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棋檢查完雷家安傷口的復(fù)原狀況也溜進廚房,欣賞她在廚房行云流水般優(yōu)雅的身影,贊嘆——她連洗米、洗菜都可以這么美麗。
「你進來湊什么熱鬧?」小小的廚房擠進兩個人,隨便一個轉(zhuǎn)身就會看見他那雙含笑的眼睛。這令她有些尷尬,不知不覺中,她也開始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學(xué)學(xué)怎么做菜。」
「你平常不是都自己煮嗎?」
「我煮法很簡單,菜洗一洗全都丟進鍋子里,煮面、做面疙瘩,不然就大鍋菜配白飯,有時出去看診就被留下來吃飯了!
「你還真懶,每天吃大鍋菜不膩?」她想像他一個大男人窩在這小廚房里,手長腳長的,把鍋碗瓶子撞得東倒西歪才弄出一鍋大雜燴。
「鍋子里的菜倒是經(jīng)常變,不過煮法永遠只有一種,單身漢就是這樣!
她看他一眼,想問他怎么不結(jié)婚,想想又覺這種問題很無聊,最后沒有接話。
他斜靠在墻邊,笑說:「廚房好像天生就屬于你們女人的地盤,有你在這里,整個廚房的感覺就是不—樣,飯還沒熟我已經(jīng)覺得餓了!
「少來,這是男人用來拐女人幫你們做牛做馬的說詞!顾谎,完全沒被他諂媚的言語催眠。
她沒為男人做過飯,以往跟男友吃飯大都約在高級餐廳,當(dāng)然,這頓飯也是為家安做的,他只是「順道」沾光,只是他這么一說,害得她對自己的廚藝開始有點缺乏信心。怎么來探個病,莫名其妙就跟他熟絡(luò)了起來?!
「做你的朋友很幸福,你很照顧她們!
「才沒有,大家平常都忙,也都很獨立,除了石琳,她沒什么生活常識,比較讓人掛心!
「就是昨天下午沖進來,眼睛大大的、穿白色洋裝的那個?」
「嗯,很漂亮吧!像個洋娃娃!挂惶崞鹗者@個麻煩精,陸茜文是又無奈又想笑。
「沒注意,我對你比較有興趣。」他輕輕帶過,云淡風(fēng)輕。
「你說什么?」她懷疑自己聽錯,這個男人是在「把」她嗎?
雷家安的猜測是一回事,聽他親口說出又是一回事,她的直覺反應(yīng)就是——兩人不合適。
「你聽見了!辜热幻摽诙隽耍矝]打算隱藏,他的確對她感興趣,他喜歡她直來直往的脾氣,帶點黑色幽默的尖銳。
她有種個性美,第一眼見到她,可能會被她冷冷的表情嚇到,心臟不夠強的,甚至?xí)凰^于直接的言語逼出一身冷汗,但是,相處之后他卻發(fā)現(xiàn),她其實一點都不冷,她的熱情需要細細體會。
「我會當(dāng)作沒聽到!顾龑P姆村伬锏牟恕
瞧她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令白亦棋信心受挫,不過仔細分析,以他現(xiàn)在這副鳥樣——不修邊幅、窮酸、懶散,若有女人因此受他吸引,他可能會建議她去精神科掛號。
他們還沒有足夠的時間相處,就算現(xiàn)在被拒絕,也不代表以后她不會愛上他,會有機會的。
這么想,他受傷的心立刻復(fù)原,伸手拈起剛盛入盤中的菠菜往嘴里送去。
「嗯……好吃!」他嚼得一臉滿足。
「喂,小心燙到舌頭。」
「不會的,我神經(jīng)大條,不怕燙。」
「是很大條……」她不知該笑該氣。
他才剛告白被拒怎么一副沒事的樣子,立刻能將心情調(diào)適過來?還是,他其實只是隨便說說?
她假裝要拿醬油,側(cè)過身時偷偷地瞧白亦棋一眼。
他一頭亂發(fā),下巴盡是刮得長短不一的胡渣,說起話來像懶得費力那樣溫吞,但其實唇紅齒白,眼神清澈,加上身形修長瘦削,有股頹廢閑散的味道,看久了,似乎也不那么礙眼了。
不過,她現(xiàn)在雖然不再對白亦棋那副庸醫(yī)的模樣百般挑剔,但是他的型,跟她過去交往過的男人比起來,簡直……簡直算是一塌糊涂。
她不是勢利,而是過去的經(jīng)驗告訴她,她太好強,軟弱的男人并不合適她,她更不可能待在這樣資訊不發(fā)達的地方,而他,恐怕也不適合步調(diào)快速的臺北生活。
哎唷,她打開醬油蓋子又把它旋緊,罵自己無聊,未免也考慮得太遠了,這種顯而易見的道理根本不需耗費她的腦力分析,而且,他們也才認識兩天,她才不相信什么一見鐘情的鬼話,一時沖動還比較有可能,沒必要想這么多。
「打不開嗎?」白亦棋見她發(fā)愣,想幫她開瓶蓋。
「喔……不用,用不到醬油。」她心虛地將醬油擺回原處。「可以吃飯了!
她將四菜一湯分成四份,白亦棋幫忙她端進病房,四個人就端著盤子在病房里吃晚餐。
雷家安由男友喂著,眉開眼笑,打趣地說:「人家說生病才有蘋果吃,我是摔傷才吃得到茜文的愛心晚餐!
話題一提到陸茜文,白亦棋就像逮到機會立刻轉(zhuǎn)頭看向她。
「胡扯,你們一個個廚藝都比我好,哪里需要派我上場!顾话滓嗥宓囊暰盯得渾身不自在,又不想讓雷家安看出什么,故意冷著臉說。
「可是你都會準(zhǔn)備便當(dāng)給石琳,怕她白天在家忘了吃飯,偏心。」
「你跟那個生活白癡比干么,改天你摔笨腦子我就做便當(dāng)給你!顾桌准野惨谎郏@有什么好吃味的。
白亦棋在一旁聽出興味,原來摔笨腦子就能博得美人心疼照顧?
「茜文是標(biāo)準(zhǔn)的刀子嘴豆腐心。」雷家安告訴婁南軒。「教訓(xùn)人的時候像打雷閃電,要是看到新聞播出需要援助的貧窮家庭,她假日大老遠拎著幾袋米送上門去,又怕人家感激,放在門口就趕緊躲到一旁去!
「喂,沒見過病人像你話這么多的!龟戃缥囊娎准野仓毕扑牡,又不能對她怎樣,只能向白亦棋告狀。「醫(yī)生,能不能把這個女人的嘴巴縫起來?」
「叫我亦棋就好。」他微笑地說,眼底一閃一閃的。這下陸茜文簡直腹背受敵,一個是出賣她的好友,一個是笑得藏不住愛慕目光的笨男人,她只覺這頓飯讓她坐立難安。
白亦棋恨不得雷家安再多說一些陸茜文的事,怎么肯聽她的,他看向雷家安!附又f!
陸茜文朝雷家安擠眉弄眼,警告她不準(zhǔn)再說,雷家安則視若無睹,繼續(xù)爆料——
「有次啊,她把東西放在人家門口,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走出來的那家人每個都吃得胖嘟嘟的,她覺得受騙,沖出去理論,罵他們怎么可以這樣利用別人的同情心!
「結(jié)果呢?」白亦棋愈聽愈覺得陸茜文可愛。
「結(jié)果是她抄錯地址,記到隔壁巷子,街坊鄰居每個都靠過來大力稱證她有愛心,她糗得趕緊拉著我們幾個就跑!
白亦棋大笑,被陸茜文踩了一腳。
「噗……」他斂起笑聲,斜向陸茜文,問她:「你看我吃得這么瘦,以后是不是每個月都會幫我送米過來?」
他終于知道想得到陸茜文的關(guān)注,只有裝傻一種方法,至于這個方法他絕對內(nèi)行,當(dāng)初他就是用這招閃過被老爸逼回去接管家里的事業(yè)。
「近水樓臺先得月」,當(dāng)然得先找到方法「近水」,才有機會「得月」嘛!
「你住在這里還擔(dān)心缺米缺菜的嗎?」陸茜文見雷家安笑得曖昧,恨不得再踩他—腳,不過,他的腳已經(jīng)聰明地移到另一邊了。
白亦棋裝出失望的表情沒說話,不過,該怎么做心里已經(jīng)有了計謀。
。
隔天,一向習(xí)慣睡到自然醒的白亦棋起了太早,沒想到陸茜文更早,已經(jīng)在廚房熬地瓜稀飯。
「我喜歡吃這種大塊大塊的地瓜粥!
陸茜文聽見聲音回頭一看,白亦棋一臉惺忪,頭發(fā)亂翹,唇邊的胡子又冒得更濃密了!赶矚g吃的話,下次我來再熬一大鍋讓你慢慢吃!
今天中午家安就可以出院回臺北休養(yǎng),她答應(yīng)白亦棋過幾天要來幫他油漆,不知怎的,想到她們離開后他一個人在這里生活,她就不忍再跟他斗嘴。
其實,就算他再不懂得照顧自己也長得這么大個頭了,在這里住兩年多,又有那么多熱情的鄰居,她實在沒必要擔(dān)心,只是覺得他太隨興,不懂得為自己多打算點。
白亦棋望著她的背影,雖然知道還會見到她,但是為了「得月」,他必須搬回臺北,離開這個地方,此時,他突然很想記住她在他這個小小廚房里忙碌的身影。
這個讓他一見鐘情的女人,在這間破舊的小診所,一見面就指正他一身邋遢,又怕他把診所搞成瘋?cè)嗽,決定親自幫他改造的女人。
她的認真,不貪圖什么,因為現(xiàn)在的他根本找不出有什么值得貪圖的。
「這種金黃色帶點橘色的地瓜特別甜!挂驗榘滓嗥宀幌衿匠/偗偘d癲的,氣氛有些凝重,陸茜文想打破突然涌出很莫名其妙的感傷,隨便找話說。
「嗯。」白亦棋看她仍是一身俐落的套裝,削薄及肩的短發(fā),明明該是氣焰過人,頤指氣使的女強人,此時,她待在廚房里的畫面卻讓人格外感動。
「家安中午出院,你就又可以到處閑晃了。」
「嗯!顾矚g她放下堅硬的包裝開懷大笑的模樣。
「如果……真的沒飯吃的話,打電話給我!顾齽e扭地說。
「嗯!顾犚娏怂年P(guān)心,心又被她拉去幾分。
陸茜文皺起眉頭,忿忿地轉(zhuǎn)過身!改汔攀裁窗!就不會再多說兩句話,很悶耶!」
「我想就這樣靜靜的看你!顾麥厝岬匦χ?雌饋韴詮姷娜,往往容易被忽略其實心也是敏感的,也是需要被保護的。
「不給看!顾P(guān)上爐火,用手擋住他的眼睛,干么把氣氛弄得這樣生離死別的。神經(jīng)!
他握住她的手,在唇邊輕輕觸了一下,她像被電到一般,愣住了。
「我肚子餓了嘛!想說你什么時候煮好,先給我來一碗!顾珠_嘴笑。
「豬頭,不早說!顾卤晃兆〉氖,從柜子里拿出大碗,心跳得有些快。
撫撫被他吻過的手背,有一剎那,她居然想再為他多留幾天。誰來告訴她,她是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