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風(fēng)涼,秦冀天不知打哪兒找來了一件外套,披上她的肩,不由分說地執(zhí)起她的腳放在他的大腿上,她下意識地想抽回,卻聽到身旁涼涼地傳來一句──
“小柯在甲板上,這房里沒有別人,你不必再抗拒我!鼻丶教斓,拿起醫(yī)藥箱里的棉花棒及消毒藥水細(xì)細(xì)地為她清理傷口。
“你憑什么以為我是因為別人才抗拒你的?我根本不是──”
“還要我給你一把槍來證明嗎?”
清淺的嗓音微帶著笑謔,惹得她的小臉一陣緋紅。
“那根本不代表什么……”
“喔?是嗎?”
“我只是不喜歡殺人!而且在那么近的距離殺你,你的血會噴到我,那種畫面不會太令人愉快,我可能要因此而作惡夢作上好幾年。我只是不想自虐罷了,你實在不必過于得意忘形。”她冷冷地開口,已然恢復(fù)了平靜。
秦冀天只是抬眸睨了她一眼,便低頭繼續(xù)為她上藥。
海風(fēng)吹亂了他微鬈的褐發(fā),使他看來分外灑脫不羈,和她初見他時那一絲不茍、溫文儒雅的感覺截然不同。經(jīng)過了這么多事之后,她當(dāng)然知道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他剛開始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溫和無害,反而,致命而危險。
傷口有些疼,她輕咬著牙根不吭聲。身為警察,身上不免常有些大大小小的傷痕,她早不以為意了,但這個男人捧著她腳的模樣卻好像是在捧一只水晶般,她痛沒皺眉,他的兩道劍眉卻緊揪在一起。
搞不懂這個人……
怎么可以一下子粗魯?shù)孟駛未開化的蠻子,一下子又溫柔細(xì)心,體貼如斯,讓人禁不住為之動容?
心一動,夏黎忍不住開口問他:“為什么要干盡壞事?你有那么好的事業(yè),而且身價上億,要什么有什么,你為什么要當(dāng)‘黑鷹幫’的幫主?”
秦冀天的手頓了一下,上完藥后替她的小腿纏上繃帶,這才輕輕地放下她的腿,收好醫(yī)藥箱擱在一旁。
“你的問題很有趣!毖鍪淄,星月璀璨,秦冀天輕閉上眸子,以手當(dāng)枕斜倚在快艇的一角,感受窗外的海風(fēng)吹拂在臉上的輕柔觸感。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她渴望了解他的想法,不是以警官審問犯人的心態(tài)去了解,而是想以一個女人的身分去了解。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非常簡單。你聽過什么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嗎?當(dāng)你沒得選擇地成為了‘黑鷹幫’幫主的義子,且一路被扶養(yǎng)長大之后,你又憑什么可以這樣拍拍屁股,轉(zhuǎn)身就走?何況,走得掉嗎?
“除非我死了,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否則根本脫離不了‘黑鷹幫’,既然如此,與其讓人擺布,還不如先把一切掌握在我手上,然后伺機(jī)而動。再說,就算世上沒有‘黑鷹幫’,還是有別的幫派及組織會跟我們一樣,做著相同的事,販毒、買賣軍火……這些都是生意,不會因為沒有了‘黑鷹幫’就不存在,不是嗎?”
話落,室內(nèi)卻一片寂靜,只聽得到海浪拍擊的聲音。
秦冀天張眸,瞧見的是她略帶驚愕、小嘴微張,難得不已的可愛表情。
他以為,她會痛斥他胡說八道、泯滅天良,為自己的惡行找借口。料不到,她竟會是這副表情,真是可愛得不得了。
“怎么啦?呆掉啦?”他笑,伸手勾住她的頸子,把那張可愛的臉拉近他,想看得清楚些。
她的反應(yīng)是馬上伸手打掉他的手,往后退開了些。一靠近他,她的腦袋便會突然不靈光,還是與他保持距離來得妥當(dāng)。
“你……為什么告訴我這么多……”她真的沒想到他會對她說上這么一大串,她以為像他這樣的男人根本懶得跟女人多說話的,想不到,她才問了一句而已,他就一股腦兒地全招了。
“你不是想知道嗎?你想聽,我就說!彼钋榭羁畹赝
“可是……這很奇怪。”她垂下眸子,假裝沒看見他的深情注視。他讓她心跳加快,但她卻不想讓他看出來。
“哪里怪?”
“就是怪……”說不上哪里怪,反正就是怪。
他伸手撫著她的發(fā),抬起她的下巴,讓她不得不面對他!跋睦,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須告訴你!
被他看得心慌,夏黎輕動了動唇瓣!笆裁?”
“你現(xiàn)在是我的女人了,所以,我也把你當(dāng)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會告訴你!
她懷疑地瞄瞄他!鞍阋墒裁磯氖聠?”
果真是……警察的本能呵!秦冀天失笑。
“這點是我唯一無法做到的事,請你見諒!
“怕我泄密?”
他的眸子一暗,傾身吻上她的眉眼。“我是怕你泄密之后所招致的后果。我不愿見到你有事,所以請你務(wù)必答應(yīng)我,不要做這樣的傻事。如果你做了,聰明如你,應(yīng)該知道會有什么結(jié)果,到那個時候……我就算要保你,恐怕也保不住了。”
她很想笑,卻笑不出來。一個黑道頭子要求一名警官不可以打擊犯罪?用膝蓋想也知道不可能,可他卻還是開口要求她這么做,他以為她會乖乖地聽他的話嗎?她不以為他有那么傻。
但,此時此刻,不知道為什么……她卻無法拒絕他。
他神情之間的凝重與認(rèn)真,她無法不感受到,還有,他對她的在乎……
鼻頭有點酸,眼睛有些刺痛,胃也莫名地開始翻攪……她咬唇,忍住那股淡淡的疼痛感,也在同時強(qiáng)忍著讓自己不要掉下眼淚。
她并不愛哭的,他卻老讓她想哭。
“既然如此,就放我走吧。”從今而后,再無瓜葛,省了兩相拖累!澳闳粢恢本薪,就算我不是天天都得向香港警方報到,他們遲早也會發(fā)現(xiàn)我失蹤被縛,甚至查出我被囚禁在你們‘黑鷹幫’的事,屆時,我只會為你們添麻煩!
“不是我不放你走,而是……你已經(jīng)回不去了!
夏黎愣了一下!澳闶恰裁匆馑迹俊
這女人似乎還想得不夠透徹明白,看來他有必要直接點醒她。秦冀天撥了撥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溫柔一笑。
“你當(dāng)然知道警方在我們這邊有臥底吧?”
夏黎心虛地看他一眼,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
“所以,‘黑鷹幫’發(fā)生了什么事,應(yīng)該也瞞不了多久,對嗎?一旦警方聽聞你成了我的女人的消息,你不僅是沒了名節(jié),而且再也無法得到警方的信任,更別提……你已經(jīng)知道我的身分這件事了。只要你回去,你就勢必得揭穿我是‘雅爾’一事,你說,你回得去嗎?”
是啊,她回得去嗎?
除非把今天在那艘游艇上的“黑鷹幫”兄弟全部殺光,否則,她成了他女人的事遲早會傳到警方耳里。
當(dāng)然,她可以矢口否認(rèn),但可能沒有幾個人會完全相信她,除非她把秦冀天就是“雅爾”一事給公諸于世,這樣大家才有可能相信她的失身是出于“被迫”,偏偏,她不會這么做,因為她無法出賣秦冀天。
他就是吃她這一點吃得死死的……
該死的!她為什么覺得自己好像掉進(jìn)了陷阱里?一個掉下去就再也不能爬出來的陷阱。
夏黎瞪向秦冀天,這個男人的唇邊依然帶著溫柔迷人的笑容,可是她卻覺得他好可惡、好可惡,像個溫柔的惡魔……
*
秦冀天澳門的住處,位于澳門半島的最高點──東望洋山上。維多利亞式的白色建筑被一團(tuán)花海所圍繞,頂著藍(lán)色的天、白色的云,踩著青色的草皮與綠意,比起他香港的居所來得更為悠閑恣意。
奇怪的男人,她想。
明明優(yōu)雅摩登又貴族,家里的擺設(shè)卻是一貫的閑適風(fēng)格,從里到外看不到粗俗或是刻意的華麗,反而將每一處的自然都攬進(jìn)屋里。若說看一個人住的地方可以察覺出這個人的內(nèi)在性格,那么,她相信他是令人迷醉不已的。
但,她著實不愿意承認(rèn)這一點,因為這個男人令人迷醉的都只是假象與外表,他的內(nèi)心其實是邪惡的。就像他三言兩語便說服了她,讓她不得不自動拿起電話打到美國長官那里要求辭官退隱,正式結(jié)束了她為期六年多的警察生涯。
孟加當(dāng)時追問著她,問她為什么突然要辭官?問她是不是被迫說出這些話的?問她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卻什么都不能對他說,只能不發(fā)一語地掛上電話,選擇沉默。
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既生氣卻又無可奈何,所以整整三天,她都沒有開口跟他說過一句話,而他也像沒事可做似的,始終賴在家里不出門。她哪里都不能去,也沒有人可以說話,這樣都不打緊,但她卻不能沒有電腦可用,然而唯一的一臺手提式電腦,卻始終被那男人巴著不放。
這個男人邪惡的地方還不只如此,她想他是故意的,因為他找人幫她買來的衣服全都是非常風(fēng)情萬種的裙裝──圓點碎花洋裝、幾何圖樣橙黃色亮彩色系的短裙……唯一的褲子則是快要露出小屁屁的性感小短褲,她當(dāng)然舍棄不穿。
還有,他雖然對她當(dāng)啞巴暫時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但是卻不能容忍她把長發(fā)盤在頭上或綁起來,如果她做了,他就會不時地伸出手來把她頭上的東西給松開、拿開、撥開,氣得她想開口罵人卻又因為自尊而不得不忍住,恨得她直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