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龍鎮(zhèn)鎮(zhèn)北那處特別陡峭的奇巖斷崖邊,全是茫茫云海,飄緲凌空。
往下望,整個小鎮(zhèn)、煙樹、云溪、都在腳下;一方方的水田,只像是畫里的幾塊小小方格。
與平常一樣,斷崖邊上響著不算十分熟練,卻仍然十足柔美動聽的聲音,就像天上的仙樂一般。
“阿魏麝香散:阿魏十五克、麝香三克,雄黃九克、人參、白術各三十克、肉桂十五克……每服九克,用荸薺三個去皮,搗爛和藥,早晚各一服,用砂仁湯過口,主治腸覃,諸積,痦塊!
身著一件月白緞織彩百花飛蝶夾袍,雪青長裙的絕美人兒,正端正于柴屋外一塊鋪著獸皮的長長方石上,手握一卷古老的醫(yī)書,逐字逐句地努力地讀著。
“撥云退翳丸:由川芎四十五克、菊花三十克、蟬蛻三十克、蛇蛻九克、薄荷葉十五克、黃連、楮桃仁各十五克、天花粉十八克、當歸四十五克……上藥共研細末,煉蜜為丸,每三十克作八丸。每服一丸,食后、監(jiān)睡時細嚼,茶清下……”
這一幕,若是讓烏龍鎮(zhèn)的鎮(zhèn)民們看到,一定會以為自己被雷打到耳嗚了,啞女月大夫,居然會說話?
可惜,這令人驚訝的一幕并沒有他人看到,除了那正在不遠處練功的男人。
月青綾抬眼望向正揮舞著赤焰刀的蕭殘夜,看著他將一柄靈性十足的寶刀要動得風起云涌。
一雙美眸漸蒙,幾近癡迷地注視著那身材魁梧、身手卻矯健,有如威武的戰(zhàn)神一般的男人。
她知道蕭殘夜曾經(jīng)是天下第一殺手,這名號絕非浪得虛名,也知道他那種威懾到令人發(fā)軟的氣勢更不是虛張聲勢。
他不像獵戶小荊,飛揚跳脫,瀟灑似風;不像農(nóng)夫小瞿,一招一式,與為人一樣,硬若磐石;更不像深不可測的謝掌柜,穩(wěn)重如山。
蕭殘夜就是蕭殘夜,沒有花俏的架式,但出手力道絕不含糊,招招致命,像他的赤焰刀一樣,那股烈焰足以將一切焚燒盡貽。
她曾見過他殺梁王,身形似電,手起刀落,驍勇的身手,殺傷力可謂百分百。
所以很少有人敢去惹蕭殘夜,原因是不想死。
外人傳他殘忍暴戾,可月青綾知道,他雖身為殺手,卻并非不分事非之人。
他的心中有天堂、也有地獄,他因此而殺人。
遠遠的,她看到蕭殘夜收刀,一雙如鷹的深邃利眼,因方才的練功運氣而蘊含的狠勁未消,而好運身結實的肌肉,悄然凸起于半褪的長袍之下,全身散發(fā)著一股英武又性感的氣勢,真是無與倫比!
驀然間,月青綾的心里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臉頰上浮起莫名的紅潮,她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盯著他看。
“怎么不念了?”蕭殘夜提著刀,大步走過來,坐到她身邊,猿臂一伸,將美人兒攬到懷里。
他常要她開口講話,一向嫌女人聒噪的他也只對她有耐心。
大概因為長時間不說話的緣故,她的語言邏輯逐漸變得退步,他沒回來之前,她一年到頭也只是對著客棧老板娘講兩句而已。現(xiàn)在他回來了,雖說沒有逼她在眾人面前表演“石頭開口”的驚奇一幕,私底下卻常要她對自己講話,哪怕是看卷醫(yī)書,也要她大聲念出來,說這樣對她有好處。
這男人好惡霸,就連兩人歡好時也不肯輕易放過她,壞心眼地想出一個又一個主意逗弄她,不放過任何能讓她開口講話的機會。事后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在叫床,想起來真是羞死人了!
可是,她也愿意對著他講話,只對著他。
她喜歡看他認真聽自己講話時的專注神情,喜歡聽他說喜歡聽自己聲音時的模樣。
所以對著他時,她努力地練習講話,不再自閉膽怯,一心只想討他的喜歡。
“會冷嗎?”她聽見他關切地詢問,寬大的手掌還摸了摸她的頰。
崖邊的風大,但她絕對不冷,尤其是被滿身是汗的他摟在懷里時,只會讓她臉飛紅。心狂跳,感覺不到一絲寒意。
“不冷!彼怨缘負u頭,細心地拿起巾帕替他將身上的汗水擦凈,生怕他因風吹而著涼。
其實他的身體好得很,長年習武的人,有著異于常人的好體質,但他還是由她擦著,一動不動地享受著她的溫柔與關心。
“姓元那小子的未來老婆沒什么事吧?”他低問,垂眸瞧著那一截露出的美好頸項,潤圓如玉。
“暫時沒事,毒還沒發(fā)作!彼幻婊卮穑幻娣畔陆砼,再幫他穿好外衫。
說來真不可思議,他們這群人中,最年輕、頑劣、搗蛋的元媵居然可能成為第一個成親娶老婆的人。
那個長得漂漂亮亮,性情既老實又耿直的小姑娘,原來與元媵相識在幼年,直到后來兩人失去音信。
但這段緣份并沒有因此無疾而終,任性又孩子氣的元媵竟然是個癡情種子,不僅花了好大功夫把這個叫阮真真的小姑娘從北漢國里找了出來,還一騙二拐三蒙,輕而易舉地就將人家糊弄成了元記當鋪的典當品,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他的人!
這一來,一向把元家小混蛋當成頭號情敵、橫豎看不順眼的蕭殘夜才放下心來,接下來不費吹灰之力地順手解決了高矮胖瘦“癡情四人組”,以為從此天下太平了!
不料天有不測風云,沒過幾天,突然又冒出來個更癡情、更不好打發(fā)的新情敵。
那是“皇甫私塾”里剛上任的一介新夫子,姓海名華,年紀輕輕,長得白白凈凈、弱不禁風,軟腳蝦似的,骨子里到是剛烈得跟他那位皇甫上司的強驢子勁頭有得一拼!毫不畏懼他殺人似的目光,從一開始的隔三差五往醫(yī)館里跑,變本加厲到一天跑三趟,黏著月青綾死活不放,那股子勁兒,看得他就火大!
他媽的!他蕭殘夜的女人,居然也有不怕死的家伙敢打主意?不知是沒長眼睛,還是眼睛白長了當好看的!
“那個姓海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眉頭一皺,問道:“他有那么閑嗎?成天往醫(yī)館里跑,難道皇甫私塾要倒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