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裴晟睿早已在喪事結束的第一時間便道有急事需要處理,先行一步離開了。
紀芙柔不知道他所謂的急事是真是假,反正她也不在意,甚至因為沒他同行她反而更輕松自在。
可是正所謂有得必有失——
“二少奶奶,二爺是不是生氣了才會不等咱們就先走?”
“二少奶奶,二爺所說的突然有急事會是什么事,是真的有事還是借口?”
“二少奶奶,米嬤嬤所擔心的事會不會發生?”
“二少奶奶,奴婢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米嬤嬤說的話有道理,都說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了……”
沒錯,這就是她此刻的處境,得面對一個因惶恐擔憂而忐忑不安、一路上喋喋不休的丫鬟。
“二少奶奶,您怎么都不說話,是不是也在擔心回府后的事?”
“擔心有用嗎?擔心你所擔心的事,它就不會發生了嗎?”始終沉默不語的紀芙柔終于開口,同時也把春花給震懵了。
“二少奶奶?”主子的意思難道是在告訴她,自己所擔心的事真的會發生嗎?
“又或者擔心它便能夠解決它?”柔神色淡淡地繼續道:“并不能不是嗎?既然如此,咱們擔心它又有何用,不如順其自然,船到橋頭自然直!
春花霍然松了一口氣,但又覺得主子這話說的不太對!翱墒嵌倌棠,咱們可以在事情未發生之前想辦法避免啊,不是嗎?”
“如何避免?”紀芙柔反問她。
“可以照米嬤嬤所說的——”
不等她說完,紀芙柔即打斷她道:“交出那兩間鋪子嗎?”
春花猶豫地看了她一眼,見她好像并沒有生氣的樣子,這才點了點頭。
“不可能。”紀芙柔果斷的吐出這三個字。
春花頓時啞口無言。
她只是個奴婢,或許因主子的寬容與和善能說上幾句勸導的話,可是一旦主子有了決定,還是堅定不移的那種決定后,她還能說什么?只能跟著主子一路走到黑,聽天由命了。
“你不需要擔心,這事不會牽扯到你,我不會讓任何人將氣撒在無辜的丫鬟身上!笨闯鏊膿鷳n,紀芙柔柔聲安撫她。
“二少奶奶說什么呢?奴婢是您的人,為二少奶奶受氣或是挨打是理所當然的事,倘若奴婢受氣或挨打能讓二爺和二少奶奶和好如初的話,那么奴婢完全心甘情愿。”春花忠心地道。
“傻丫頭,咱們倆又沒有任何一個人做錯事,為何要受氣、挨打?你放心,只要你一心向著我,我就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奔o芙柔有些感動的承諾她。
“奴婢受委屈沒關系,奴婢就怕二少奶奶受委屈,今后在裴家不受二爺和其他主子們的待見!贝夯〒u頭道。
“說得好像我之前在裴家曾受大家待見一樣!奔o芙柔忍不住失笑。
春花聞言后呆了一呆,因為二少奶奶在裴家的處境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婆母姑嫂的無視,二爺的冷落,奴婢下人們的怠慢,那每一張臉、每一件事在她這個奴婢眼里看來都覺得不平,覺得撓心難受,更何況身為當事人的主子了。
“二少奶奶……”
“放心吧,我若不愿意,沒有人能夠委屈得了我!奔o芙柔伸手拍了拍坐在她身邊的丫鬟,語音輕柔卻自信而堅定。
可真能如她所愿嗎?
答案就是在她風塵仆仆的回到裴家時,才踏進家門口就直接被管事媳婦攔住去路,連口氣都不讓她喘一下地將她帶到她婆婆面前。
“跪下!”
一進上房,迎向她的就是婆母的這一聲怒斥,既沒頭也沒尾,更沒清場,就這樣當著奴婢下人的面前要她下跪。
紀芙柔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致使婆母如此生氣,但是婆母這般當著下人的面,絲毫不給她留點臉面就要她跪下不覺得太過分了嗎?更別提她連發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敢問母親,兒媳犯了什么錯?”她擰眉問道!皟合被啬锛冶紗蕯等,這才剛剛踏入家門,連發生了什么事令母親動怒要發落兒媳都不清楚,母親是否該先讓兒媳明白發生了什么事,給兒媳一個辯解的機會,確定兒媳的確犯了不可原諒的過錯再來處置兒媳?”
汪氏錯愕的看著眼前這個老二媳婦,怎么也沒想到她會質疑她,忤逆她的命令,之前那個軟弱、無用、膽小,動不動就哭的老二媳婦到哪兒去了?難道是因為她娘死了,沖擊太過而導致性情大變?
是了,肯定是這樣,不然依她那性子又怎敢與其兄長爭鋪子,怎敢在人前違抗夫君的命令,讓人以為她的兒子、裴家鼎鼎有名的二爺裴晟睿是個夫綱不振的。
汪氏一想到這事就氣得心肝肺都疼。
她的兒子晟睿自小就聰明優秀,又長得一表人才,什么樣的妻子娶不到,怎會娶到這么一個一無是處,又不懂得三從四德的媳婦兒?
這一切都怪她公公,為何要隨隨便便和人指腹為婚,這一指就把她優秀的兒子一輩子都給坑了!
不行,她真的沒辦法接受這樣的媳婦,沒辦法眼睜睜看兒子的一生就這么毀在這個女人上。
她的公公都已經死了這么多年了,當初公公和紀家老太爺的約定他們裴家也履約了,并沒有毀婚,可若是進門的媳婦不守婦道,自己犯了七出之條而被休離,那就不是裴家的過錯了,是吧?
汪氏看著眼前站得筆直的紀芙柔,冷冷地再度開口道:“跪下!
紀芙柔跪不下去,連著兩輩子她也沒有沒事向人下跪過一次,更別提是在這種莫名其妙又眾目睽睽的情況下讓人這樣折辱,即便這個命令她的人是她的婆母也不行。
況且,經過這段時間,不管是在裴家也好,在紀家也罷,所發生的種種事已讓她明白了,想在這古代世界里做只米蟲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在這個米缸里還沒一個好相處的,一個個都讓她心塞不已。
所以從裴晟睿朝她丟出“休妻”兩個字之后,她就一直在想與其為了幾口飯這樣被人頤指氣使一輩子,她寧愿不當這個米蟲,即便以后要為生活操勞忙碌,至少她能自由自在,不需要看人臉色過日子。
當然,她現在有底氣這么想也是因為母親留了兩間鋪子給她的關系,只要有那兩間鋪子在,她就不怕自己離開裴家之后會無處可去,流離失所,更不怕自己未來會沒錢吃飯,餓死在街頭。
想到這里,她不再猶豫,直截了當的開口道:“母親,這應該是兒媳最后一次這么稱呼你,兒媳不知你為何要發落兒媳,但也不需要知道了。二爺在紀家當著許多人面前說了,倘若兒媳不將兒媳娘親留給兒媳的兩間鋪子拿出來交給兄長,他便要休了兒媳。如今那兩間鋪子的地契和店契都還在兒媳手中,二爺是勢必要休了兒媳的,所以,你就直接替二爺寫張休書給兒媳吧,兒媳一會兒就回房收拾細軟,休書到手后,明日一早便會離開,你也不需要再朝我發作了!
說完,她也不等這個與她無緣的婆母有何反應,朝她欠了個身之后,直接轉身離去,留下一室目瞪口呆的裴家下人們與眉頭緊蹙、表情說不出喜怒的汪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