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又一村是李畫意舒坦下的心情寫照。經(jīng)過歡樂、期待、沮喪、挫折、到今日的豁然開朗。種種心緒上的起伏轉(zhuǎn)折及五味雜陳,她全一一嘗過。這情字帶給她的磨鏈已讓她成熟許多,從今以后她會拋下狹窄胸襟,用另外一種更廣闊的態(tài)度去面對自己的人生。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風(fēng)云過后,是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刻。
兩頂轎子,幾位由柳瑩山莊精挑出來保護(hù)李氏父女一路安全的轎夫恭謹(jǐn)?shù)卣驹谏角f門口,李員外已坐進(jìn)轎內(nèi),李畫意則向柳家人道別。
沒有眼淚、沒有悲切、更沒有不甘。她唇角掛著笑容,對送別她的眾人感激地說著:「這段時日多謝你們的照顧,小妹此次離去后,可能好長一段日子不會再涉足山莊一步了,請各位保重!
「小妹,你還在意?」柳隨風(fēng)沉重問道,以為她仍是放不開。
「不!沒有!」她急搖臻首,忙道:「我不是在意,更沒有資格在意,大哥千萬別誤會我的意思!顾D了頓,清澈的眸中充滿對未來的期待!肝視@么說,是因為我下次造訪時,一定是帶著夫婿共同前來!
柳隨風(fēng)釋然一笑,誠懇地祝福她。「你值得一位好男人來愛你。」
「謝謝大哥。」誠摯的贈語,她滿腔感動,不禁熱淚盈眶,等平復(fù)了激蕩情緒后,她又轉(zhuǎn)向媛媛道:「媛妹妹,柳大哥以后就拜托你了!
從頭到尾臉龐如春花綻放般笑意的媛媛拍著胸脯保證道:「你放心吧,我會把大哥照顧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飯吃得下、覺睡得著、平平安安、長命百歲!顾挪辉诤醣娔款ヮ,依然如蜜糖似地黏在柳隨風(fēng)胸前,古靈精怪的眸子更是向天下人昭告著,柳隨風(fēng)是她的,不許別人意圖染指他。若有人不畏死想試試的話,嘿!嘿嘿!嘿 !后果自行負(fù)責(zé)。
李畫意輕笑,心頭付道:大概連柳隨風(fēng)都沒察覺到,這位媛姑娘醋桶之大,占有欲之強(qiáng),已超乎任何人的估計想像。她為了保有心愛之人不被搶走,甚至不惜采用任何一切手段,但這不也證明,唯有在乎,才會嫉妒。自己的及早回頭是正確的,否則難保哪日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被人攆出山莊,還哭訴無門呢!
「告辭了,祝福兩位早日結(jié)為連理!顾\心說道。
這話說的讓媛媛面露嬌羞狀,結(jié)結(jié)巴巴硬是吐不出一句反駁話來,完全失去平日的尖酸刁鉆。
「保重。」李畫意道別,再無遺憾地走入轎內(nèi)。
一場雙妹情仇隨著轎子愈行愈遠(yuǎn)終于告了一個段落。
嚴(yán)格說來,柳隨風(fēng)得要感激李畫意的適時出現(xiàn),若不是她,媛媛或許不會去正視自己的身分問題,而自己的感情,也或許仍處于迷亂混沌狀態(tài)下,甚至不知最佳的伴侶已在眼前,更可能白白讓這情緣悄悄溜走。
盡管是歷經(jīng)三角戀情的糾葛纏繞,總算是個完美的結(jié)局,該滿足了。
柳隨風(fēng)牽握著她的手心轉(zhuǎn)回內(nèi)院,駐足庭園,觀賞人工飛瀑濺起的水花反照出七色虹彩,絕美的景致配合情人專屬的言語,更顯得相得益彰。
「媛媛,你愿意陪在大哥身邊嗎?」他駐足,凝視著她。
「當(dāng)然愿意。除非大哥不要我,但大哥會這么做嗎?」
「不會,大哥不僅不會趕你走,還想永遠(yuǎn)留你在身畔……成為大哥的妻子!
「妻子?就像秦伯母那個樣子。」想到時時刻刻都能和他在一起,甚至夜晚也能夠,不錯喲。
「是呀!」但他真懷疑,對妻子的定義,她究竟了解多少。不過這都無所謂,管她知多少,能朝夕相對,這就行了。他再一次鄭重地問:「媛媛,你還沒有回答大哥,愿不愿意?」
「好是好啦,只是……」
「只是什么?」柳隨風(fēng)的心一縮。
「只是會不會又有別的李姑娘上山莊來纏你?」她小心翼翼地道。
柳隨風(fēng)聞言心情大開。
「原來媛媛?lián)牡氖沁@種事!
「對啦!」她羞答答地直點頭。
柳隨風(fēng)擁住她,在她耳畔輕喃保證道:「放心吧!大哥只喜歡你一人,絕不會再有像李畫意那般的女子來和你競爭了!
「真的?騙人的可是小狗喔。」
「放心!大哥不喜歡當(dāng)小狗的!
她心花怒放,主動獻(xiàn)上她的唇瓣。
然而,事情可還沒完結(jié),只因另一場關(guān)于愛情、親情的戰(zhàn)爭緊接著上演。
媛媛實在作夢都沒想到,她的愛情旅程為何會走得如此坎坷,竟在兩個月后的今日,讓一向愛笑的她,再也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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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李畫意一役之后,柳瑩山莊維持了兩個月的和平生活。但鬼點子層出不窮的她豈愿甘心做一名「凡妻俗女」,太平日一過,她又發(fā)揮作怪的本事,攪得山莊內(nèi)外翻云覆雨。于是乎,有些個聰明人集體來個「上奏」連表,促請媛媛和莊主早日結(jié)成連理,唯有如此,他們才有可能盡早脫離苦海,免受媛媛捉弄騷擾,這些飽受折磨的受害人是期待著成為莊主夫人后的調(diào)皮鬼應(yīng)當(dāng)會在莊主的調(diào)教下收斂一點才對,至少,他們是這么認(rèn)為,但是結(jié)果會是如何,他們卻又不敢想像。
靠著希望過日子,可憐啊!
在福和客棧里,一名裝扮成俊俏模樣的公子正在打量一個食客,那可愛模樣,分明就是媛媛嘛。
「曲兒,我們也叫一壺酒來喝喝好不好?」她烏溜溜的眼珠十分有趣地觀看鄰桌食客一杯接一杯地飲著女兒紅,一張紅咚咚的臉,模樣似乎很有意思。一身男裝打扮的媛媛終于也忍不住想試試那種醺醺然的滋味。
曲兒聞言嚇得搖頭又晃腦、揮手又?jǐn)[腳,一口否決。
「不行,若被莊主知道,肯定挨上一頓臭罵,我不敢!
「傻瓜!大哥又不在這里,只要你不說、我不講,他怎么會知道。你放心好了,我有信心讓今天偷喝酒的事情化為永遠(yuǎn)的秘密!规骆屡男馗WC的表情讓曲兒不禁怦然心動,其實她老早就想試試杯中物的滋味,只是礙于她身為侍婢,不能帶壞主子,這個玩意兒才不敢去碰。
「可是我聽人家說……說什么酒入腸子會燒起來,喝酒!好像不是件好事耶。」
媛媛白眼猛翻!附心阕x書不讀書,那句話是酒入愁腸愁更愁啦,意思是在比喻那些個不得志而藉酒澆愁的傻瓜。不過那是大笨蛋才會做的傻事,你看看我們身旁的這些人,可沒有一個是在澆愁的,大家喝得津津有味好像很舒服的樣子,哎呀 !不管了,我非得當(dāng)嘗不可,否則枉費來客棧這一遭了!顾忠慌e,喚道:「店小——」
「二!」「碰」地一聲巨響沖進(jìn)所有食客耳朵里,緊接著發(fā)出巨響的四方木桌登時裂開。
媛媛忘了叫人,瞪大杏眼看著一個高大壯碩的大漢表演擊木神功,原本熱鬧歡騰的二樓雅座,也被這聲響嚇得整個鴉雀無聲。
「你這家店賣的是什么酒?能入口嗎?」彪形大漢殺氣騰騰地指著店小二破口大罵。
「余大爺,這酒能入口的,你喝的可是我們店里最上等的女兒紅!沟晷《⌒÷暯忉。「況且從一早到現(xiàn)在,您已經(jīng)喝下十來壺了,怎么……怎么……會突然覺得不合您味呢?」店小二心里有數(shù)的很,這人根本存心挑剔。
「我說這酒難喝就是難喝,你有意見嗎?」他卷起袖子露出碩大肥壯的肌肉來,存心恐嚇店小二。
「是……是……那……那算小店招待不周,這么著,最后這壺酒算小店請客,不過還是請余大爺跟小的結(jié)算結(jié)算先前那十二壺酒的酒錢行嗎?」店小二稍讓一步,這種惡霸少惹為妙。
「酒錢?你要跟我算酒錢?你給我喝這種跟馬尿沒兩樣的爛酒,居然還要我付帳。」他要狠賴皮到底。
「這……」店小二急得。
「我說驢大爺,敢情你是專門喝馬尿的,否則怎么會知道馬尿是個什么滋味?」媛媛細(xì)聲細(xì)氣的尖嫩嗓音清脆揚(yáng)起,她的挖苦立刻惹來在場噤口不敢言的食客大笑出聲。
「你這個小白臉,這里沒你插嘴余地,少管大爺我的閑事!褂喟詯汉莺莸爻骆屡R道。
「你這個臭黑臉,本少爺偏偏要管,你又能奈我何?」她可不是被嚇大的。
「你這小子是活膩了!
「該死的可是你,竟敢在柳瑩山莊的勢力范圍內(nèi)猖狂!顾С錾角f來壓他。
說余霸不怕是騙人的,不過當(dāng)他瞥見四周食客全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人,在瞧瞧這個粉面玉手的小白臉根本沒幾兩肉,又加上酒精在體內(nèi)作祟,他全然不顧了。再說自己若被一個小男孩用一句話給唬住,往后怎么見人。借酒壯膽下,他出聲狂吼:「我呸!柳隨風(fēng)是個什么東西!」
此話一出,寒芒立現(xiàn)——
「該死!」媛媛怒不可遏!一把匕首亮晃晃地從袖子翻出來,她一向最痛恨人家侮辱她的大哥。在曲兒來不及拉住她的同時,媛媛已連人帶匕首往余霸嘴巴戳。「我割了你的舌頭!
「哇!」突發(fā)狀況,余霸驚見大吼一聲!卻還知道向左一閃避開那把恐怖的匕首,緊接著一個反射動作使出,雙手打中未刺中目標(biāo)而沖過頭的媛媛,她輕盈的身子哪禁得起粗魯大漢這一擊,竟被打飛了起來,還往二樓欄桿外頭飛去。
這是二樓耶,媛媛竟然往客棧外面飛去——
「小姐——」曲兒和店小二反應(yīng)很快,沖了上前,在媛媛以倒栽蔥的姿勢掉落地面時,一人一邊及時抓住了她的緞帶小白靴,幸好……抓到了靴子!
可是……嗯!曲兒慢慢地盯著自己和店小二的手,她和店小二的的確確是抓到媛媛的白色小靴……可是……可是該穿著靴子的小腳呢?腳呢?
沒有!
「哇!小姐!骨鷥汗蚺吭跈跅U前凄厲地叫嚷,整個癱跪了下去!浮〗闼に懒!
從高空落下的感覺仿佛騰云駕霧,但腦袋瓜子卻是空白一片,閉上眼睛的她很清楚自己是以倒栽蔥的姿勢往下急速墜落。在這短短生死交錯間,躍然浮現(xiàn)腦海的全是柳隨風(fēng)的臉龐、他的愛憐放縱、他的柔情對待、和他那一身駭人的通天本事。即使明知大哥不可能及時出現(xiàn)拯救她,但她仍然抱著一絲絲的希望,也許蒼天有眼……
果真!祈求應(yīng)驗。媛媛在摔落地面前被人給接了住,她掉進(jìn)了一個溫暖的胸膛里、一個熟悉的懷抱中,這種獨一無二的安全感除了柳隨風(fēng)之外,還有誰給的起?
「大哥!」她才不管四腳朝天的姿勢有多怪異,她相信最愛的大哥總會在她最危險的時候現(xiàn)身救她,他早就是她的守護(hù)神。
呵,多幸運可以得到他的垂愛……多幸運呀……
皇甫少君凝睇懷中美人,一時間竟看得有些癡傻,這個從天而降的小東西,實在美得驚人!
然而,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升起,甚而在心頭擴(kuò)散……
奇怪?這張面孔怎么會和「她」如此相像?
但天下間果真會有如此湊巧的事情發(fā)生?怎么可能?
皇甫少君濃黑劍眉忽地一揚(yáng),當(dāng)下立做決定。不管如何,他要找出答案才行。
一直閉著雙眼的媛媛不舒服地扭動起來,大哥怎么不趕快把她抱正扶直,她怪異的姿勢維持得好辛苦喲。大哥怎么啦?也不開口說話,難不成因為她突然的從天而降而給嚇傻了。
不成!不能再讓大哥擔(dān)心了,得趕快安慰安慰他才行。
「我沒摔傷,大哥不用擔(dān)心。」媛媛睜開眼睛向上瞧去,這一瞧,望見了一張漂亮得少見卻完全不帶脂粉味的面孔,那張俊逸的臉龐正散發(fā)著帥氣且略帶玩世不恭的少見氣質(zhì)來,相當(dāng)?shù)奈,而一對緊緊盯住她臉孔的眼睛晶亮且有神,甚至還流露出一股尊貴的銳氣來,最不可思議的是,媛媛竟從他銳利的波光里看見一絲絲淘氣在流轉(zhuǎn)……頭一回——媛媛頭一回遇上一個和柳隨風(fēng)不分軒輊的男人,感覺上這男人似乎和大哥一般好。
大哥?她驀然一震!立刻想起自己此時并不是被大哥抱著的,而是讓一個陌生男人給擁住……可是……可是……并不討厭耶!這個人和大哥一樣,給了她所有想要的一切感覺。
怎么會這樣?
兩雙互相打量對方的眼同時對上,又甚好默契地同時間了句。
「你(你)好面熟,我們在哪見過?」
此話一出,媛媛再次愣了愣!想不到和一位素未謀面的陌生男人有著如此好的默契,可是她說的是事實,這個人真的好像在哪見過?
有了!
「喂!我發(fā)現(xiàn)你長得好像……我耶!箤α!就是這種感覺。
皇甫少君嘴角一揚(yáng),露出迷人微笑,立即幫她從四腳朝天的怪異姿勢中拯救出來,他已然從方才的震驚中恢復(fù)了正常。
「小姑娘,你此話差矣!從你外貌一看便知,你的年齡絕對比我年輕的多,那怎么會是我像你呢,該說是你長得像我才對。」他輕笑道。
「是嗎?」由于擔(dān)心她會「復(fù)仇」 ,已經(jīng)很少人敢正面跟她回嘴了,不過這個男人說的倒有幾分理。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惹她生氣,所以她也就不想「欺負(fù)」他了。
咦!等一等,他剛剛叫她什么來著?小姑娘……
「你知道我是個姑娘?」媛媛倏地跳離他三尺遠(yuǎn)。莫怪她要震驚了,她從頭發(fā)到腳底,可是采用最標(biāo)準(zhǔn)的男子裝束,有誰能一眼瞧出她是女兒身來著?這未免厲害了點。還是……對了!肯定是這樣子的!剛才被他抱住,一定是這一抱才抱出答案來的。糟糕,這事倘若讓大哥知曉,這下她可慘了,大哥頒下男女授受不親的規(guī)矩,她可是一刻也不敢忘。
「都是你啦!看我回去怎么跟大哥解釋?」她嘟著嘴抱怨說著。
「跟你大哥解釋?解釋什么?」皇甫少君一臉好玩地審視她千變?nèi)f化的表情,這小妮子可愛得緊,他好喜歡。
「你抱了我呀!大哥交代過,不許我去碰觸除了他以外的男人。」她懊惱極了 !甚至忘了人家可是為了救她。
「你大哥是誰?這么霸道,帶我去見他,我跟他談?wù)劇!够矢ι倬唤櫰鹈碱^。
「你想跟他談?」她當(dāng)他是怪物般地看待!肝业拇蟾缑麊玖S風(fēng),是個威震武林的奇男子,你不怕他嗎?雖然你看起來奸像也很厲害的樣子,可是我保證你一定贏不了我大哥,不如這樣,你把抱了我的事給忘掉,趕快離開這里,這件事我們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好了!
「你的大哥就是柳瑩山莊的莊主?」他略一沉吟。
「嚇到了吧!」她得意洋洋地。
嗯,柳隨風(fēng)?這個名字的確如雷貫耳,也是皇甫少君早就想會會卻苦無機(jī)會的人。如今他來到潭洲,居然湊巧地遇上這名小姑娘,甚至還可能跟他有所牽扯,看來這趙柳瑩山莊,是非去不可了。
「小姑娘,我想見見柳隨風(fēng),你可否帶我入莊?」他輕聲要求。
「你想去柳瑩山莊?」媛媛奇怪地看著他。
「是的!」皇甫少君的眼神突然閃爍出奇特光芒。
「為什么?」試探一問。
「因為這趟山莊之行,搞不好會發(fā)生一件令你我都意想不到的好玩事!
「好玩事?」一聽到有精彩情況可期,晶亮的眼瞳立即睜大!傅阌羞@個本事嗎?」想在柳瑩山莊狂掀波濤,可不是凡夫俗子做得出來的。
「當(dāng)然!而且我不只會讓柳隨風(fēng)不敢追究你我摟在一塊的罪責(zé),還可以教唆他想盡辦法來討好你,你想不想試一試?」他似乎捉住了媛媛的弱點。
「真的?」果然,她安靜了兩個月的心思立刻蠢動。
「只要你帶我去見柳隨風(fēng),我保證!
「好!我?guī)闳肭f,我們一同回去。」狂騷的心旋讓她一口應(yīng)允,媛媛立即仰起小臉蛋,朝著客棧二樓嚷嚷道:「曲兒,回家了!
她并不曉得,以為她摔成八段的曲兒正跌坐二樓樓梯口呼天搶地、淚流成河。
「小……小姐……我聽見小姐在叫我了,她的鬼魂在叫我了!骨鷥簭臉翘萆咸饋,沖到欄桿前,低頭一探!不是她想像中的恐怖死尸,迎上的是媛媛俊美無瑕的漂亮臉兒正微笑朝她招手。
曲兒立即雙掌合十喃喃禱念道:「感謝上蒼保佑、感謝老天有眼、感謝佛光普照、阿彌陀佛、幸好禍害遺千年、禍害遺千年啊……」興奮中的曲兒語無倫次地亂念一通,待心情平靜后,這才想到剛才傷害媛媛的那名惡漢,連忙四下找尋,但那人早就逃到天邊躲起來了。不過沒關(guān)系,她不相信這個人能逃出莊主的手掌心。
連跑帶沖奔下樓去,再不回山莊的話,她遲早會被媛媛給嚇?biāo)馈?br />
一行三人,走出了小鎮(zhèn),立刻往位處山腳邊的柳瑩山莊結(jié)伴而去。
一路上,三人互報姓名,不知為何,愈看對方愈是順眼的媛媛很快就和皇甫少君「混成一片」,這樣的結(jié)果可讓一旁愈看愈心慌的曲兒心驚肉跳,唯恐鬧出事端來。這個皇甫少君,一看便知是個恐怖角色,而讓曲兒最看不順眼的、也是愈看愈害怕的地方,并非出自他能夠給人良好印象,而是來自他那張臉孔。千不該、萬不該,媛媛和皇甫少君實在相像得可以,根本就是所謂的夫妻臉嘛,而這種相似,正是莊主最大的威脅。
「皇甫大哥,前面拐個彎就到柳瑩山莊了,等會兒你就可以看見獨一無二的大城堡!规骆吕氖盅芈方榻B景致,他們的關(guān)系在短短半個時辰內(nèi)已從陌生人進(jìn)展到好朋友的程度,這也是曲兒不開心的地方。
「媛媛好像很崇拜柳隨風(fēng)?」皇甫少君每回念到柳隨風(fēng)這三個字,語氣總顯得特別不一樣。
「我家小姐崇拜我家莊主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告訴你吧,他們兩個已經(jīng)是未婚夫妻的關(guān)系了!骨鷥赫业綑C(jī)會故意插嘴,想借這事實徹底斬斷皇甫少君那昭然若揭的心思,還不時瞪望他的大掌,警告他別再拉著媛媛。
「哦?」皇甫少君似笑非笑道!告骆履昙o(jì)輕輕,這么快就跟人家訂親啦?」
再怎么懵懂的女孩經(jīng)過一次又一次的感情洗練也會變得成熟許多,再加上秦夫人兩個月來的諄諄教育,媛媛已不像從前那么無知,被人提起女兒事,也免不了臉兒羞、心兒跳,忸怩不安地。
「是呀!」她臉色一片酡紅。
「那你的家人也都同意了!够矢ι倬齽e有深意地一問。
小臉蛋立即黯然無光!肝覜]有親人。」
「你沒有親人。」他一怔,回神后的臉龐有抹淡淡的欣喜!改悄恪
「喂!你這個人問我家小姐這么多問題做些什么?小姐,你過來!骨鷥翰挥煞终f,硬是阻斷皇甫少君的東詢西問,強(qiáng)行將媛媛拖到一邊,嘰哩咕嚕警告道:「小姐,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怎么把這話全忘了,你和這個人也才認(rèn)識半個時辰,怎么可以把你的祖宗八代全部告訴他,不妥、不妥的!
「我會問,只不過想保護(hù)媛媛,并無惡意!够矢ι倬謇实纳ひ糁辈迦胨齻z的對話之間。
曲兒大駭!
「你——你怎么偷聽我們說話,你——你又怎么聽得見!顾齽偛胖v得可是悄悄話耶。
皇甫少君沒理會她,逕自走到媛媛面前,看來是一片誠心!肝沂且环靡猓覔(dān)心你識人不清,上了柳隨風(fēng)的當(dāng)!
「我會上大哥的當(dāng)?」她呆傻地。
「喂!你別無的放矢,凈說些沒根據(jù)的話!规骆路闯5脹]動怒,曲兒立刻截口發(fā)作,指著他的鼻子叫罵道:「你這個人別仗恃自己外表好看,更別仗恃自己好像有那么一點點的厲害,雖然你對我家小姐有救命之恩,可也不許你挑撥離間他們的感情,你若再出言不遜,小心我……我……」她轉(zhuǎn)向問著媛媛。「小姐點子多,該怎么懲罰他才好?」
「皇甫大哥一定在外頭聽多了不實的閑言閑語,這才對大哥有所誤解。」媛媛一開口竟是替他脫罪,曲兒聞言差點昏倒,她以為小魔星會和往常一樣,刀劍詭計齊出,暴力相向才對。
不理猛翻白眼的曲兒,皇甫少君依然一派正經(jīng)地繼續(xù)挑撥離間。
「被迷了心智的人總是看不清眼前事實,看來,我得點醒你才行。」
「小姐,你千萬別聽信這個大壞蛋的鬼話,他一定心懷不軌,你等等,我去請莊主來,對!我叫莊主殺了他!骨鷥簹饧睌牡睾鹬。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她無可救藥地感染到她主子的處世態(tài)度。
在不甚和諧的談話中,他們已走到充滿凜然氣勢的山莊大門前,曲兒立刻丟下他們往內(nèi)院沖去,不趕快找莊主處理,可還了得,媛小姐似乎已中了這個皇甫少君的蠱毒,居然心性大變,這太恐怖……太恐怖了……
望著大驚小怪的曲兒失了身影,媛媛開始有些緊張,希望不會有事情發(fā)生才好……她真的不希望皇甫少君和大哥起沖突,對這位初見面卻仿佛相識很久的陌生人,她真的有一股說不出的親切感,真的!
「媛媛,你不帶我進(jìn)去坐坐嗎?」皇甫少君仍是一派悠閑模樣。
「哦。」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情緒,媛媛引領(lǐng)著他往鳳廳前去。
皇甫少君在行進(jìn)當(dāng)中,眸子迅速閃過一抹狡黠,不羈的微笑揚(yáng)起一抹邪惡,那模樣,活脫脫是有某種詭計在醞釀,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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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像了!除了年紀(jì)大一點、膚色黑了些、劍眉較為濃密、雙瞳呈現(xiàn)成熟世故的波光外,其余的五官簡直和媛媛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這是柳隨風(fēng)、秦觀山初見皇甫少君時的訝異印象。
經(jīng)火燒屁股似的曲兒急忙來報,直嚷嚷說媛媛帶回了一名年輕男子,立刻惹得秦觀山彈跳起來!顧不得待辦的公事,拉著一臉認(rèn)定他在大驚小怪的柳隨風(fēng)往鳳廳方向沖。這可了得!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戀曲也才經(jīng)過短短兩個月時間而已,難不成又要風(fēng)云再起?聽曲兒比手劃腳地描述,此人來頭似乎不簡單,再加上媛媛反常地「以禮相待」,這可是超乎常理的大奇事。
秦觀山不禁猜測著,這個無法一手掌控的小妮子是否已經(jīng)計劃好了,決定在尚未與柳隨風(fēng)成親之前先玩一玩「紅杏出墻」的游戲。
一見柳隨風(fēng)現(xiàn)身門口,媛媛立即沖到他身邊。
「大哥……」她才不管眼前有外人,就撲到柳隨風(fēng)身邊。
「又頑皮了?」他愛憐地捏了捏她的小臉蛋。
「大哥全知道啦!」媛媛趕緊垂下臻首,擺出一副哀兵姿態(tài)。
柳隨風(fēng)明了地睇視她的裝腔作勢。這小妮子,總有辦法叫他氣不得。
無奈下,他只好轉(zhuǎn)首面對一旁的皇甫少君,拱手一拜道:「皇甫公子,媛媛承蒙您的搭救,柳瑩山莊上下銘感五內(nèi)、永志于心,多謝了!」
「免了!」皇甫少君手一揮,不屑地回絕。臉上所表露出的形色,似乎對柳隨風(fēng)充滿著極端的不滿!冈谙鲁惺懿黄鹆拥你懜形鍍(nèi)、永志在心!
「喂!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秦觀山臉一沉,火氣一出。卻在柳隨風(fēng)的一記眼神示意下給硬生生吞了回去。
「皇甫大哥,你好像很不高興?」
居然沒有火藥味!這媛媛對皇甫少君的態(tài)度果真特別。
「我是不高興!雇瑯拥,皇甫少君對媛媛似乎也是疼惜有加。「媛媛,方才在大庭廣眾之下有件事我不方便和你相談,但此時,在下斗膽想請你幫助,希望你能答應(yīng)我。」
「好啊!什么事?」
他望了望四周人一眼后,道:「想請你褪去右腳白襪。」
「這什么話?」秦觀山忿怒地責(zé)罵他這種沒有道理的要求。「媛媛是女兒家,更是我家莊主未進(jìn)門的妻子,冰清玉潔的身子,豈容你這種鼠輩冒犯!
「媛媛你怎么說?」他不在乎秦觀山的叫囂,雙眼凝睇在她臉上。
「我……」怎么辦?其實褪去白襪是沒有啥大不了,但看秦叔和大哥的表情,這——好像不行耶。
「媛媛……」
「皇甫公子!挂恢睂矢ι倬远Y相待的柳隨風(fēng)終于開口了!改氵@種不合情理的要求,所為何事?請你將理由說出,或許你我能找到商榷的余地!
「這是我和媛媛之間的牽扯,不勞你費心!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我家莊主對你容忍再三,你卻三番兩次無禮相待,柳瑩山莊不歡迎你這種客人,來人,送客!骨赜^山怒氣沖天。
「等一等!」媛媛驀地出言相阻。「秦叔和大哥別生氣,或許皇甫大哥真有什么難言之隱,我們先別逼他了,留他暫住幾日,也許他考慮之后,想通了,就會主動告知我們原由。」她對皇甫少君猛使眼色。 「是不是這樣呀?」不知為何,對這個陌生的男人,她總有一股好感,更舍不得這么快地與他分手。
皇甫少君似能感應(yīng)到她的請求,不再出言攪和,乾乾脆脆地點頭。
「好吧,我考慮考慮,只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主動幫助!顾凵耖W呀閃地,全是耐人尋味的波光!告骆,我等你來找我!
***************
「曲兒,別擋住我,讓我出去透透氣嘛!篂榱瞬蛔尰矢ι倬杏H近媛媛的機(jī)會,柳園四周布滿了伏兵,然而被監(jiān)視了二天,媛媛終于受不住地高聲疾呼。
「不行!不行!在那個家伙還沒離開山莊之前,你不可以踏出柳園一步,更不可以離開我的視線!骨鷥盒膱砸鉀Q地護(hù)主。
「我說過他不是壞人!
「錯了!那個皇甫少君不單是個壞人,肯定還是個采花賊,否則哪有人會不知羞恥地要求黃花大閨女褪去鞋襪,這實在是太欺負(fù)人了。」
「給他看看又不會少掉一塊肉!规骆虏唤緡伒氐。
「小姐!」曲兒快崩潰了。
「好啦,這么八股,這樣好了,我答應(yīng)你不去找他,只是……」烏溜溜的眼睛又開始轉(zhuǎn)呀轉(zhuǎn)地!肝蚁肴コ靥临p魚,你得答應(yīng)!
「你想賞魚?」她開始思索,這古靈精怪的小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若不想去的話,我自個去!
「不行,你不可以一人落單,我陪你。」既然小姐肯讓她陪伴,那就放她去玩玩吧,否則不讓她透透氣,她肯定一個人偷偷摸摸溜走,假使讓她碰上皇甫少君,被他逮個正著,肯定會被那惡人強(qiáng)行褪去鞋襪,而以小姐的絕世姿容,必然會引起那名邪魔色心大起,接著可能就會,天……不能再想像下去了,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以護(hù)衛(wèi)之姿,曲兒小心翼翼地保護(hù)主子,兩條小身影左顧右盼地走過曲折相連的幽徑,繞過亭臺樓閣,來到綠水波映的水塘邊,見皇甫少君并未跟隨其后,才放心地凝望悠游自在的小魚兒快樂嬉戲的情形。
「曲兒你說,那個皇甫少君會不會偷偷地跟在我們身后?」媛媛忽一問。
「不會吧!這一路上我特別留心,還交代護(hù)莊武士小心看守池塘四周,有任何的風(fēng)吹草動,一定瞞不過我的耳目!
「是嗎?」
「當(dāng)然!你不信?」她對滴水不漏的保護(hù)措施有相當(dāng)程度的信心。
「我相信你嘍。既然沒人敢闖進(jìn)這里,我們下水塘戲水去好不好?天氣挺熱的。」
「戲水?這不好吧,莊主知道會不高興的!
「大哥出去辦事,不會知道的。況且水塘四周,你不也吩咐護(hù)莊武士小心把守,不會有意外的!顾嫘墓罩鷥,打從一開始,她就計劃著要找個最有利的時機(jī)展現(xiàn)自己的玉足。自從見到皇甫少君那股神秘樣之后,她早抑不住四處泛濫的好奇心,無論如何都想探索出個所以然來不可。于是,不理會哇哇阻撓的曲兒,逕自脫去玉花繡鞋,褪去裹住白凈潔玉小足的白襪,呆望巡視自己的腳底。「就一顆朱砂痣而已,又沒什么大不了的,皇甫大哥究竟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的,正是這一顆朱砂痣!挂粋低沉的嗓音從背后響起。
「皇甫少君!骨鷥杭饨幸宦暎铧c昏倒,這邪門的皇甫少君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他是怎么進(jìn)來的?然而此時此刻,沒機(jī)會讓她想這么多了,拖著赤足的媛媛往柳園方向沖,一路氣急敗壞地嚷嚷道:「完了,被看見了,我怎么跟莊主交代?完了,完了!
皇甫少君望著兩條人影一溜煙地跑掉,愉悅地笑出聲,對那些團(tuán)團(tuán)包圍住他的護(hù)莊武士有禮的一頷首,隨即瀟灑地坐在石凳上,等人來興師問罪。
十多年來的尋尋覓覓,總算皇天不負(fù)苦心人,終于讓他找到了。
然而面對即將掀起的風(fēng)暴,他除了坦然接受外,更不后悔。
深邃的瞳眸蠢蠢閃動,怪異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