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皇上的眼皮底下搞鬼,她直接夜遁。
皇甫桓臨走前給他的王妃留下三百精兵,這三百人照成清寧吩咐,三班輪流反過來監(jiān)視皇上的人,看他們何時換班,何人回稟,前后共幾人,在什么地方盯哨,以及府內(nèi)沒被偵測到的死角。
她讓侍衛(wèi)一一記錄,再依對方規(guī)律的模式做了一番逃脫計劃,等著對方疏于防備之際,她好一舉脫逃。
于是乎,成清寧每日都裝得很忙……不過事實上她真的也很忙,忙得腳不沾地,似在飛了,她利用忙碌的假象讓皇上的人馬陷入視覺疲憊,和緩紆壓的熏香會降低人的警覺性,身心漸漸放松,重復再重復的事看久了便會不再關(guān)注,形成慣性。
慣性便是她逃走的關(guān)鍵。
其實在幾次秦王妃出現(xiàn)時,有一、兩回不是她,而是身形、面容、語氣和她有六分相似的替身,皇甫桓特意安排的死士,她穿著和王妃一樣的衣服,披頭散發(fā)地一副疲憊樣。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乍看之下還真像秦王妃,連真王妃看了都以為娘親多生了個女兒,她有個孿生妹妹。
“你們真的決定了?”
“是的。”
“不后侮?”
“不后悔。”
“這一路跟著我會很辛苦,更有可能遭遇危險,你們不怕?”她最不喜歡拖累人,也不想有人死在她面前。
“王妃不怕奴婢們就不怕!蓖蹂撬齻兊闹髯,王妃到哪里她們就跟到哪里。
“可王妃我怕呀!雖然本王妃是不受人重視的庶女,但打小沒吃過什么苦,這一路上長途跋涉的,我怕受不住!边不知道會遇上什么事呢!先怕了再說,省得到時怕得動彈不得。
“王妃……”她們擔心得一顆心都快從喉嚨口跳出來了,王妃還有心思說笑話。
“好了,不打趣你們了,荷葉、荷心,你們跟明葉、明心不一樣,她們是王府的暗衛(wèi),保護我的安危是她們的職責所在,而你們是我的丫頭,從小就跟著我,要說沒感情是騙人的,我希望你們過得好,不用擔憂受怕!边@一走,有可能就不回來了,千山萬水,他鄉(xiāng)做故鄉(xiāng)。
“王妃,奴婢不怕,奴婢真的不怕,你是奴婢見過最好的主子,奴婢要一輩子服侍你!焙尚墓蛟诘厣,表明心志。
“荷葉你呢?”她還有家人在寧平侯府,怕是走不得。
跪在荷心身側(cè)的荷葉朝下重重的磕了個頭!芭靖蹂,沒有奴婢,王妃根本不會梳頭!
成清寧聞言面上一窘,她的確沒給自己梳過頭,古人的發(fā)髻太難綰了,她總是盤不上去!昂茫呔挖s快,你們的東西都帶了沒?挑有用的,別把金的銀的全帶上,太重你們會走不快!
眾人把要帶的東西都整理了一遍,盡量精簡,先出城再說,有欠缺的在路上買就好。
“王妃,請跟屬下來!
一名身材壯實的侍衛(wèi)托起王妃的箱籠,像是沒有重量的往肩上扔,一行人過了橋,下了地下庫房,三百名侍衛(wèi)一個不少的聚集在此,一副急行軍的裝扮,動作一致的朝王妃行禮。
成清寧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人的臉上,訝然一呼。
“趙將軍,你不是跟王爺出征了,怎么還在這里?”她明明看見他和羅佑東一人一側(cè)的護在王爺馬車左右。趙走西咧開一口白牙,笑得有幾分靦腆!巴鯛斦f王妃太聰明了,多智近乎妖,他怕你中途又弄出些不好收拾的事,因此命屬下全程護送,不讓王妃有片刻離開屬下的視線!
成清寧一聽氣炸了,王爺分明指她貪玩,一遇到有趣的事就想沾手,有把小事弄大的本事進而拖延行程。
“本王妃洗漱、如廁的時候你也要跟著?”
“這……”他看向明葉、明心,意思是她們會盯著。
“哼!暫時先不跟你計較,我們也不彎彎繞繞了,直接出城,就走這一條!彼赶虺龀堑陌档。
“是!
侍衛(wèi)先分一百名在前帶頭,一邊以火把打暗號一邊讓后邊的人跟上,另一百五十人殿后,時時警戒,必要時斷后,王妃和眾女居中,另有五十人負責注意她們狀況,隨時支應。
情形出乎他們意料的好,王妃在出閣前是擁有數(shù)百畝田地的地主婆,王妃和她的丫頭們常在地里走動,看起來有些柔弱但其實體力不錯,居然能跟上前頭侍衛(wèi)的步伐。
只是畢竟為女流之輩,在地道中行走了近一個時辰后漸露疲色,也有些走不動了,步履蹣跚,好幾次差點跌倒。
“王妃,要屬下背你嗎?”問的人有點遲疑。
“不怕王爺將你腰斬了?”他的女人不許別的男人碰,秦王的醋勁不小。
“……”王爺,你沒這么狠吧?
“還有多久到出口?”感覺走了很久,有半座城了吧?
“半個時辰。”
“你的半個時辰還是我的半個時辰?”她的半個時辰可能走不到三里路,而侍衛(wèi)們已經(jīng)在十里外。
“……”他又無語了。
“罷了,讓腳程快的先行一步,到了地道外看有沒有樹木、布條,做幾頂抬轎再回來抬人!辈蝗灰运秃扇~、荷心的速度,走到天亮都出不了地道。
“是!蓖蹂患敝。
不用等腳程慢的女眷,一群人先行出了地道,照王妃的吩咐做了三頂抬轎,這群人再回來居然花不到兩刻鐘。
這時,一向自以為腳力不錯的成清寧十分汗顏,原來真是她拖累他們了,如果不用帶上她,如今他們不僅出了城,還走了好長一段路吧!軍旅出身的男人的確耐力驚人。
“王妃,前面就是慈云庵了,你可以在庵里住一夜,明天再起程……”有替身在王府遮掩,應該能拖延個兩、三天。
“連夜趕路,我們不賭萬一,王爺還在路上等我!彼荒茏尰父绺绲忍,要趕緊追上他。
“屬下怕王妃的身子支持不住!彼w弱了,腰肢細得一只手就能折斷,她能禁得起馬車的顛簸嗎?
“我能撐得住,走!
“是。”
因為王妃的一句話,三百名侍衛(wèi)護送的王府車隊迅速地遠離京城,在快到下一個城鎮(zhèn)時又化整為零,分批進入,購買所需的物品各自喬裝,沒過夜又匆匆離開,趕赴下一地點。
因為人數(shù)眾多,他們偽裝成運載香藥要到北方販售的商隊,再從北邊買齊皮毛回京里賣,一路上他們走得很急,幾乎沒怎么停下來打尖,王妃和丫頭們吃睡大多在車上。
明葉、明心還好,她們是習武之人,過慣了這種三餐不定的生活,不睡也是常有的事,因此習以為常的照常作息。
可是荷葉、荷心就慘了,越到北邊水土不服的情況就越嚴重,一開始只是人無精打采、提不起勁,后來上吐下瀉,吃不下東西,用了藥還是病懨懨的,臉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成清寧大概是天生庶女命吧!除了腸胃有些不適、人不太有精神外,倒是沒什么不適,就是心急,急著想見到分別月余的丈夫,向他訴說離別之苦,以及相思幾斗。
“王妃,看到明月城了!笔绦l(wèi)興奮地大喊。
“王爺,他……他在城里嗎?”說好了在這里等她,他會不會等不到她就拔營走了?
秦王夫婦從頭到尾都計劃好了,兩人同時離城是不可能的,便讓秦王藉著領兵先離開困了他三年的城墻,王妃為餌引開皇上的注意,讓他不再關(guān)注他認為有威脅的秦王。
他們都料到皇上會以陪伴太后為由頭將王妃禁錮在皇宮高墻中,因此先安分幾日再以太后為突破口,利用太后的思子之心放王妃出宮,而眾所皆知王妃很愛銀子,她要賺錢誰敢欄?
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緊緊相扣,秦王是唯一的變數(shù),男人若變心了,十匹馬也拉不回來,任憑女人深情呼喚,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笑擁新歡。
不過,這變數(shù)顯然也不存在——
王爺不在城里,他在城外迎接他的王妃。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四個人、五個人、六個人……一個個臉上帶笑的侍衛(wèi)向左右移動,直到最后一個鐵塔似的壯漢笑著退開,一名身形昂立的男人朝她走來。
“桓哥哥,你的腿……”能走了?
走得不快,但一步一步走得很穩(wěn)的皇甫桓走到妻子面前,他神情歡喜地凝視著她,“寧兒,你來了!
“桓哥哥,我來了!彼劭舭l(fā)熱。
“說好了等你,你不來,我不走!彼恢焙懿话,怕她來不了,計劃再周詳也有可能出紕漏。
“我不能讓你等我太久,我日趕夜趕,只想快點到你身邊!币姷剿,她可以徹底放松了。
“你瘦了!眱深a明顯消瘦了幾分。
“你也沒長三兩肉,就身子看起來結(jié)實了些!睔馍不錯,沒有剛祛毒完那時的蒼白了,皮膚也黑黝了。
“寧兒……”他低聲地輕喚。
“桓哥哥,你想不想我?”北地的風,有點大。
“想!
“我也想你,不過……你在等什么?還不來抱我,想讓我等到天老地荒呀!我快冷死了!狈蚱薅籍斄诉裝什么矜持男。
“河東獅吼……”聽到熟悉的嬌嗔聲,皇甫桓歡快地笑了。
“你說什么?!”她哪里兇了,分明溫柔似水。
男人的雙臂張開,抱住嬌軟身軀,狠狠地像要將她揉進身子里!拔乙詾槲也粫肽,但我錯了!
“勇于認錯是好事!北亲右凰岬某汕鍖幏词謸ё∷,眼中淚水已經(jīng)泛濫成災,怎么也止不住。
“我真的好想你,想得恨起我自己,為什么把你留下!
他應該帶她走,沒有她在身邊,他居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整天想著皇兄為難她了嗎?她是不是能順利出城……
“以后我們再也不分離了,你走到哪我跟到哪。”她要當他的影子,形影不離的纏著他。
“好!倍家浪。
“你的腿都好了嗎?”他能站了,肩直腰挺。
“嗯,好了,不過不能走得太快,得照你說的復健,我早晚半個時辰練習走路,如今我能走上幾里路。”再給他一個月就能恢復往日的矯健,上馬殺敵、下馬數(shù)敵人的頭顱。
“接下來我只要調(diào)理你的臉就好,我一定能把你治好!彼趺从X得好累,渾身沒勁?
“我相信你!逼拮拥脑捯牭,女四得。
“唔,接住我,我想睡……”一放松,緊繃了一路的成清寧頓時軟了身子,倒入丈夫的懷中。她不是鐵打的,積累了所有疲憊,為了趕路她硬撐著,撐到身體的極限,直到它發(fā)出警訊。
“寧兒、寧兒,你怎么了?!快醒醒,回答我,君無恙,馬上給本王滾過來——”她生病了嗎?還是受了什么傷沒說……該死,他竟然沒發(fā)現(xiàn)她不對勁!
皇甫桓一聲大吼,遠遠退開坐在不遠處休息的侍衛(wèi)們忽地一躍而起,個個面露殺氣地緊握腰間的兵器。一名俊逸男子悠然踱步,瞄了一眼便扭頭。
“不過是幾天幾夜沒睡罷了,死不了,讓她睡一覺就好了!边@個女人不論走到哪里都是麻煩。
“睡著了?”皇甫桓愕然。
“你自己算算,她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趕到這里得多拼命,她不是你帶的那些兵能日夜行軍,撐到現(xiàn)在才倒下已令我另眼相看了!币耘佣裕辛钊司磁宓囊懔。
看著妻子眼眶下方的暗影,心疼不已的皇甫桓好不憐惜,一把將她抱起!昂煤盟瑢巸。”
“要不要我?guī)兔Ρ,你那雙腿還是不要太用力比較好!彼刹幌肟熘魏昧擞肿兂扇匙,得打斷骨頭從頭治。
“不用。”他抱得動。
皇甫桓懷抱著妻子往黑色駿馬走去,他一腳踩在馬蹬上俐落地上馬,絲毫不曾驚醒懷中的人兒,她嚶嚀一聲偎向他懷里。
當她睡醒之后,全新而精彩的生活即將展開,她還不知道,自己和王爺又將成為西北的傳奇,人人說著:王爺是西北的天,王妃是王爺?shù)奶欤鯛斢辛送蹂攀俏鞅钡耐酢?br />
如今秦王雙腿能站,戰(zhàn)神回歸,震懾四方鄰國,遠在京城的帝王更是鞭長莫及,直到殯天都還后悔著當初怎么把這個弟弟送出京城、怎么讓那古靈精怪的王妃逃出掌握……
但那都已是后話,此時的京城一陣大震動,秦王妃在離開王府十天后,皇上的探子才發(fā)現(xiàn)異樣,經(jīng)仔細一查,王府內(nèi)的王妃居然是假的,真正的秦王妃去向不明。
皇帝下令,大肆追查。
但是還能查出什么嗎?人早就遠走高飛了,就剩下一問三不知的仆婢,以及主人不在的王府。那幾日,全城戒備,任憑皇上再如何怒不可遏,卻也無濟于事。
接下來他將時刻驚懼著這個皇弟會如何出招,他的龍椅,還能坐得穩(wěn)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