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影許久都沒從驚艷中回神,他記得第一次看到御風馳騁的殷夙傲時也是如此。他是那樣的俊美無雙,那樣的器宇不凡,那樣傲氣的不肯用深色鎧甲,即使深色的鎧甲一直是武將隱藏自己受傷的最佳選擇。
一身白甲的湲千蘿和一身藍甲的殷夙傲都是自信的人,自信到不忌諱裸露自己的傷口,或者是自信在戰(zhàn)場上不會受傷。
流影的斗志也被激了起來,「好!今天我也來領教一下天曦國第一武將的威名!
催馬,長刀帶著殺氣呼嘯而出。
凌千蘿冷冷地看著他,在他快靠近自己的時候,輕輕偏頭閃過,手中銀槍幻化做萬點寒光刺了過去。
流影收不住馬勢,急忙一個縱身翻至半空,天曉得在馬上有多拘束他實力的發(fā)揮。
一個初上沙場的毛小子,落日國真的將才缺到要這么一個人做沖鋒的主將嗎?她輕輕拉轉(zhuǎn)馬頭,靈巧的白練在空中一個轉(zhuǎn)身,讓主人的槍以更快的速度迎向?qū)Ψ降纳眢w。
不好!他真的不善于馬戰(zhàn)啊!流影心中哀嚎,剛才和陳奎纏斗,他已經(jīng)很累了,身影硬生生再次回轉(zhuǎn),卻絕望的發(fā)覺凌千蘿的槍變幻得更快。
「主子,救命。 箚鑶鑶,還是求救吧,看來主子這次真的是在懲罰他。
如她所愿的,早已等候一旁的殷夙傲帶著笑意,長戟出手,攔下了點點催命槍影。
十幾聲清脆的兵器交錯聲后,一白一藍兩將錯身分開。
凌千蘿的眼中有些許惱怒。
這個殷夙傲居然還敢出現(xiàn)在她面前,還帶著那么愉快的笑意!
事實上,在這道白影沖下山坡的時候,殷夙傲也在同一時間沖進了戰(zhàn)場,而且這次他沒有戴面具。面對千蘿,他不需要任何遮掩。
「凌千駱,你一定要打敗他,為天曦國爭氣!」陳奎趁機爬上了一匹軍馬,一邊奮戰(zhàn),一邊向她大喊。但是不小心看到殷夙傲的長相時,眼中微微一愣,顯然是認出了他。
流影正在滿肚子氣,連忙提著長刀就沖了上去!杆览腺\,欺負不了別人還欺負不了你?」
頓時兩人又纏斗在一起。
*
殷夙傲的長戟在陽光下閃著暗淡的光澤,與一身出塵不染的凌千蘿成了最好的對比。
和那雙冷冷的冰瞳對視良久,殷夙傲陰柔絕美的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形狀優(yōu)美的薄唇低聲笑語,「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這個正氣凜然的樣子,真讓他有撕毀它,將伊人環(huán)入懷中的欲望。
他的千蘿啊,這片污穢血海中的翩然伊人,高傲的雪鷹,終于等到戰(zhàn)場上對戰(zhàn)的這一天了。
凌千蘿的眼睛卻染上了一絲血腥。什么所謂伊人,這個男人現(xiàn)在還在侮辱她。他實在需要教訓!武將沒有性別,只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殷夙傲,我想我們可以了斷了!固嵘晒αΓ佁焐w地的綿綿雪影殺氣沖天撲來,銀槍也帶著一擊必殺的寒光刺向殷夙傲的眉心。
鏘的一聲,長戟格開了這一擊,象徵一場神戰(zhàn)的開始。剎那間藍白兩道身影宛如兩條狂龍怒吼著沖撞在一起,兩人附近的士兵承受不起殺氣紛紛后退,也正好為兩人讓開了放手一戰(zhàn)的空間。
七年前的那場決斗或許是兩個孩子的意氣之斗,可七年后的今天,當成為戰(zhàn)場上的敵人時,兩人的功夫幾乎沒有顧忌的舒展開來。
殷夙傲的眼睛涌出越來越多的狂喜。千蘿啊,他多久不曾這么快意一戰(zhàn)了?幾天前在營帳內(nèi)那場小小的試探,如果他曾對千蘿的武功有過小小的疑惑的話,那么這一刻他沒有任何懷疑。
凌千蘿,無論心胸、氣度、武功都當之無愧是天下第一武將,即便今日自己戰(zhàn)勝了她,也遠遠不及她。
因為她的武功始終透著一種讓任何人都為之仰望的胸懷,她的胸中永遠只有兩個字——天下。
而他的心中卻只有她而已。
七年前她輸在了體力和身體的不舒服,今日他們終于可以公平的一戰(zhàn)。凌千蘿的心中帶著更多的是憤怒。這樣的一個男人,這樣的一個人物,為什么甘心用那么多卑鄙的手段逼她!
如果他能放開胸懷,去關注一下落日國子民的安危,那么今日的戰(zhàn)爭也許就不會引起,也就不會有人流血死去。
想到這里,她手下的攻勢更加緊密,殷夙傲的眼瞳里幾乎映滿了閃著寒光的銀槍。
戰(zhàn)場上淡淡的硝煙和血氣,讓這場幾乎怎么也不完結的決斗顯得更加肅殺,直到她依稀聽到了遠方有敲鑼的聲音。
天曦國收兵了?
銀槍再次攔下幾十次進攻,凌千蘿的冷眸在長戟和銀槍劃出的光影空隙中,看到了陳奎背后中箭正在倉皇而逃。
該死,繼續(xù)斗下去,他們的損失會更大!
殷夙傲察覺到了她的分心,他興奮的神經(jīng)有些憤怒,至少這一刻她的心中該滿是他的,即使是想殺他的意念也好,她不該去想別人。
怒氣上涌,手中的長戟忽然迅猛了數(shù)倍,若是凌千蘿不分心,她是能夠招架住的,偏巧看到陳奎又中了一箭,這一瞥再回神的時候,那巨大的殺氣已經(jīng)逼近身體,她連忙拚死架起銀槍。
一聲巨大的金屬撞擊聲后,白練嘶鳴著被震退數(shù)步,她也感覺到喉頭一陣氣血翻騰。勉強地咽下這口代表失敗的腥甜,她不動聲色地換左手握著銀槍,右手藏在身后,右手的虎口已經(jīng)被震得撕裂開來,血在白練身上落下點點梅花。
可是面對殷夙傲的,依舊是那個傲然的白甲戰(zhàn)神。
殷夙傲的眼中涌動的幾乎已經(jīng)算是執(zhí)著的瘋狂了,天下能承受他這用盡十二分力氣的一擊的,除了凌千蘿再無第二個,連教他武功的師父也不能,而她不過只是白馬倒退數(shù)步而已。
凌千蘿俊俏的臉上多了一抹疲憊的嫣紅,七年了,能讓她在沙場如此拚命的也只有他一個!這樣的對手……七年后依然是惺惺相惜。
不過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左手的銀槍一揮,忽然再次沖了上來。
「換手?公平一點兒,我也換!」長戟空中一轉(zhuǎn),墨色的影子一閃,也換到了左手。
又是幾聲金屬的撞擊聲,兩人再次錯身。
「想不到千蘿的左右手居然同樣的好,真是讓我小看了!顾p輕擦掉臉上破皮的血痕。
他的左手使力也算靈活,可是千蘿左右手的實力居然一樣強大,這個瘋狂的女人,七年來到底把自己逼到了什么樣的境地,還是她已經(jīng)做好了鞠躬盡瘁的決心,右手廢的時候左手一樣上沙場。
凌千蘿的嘴角終于忍不住流下了血跡,他的內(nèi)力太深厚了,不行,她必須快點甩開他。
「殷將軍的左手也不錯,看來我也小看了將軍!广y槍再次在左手流轉(zhuǎn),白練再次帶著這必殺的一擊沖向他。
殷夙傲大笑了起來,「凌千蘿!你注定是我的人,來吧!」
白影和藍影流星一般的相向劃來。
可是當殷夙傲迎接這本該是決一死戰(zhàn)的一擊時,凌千蘿卻只是虛晃一槍,穿過他奔向自己的軍營。
倒是殷夙傲控制不住自己的沖勢,加上一瞬問的錯愕,任胯下的青馬帶著他奔跑了數(shù)步才想起回頭追趕她,但是兩人的距離已經(jīng)分開了一大截。
凌千蘿把身體貼在馬背上,離開了兩人交戰(zhàn)的范圍,流箭也不斷的在身邊穿過,揮舞左手銀槍擋去那些箭,冷眸在地上的死人中尋找著目標。
找到了!
白練縱身奔向那個在地上苦苦掙扎的陳奎,她彎腰伸出流血的右手,陳奎只覺得腰上一緊,他已經(jīng)被人抓到了急速飛奔的馬背上。
她怱聽到數(shù)箭飛來。
「低下頭!」
該死,自己躲過去,他的腦子就要被穿透了。
凌千蘿銀牙一咬,索性拿右手臂去擋。
但是耳邊叮的一聲,那箭被什么東西擊飛了,緊接著聽到后面有人暴怒一吼,「誰傷了她,我要他人頭陪葬!」
是殷夙傲……她的眼神閃了一下,沒有回頭的更加驅(qū)使白練快速奔回。馬背上的陳奎也苦笑了一聲,想不到他這個代任主將還要靠凌千駱這個「通敵犯」來救。
殷夙傲一聲怒吼之后,背后的流箭果然都偏了方向。陳奎虛弱的腦子怎么也想不出,殷夙傲和凌千駱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他糊涂了,他只知道凌千駱救了他兩次。
流影跟在殷夙傲背后,曉得主子一定怒氣沖天,他一定沒想到凌千蘿會寧可丟下驕傲回頭救人吧,更不會想到會在她的手上找到血跡。
看了下凌千蘿的去向,流影連忙揮旗,命令大軍不再追趕逃兵,全部回頭圍堵凌千蘿,反正主子的目標一開始就只有這么一個人而已。
。
白練帶著兩人根本逃不快!背后的殷夙傲越來越近,眼看包圍網(wǎng)也快形成了,凌千蘿的眼中閃出決然。好個殷夙傲,想活捉她?那么他也別好過。
想到這里她猛然從馬背上跳起。
「白練,快跑!」
跳起的身體騰空回旋,左手銀槍寒光直沖窮追不舍的殷夙傲面門。
他的身子向后一仰,躲過這憤怒的一擊,然后也跟著跳起,順著她沖來的勢頭張開雙臂抱住她。
凌千蘿只覺得雙臂一麻,原本寧死也不可能丟下兵器的她,雙手立刻不聽使喚的丟開了銀槍。
看著陪伴自己十幾年的武器,像陽光下孤獨的銀蛇在空中飛舞漸遠,她感覺自己被緊緊環(huán)在一個陌生懷抱里,她和殷夙傲像兩只在空中相擁飛翔的鷹。
這是種陌生到讓她害怕的感覺,可是這個懷抱卻又是這么的溫暖、這么的寬闊。
從她和弟弟換了身份后,她就沒被人抱過,因為她是武將啊。
這是否代表她……將失去了什么?
這一閃的念頭過去后,他們雙雙落地,殷夙傲順勢抱著她滾了幾下,然后壓在她動彈不得的身體上。
那張滴血的陰柔臉龐靠得好近,近到她能嗅到他臉上還在滲出的血腥,甚至是他急促的呼吸。她想推開這陌生的感覺,天曦國的武將不該被像女人一樣壓在男人的身下,可是她渾身有一種奇怪的麻木,像是被人下了藥。
慢慢的直起上身,殷夙傲眼中閃爍著瘋狂。他輕輕的舉起她無力的手臂,把那還在淌血的右手放在自己臉上的傷口上。
那是一個妖艷的畫面,他的手包著她的貼在那張絕美陰柔的臉上,兩人的血就一起順著他的臉頰流下,流向他的嘴角。他笑著舔著匯聚在嘴角的血,然后在凌千蘿視線開始模糊的時候,猛地吻上她的唇。
就在這千軍萬馬的戰(zhàn)場上,就當著數(shù)不盡的落日國士兵面前。
在那暴風雨般的索吻來到前,她昏倒了。
可是神智陷入黑暗前,她依然嗅到了唇上濃郁的血腥和屬于男人的強悍氣味,也聽到了他的宣誓。
「千蘿,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