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他很沒力地瞪著她,很哀怨地大口嚼著滿滿一口的飯菜,驀地愣住。
“怎么了?”察覺他的異狀,而且已準(zhǔn)備好下一口飯菜的她不解問著。
宮之寶乏透地閉上眼,胡亂嚼著,用力吞下,低吟了下,問:“這是你做的菜?”
“是啊!
“……你真的是廚娘?”那是什么東西!
能吃嗎?是人吃的東西嗎?
“我原本是要當(dāng)廚娘的,但后來靈兒要我靠推拿贊錢。”毛曙臨偏著螓首。“怎么了?不好吃嗎?”
“也不是不好吃,而是……”該要怎么形容這味道呢?也不是沒熟,也不是有腥味,就是很怪,更怪的是,他竟然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在哪吃過……“在伊靈要你轉(zhuǎn)推拿之前,你當(dāng)了很久的廚娘了?”
會不會是以往在哪兒當(dāng)差過,所以他才嘗過?不過,轉(zhuǎn)推拿……他可以明白伊靈的用心。
“呃……”一開始確實(shí)是廚娘,但伊靈嘗過之后,立即將她逐出廚房,這事要說嗎?
“我上次來時,味道不是這樣的。”手藝相當(dāng)出眾,嘗過就不會忘!澳阋呀(jīng)很久沒當(dāng)廚娘了,對不?”
當(dāng)然,她的手藝也是讓人嘗過就難忘。
“那是因?yàn)榈昀镞有一位大廚,是大當(dāng)家亦然的弟弟,就然!被旧,客棧廚房是他的天下,她能踏進(jìn)的只有后院的廚房。
“他還有弟弟?”怎么這么惹人厭?
“是啊,龐家兄弟都是伊靈的好友!
“那么你呢?你跟他們?nèi)绾??br />
“大伙都是好朋友,住在一起,就像家人。”
很好,只是家人……他驀地抬眼,“你們住在一塊?!”
“是啊,后院這兒除了客人住宿的喜字樓和服字樓,另分了三個院落,大伙都住在這兒!彼f得理所當(dāng)然,手里也沒閑著,一口一口接著喂!耙领`說大伙都住在一塊,就像一家人!
宮之寶像只雛鳥,被迫進(jìn)食,邊吃邊忖著。
如此說來,這里住的全都是一群沒家人的人?
別人他沒興趣管也管不著,但是她……“你想要多點(diǎn)家人嗎?”
毛曙臨垂眸瞅著他!啊。”
“你覺得我怎樣?”他開門見山地道,沒興趣把商場上那套半迂回半威脅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宮爺?”這一回,她聽得很清楚,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但……“宮爺,我配不上你!
第一次踏進(jìn)宮府,她才知道原來他是那么遙不可及的人,他的富有,是幾乎雄霸一方的,他的身份讓她好躊躇。
“什么配不配?我可不在乎你未婚有子,我在乎的是,你心里有沒有我?”他拉過她細(xì)致的手。
她靜靜地看著他,并沒有抽回手!澳敲矗瑢m爺?shù)男睦锟捎形??br />
“若是沒有,我何必問你?”這傻氣的丫頭。
毛曙臨默默地垂下卷翹長睫,沒應(yīng)話。
他倒也不急,耐心等著,黑眸來回打量,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這兒是你的房?”
“是!
“你喜歡繡花?”
“嗯!
“墻上那幅是你繡的?”
毛曙臨被輕握住的手微顫了下,長睫微微掀動。“是!
“繡功相當(dāng)好!卞\繡布莊底下,有不少設(shè)計織造圖和繡樣的布匠,還有繡工上等的一批繡娘,但可以將山水繡入布料的,沒見過。“那地方……”
她驀地抬眼!皩m爺見過?”那琉璃似的眸子閃亮著一絲希望的火花。
“好像見過。”他濃眉微蹙,回想著說:“以前我曾經(jīng)出過事,醒來時所在之處和你所繡之地極像,但是我……”
額際突地狠抽了下,教他屏住氣息。
瞧他突地打住不語,她隨即察覺他的不適!邦^又疼了?”她立即替他揉著額際。
她的指尖仿佛藏有魔力,寸寸將他乍起的痛楚緩拈,教他抽緊的心也隨之平緩不少。
“已經(jīng)許久不曾痛得如此頻繁了!彼致暤,咬緊牙鎮(zhèn)住體內(nèi)快要暴動的痛。
“宮爺,你得要去看大夫!彼龘(dān)憂極了,手上的力道不敢太重,只能緩?fù)坡啵团乱粋使力不當(dāng),教他更加難受。
“沒用,老毛病。”痛楚遞減后,他暗吁了口氣,“十年前,我曾摔下一處山崖,腦袋受創(chuàng),從那之后頭痛就像是鬼魅似的,愛上我死纏不放!
他說著,笑得很自嘲,實(shí)在對這纏身多年的頭痛無可奈何。
“很痛吧!彼簧岬貙㈦p掌平放在他額上,恨不得能夠把纏著他不放的痛全都吸收過來。
“有你在我身旁,我就不痛。”這可不是什么違背良心的肉麻話,而是她真的給他如沐春風(fēng),渾身舒暢的感受。
痛依舊,但確實(shí)減緩了。
“宮爺……”她細(xì)軟的嗓音柔嫩低喃著。
“你不愿意嗎?”
“我……”她不知所措。
她有話想說,卻又覺得說了又有什么意義?他是個富豪人家,而她不過是鄉(xiāng)野孤女,憑什么和他在一起?
若他亦只是個尋常人家,也許……
“你不答,我當(dāng)你默認(rèn)了!彼麖(qiáng)硬地道,強(qiáng)勢地將她拽進(jìn)懷里。
她柳眉微攢!澳闶沁@么霸道的人嗎?”
“嗯?”這又是怎么著?怎么這傻氣姑娘有時老說些讓他兜不起來的話?算了,這不是重點(diǎn),眼前重要的是,他好想親吻她那看起來極為鮮嫩的唇,他想要嘗嘗她的味道,他想要……
“娘!宮府的人來了!”毛三月像陣風(fēng)似的刮進(jìn)房內(nèi),就在四片唇瓣就快要貼合的瞬間。
宮之寶好想扁小孩。
誰家的小孩,怎么會白目到這種地步?
“是嗎?”毛曙臨趕緊掙脫他,靦觍笑著,收攏滑落的幾絡(luò)烏絲。
“卑鄙小人!泵潞吡藘陕暎瑢@個人的人格極為唾棄兼不屑。
“卑鄙小人是你叫的?”宮之寶見進(jìn)房的人不是朝思暮想之人,也不想再扮殘廢,收起病容,虎眸熠熠生輝,哪里像個傷患?“客氣一點(diǎn),若無意外,哪日見著我,可是要叫聲爹的。”
基于愛屋及烏的道理,盡管這小子不得他的緣,他還是勉強(qiáng)忍受了,沒法子,誰要他是曙臨的兒子咧!
既是她的兒子,就等于是他的兒子,就算再不爽,他也得要忍啊。
“誰要叫你爹啊!”毛三月扭著嘴,不屑至極。
“你以為我喜歡?”拜托,不用那么勉強(qiáng),因?yàn)樗膊皇呛茉敢夂貌缓谩?br />
“離我娘遠(yuǎn)一點(diǎn)!”
“辦不到!彼麤雎暤馈
他要是辦得到,就不會為了她而把自己搞得傷痕累累又丑態(tài)百出。
毛三月站在床邊,近十歲的稚嫩臉龐竟出現(xiàn)不符年齡的兇狠。“我警告你,就算你是個大富人家又如何?你以為我娘會希罕嗎?別再接近我娘,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宮之寶挑起濃眉,竟意外覺得興奮!班福阆胍趺磳ξ也豢蜌?這輩子除了他爹敢威脅他以外,這小子是第二個。
夠有種,他喜歡!
“你以為我不敢?”毛三月學(xué)他挑起單邊的眉,很具殺氣的虎眼微微瞇起。
“讓我見識見識!彼闷诖
毛三月豈受得住這惱人的挑釁?二話不說撲上床,先扣住他單臂,隨即繞向他背后,豈料——他竟然沒法子把他的手臂給拗到背后,甚至還被他輕輕反制,被壓在床上。
“就這樣?”宮之寶淡淡的口吻流露著濃濃的失望。
“你根本沒受傷,小人!”這壓技,他可是武學(xué)館里學(xué)得最好,也是被武學(xué)館師父夸獎過的,心想他雖然是個大人,但有傷在身,總是可以壓制住他,誰知道這小人竟是裝傷!
“有傷,你要不要看?”他單手壓制他,單手扯開衣襟,露出背后一整片瘀青。
“你大人欺負(fù)小孩,丟臉!”氣死!他以為他已經(jīng)夠強(qiáng)壯了,結(jié)果連個受傷的人都制下了。
“喂,是你先出手的耶。”怪了,這對話,怎么好像在哪聽過?
宮之寶掏掏耳朵,驀地想起,好像在他小的時候,與爹對陣時,也曾被爹這樣壓制著,他也是很不爽地吼著爹耍小人……難怪他喜歡這小于,個性跟他有七八分像,不喜歡都難。
“反正你欺負(fù)我就對了,我要跟娘說!
“都多大的孩子了,還要凡事找娘哭訴,你羞不羞?”大不同的是,他很小的時候就沒有娘當(dāng)靠山了,所以他被老爹整得很慘,到了現(xiàn)在,居然還把所有的差事都丟給他,沒人性的老爹。
“你管我!”
“不管也不行,為了你娘,咱們往后還是和平相處較妥,否則惹得你娘難為,你心里可痛快?”這硬小子,要對付他硬碰硬沒用,來軟的,還有線生機(jī)。
果然如他所料,毛三月靜了下來。
過了半晌,他悶聲道:“我不會把我娘交給你的!
“為什么?”
“因?yàn)槲矣憛捘!?br />
“可是你娘喜歡我耶。”
“你胡說!”
“你可以去問你娘啊,不過她性子含蓄,可能不會正面回答你,但事情就是這樣啦,你可以對我不爽,但不可以對我無禮,往后我會把你當(dāng)兒子看待,就這樣!彼肆艘淮蟛剑瑵M意了沒?
“別想,我要替我娘招親!
“哈,你以為這年頭帶了個拖油瓶的女子想要招親,有那么容易嗎?”雖說大唐盛世,各路思想都頗為開放,但可沒開放到隨便一個男人都能接受未婚有子的女人。
“哈,我告訴你,喜歡我娘的人多得是。”
“我會讓那些人不敢上門!睂m府的勢力可不局限在金陵,只要他肯要狠,就連縣宮都還得要賣他幾分薄面。
誰敢跟他搶老婆?
“卑鄙小人!”
“好說好說!比瞬槐氨桑煺D地滅嘛!頓了下,發(fā)現(xiàn)被壓在身下的毛三月沒半點(diǎn)反應(yīng),像是惱極,他忍不住想逗逗他。“三月,為什么你不叫五月六月,偏要叫三月?”
“你管我!”名字又不是他取的。
“哎,毛了三個月了,真辛苦你了!彼皆谒,笑得很得意。
毛三月氣極,想咬,咬不到他,想回身反制,氣力盡失,就只能任他欺著,他真是……突地聽見極細(xì)微的腳步聲傳來,他想也不想地喊著,“救命啊,我不要、不要啊~”
喊聲之凄厲,令宮之寶暗起疑心,還未意會,便瞧見有兩個男人推門而入,俊爾帶笑的臉在瞬間變臉。
“龐大叔、二叔,救命啊,他人面禽獸,想要欺負(fù)我……”毛三月唱作俱佳,不忘點(diǎn)上兩滴淚,瞬間變回只有三歲的年紀(jì)。
宮之寶不解,仔細(xì)一瞧驀地發(fā)現(xiàn)他衣衫滑到腰間,又壓著毛三月,這、這……妖孽!他低估這小子了!
他立即跳起身,瞥見兩兄弟朝他而來,面色鐵青,神色有怒!扒衣、且慢,聽我解釋……!真的打我?有沒有必要打這么狠?知不知道我有傷在身?”
要不是曙臨說大伙都是一家人,要不是還沒將曙臨拐上手,他是不會忍的,但再打下去,他真的、真的……算了,打成殘廢他就在這里賴上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