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沖去開門,深怕電鈴聲響太久,會把睡著的姊姊吵醒。一來到門前,想也沒想將門打開,卻在打開的那一瞬間,頓時感到后悔。
他不該開門的……
「是誰。俊灌嵏竼栔。
兒子擋著門,還想掙扎,不想讓眼前這個男人直接登堂入室——他,就是幾天前才被鄭家長子咒罵過的梁睿宇。
鄭父來到門前,看著這個年輕男人,眼神無奈,心里其實也有著一絲的不滿。
來人是他的頂頭上司,就算他吃人家頭路,就算眼前這個年輕男人是梁氏企業(yè)的總經(jīng)理,面對自己女兒現(xiàn)在的處境,他真的很難擺出好臉色!缚偨(jīng)理,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梁睿宇看著眼前的長輩,努力壓下心中的焦急與渴望,「鄭叔,我想要找曉晴……」
鄭家長子立刻出聲問:「找她做什么?」
「我……」
看她、安慰她、陪伴她,每一個都是他的目的,可是他的心思也好亂——遇到這么大的事,這個女人甚至差點死在燒燙傷病房,天知道他有多自責、多后悔,那天他竟然選擇將她放下,而先將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女人救出去!
就因為這個錯誤的決定讓他后悔不已——那場大火,他自己只受到輕傷;而曉晴卻因此生死交關(guān),他不只一次痛苦祈禱,不只一次自責懺悔,雖然現(xiàn)在曉晴存活下來,卻受到重傷,他想他一輩子恐怕都無法拋卻這樣的自責。
「梁總經(jīng)理,如果可以,請你高抬貴手,把姊姊還給我們,我們可以把當初你們梁家給我們的五百萬統(tǒng)統(tǒng)還給你們,放過我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他痛斥,「你不是不肯救她嗎?你把她一個人丟在火場,不是代表你不肯救她嗎?那我拜托你把姊姊還給我們,我們會自己照顧她!
他啞口無言,是!是他將她一個人丟在火場,只為了救出另外一個女人,他好后悔,現(xiàn)在他究竟該怎么補償?「我沒有不肯救她,我本來是打算回去的……」喃喃說著。
搖頭,現(xiàn)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家里有這樣一個病人,誰都不好受,每個人都忙得焦頭爛額,沒人知道明天在哪里。
「梁總經(jīng)理,你回去吧!如果可以,拜托你不要再來了,讓我姊姊好好休息,她需要時間復原。」
梁睿宇搖頭,「不!我要見她,我要知道她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了?」
「她怎么樣了?」鄭家長子諷刺一笑,「這還要看嗎?光用想的就可以知道她怎樣了,還是你只是想要確定她毀容了沒有?」
「……」毀容兩個字讓梁睿宇所有想要說出口的話完全梗在喉問,一句都說不出來。
他的心好痛,怎么辦?那個那么漂亮的女孩,那個在舞臺上飛舞的女孩,竟然毀容了?
光想他就覺得心里如針在刺,那樣的畫面還包括她躲起來哭泣,幾乎讓他發(fā)狂。「我要見她,我一定要見她……」他堅持,不肯退讓,固執(zhí)的脾氣于焉徹底展現(xiàn)。
他直接就想進入屋內(nèi),但立刻被鄭家長子擋下,兩個身高、體型差不了太多的男人彼此對峙、互不相讓。
「總經(jīng)理,」一直沉默的鄭父說話了,「曉晴剛剛才睡著,拜托你不要把她吵醒!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立刻讓梁睿宇安靜下來,他依舊被鄭家長子擋在玄關(guān),不得進入,可是就因為鄭父這一句話,讓他不敢再有行動。
鄭父沒有像兒子有這么激烈的反應,不是因為他不氣,不是因為他不為女兒抱屈,而是因為他親眼見過這段時間住在燒燙傷病房中,梁睿宇的反應。
那段女兒面臨生死關(guān)頭的日子里,梁睿宇這孩子也不好受,他常常徘徊在病房外,甚至在他受傷的時候也不肯離去。
這孩子也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他知道他和曉晴之間有著很深厚又很特殊的感情,曾經(jīng)他是樂觀其成的,甚至是渴望能促成,盡管兩個家庭相差甚遠,盡管一開始,他簡直像是賣女兒一樣,將曉晴交給梁家。
可是那是因為他一直以為,曉晴可以因此獲得幸福,在比較好的環(huán)境長大,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
梁睿宇眼眶一紅,眼里凈是淚水,「鄭叔,我真的很想看看曉晴……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她……」
看著他,無言、嘆息,但是他搖搖頭,盡管努力要自己對他和顏悅色,但這一次,他也下會同意讓粱睿宇進去見曉晴!改慊厝グ桑郧绗F(xiàn)在正在休息,她需要多休息,我不希望你在這個時候去打擾她,你回去吧……」
梁睿宇下放棄,「好!我不打擾曉晴休息,但是我還會再來,我一定要見到曉晴!
他不敢強行進入,深怕自己真的打擾到鄭曉晴的休養(yǎng),只有這個理由可以阻止他,但不管如何,他一定要見到她!
而見到她后該說什么、該怎么辦,該怎么面對她,他沒有答案,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見到她。
人走了,鄭家恢復安靜,似乎并沒有吵到正在房內(nèi)休息的鄭曉晴。過了將近半個鐘頭,鄭父進入女兒房間,想要察看女兒的狀況。
一進去,鄭曉晴就清醒過來,語氣略顯虛弱的對著父親說:「剛才……有人來嗎?」她隱約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卻有點模糊。
溫柔摸摸女兒的頭發(fā),鄭父笑了笑,「沒有,你大概是在作夢吧!」
「作夢喔……」
「再休息一下,等一下就可以吃飯了!
鄭曉晴沒有回話,只是繼續(xù)睡著。真的是作夢嗎?剛才她好像真的作了一個夢,在那個夢里,她就這樣一個人被留在火場中,她在火焰中掙扎,痛苦萬分……
「睿宇……別丟下我……」
她說著夢話,卻讓鄭父的眼眶一紅,不知道該怎么去除女兒心中的陰影。
那把火將每個人的生命都改變了,而現(xiàn)在就如同火熄滅之后一樣,只剩下一片黑暗,難以看清未來的路。
。
日子還是一樣的過,每天所有人還是將一切心思都放在照顧?quán)崟郧缟砩,他們的照顧依舊是無微不至的,幾乎是小心翼翼,每一個細節(jié)都照顧到,絕對不能讓曉晴再次受到傷害。
可是鄭曉晴的身體狀況卻一直沒有好轉(zhuǎn),她因為進食的狀況不佳,有點營養(yǎng)不良,身體一直很虛弱。
回家快要一個月了,竟然始終難以起來走動,每天都這樣昏睡著,更別提要進行醫(yī)師交代的復健工作。
受到大火燒傷,曉晴的手、腳都出現(xiàn)問題,未來必須進行復健,許多關(guān)節(jié)都出現(xiàn)無法彎曲的現(xiàn)象,以手指最為嚴重;現(xiàn)在她連站立、走動都成問題,更別提像沒受傷前一樣在舞臺上快樂的跳舞。
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換了一個人,徹頭徹尾換了一個人,他們這些旁人都難以接受,更不要說是曉晴本人。
還是同樣的動作,捧著幾乎沒動用到的午餐離開曉晴的房間,父子兩人依舊互望嘆息。
「爸!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姊沒有辦法正常進食,身體愈來愈虛弱,我們是不是應該要求助醫(yī)生?」
「我知道,可是我問過你姊,她不愿意再去醫(yī)院,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曉晴現(xiàn)在怕回醫(yī)院,這是可想而知的——在醫(yī)院那段日子里,她接受了許多別人想起來就覺得可怕的治療,當初她是深度燒傷,必須消毒,清洗整理,換紗布,每一次的治療都是痛苦萬分,難怪現(xiàn)在曉晴會害怕醫(yī)院。
「那該怎么辦?」
就在兩人交談之時,電鈴聲又響起,這次鄭家長子立刻想到可能是誰——一定是那個梁睿宇!
這段日子他又來過幾次,每次鄭父都以「曉晴正在休息」為由將他擋掉,可他就像是不死心一樣,連著好幾天都來。
「這個梁睿宇,到底是要怎么樣?」
眼看著兒子沖到門口,鄭父也趕緊跟上,深怕兒子跟對方起沖突。他說過,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因為曉晴的事情與梁家鬧翻,甚至離開梁氏企業(yè),但他就是不希望見到兒子太過沖動。
果然,鄭家長子打開門,外頭果然是梁睿宇——他西裝筆挺,顯然是剛離開公司,立刻前來這里。
「你到底想怎樣?」
「我要見曉晴!
「不可能,我不會讓你見她!」
越過眼前的年輕人,看向后頭的鄭父,「鄭叔,請讓我見曉晴,我不會打擾她休息。」
「你如果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安好,那你可以不必見她,我可以告訴你,她現(xiàn)在的狀況還好!共贿^身體如果繼續(xù)這樣虛弱下去,絕對會出問題。
只是后面這些話,他并沒有說出口,他只是想勸梁睿宇回去,還給他們一個安靜的生活。
搖頭,「我要見她,我要親眼見到她!
「你這個人到底想怎樣?」鄭家長子很不滿,「我姊被你害成這樣還不夠嗎?她現(xiàn)在活得根本不像人,身體虛弱得要命,就連吃東西都有困難,這些不都是你害的嗎?你到底還想怎樣?」
粱睿宇沒去理會他的責備,倒是聽見他說出了曉晴最近的狀況。
粱睿宇的神情嚴肅,決定不多說,這一次他不會再放棄,他要進去!缸岄_,不要擋著我!」
「你……」
梁睿宇推開他,走進屋內(nèi),鄭家長子大怒,一拳揮了過去,正中梁睿宇的門面:他沒有閃躲,就讓鄭家長子打,嘴角因此沁血。
「阿杰,不要沖動!」鄭父驚喊。
梁睿宇沒有還手,事實上就算是拿刀也阻擋不了他,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非進去不可。
他今天一定要見到曉晴……
鄭家長子想要攔他,甚至動粗,都無法攔住他;鄭父無奈,只得攔住自己的兒子。
「爸!」
「讓他去吧!讓他去看吧!也許……他有辦法說服曉晴再去醫(yī)院一趟!
鄭家長子頓時默然無語,只能眼睜睜看著梁睿宇登堂入室,直接走向鄭曉晴的臥房。
父子兩人只能跟在后頭,看著他將房門打開。
梁睿宇沒多想,立刻開了門,進了房;房內(nèi)昏暗,一時間他看不清楚,過了許久,他才能透過床頭柜上的一盞小枱燈,看清楚躺在床上的那個人。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下意識往前走去,來到床鋪旁,低頭,他清楚看見那個女孩。
女孩已經(jīng)變了模樣,已經(jīng)不是他記憶里那個美麗動人的女孩,她好像氣若游絲,好像隨時會消失一樣。
那滿布傷痕的左臉難以看出表情,可是那右臉卻凈是蒼白,唇甚至毫無血色,老天!她怎么會變成這樣?
怎么會……
這時,鄭曉晴像是感覺到有人注視著她,緩緩的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竟然是那個男人!割S睢
梁睿宇蹲下身子,對于自己看見的一切完全不敢相信——她變得好虛弱,好像隨時會消失似的,他的心又好像回到幾個月前她在燒燙傷病房與死神搏斗時的情景,那般的疼痛,種種恐懼記憶再度涌了上來。
那時的他幾乎每天都要向上帝祈禱,祈求給她勇氣、給她機會,讓她撐過來、讓她走下去,讓他有機會跟她說聲對不起……「為什么她會變成這樣?你們到底有沒有好好照顧她?為什么都變成這樣了,還不肯送去醫(yī)院?」
鄭曉晴虛弱的微笑,「我不想……再去醫(yī)院了……」
那是個好恐怖的地方……
梁睿宇下定決心,輕輕將她扶坐起來,然后回頭對著鄭家父子說:「鄭叔,麻煩你立刻打電話叫救護車!
「我真的不想去……」
「不行!你一定要去……」粱睿宇在她耳邊輕聲說著,「我會陪你……」
「陪我……」鄭曉晴苦笑,意識顯得昏沉,「你沒有陪我,你把我丟下了……你沒有陪我……」
梁睿宇眼眶一紅,滿腔的歉意與傷痛難以言喻,「這次不會了,以后都不會了,你放心,我會永遠陪著你,絕對不會再丟下你……」
就這么一次,他做出錯誤的決定,讓他后悔終生。
雖然他一直不知道在當時那個情況下,他還能做出什么樣其他的決定,可是他還是好后悔、好后悔……
他想他一輩子都得背著這樣的后悔過日子,一輩子都得將對她的種種情感混雜在一起,對她,他永遠難以說個明白。
是喜歡、是愛;是歉疚、是思念:是習慣,還是年少時期的美好回憶,凡此種種,他都難以說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