白雨瀟。
“起來吧!
“謝王爺。”
朝露和霜兒一起身便站到白雨瀟身后,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開口,白雨瀟也是有些緊張,不知王爺是何時來的?她真是太疏忽了,竟沒察覺到附近有其他人的氣息,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萬一他問起怎么辦?事到如今,只能見招拆招了。
司流靖玩味的打量她,突然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讓她的臉對著自己,凌厲的目光朝她仔細打量。
白雨瀟沒料到他會這么做,不禁有些羞澀。
司流靖想仔細看看這位白良娣,對于后宅的小妾,他能記住長相的沒幾個,現在看來,她的姿色也算姣好,雖然不是最出眾的,卻也是清麗可人。
上下打量了會兒,他放開手,順勢就在椅子上坐下來。
白雨瀟連忙殷勤的問候!安恢鯛旕{臨,婢妾多有失迎。朝露,把寒瓜切一切,去皮去子,霜兒,把桌子清理干凈!彼匝凵裣騼扇耸疽狻
兩名丫鬟得了吩咐,立刻有了動作,幸好大部分的寒瓜都吃完了,桌上只剩下一些,否則讓王爺看見了,肯定會懷疑哪來這么多的寒瓜。
白雨瀟侍候在一旁,王爺坐著,她便站著,誰知司流靖卻突然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拉到腿上坐著。
他怎么突然變得這么熱情了?她現在可是白良娣,不是水兒,兩年沒進她院子的男人突然大駕光臨,該不會……他瞧出什么端倪了吧?白雨瀟顧不得羞澀,滿心只是狐疑和警惕。
霜兒動作麻利的把石桌清理干凈后,朝露便送上一盤切好的寒瓜,然后和霜兒兩人規矩的退到一旁,恭謹的低著頭。
白雨瀟鎮定的輕聲道:“王爺難得來婢妾這兒,讓婢妾好生驚喜呢!闭f著雙手便捧著玉盤端到司流靖面前。
“王爺請用寒瓜,天熱,去去暑吧!
司流靖一雙眼盯著她羞怯的臉蛋,打趣道:“你也想用寒瓜收買本王?”
這時白雨瀟已經鎮定下來了,但面上仍是誠惶誠恐的低著頭,小聲的答復。
“那只是說笑呢,還請王爺別怪罪!
見她如此畏畏縮縮,雖然與水兒的性子差太多,但這是可以裝的,他還是懷疑這聲音怎么和水兒如此相像?
“你的聲音很熟悉,本王似乎曾經在哪里聽過?”
那暈紅的小臉抬起,神情茫然的望著他,水汪汪的雙眸一片迷離,似是對他的問話不知該如何回答,過了一會兒,她才小聲的開口!澳芘c王爺熟識的人有相似的聲音,是婢妾的榮幸!
聲音相似,但是說話的口氣卻是完全不像,而且在她臉上看不到任何心虛的表情,司流靖心想,難道就只是相像而已?
“喂我。”他突然命令。
懷中的人兒聽了,立即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塊寒瓜,遞到他嘴里。
司流靖張嘴將寒瓜吃進去,寒瓜甘甜多汁,確實消暑。
她喂食的動作笨拙,手還有些顫抖,看似打從心底對他敬畏,臉蛋羞得臊紅,一雙發亮的目光掩不住興奮,她一邊笨拙的喂他,一邊用手絹幫他擦嘴,動作十分不伶俐,當然,這些都是她故意裝的。
而司流靖會突然心血來潮將她摟過來坐在自己腿上,就是想感覺一下,那抱起來的感覺是否和水兒一樣?
回想她適才和兩名丫鬟說的話,講得頭頭是道,卻不料見到自己后竟變得這般膽小如鼠,他雖然懷疑她,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出任何可疑之處。
他問一句,她便答一句,他不問,她便安靜坐得規矩,久了,他頓覺無趣至極,吃了寒瓜又與她閑聊幾句后,他便離開了。
主仆三人終于松了口氣,白雨瀟立刻吩咐朝露和霜兒把剩下的寒瓜處理掉。
司流靖回到前院的書房后,心里還是懷疑著,他這人一旦起了疑,就勢必要查個清楚,于是他命人將蘭庶妃找來。
蘭庶妃的品階是所有小妾中最高的,暫時代掌后宅事務,當她聽到管事嬤嬤說王爺派人傳喚她過去,喜得眉開眼笑,一顆心小鹿亂撞。
王爺甚少進后院,要見他一面還真不容易,如今王爺想起她,還在白日傳她去書房,不枉她天天把自己打扮得粉妝玉琢,為的就是這個露臉機會,她忙站在銅鏡前檢視自己的妝容,再穿上繡鞋,便扶著貼身丫鬟綠翡的手,跟著管事嬤嬤一塊兒前往書房。
“恭喜娘娘,王爺白天勤于政務,卻派人來找娘娘,肯定是想念娘娘了。”綠翡低聲在她耳邊說。
“別胡說,王爺大概是有事吩咐吧!碧m庶妃嘴上雖輕斥,紅潤的臉色卻掩不住春意。
前陣子王爺連續幾天進了柳姬、謝姬和張姬的房,卻沒來看她,她是這后院品階最高的妾,一心巴望著王爺來看她,卻遲遲等不到,讓她極度失望,好幾日夜不能寐,尤其瞧見柳姬那些女人得意的嘴臉,她更是恨得牙癢癢的。
如今王爺特地傳喚她,難道是想讓她在身旁伺候?思及此,蘭庶妃心里有說不出的雀躍。
來到王爺的書房,小廝進去通傳后便請她入內,進了門,見到威武英俊的王爺,蘭庶妃用最婀娜嬌美的姿態向王爺屈膝問安。
“妾身拜見王爺!彼纳ひ羧琰S鶯般婉轉嬌柔。
“行了,不必多禮。本王有事要問你,昨日分下去的那些寒瓜,是否只有柳姬沒分到?”
蘭庶妃聽了,心下一驚,王爺怎么會知道這件事?這后院的事,若她不通傳,王爺平時是不管的,那柳姬借著沒吃到寒瓜而哭鬧之事被她壓了下來,這女人存心想讓王爺知道她受了委屈,但蘭庶妃偏不如她的意,想用這種芝麻蒜皮的小事引起王爺注意?門兒都沒有!
不過現在王爺親自問她這件事,讓她心中頓時警覺,難不成柳姬用了什么手段向王爺告狀,居然還讓王爺親自過問?
“本王在問你話,怎么不回答?”司流靖板起面孔。
蘭庶妃回過神來,急忙答復!盎赝鯛數脑,是有這回事,事情是這樣的——”蘭庶妃將前因后果大概說了一遍,說完又解釋道:“因為是小事,妾身不敢打擾王爺,所以妾身便自作主張,另外讓人做了南海燕窩補償柳姬!边@燕窩也是名貴的東西,用燕窩代替寒瓜,算柳姬賺到了。
司流靖根本不在乎后宅女人的這些心思,也不在乎那柳姬有沒有吃虧,他只是想確定有沒有這回事,接著他又問:“梧桐院里住的是白良娣吧?把她的家世背景說來聽聽!
話題突然轉到完全不相關的白良娣身上,令蘭庶妃又是一怔,怎么今日王爺突然對后宅關心起來了?不過在司流靖凌厲不悅的目光下,她趕忙恭敬的答復。
“白良娣閨名白雨瀟,其父是王府長史,其母已歿,她是獨生女,年十八,十六歲入府——”她既然代掌后宅事務,對這后宅里每位小妾的身家背景當然都很清楚,接下來敘述的,不外乎是她的父族有哪些人、母族又有哪些人等等小事。
司流靖聽了個大概,又問:“她爹是哪個王府的長史?”
蘭庶妃愣了下,知道自己說得不夠清楚,趕緊補充道:“回王爺,是咱們府里的,她爹叫白皓!
司流靖這才恍悟,原來白良娣是自己屬下的女兒,但司流靖完全不記得當初自己是怎么把她納入府里做小妾的,誰教府里的小妾太多,納妾的原因又各式各樣,他不可能一一記得清楚。
“行了,本王問完了,回去吧。”他擺擺手。
蘭庶妃呆住,她本抱著希望而來,誰知王爺問完了話就遣她回去,教她如何甘心?司流靖見她不動,疑惑的問——
“還有何事?”
蘭庶妃鼓起了勇氣,上前一步溫聲道:“王爺政務繁忙,妾身愿在書房伺候,為王爺倒水磨墨……”話還沒說完,她就接收到王爺精銳的眼神,后頭的話立刻卡在喉嚨,她低下頭,再也不敢開口。
“我這兒沒人伺候嗎?既知本王忙于政務,就回后院安分的待著,只要你安分,吃穿用度不會委屈你!
“是……”蘭庶妃心都涼了,也失望極了,卻不敢不聽從,只得福了下身便退出書房。
蘭庶妃離開后,司流靖在書房內尋思著,原來這個白良娣的爹白皓就在陵王府中管理府內事務……接著他又命人去喚大總管來問話,想知道白皓這個人在府中表現如何。
大總管劉長慶聽王爺詢問白皓之事,據實以答,只是心下好奇,白皓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要讓王爺這般調查他?這白皓平日在王府里做事認真,安分守己,該不會是他出了什么紕漏,被人一狀告到了王爺面前?
“你可知本王當初納他女兒進府的原因?”
劉大總管想了一下后,恭敬回復!盎赝鯛數脑挘瑑赡昵巴鯛敵龈畷r,在東門的大街那兒遇上白皓前來哭求,請王爺救他的女兒,只因他女兒得罪了高閣老的兒子,對方欲將白家小姐拿下,王爺便親自出馬,雖然后來高公子看在王爺的面子上不敢造次,但王爺猜測事后高閣老會找機會為難白皓父女,便直接將白姑娘收房了!
司流靖聽完,這才想起來似乎有這么一回事,只不過事隔兩年,他已經忘了,之后他又仔細問了白雨瀟得罪高閣老兒子的原因,原來是當時高公子在調戲一位姑娘,剛好被白姑娘瞧見,她便不服氣的上前干涉,但對方卻反指她誣賴,礙他名譽,要將她拿下治罪。
關于高閣老兒子的事跡,司流靖時有耳聞。高閣老晚年得子,極為溺愛這個兒子,雖然他的兒子仗勢欺人,卻也沒讓人抓到什么大把柄,再加上高閣老位高權重,朝中官員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司流靖想著白雨瀟一個十六歲的姑娘家,居然敢在眾人面前為其他女子出頭,這倒是令他聽了頗為欣賞,也難怪當時自己一時興起,為了保他們父女安全,索性納她為妾,有了這層關系,就算高閣老知道了,也不敢對王府里的小妾怎么樣。
而司流靖雖將她收房,卻也不可能給她太高的位分,便將她封為良娣放在后院,一放就是兩年。
清楚了白雨瀟這女人的來龍去脈后,司流靖并不滿意,因為完全沒有關于她和水兒之間的共通點。一個女人進了王府,就等于一輩子必須待在后院,不能隨便出府,但水兒可是與他一起在外頭待了一個月之久。
司流靖左思右想,覺得白雨瀟不可能是水兒,應該只是聲音很像罷了,他本想著這件事情就這樣擱著,但不知怎么,這心頭老是覺得不甘,總覺得有再細查的必要。
問題是怎么查?他對水兒一無所知,唯一熟悉的是她身體的曲線……想到這里,司流靖有了決定,當晚,他未派人事先通知,便突然來到梧桐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