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李白·長相思
廬山上,終年云霧繚繞,難以有看清它真面目的時候,所以宋代大文學(xué)家蘇軾才會有「橫看成嶺惻成峰,遠(yuǎn)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惯@等千古佳句了。
。g小小的草廬座落在深山幽林之中,屋后有一大片的藥圃,一塊以童稚字跡寫著「醫(yī)廬」的匾額,歪歪斜斜的掛在門楣,風(fēng)一吹來便叮當(dāng)作響,教人總是擔(dān)心它不知何時會掉下來。
屋內(nèi),一個神色冷峻的青年在細(xì)心的整理藥材,而其身旁一住百般無聊的少女則坐著發(fā)呆。
「師兄,你成天埋首在醫(yī)書、藥材當(dāng)中,到底累不累?」少女悶悶的問道。
家里前前后后加起來只有三個人,她爹三不五時就出門云游四海,全然不把她這個如花似玉、正值荳蔻年華的女兒放在心上,一年當(dāng)中見不著他幾次人影,要不是家理還有師兄在,她都快變成棄兒了。
只不過師兄平日沉默寡言,不太愛說話,有他在和沒有他,其實(shí)也是差不多的?蓱z她一顆寂寞的少女心,就要葬送在這千古名山中,無人知曉了。
白樸看了她一眼,并沒有答話,仍然致力于手中的工作,其專注的程度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她百般無聊,只好隨意掃了四周幾眼!更S帝內(nèi)經(jīng)」、「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新修本草」、「傷寒雜病論」、「脈經(jīng)」、「甲乙經(jīng)」等醫(yī)書,整整齊齊的在壁上排列,頁面都已泛黃,卻無毀損痕跡,可見翻閱的人有多勤奮、多細(xì)心,連這些細(xì)微之處都注意到了。
她的父親是人稱「圣手醫(yī)隱」的沉忘機(jī),醫(yī)術(shù)之精深,當(dāng)世無人可出其右,生平救活之人無數(shù)。只不過他救得了別人的命,卻挽不回妻子的性命,在她八歲那一年,她娘染病在床,等到爹快馬加鞭回來的時候,娘已經(jīng)回天乏術(shù)了。
當(dāng)時爹傷痛欲絕,深悔自己長年奔波在外、懸壺濟(jì)世,卻忽略了家中的妻兒,連妻子病逝在床也沒有人能夠陪伴身側(cè),所以怹拋下家鄉(xiāng)的一切,帶著她隱居到廬山來,轉(zhuǎn)眼間也有十年了。
少女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下次爹出門時,無論如何也要跟他老人家一起去,最起碼也跟著長點(diǎn)是識,免得成天窩在這里,都快發(fā)霉了。師兄又成天悶聲不響,讓找還以為是跟個木頭人說話,真是太沒意思了!
白仆對她的編派毫無反應(yīng)。
少女忍不住咕噥道:「我說這么多話,好歹你也應(yīng)我一句嘛!家里老是空空蕩蕩,見不到半個人影,有時候怪叫人害怕的。我說話沒有人響應(yīng),好象我一個人在唱獨(dú)角戲似的,多尷尬!」
白仆橫了她-眼,顯然怪她話說得太多。
「本來就是嘛!你一天說的話不超過十句,十天就只有百句,一年只有三千六百五十句……」她邊說邊扳起子指來算。
「哇!幾乎等于我一天的分量哪!」說完看他一眼,幽怨立生!鸽y怪我的性子越來越孤僻,原來都是你害的!
白樸啼笑皆非,對于這個小師妹,他實(shí)在有力不從心之感,一張嘴天花亂墜胡說,能把死的說成活的,甜蜜起來膩死人不償命,銳利起來直教人想挖個地洞鉆進(jìn)去,永世不再露面,或許是沒有人陪的緣故,她難免寂寞了些。
白樸終于開口,「紅荳,妳今年多大了?」
名為紅荳的少女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突然問她的年紀(jì)有何用意,他明明知道的嘛!
「十八!」
白樸低低的「嗯」了一聲,就沒再說話,又做他的事去了,彷佛她從未開口說過話般。
紅荳有些生氣,提高了聲音。
「師兄,你問這話是什么意思?你一定有用意的,對下對?是不是爹跟你說過什么了?」她爹也真奇怪,有事都對師兄說,把她這個女兒晾在一邊,反倒像個外人似的。
「妳的年紀(jì)也不小了吧!」他答非所問!冈趭呥@個年齡的姑娘家多半出早已出嫁,相夫教子去了!
不好!該不會是爹在打她的主意吧?
「你沒事提這個作啥?」
白樸并沒有直接回答,只說:「師父此次出門前,曾心有感嘆的說要替妳找個歸宿,免得妳再蹉陀下去,卓夫人也曾暗示過想要結(jié)這門親事,師父正在考慮!
其實(shí)師父本想將紅荳托付給他,只是他有難言之隱,所以并沒有答應(yīng)。更何況,他對紅荳有的只是兄妹般的感情,與她結(jié)為夫妻他自知不適合。
什么!卓長卿那家伙想娶她為妻?不會吧!他逃避她都來不及了,干嘛無緣無故想把她娶回家去?該不會是要趁機(jī)報復(fù)吧?
紅荳氣得雙頰泛起粉紅,梨渦若隱若現(xiàn),本就圓滾滾的大眼更加圓睜,兩排密睫襯托得她更是明媚動人。
「我去找他算帳!」
話落,紅荳兩腳像踩上哪咤的風(fēng)火輪般沖出去了。
白樸看了只能搖頭,對即將要面對她怒氣的卓長卿,也只能默默報以無限的同情,而無法多施加援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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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長卿!你給我滾出來,你別以為躲著,我就找不到你,趕快出來!」一大片連綿的莊院被她鬧得雛飛狗跳。
前后不少的廳門、廂房、亭臺、樓閭、水榭,無不說明主人是個大富人家,尤其在深山中能建造這一大片莊院,其財力更是不容小覷。
而且所有的建筑,沒有富貴人家特有的銅臭味兒,反而處處顯示出主人的匠心獨(dú)具。壁上的字畫、盆裁、紫檀桌、紅檜倚……所流露的淡淡雅致,令人俗氣一清。
沈紅荳如同識途老馬,七拐八彎的直往目的地而去,沿路所見的仆人、丫鬟,也沒人阻攔她,仿佛司空見慣,不足為奇。
轉(zhuǎn)眼間,來到-間房門前,她抬起腳,不怎么文雅的使力一踹,房門被她踢飛開來,她得意的一笑,不請自入。
滿坑滿谷的書完全把這間不算小的書房給占滿,從地面到天花板,下留絲毫空隙。一座高高的木梯隨意放置一邊,屋內(nèi)窗明幾凈,十分整潔。
文房四寶散落在卓上,一位正低頭看書的少年不悅地抬起頭來瞪向她。
少年長得俊眉朗目,身材頎挺,只不過稍嫌文弱,臉孔帶有不健康的蒼白神色。
「野丫頭,又到我書房來撒野了?」
紅荳馬上反唇相譏,「要不是有事,你請我來我還得考慮考慮呢!」
少年嗤笑,「有事?妳會有什么事?該不會是聽聞我娘又研創(chuàng)出新點(diǎn)心,跑來解饞的吧!」
沉紅荳氣極了,「卓長卿,你別把人給瞧扁了,我會是這種人嗎?」
卓長卿斜睨著她,「妳敢發(fā)誓妳從來沒有這么做過?要是妳敢在我面前發(fā)下這等毒誓,我二話不說,馬上跪在妳面前向妳賠罪!
紅荳頓時氣窒,差點(diǎn)說不出話來。
沒錯!這種事她是做過那么幾回,不過……
咦……好象還輪不到他來教訓(xùn),她是來這兒興師問罪,不是來接受拷問的,怎么做賊的反而先喊捉賊了?
「喂!你干嘛指使清姨向我爹提親吶?是嫌平日和我吵得不夠是不是?還是我哪里惹到你,要你娶我過門出氣?你倒是說個道理來!」她指著他的鼻子氣沖沖的問道。
卓長卿-怔,他娘去向沈伯父提親?真的還假的?怎么沒告訴他便擅自作主?娘明知他和紅荳那個野丫頭誓不兩立,經(jīng)常吵吵鬧鬧的,她不是不知道,更何況紅荳那副倔強(qiáng)脾氣,他怎么消受得了?別開玩笑了。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將腦袋湊到她眼前,兩人氣息相聞。
「叫我娶妳?別是我上輩子做了壞事,這輩子來償債的吧!要是真把妳娶過門,不出三日我就會被妳氣得-佛出世,二佛升天。老天保佑,我還想長命百歲呢!」
紅荳氣得拉長聲音,「卓--長--卿--」
「找我有事?」卓長卿懶懶地響應(yīng)道。
她眼眶泛紅,泫然欲泣的嬌柔模樣甚是惹人憐惜。
「你干嘛說這些話來氣我,你看我不順眼,只要告訴我-聲,以后我少來就是了.....」她以手揩淚,繼而將整張小瞼埋進(jìn)掌中,彷佛不勝傷心!刚f這么傷人的話,叫我怎么忍受?」
卓長卿有些遲疑,「妳是真哭還是假哭?別又是耍我的吧!」
這小妮子用哭騙他上當(dāng)?shù)拇螖?shù)多不勝數(shù),令他一遇到這種情況都會有些疑神疑鬼。不過,只要她一祭出這一招,他就對她沒輒--不管是真是假。
自第-次遇到她的那-天起,他就明白自己逃不過她的手掌心了。
紅荳聞言更是哭得梨花帶淚,顫抖得像風(fēng)中的小花。
卓長卿見狀,不情愿的說道:「好嘛!算我不對,我跟妳道歉便是!
「不對就不對,哪有算不算的?你以為是論斤稱兩的買賣嗎?你的道歉一點(diǎn)兒誠意也沒有,叫人家怎么接受?」
他暗地里咬呀,這小妮子未免太過分,得了便宜還賣乖。
紅荳見他不應(yīng)不理,更是「哇」的大哭出聲,有把全莊的人都驚動的架勢。
卓長卿見情勢避無可避,只好無可奈何的上前賠罪。
如果讓她驚動了雙親,鐵定又有一頓罵好挨。紅荳雖然不是他們的女兒,可他娘對她心疼得很,不舍得她受一絲一毫的傷害。當(dāng)然部分也是看在她父親「圣手醫(yī)隱」沉忘機(jī)的份上,誰叫他這條小命是他救回來的,情勢不如人,也就只有認(rèn)了。
「好啦!別哭了!顾桓试傅恼f:「要是讓人看見,還以為我欺負(fù)妳。」
他伸出手遲疑的搭上她的肩,如云似霧的青絲披在她肩上,頸旁露出的肌膚溫澤如玉,白皙雪膩的膚色和著淡淡的少女馨香繞入他的鼻端,燙得他縮回手,心頭-熱,側(cè)過臉去。
手指的熱度彷佛還留在他身上,熨燙在他心底,任他怎么甩也甩不掉,英挺的俊臉上霎時宛如抹上一層丹砂。
紅荳抽押噎噎,彷佛有止不住的淚水。
「本來就是你欺負(fù)我嘛!你想賴也賴不掉,連道歉這么簡單的話也說得虛情假意,誰會相信你呀!」
卓長卿只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好嘛!妳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便是。這下子總可以消消氣了氣了吧!」
紅荳回頭,一臉粲笑,哪有半滴眼淚掛在頰上?
她眼珠子一轉(zhuǎn),笑嘻嘻的說:「這是你說的。】蓜e說話不算話。這樣吧!你蹲下來,學(xué)三聲狗叫來聽聽。」
卓長卿聞言,才知他又被耍了,大聲恕吼道:「沉--紅--荳--」
紅荳早就吐吐香舌,嬌笑一聲,一溜煙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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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遠(yuǎn)就聽到長卿的怒吼,怎么?妳又跑去逗他了?」馮小清對紅豆綻放一抹溫婉的微笑,拿給她-盤她剛做好的點(diǎn)心。
剛剛的奔跑使她的小臉泛起蘋果般的嫣紅色,嬌嬌俏俏好不誘人。光那股青春少女所散發(fā)出來的光彩,就已讓旁觀者張不開眼,何況紅荳又長得如花似玉。
「還是清姨對我最好,知道我想要什么!
她迫不及待的拈了一塊桂花千層糕放進(jìn)嘴里,瞇起眼來享受咀嚼在口中的滋味。
真好吃!清姨做的點(diǎn)心是她吃過最好的,連作夢時都經(jīng)常會流口水。
她那無限滿足的樣兒逗笑了馮小清,她忍不住抿嘴而笑,「既然這么喜歡吃的話,不如妳嫁過來做我的兒媳婦吧!我天天做給妳嘗,好不好?」
紅荳微瞇的眼陡然瞪大,「清姨,你開什么玩笑?我們倆從小就互相看對方不順眼,要是我嫁過來,整個偌大的宅子不被我們吵翻天才怪!」
「怎么會?長卿他喜歡妳都來不及了,怎會同妳吵架?要是他敢對妳不好,我一定站在妳這邊,幫妳教訓(xùn)他!
紅荳不依的言道:「清姨,妳怎么會想出這個主意,分明想要害慘我嘛,還跑去和爹提親!」想到此處她不由得睜大眼睛,「清姨有哪里看我不順眼,明說就是,何必想這個餿主意來整紅荳呢!」她不勝委屈的噘起嘴來。
「長卿是真的喜歡妳,難道妳看不出來嗎?你們倆每次只要一吵架,有哪一次不是他讓著妳的?就算被妳氣得雙眼噴火,重話也不舍得說妳半句。倒是害慘我們這些身邊的人了,經(jīng)常成為他的出氣筒,被罵了還不曉得是怎么回事呢!」
「哪有!」
「哪沒有?」
「分明就沒有的事!」紅荳猶自嘴硬的否認(rèn)。
卓長卿那家伙哪有讓過她?她怎會感覺不出來?他每次挑釁她的樣子,都讓她差點(diǎn)以為他是專門出生來折磨她的。
十足的惡人一個!
「妳也不小了,該找個婆家了。妳爹一直在為妳的親事發(fā)愁,不知該把妳嫁給什么樣的人家。而我一直很喜歡妳,妳和長卿也算是從小到大的玩件,如果嫁過來,咱們婆媳倆一定可以相處得很好,妳也可以經(jīng);厝ヌ酵麏叺@不是兩全其美?」馮小清寵溺的微笑道。
紅荳聽得張口結(jié)舌,不知什么時候清姨開始變得伶牙俐齒起來,說出來的話有條有理,讓她找不出反駁的話來,不過她總覺得少了什么似的。
「再說……難道妳不喜歡長卿嗎?」馮小清調(diào)侃的問。
紅荳臉孔-熱,「誰喜歡他了?叫他下輩子再說吧!」她吐吐舌頭,長發(fā)一甩,漾出柔亮烏黑的弧度,不好意思的跑開了。
馮小清笑意難掩的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一陣喜悅、一陣悲傷。
時光過得真快,昔日扎著兩條發(fā)辮的小姑娘,轉(zhuǎn)眼間已長大成人,十?dāng)?shù)年的光陰彈指即過,舊日的回憶卻永遠(yuǎn)像昨天那般鮮明,那此愛恨交雜的癡戀情纏早已逝去,但那些回憶卻長印在她心底難以磨滅,反而像越陳越醇的美酒,叫她每次想起就難以忘懷。
她眨眨眼,拋開那些陳年往事,笑著向門外喊道:
「在外面站那么久了,怎么還不進(jìn)來?」
門外初時毫無聲響,過了一會兒,才有一道俊逸頎長的人影,不情不愿的舉步進(jìn)門。
她有些好笑的問:「怎么啦!臉臭得跟什么似的,是誰得罪你了?」
卓長卿哼了一聲,算是回答。-會兒又忍不住滿腔的不滿,開口說道:
「娘,妳干嘛要多管閑事去向沈伯父提親?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干,妳竟然要我把紅荳那顆小辣椒娶回家,妳還在她面前胡亂造謠,這叫我在她面前怎么抬得起頭?不讓她笑掉大牙才怪!」
馮小清洋裝迷糊的問:「我哪有造什么謠?你別冤枉人!
卓長唧忍住怒氣,「妳說我喜歡她,這不是造謠是什么?」
馮小清長長的「喔」一聲,佯裝不解的問:
「平常你老愛和她斗嘴吵架,幾天不見她來,又望穿秋水、又坐立難安的,這不是喜歡上她是什么?好不容易盼到紅荳來,嘴巴又老愛奚落人家,我?guī)湍阏f明白,你又不肯承認(rèn),這樣別別扭扭的算什么男子漢大丈夫?」
「娘,妳別胡說,沒有這回事!顾W宰煊玻樕蠀s因被說破心事而泛起淡淡紅潮。
「你呀!喜歡人家就跟她說明白,別再這么摩贈下去。萬一她被別人看上帶走了,我看你到時怎么傷心都沒用!
「會有人看上她?」他嗤之以鼻,「招惹上她的人躲都來不及了,還有誰會看上她?那人八成是眼睛有問題!拐f歸說,黑眸卻蒙上一抹苦惱。
他不是不想表白,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確定對她的心意。只是他不曉得怎么向她開口,依她一貫的反應(yīng),一定會捧腹大笑,笑到連眼淚都笑出來,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感謝他提供她這個笑話。
與她長久以來的針鋒相對,他早已忘記該如何坦誠自己的感情,只得用-次又一次的言語來掩飾自己的心意,等到這變成他直覺的反應(yīng)后,想要改變他倆的關(guān)系,也來下及了。
每當(dāng)見著她的人,嘴上不留情;不見她的人,心里又思念不已,難道這就是愛情?
他經(jīng)常因思念她而心口發(fā)痛,她可知曉?
「你說的人不就是你嗎?」他娘毫不留情的嘲笑。
卓長卿一愣,沉浸在思緒中的他,一時沒有回過神來,等到了解她話中語意后,不自在的將袍袖-拂,「我可懶得在這兒和妳辯解,我回書房去了!拐f完,便轉(zhuǎn)身離開。
卓上塵一進(jìn)門,就見到愛妻怔忡的表情。
「怎么了?」他親昵地攬著她的細(xì)腰。他們夫妻結(jié)縭二十年,情深意濃,他只覺得對妻子的感情逐日加深,似乎永遠(yuǎn)沒有止境。
二十年的時光并沒有在她身上造成多大的變化,老天對她是厚愛的,除了更添成熟嫵娟的韻致之外,她的清靈婉約一如少女時代,叫他忍不住為她深深著迷。
馮小清回過神來,「沒什么。」
見他目不轉(zhuǎn)晴的盯著她發(fā)呆,不禁噗哧一笑。
「老是盯著我看作啥?看了二十年還沒看夠!」
卓上塵這才如夢初醒,更加擁緊她。
「當(dāng)然看不夠,就算一輩子都這么看妳,我也不會覺得厭煩。我好感激妳愿意留在我身邊,我跟妳說過沒有?」
她溫柔的回答:「你說過不只上千次了!
她十分感動于丈夫?qū)λ纳钋閾磹郏允贾两K沒有任何的改變,在世上有幾個男人能夠這樣深情不移?她該感謝上蒼對她的厚愛,不是嗎?
「在想什么?這么入神?」
「沒什么!只是沒想到轉(zhuǎn)眼間,長卿已經(jīng)這么大,都到了可以娶媳婦的年紀(jì)了!顾袊@的說。
卓上塵心有戚戚焉,眸中若有所思。
「是啊!當(dāng)年他剛出生的時候,身子虛弱不堪,所有的大夫都斷定他活不過十五歲。咱們倆帶著他尋訪天下,為他求醫(yī)延壽。要不是遇到『圣手醫(yī)隱』沈神醫(yī),他也不會健健康康話到現(xiàn)在。」
馮小清的眸了蒙上淡淡的濕意。
「當(dāng)初他面容慘白,出氣多入氣小的時候,我曾經(jīng)祈求上蒼,只要能讓他平平安安長大我就心滿意足,此生再無所求了。可是現(xiàn)在見他英姿煥發(fā),長成少見的俊俏少年,我又希望他能夠娶妻生子,長命百歲。上塵……我這樣做會不會太過苛求?老天爺會不會怪我太貪心?」
卓上塵連忙安慰她。「怎么會?天下慈母心,誰不是如此?老天爺不會苛責(zé)于妳的!
馮小清輕嘆一聲,「但愿他無災(zāi)無難過一生,我就心滿意足了。」
卓上塵握緊她的手,夫婦倆心意相通。
天底下的父母,誰不是自孩兒出生就操勞到他長大成人呢?這樣的掛心也唯有等到他們也為人父母的時候,才會了解這份苦心。而對孩子的愛永遠(yuǎn)沒有終結(jié)的一刻,怕也只有咽氣的那一剎那,才能真正的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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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樂天知命的紅荳不知怎的,心中竟然煩躁不堪。雖然不肯承認(rèn),但無可諱言的,清姨的話在她心中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她開始靜下心來,思索自己對卓長卿是何種感情。
她是在十歲那年認(rèn)識卓長卿的,那一年他也正巧十歲。但當(dāng)年的他遠(yuǎn)比正常的十歲孩童瘦弱許多,面色蒼一,連嘴唇也是毫無潤澤的死白色,卓伯父和清姨千里迢迢的將他從杭州帶來廬山求醫(yī)。
長期的病痛折磨使他變得任性放肆,動不動便大發(fā)脾氣,每日必備的湯藥只要他不高興或使性子,經(jīng)常被他砸得滿地都是,小小年紀(jì)的她雖不知他為何如此,但對他每日得喝藥產(chǎn)生出同情,她成天聞藥材的味道就已十分不訐服了,更何況要天天湯藥不離身?
某天他又不知為何大發(fā)脾氣,伺候他的仆婦丫鬢沒一個敢近他的身,爹和卓伯父夫婦又不在場,她不知哪兒生出來的膽子,捧起新煎好的藥,小心翼翼的把它吹涼,怯怯的想送到他嘴邊。
后來發(fā)生什么事她記不得了,只曉得她捧的藥一樣被砸在地上,而她的左手臂被湯藥燙傷,紅腫成一大片,當(dāng)時她只曉得痛、痛、痛……像火燒一樣的痛,之后她大病一場。痊愈之后再看見他,發(fā)現(xiàn)他對她的態(tài)度竟然好了許多,并且在隱約之間對她有些忍讓。
后來她便利用這一點(diǎn),將爹對他所開的藥方-滴不漏的灌到他肚子里--這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包括清姨在內(nèi)。
今日他身子能夠痊愈,并且一如常人,她可以說居有一半的功勞。只是沒有人知道為什么他對所有人依然任性、霸道,卻唯獨(dú)對她不同,這緣由連她也不明白。
她喜歡他嗎?她自問,卻得不到答案,心頭的思緒亂成一團(tuán)。
也許在這里思考并下是最佳的場所,到頭來她依然理不出頭緒。她一向向往能到外面去看一看,何不趁機(jī)下山走走?跳出局外,用旁觀者的眼光來探索這一切,也許比她在繭中苦惱還有益得多。
何況爹他老是把她丟在-旁,一個人自在逍遙去。十年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如今這事兒也應(yīng)該換人做才算公平,總不能老是任由他當(dāng)家作主,偶爾也該換人來做做看才是。
原本的愁思頓時減去不少,反而涌起惡作劇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