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靖默默地牽著她的手,他不是個會說甜言蜜語的人,他的話很直接,不經包裝,對她的愛,他只會放在心里,透過實際的行動表達。
語言是人際溝通的工具,有時候,他卻反而覺得是一種障礙。
我們可能因為不擅言詞而使人誤會,也可能被太多的掩飾與設計誤導而看不清對方的心,他寧可選擇最自然、最原始的方式去感受。
“你怎么不問我今天為什么沒去診所?”藍月裔說。
“你今天怎么沒來?”
“我提你才問……”唯獨這一點,她始終覺得不夠。她總是希望多接收一些他愛的訊息,但是,總是失望。
“跟朋友去逛街了?”
“嗯……”她撒了一點點小謊,她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窩在家里等他的電話。
他一定會大笑,然后不解地說“直接到診所找我就好了啊”!
“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不會干涉的,你依然可以保持你原來的生活模式,不要因為我而有所考量。”
“喔……那我不在,你不會覺得無聊嗎?”他一點也不大男人,但是,她卻希望他多在乎她一點。
“我可以看書,帶診所里的狗去散步,陪貓咪玩,也可以研究野生動物的習性,或是跟同行的切磋現代寵物的文明病。”
其實,他擔心她每天陪著他待在診所里會悶壞,他不是個浪漫的人,也許,在別人眼中,甚至稱得上‘無趣’。
“嗯……”心情,愈來愈差,原來,他有沒有她,根本沒差,那她,究竟為了什么而存在?
“到了,就送你到這里!焙芸,只隔兩條街,藍月喬家到了。
“怎么這么快……”她嘟囔著,將他的手握得更緊,整個人無骨似地偎著他。
每天、每天,雕陰他,回家,成了她一天最痛苦的時刻。
他揉揉她的發,將她摟進懷里,又在她的唇間留下深深的一吻,然后,強迫自己放開她。 “明天還可以見面!
“是這樣沒錯……”她哀怨地盯著他瞧,從他的表情中,實在找不到—點不舍。
“別這樣看著我,我可是個男人。”他打趣說。他一直記得她說過,要將完美的自己留到新婚的那一夜,在這之前,他不打算讓自己有任何沖動的機會。
她大大地吐了一口氣,還是吐不盡心中的郁悶,他怎么就不會激情地、狠狠地、牢牢地抱住她,然后說——讓我留下來。
“我上去了!苯Y束腦中的幻想,這有違從小母親對她的教養,其實,她也只是幻想,根本沒有勇氣真的這么做。
不過,搞不好,她會被他逼得變成一個‘欲求不滿’的女人。
他將手插在口袋里,微笑看她進門。
“想我的時候,記得打電話給我,什么時候都沒關系!彼蝗挥謴拈T口探頭出來叮嚀他。
“我知道了,晚安!
當藍月喬關上公寓大門后,他轉身揉揉雙眼的太陽穴。
呼……沖動,可是男人的天性。∵@個小傻瓜,總是不知人間疾苦地拿她溫軟的身子貼著他,真要命!
。
隔天一早,藍月喬剛幫小橘子弄完早餐,就接到盧秀蕓的電話。
“怎么樣?顏靖有沒有主動打給你?”
“沒有,不過……我后來就自己去找他了!
“你真沒用,才一天你就忍不住去找他了?!”
“秀蕓……你怎么,好像很生氣?”藍月喬感覺秀蕓的語氣里有股很奇怪的激動,這與她平時溫柔恬靜的說話方式很不同。
“我沒有生氣,”盧秀蕓很快壓回音量!拔抑皇窍霂湍愦_定顏靖對你的感情有多深,偏偏你又不夠堅定。”
“可是,我很想見他,與其在家空等,不如直接去找他!
“顏靖有主助說過他愛你嗎?”
“他有說過一次喜歡我……”藍月喬說得很氣虛。
“喜歡跟愛可是有一大段距離的,你難道不會感到不安?”
“是有點……”盧秀蕓果然是最了解她的朋友,每一句問話都將她所有不愿正視,卻始終潛藏在內心的疑慮給點出來了。
“我了解,畢竟是你先追他的,人家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你這么漂亮,又自動送上門,不要的是笨蛋。”
“呃……也對……”聽到‘自動送上門’這句話,實在令她感到切膚之痛,的確,一直都是她厚顏無恥地吸引他,先告白的是她,第一次接吻也是她主動,第—次又是她先閉上眼睛……
“所以啊!我才要你忍耐,如果他主動約你、表示關心你,你是不是會覺得踏實一點?是不是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對……”
“那就忍著,多忍幾天,不要再去找他,記得哦,好了,時間不早了,快去上班吧!”
“嗯……”
藍月喬結束與盧秀蕓的通話,匆匆啃了兩片吐司,迅速換上銀行制服,拖著千斤的步伐出門上班。
然后,挨到下班,繼續前一晚的動作……抱著小橘子,邊看時鐘、邊等電話,時間過得很慢,她有點眼花,覺得時針怎么會前進一格又倒退兩格?
“小橘子,你說我們是要去睡覺覺,還是繼續等?你顏靖爸爸會不會打電話來?”藍月喬整個人悶到像被還忘在蒸籠里的包子,癱成一坨。
小橘子打了一個哈欠,縱身一躍,從她懷里溜回她的橘色小窩,臨去前還轉頭望她一眼,似乎投以同情的目光。
“連你也覺得不可能……”她悲傷地為這空白的一夜下結語,但還是眼巴巴地看著話機,最后,累到將下巴擱在沙發扶手上,眼睛已經瞇成一條縫,仍舊不放棄!邦伨浮阌袥]有接收到我發過去的心電感應……”
她睡著了……
夢里,她兩手輪流捧著十幾支電話,忙著跟電話里的人聊天,而每一支都是顏靖打來的熱線。
“不行了,顏靖,我的口好干,而且我的背好癢,我們休息一下……等等再繼續情話綿綿……”藍月喬撒嬌地說。
等她睜開眼,發現,一切都是幻覺,天已經亮了。
她的口很干,是因為趴著睡著,口水流光,濕透了沙發扶手,她的背后癢,是因為小橘子踩在上頭幫她按摩……
“嗚……沒有打來,你顏靖爸爸不要我了……”她抱起小橘子,悲慘地訴說自己的命運。
夢里的甜蜜對照醒來的空虛,宛如從天堂摔進了垃圾堆里。
“鈴……”一個突來的鈴聲,令她的情緒從悲劇立刻轉為喜劇。
她在它響第二聲前迅速接起!邦伨,我——”
“我是秀蕓,還在作夢?”
“喔……秀蕓,你聲音聽起來怎么那么小聲?”
“我老公還在睡覺,我怕吵到他。”
“了解,你真體貼!
“怎么樣,你昨晚有沒有去找他?”
“沒有,一直在家里!
“他有沒有打給你?”
“沒有……不過,我想他可能很忙,忙到沒有想到我。”這很有可能,尤其他的客戶多的是沒事就愛帶狗狗去‘看醫生’的女飼主。
“你們才剛交往一個多月,熱戀期耶,再怎么忙也不應該忘記你,以前,我老公沒聽到我的聲音,根本睡不著覺!
“你老公一定很愛你……”好羨慕!
“沒有啦……呵呵,”盧秀蕓干干地笑了兩聲。“那你再多試幾天,一定要他主動找你,而且,要聽他說話的語氣是不是很緊張!
“還要試喔……可是,我很想他……”藍月喬實在不覺得這是個好方法。
“一定要!”
“小聲點……你老公不在睡覺嗎?”盧秀蕓突然放大音量,把藍月喬嚇了一跳,她壓低音量,小聲叮嚀她。
“你要堅持,不然,你枯等這一晚不就白白折磨自己了?加油!”
“好,我會加油……”她點點頭。
漫長的夜過去,又接著另一個漫長的白天。
藍月喬上班途中,按下車窗,讓馬路上的烏煙瘴氣和喧囂的機車引擎聲稍稍沸騰她等待一夜的寂寥。
紅燈時,一輛轎車停在她旁邊,駕駛座的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支著下巴,沒精打采的藍月喬。
對方橫過駕駛座,移到窗邊,問她:“美麗的小姐,一早心情就不好?”
她轉頭看向出聲的那個男人——
名牌休閑服,帥氣地撥開額前垂下的長發,露出一眼有型但眼神輕佻的臉。
關你屁事……她連嘴角都懶得勁,直接把車窗拉起。
現在的她,除了顏靖,再也沒有任何男人能引起她的興趣,而且,除了工作需要,她也不想再為了維持美美的形象,勉強裝出一副親切可人的模樣。
她已經裝了二十幾年,為家人、為朋友,為自己設下的框框,始終只能用同一張臉、同一個表情示人。
其實,她現在煩得想罵臟話。
她搞不懂愛情,搞不懂男人的心,她連自己到底想怎樣都弄不清楚!
“媽、的……”她小聲且膽怯地說了她生平的第一句‘臟話’!鞍ム 稽c魄力也沒有……還是算了!”
她跟自己生起悶氣,連想發泄一下情緒,都那么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