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是威若雨,見她損緊雙唇、神色冷然,忿忿不平地反復(fù)審視身著的衣裳,心中的怨氣愈加深沉……
自從被樊瑜收留后,她隨之住進(jìn)西門府,但是接受的待遇竟是為仆?!
憑她傾國傾城的姿色,要當(dāng)西門無常的寵妾尚嫌可惜,她甚至自信地以為自己可以成為當(dāng)家主母!孰知,從頭徹尾,西門無常根本沒有戀過她一眼。
別說西門無常和樊瑜都對她不為所動(dòng),連西門府里上下、成百的男仆差役皆對她視若無睹!難道西門府里的男人全是瞎子不成?
戚若雨不甘心一身丫環(huán)裝扮,這樣豈不遮掩她絕代風(fēng)采?
今夜,趁著難得的機(jī)會,她用迷途散迷昏了同寢房的女婢,決定前來西門無常的寢居以施展媚功!美人主動(dòng)投懷送抱,又有哪個(gè)男人抵擋得住呢?
她噙著詭譎的笑意,一步步走進(jìn)石鏤院,先前,她曾數(shù)次在西門府內(nèi)觀察地形,所以對于西門無常寢樓的方位她十分清楚。
來到房門前,她深吸一口氣,才伸手輕敲門板,等了半晌卻得不到回應(yīng),于是她又抬手準(zhǔn)備再試一次,正當(dāng)她欲敲門之際,門板忽然被拉開,而西門無常則是一臉盛滿怒氣地矗立在她面前。
“嘎?!”戚若雨一手捂著胸口,顯然是嚇了一大跳。
怎么西門無常像神出鬼沒似地,移動(dòng)步伐居然沒有半點(diǎn)聲音,幸好她膽識過人,否則不被活活嚇?biāo)啦殴郑?br />
戚若雨驚魂未甫,接著又被西門無常一手揪住前襟,陰森森地問道:“你找死嗎?”
“我、我……”她完全摸不著邊,因?yàn)槲鏖T無常的反應(yīng)和她當(dāng)初預(yù)想的截然不同。
哪有一個(gè)男人會像他這么粗魯,瞧他一手揪起她的衣襟、一臉橫惡的表情,好像將她看待成一條狗,根本不在乎她花容失色、楚楚可憐的模樣。
他當(dāng)真不懂憐香惜玉么?
戚若雨吞了吞口水,覺得自己在他面前,總是百般狼狽。
“爺……若雨有事要……”
“你是奴才,就該自稱奴才,休在我面前指名道姓!彼拇_是不將她當(dāng)人看。
在他眼中,有誰配得上直道姓名?當(dāng)然有,但是絕對不是眼前這名心懷不軌的女人。
“是……”她感到萬分恥辱,縱使在獨(dú)孤帆面前,她也毋須如此卑微不堪。
原來西門無常才是大暴君!不好惹、也不能惹——
她失算了!不明就里便接下師父的命令,現(xiàn)在,她或許會慘死!
“奴、奴婢有話想告訴爺——唔!”
西門無常拳頭一緊,將她領(lǐng)口一縮,纖細(xì)的頸子立刻勒出一圈紅痕。
頓時(shí),戚若雨陷入呼吸困難的險(xiǎn)境。
“爺……”
“什么廢話,可以讓你狗膽地打擾我的睡眠?”除了瑜兒,沒人可以擾醒他后還安然無事的。
“唔……奴婢……快不能呼吸了……”
西門無常松手甩開她,反身走到床沿坐下,凌人的氣勢未減,被摔到一旁的戚若兩終于懂得害怕,趕緊伏跪在地,毫無尊嚴(yán)地爬到西門無常腳邊。
“爺請息怒,奴婢確實(shí)罪該萬死!彼J(rèn)為懦弱可以換取他的心軟。
然,根本沒有那回事——
“那你就去死!
“嘎?!”戚若雨簡直傻眼,呆若木雞地抬頭看著他,知道他不是在說笑。
她不自主地顫抖著,想全身而退根本已經(jīng)是不可能!
當(dāng)下,她提足勇氣,準(zhǔn)備做最后一搏——
在西門無常揚(yáng)掌運(yùn)氣揮落之際,戚若雨心一橫、眼一閉,展開雙臂抱住他。
“你!”
“爺饒命呀!”戚若雨哭喊道:“奴婢是喜歡爺,喜歡得無法自拔,才愚蠢犯錯(cuò)!求您看在奴婢一片癡心,饒了奴婢一命!”
西門無常即時(shí)收回奪命的掌氣,有那么瞬間的怔愣看著她。
示愛?
!不失為一個(gè)天大的笑話。
“你那么想死?”他的眸光一斂,轉(zhuǎn)為深?yuàn)W。
戚若雨幾乎無力再與他對抗,只能靜靜抱著他,等候處置!
她都求他饒命了,他還直說她想死,她又能辯解什么?
突然,瑜兒出現(xiàn)在門外,瞧見他們孤男寡女摟抱在一塊兒,胸口不禁一悶!
怎么……會令她目睹這么難堪的一幕呢?
當(dāng)她巡視府內(nèi)最后一回后,正要回寢房歇息,而她的房間正好在石鏤院的東邊,恰巧可以望見少爺?shù)姆块T,她見少爺房門未合,想必一定有事,才急慌慌趕來!沒想到——
老天!居然是如此曖昧的場面……
瑜兒險(xiǎn)些失了神,正視少爺和戚若雨之后,她更覺得心痛如絞!
原來……少爺喜歡戚姑娘!
怪不得她接近戚姑娘時(shí),少爺總是特別容易大發(fā)雷霆。
那便是所謂的嫉妒吧!
而她心中,此時(shí)此刻,也有那種感覺……再明了不過的是,其實(shí)她一直喜歡著少爺!
初次相見時(shí),她排斥少爺?shù)臒o禮,但是在她危難之際,卻是少爺寸步不離守在她身旁,直到她蘇醒,少爺依然沒有離開。
當(dāng)時(shí),她真的好感動(dòng),或許她對少爺?shù)南矚g,就是這樣一點(diǎn)一滴積存而來。
如今親眼目睹少爺心儀佳人,她整個(gè)人似乎在剎那間被粉碎!
這是真的么?是真的……
“瑜兒!”西門無常喚她,卻沒有推開戚若雨的打算。
他要瑜兒知道,戚若雨究竟是個(gè)如何浪蕩的女人,可以三更半夜跑到男人的房間,不要臉地投懷送抱。
如果瑜兒清楚明白了,或許便不會戀上戚若雨的美色——
是!西門無常徹底誤解了!他以為瑜兒執(zhí)意收留戚若雨,是因?yàn)殍簮凵线@個(gè)女人!
就當(dāng)他真的有病好了!總而言之,他絕不允許瑜兒娶妻成親!
西門無常抱定這樣的想法,硬要將瑜兒水遠(yuǎn)強(qiáng)留在身旁!
什么理由?不曉得,或許就是一份依賴吧!
“抱歉!打擾了!辫捍瓜卵劢蓿坏,欲退下。
“等等!蔽鏖T無?闯鏊鄣椎氖,但是為了一輩子獨(dú)占她,他不會后悔此時(shí)傷了她!皩㈤T帶上!
瑜兒心里一凜,低垂的臉龐,教人看不出她錯(cuò)綜復(fù)雜的情緒。
她滿心掙扎,但是又何奈!當(dāng)她伸手拉上房門時(shí),她訝異于自己的冷靜,原來她有這么足夠的忍耐度……去包容他寵愛另一個(gè)女人——
直到樊瑜離開,戚若雨仍然處于混沌中,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打動(dòng)西門無常,得到他的應(yīng)允,光明正大留在他的寢樓。
“爺——”
“滾!
“咦?”當(dāng)她正想展現(xiàn)萬種風(fēng)情的當(dāng)頭,又聽見他冷聲的命令。
戚若雨懷疑自己是否聽錯(cuò)了?
“爺不是要留下若雨么?”她纖纖柔荑圈在他的腰際,舍不得放開。
西門無常冷睨了她一眼,大掌猛然一揮,狠狠推開她纏人的攻勢。
“我已經(jīng)說過,別在我面前直稱姓名,因?yàn)槟闶莻(gè)奴才,所以沒資格!”
他反復(fù)無常的心緒,令戚若雨再一次吃上敗戰(zhàn)!她恨他!竟然再三侮辱她的人格和自尊!有朝一日,她戚若雨一定會回敬他!
瑜兒獨(dú)自坐在屋檐上,半仰著臉隨意觀看云朵,她總覺得提不起勁,胸口仿佛被挖開一個(gè)洞,許許多多的思緒都被抽空,現(xiàn)在她的腦中即是一片空白。
如果少爺達(dá)到她,說她懈怠閑懶,她也無話可反駁了。
“唉!”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她望天問道:“這情怎么會如此擾人?”
西門無常蹙眉,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屋檐的另一端,正好與瑜兒背對背而坐,雖然他們兩人之間隔著距離,但是影響不了彼此的默契,就像現(xiàn)在,他們不約而同地坐在屋檐上,欣賞著頂端共同的藍(lán)天。
不過聽見瑜兒的嘆息和詢問,西門無常心情太壞——有股想要將戚若雨五馬分尸的沖動(dòng)。
沒想到一個(gè)平凡至極的女人,竟然可以迷得瑜兒患得患失,這令他感到不悅!
難道和戚若雨相較,瑜兒的心思根本不放在他身上?他怎么能允許!
“少爺和戚姑娘郎才女貌,堪稱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既然如此,我又能算得了什么?”瑜兒自嘲地笑道:“還是衷心祝福吧!
“你能這樣想最好!
熟悉的低沉嗓音從頭頂傳來,瑜兒暗暗吃驚,暗忖自己警覺性太散漫,竟讓少爺走近她身后而毫無知覺。
她站起身,與少爺相視,本來想開口說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在什么、什么之后,她欲言又止地保持沉默。
西門無常見她不說話,徑自幫她找話說:“總之,你就別想感情問題,倘若你有所眷戀,告訴我一聲,我會助你一臂之力,教你徹底放棄!
少爺在說什么呀?!
瑜兒臉色染上絲微慘白,她以為少爺已經(jīng)知悉她的心意:
“我哪來的感情問題,少爺別胡猜!痹愀!該不會是少爺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她女扮男裝的秘密?”
“沒有當(dāng)然是最好!
如果瑜兒不肯承認(rèn),西門無常也不打算揭發(fā),因?yàn)閴阂值男那椋傆袩熛粕⒌囊蝗铡?br />
“你不會以為威若雨到我房里,只是單純地想和我聊聊天吧?”他似乎在暗示甚么。
瑜兒猛然一震!喉間感到異常的干澀,所有的感覺都只是在霎時(shí)間發(fā)生。
少爺是在暗示她,往后的日子要善待戚姑娘么?若是如此,她會的。
既然少爺喜歡戚姑娘,她當(dāng)然也會尊敬戚姑娘,因?yàn)樗俏鏖T府的總管,供少爺差遣一生的奴才,凡是主子愛不釋手的,她也要學(xué)著看上眼。
況且戚姑娘溫柔美麗,正好配得上少爺?shù)目∫轂t灑,她還能要想么?
或者說,她本身的職責(zé)根本不容許她胡思亂想。
凝視著瑜兒若有所思的臉龐,西門無常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感到迷惑了!
為什么一個(gè)“男人”會讓身為堂堂西門主爺?shù)乃Э?甚至逐漸趨于嚴(yán)重,
難道他有斷袖之癖?!
西門無常冷不防地感到震驚,他竟然想吻上瑜兒紅潤的嘴唇,他到底病得多嚴(yán)重?
當(dāng)他正欲情不自禁地朝瑜兒伸出手之際,另一道好聽的聲音忽然由下傳來!安缓靡馑迹艽驍_你們一下嗎?”
西門無常和瑜兒一同往下看去,但見一派玉樹臨風(fēng)之姿的東方皇宇正站在那里。
當(dāng)下,西門無常隨即露出一副嫌惡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很樂意見到他。
東方皇宇保持親切和善的笑容,在底下耐心等候著,心里不禁質(zhì)疑,這一對主仆究竟是為何如此喜歡待在屋檐上?
“你來干嘛?”西門無常居高臨下睥睨著東方皇宇,傲視一切。
“我來找你聯(lián)系感情。≡蹅円呀(jīng)好久沒有聊聊天了!惫沓,他們從來無話可聊。
東方皇宇覺得自己說的太虛偽,不過見見老友倒真的是目的之一,而真正的目的呢?則是邀約。
反正他喜歡四處串門子,今天愛來西門府就來西門府,明天要去北庭府就去北庭府,再不然,也可以上南宮府探望他的寶貝妹子,和搶走他寶貝妹子的南宮表。
“你舍得丟下老婆來找我?”西門無常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誰說我舍得丟下愛妻!睎|方皇宇手一招,他的妻子談?dòng)噫碳磸奈蓍芟伦叱觥?br />
飄若仙子的身形,淡施脂粉的容顏,款擺柳腰,纖巧動(dòng)人地輕倚在東方皇宇身旁。
瑜兒一見談?dòng)噫,心底便有無限的感嘆,世間竟有如此絕色!
和東方夫人相形之下,她是見絀了。
偶爾,南宮爺和北庭爺也會和他們的夫人相伴前來,往往讓瑜兒看得目瞪口呆,好似天上仙侶一一下凡塵,降臨西門府。
三對佳偶的燦亮,只會更加顯出她的黯淡無光,憑她庸俗的容貌,又豈能期盼少爺戀上她。
戚姑娘確實(shí)較適合少爺,雖然戚姑娘比不上南宮夫人的盈靈氣質(zhì)、東方夫人的脫俗美顏以及北庭夫人的純真自然,但是至少和她這個(gè)完全缺少女人味的女人比起來,戚姑娘是完美得多。
瑜兒甚至不曉得,自己“假男人”的身份究竟要偽裝到何時(shí)?
或許只要她在西門府為仆一天,就要佯裝一天,直到她離開西門府為止,但是她曾經(jīng)向元爺爺承諾,永遠(yuǎn)不背棄少爺、一輩子守護(hù)西門府,所以,今生今世她要恢復(fù)女兒身,已是不太可能……
談?dòng)噫痰拿利,著?shí)令瑜兒感慨。
隨后,瑜兒縱身躍下屋檐,如輕羽般落在東方皇宇和談?dòng)噫堂媲啊?br />
“東方爺、東方夫人萬福!彼Ь从卸Y地請安。
“還是樊總管有人情味,每次上西門府作客,都是樊總管熱情款待!睎|方皇宇意有所指地看向緩步而來的男人,嘆笑道:“結(jié)識十幾年的老朋友又怎么樣?相見如仇!
西門無常不以為然道:“若看不慣,你可以滾。”
嘖嘖!沒變!無常這副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依然沒變,動(dòng)不動(dòng)就喜歡叫人滾。
東方皇宇正想大發(fā)不滿,不料最先看不慣的人是樊總管。
“少爺!這么說太無禮了!彼娴牟欢,為何少爺待人總是不相問聞。
如果少爺冷硬的性子不改,有朝一日會失去朋友的。
瑜兒真的感到頭痛。
“哼!”西門無常別過臉去,對東方皇宇簡直不屑一顧。
“少爺!”瑜兒壓抑著怒氣。
東方皇宇看在眼底直想笑。沒想到氣勢凌人的西門大爺也有天敵。
突然,氣氛一僵,西門無常眸光冷冽地迸向隱密的暗處!俺鰜!”
東方皇宇擁著妻子,退到一旁,早察覺有外人存在。
戚若雨緩緩地從暗處走出,一臉惶恐,仿佛受了驚嚇。
“戚姑娘。”瑜兒對威若雨的態(tài)度變得更恭謹(jǐn),因?yàn)樗巧贍斝挠兴鶎俚呐恕?br />
東方皇宇瞟瞄一眼西門無常難解的神色,又看向樊總管謹(jǐn)慎的態(tài)度,心里約略有了譜。
“不介紹這位姑娘嗎?”東方皇字提道。
只見西門無常臉色凝重,深邃的眸子緊緊鎖在瑜兒身上,不發(fā)一語。
“戚姑娘、東方爺、東方夫人!辫悍謩e為三人介紹著。
戚若雨福了福身,恭敬道:“奴婢向東方爺、東方夫人請安!
東方皇宇非凡的氣質(zhì),深深留烙在威若雨心底,原來東方爺生得龍眉鳳目、俊偉不凡,東方夫人更是擁有一張絕麗容顏,難怪西門府里沒有人認(rèn)為她是絕色,因?yàn)楸娙嘶蛟S都對東方夫人的美艷癡醉了。
“戚姑娘是少爺?shù)馁F客,不是西門府里的女婢!辫貉a(bǔ)充戚若雨的身份。
她沒有特別的用意,但是西門無常偏偏一味覺得她是故意強(qiáng)調(diào)。
“是,她是我重要的貴賓。”他有意造成瑜兒更大的誤解。
他相信沒有一個(gè)男人會眷戀一枝殘花敗柳,只要他要出一些手段,瑜兒絕對會對戚若雨死心!芭叮俊睎|方皇宇知道事有蹊蹺,但是此時(shí)此刻并非挖掘的好時(shí)機(jī)。
“請各位慢聊,卑職先退下了!
瑜兒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在忍耐、壓抑、克制!她緊握雙拳,旋身迅速離去。
她不想看見猶如天生一對的他們,只有逃避才是免去心痛的方法,但是……她又能逃多遠(yuǎn)呢?“看來事情不妙!睎|方皇宇壞壞地暗示。
“閉上你的嘴!蔽鏖T無常低吼道。
“唉!你是當(dāng)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所以——噢!”
西門無常冷不防地往東方皇宇腹部送上一拳,沉聲道:“早叫你閉嘴!
說完,他邁步離去,東方皇宇捂著肚子,大聲說道:“下個(gè)月初,在東方府有場請宴,別忘了出席……”
西門無常愈走愈遠(yuǎn),不作任何回應(yīng),仿若未聞!跋喙瑳]事吧?”談?dòng)噫萄谧燧p笑,難得看見她偉大的丈夫踢到鐵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