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原因?」龍牧歸的聲音隱含震怒。
太醫(yī)院院使一頭的冷汗,顫著上了年紀(jì)的身體,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話,「老臣實在不知啊,看樣子像是被什么東西靨住了!
「靨住了?」
「是呀,陶大姑娘看起來就像是被靨住了!估显菏怪貜(fù)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龍牧歸看了眼那張痛苦不堪的臉,揮了揮手,老院使抹著額頭的冷汗快步退了出去。
他拿起帕子繼續(xù)幫她擦拭額上的冷汗,喃喃自語似的道:「你究竟夢到了些什么,為什么會這么痛苦呢?」
陶靜姝突然一把抓住了那只替自己拭汗的手,下一瞬雙眼猛地睜開,眼中的驚惶痛苦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他的眼中。
認(rèn)出眼前人,陶靜姝如同抓到火紅烙鐵一般一瞬就甩開了抓住的那只大手,身體本能警戒地往床內(nèi)縮了縮。
龍牧歸心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倒也不計較她的一時失態(tài),柔聲詢問:「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陶靜姝眨了眨眼,迷茫著,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又過了一會兒,她的情緒才終于穩(wěn)定下來,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是哪里?」
「朕的大帳!
陶靜姝臉色陡變。
龍牧歸雙手抱胸,身子往床柱上一靠,好整以暇地道:「你已經(jīng)在朕的榻上躺了兩天了!
兩天?陶靜姝整個人都是懵的。
龍牧歸沒有再開口,給她足夠的時間梳理事情的始末。
終于,陶靜姝理順了所有事情,可她一點兒都不想感謝這位年輕的帝王,她在他的御帳昏迷了兩天,兩人的關(guān)系無論如何都已經(jīng)說不清楚。
果然每一世事情的走向都有不同,這一世她竟然跟皇帝牽扯到一起,難道說,這一世被他克死的第二個皇后名頭真的落到她頭上?
天吶,這么說來她得加快弄死庶妹,否則被克死之后沒準(zhǔn)兒還得再來一回啊。
「寧順侯府沒有人來嗎?」
「有,被朕打發(fā)了。」
她沒有再問了。
反倒是龍牧歸忍不住問她,「你為什么都不問定國公府有沒有人來?」
她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一抹意興闌珊的苦笑,「沒必要!
三個字道出多少辛酸和苦痛,也讓人知道了她對那里沒有絲毫的留戀。
「感覺怎么樣?」他再次問了這個問題。
「好多了!
「餓嗎?」
「餓!
龍牧歸扭頭朝外面說了句,「拿些病人能吃的東西進來。」
陶靜姝此時已經(jīng)擁被半坐在榻上,身上只著中衣,見龍牧歸就坐在榻邊,她心里緊張又不安,卻又強自鎮(zhèn)定著。
她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跟男人獨處的尷尬情形,有點不知所措,偏偏皇上沒有半點兒回避的意思……想想也是,這里是他的御帳,她才是不速之客,雖說這其實也不是她想要的。沉默一直維持到飯菜被端進來。
昏迷兩天醒來的人只能喝粥,宮女用托盤將一碗粥端到了榻前。陶靜姝看看某人,某人不為所動。
抿抿唇,陶靜姝只能開口,「小女子斗膽請皇上回避一下!
「沒必要,你喝就是了,朕不跟你搶!
這是搶不搶的問題嗎?
好吧,跟皇上講道理的她真傻,帝王們心情好可能會跟你講道理,他們要是心情不好,血流成河都算是尋常。
原本陶靜姝盡可能往榻內(nèi)側(cè)縮坐,以此拉開跟某人的距離,但是現(xiàn)在因為要吃東西,只能慢慢又挪到了榻邊,端起了那碗看起來非常普通,香味卻十分誘人的白粥。
她吃得不快,儀態(tài)也很好,充分體現(xiàn)了良好的教養(yǎng)。
一碗粥吃完,宮女將空碗拿了下去。
「讓人提些熱水進來,伺候她沐浴一下!
聽他這樣吩咐宮人,陶靜姝心里不安的一跳。
「你這兩天出了很多汗,還是沐浴一下的好。」
陶靜姝點了點頭,她確實感覺身體黏膩,可是在他的營帳沐浴,難免惴惴。
浴桶熱水很快便被送了進來,一同送進來的還有一座一人高的輕紗繡花寬屏風(fēng)。
可是問題又來了,皇上完全沒有回避的意思,對此,陶靜姝簡直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逼不得已,她只能擺低姿態(tài),對龍牧歸開口請求,「皇上……」
龍牧歸上下打量她一眼,帶著幾分笑意道:「早晚的事!
陶靜姝覺得手有點兒癢。
不管怎么說,最后龍牧歸還是避了出去,讓陶靜姝可以放心地沐浴。
放空心思洗了個澡,等到穿衣服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宮女給她準(zhǔn)備的寢衣太過輕薄,這是以為她今晚就要侍寢了吧。
果然一個不正經(jīng)的帝王身邊的人也不正經(jīng)。
不管怎么說,寢衣還是得穿,總不能赤裸著,可穿這樣薄透的寢衣,陶靜姝也只能躲回榻上,用被子將自己遮掩好。
連件外袍都沒給她準(zhǔn)備,這根本是不打算讓她出帳的意思。
算他狠!
龍牧歸再次進來的時候,明顯也沐浴過了,頭發(fā)還帶著殘余的水氣。
隨意地將外袍一解,他大方上榻,陶靜姝眼睜睜看著,覺得自己往后的人生不好過了。
「睡吧,還是你想我們再做點兒什么?」
面對年輕帝王那意有所指的笑容,陶靜姝壓下了動手的沖動,她忍,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
只是剛躺下,就聽到那人說:「被子分朕一半。」
陶靜姝嚇了一跳,分出去一半被子,她整個人都不敢再動,也不敢面朝龍牧歸,只能背轉(zhuǎn)身側(cè)臥,避免一些尷尬。
雖說昏迷了兩天,但她的精神其實一直都不輕松,所以即使心知應(yīng)該要提高警覺,但最終還是拜倒在鋪天蓋地而來的睡意下。
等她睡熟之后,龍牧歸便將人攬進懷中。
這兩日因為擔(dān)心她,其實他也沒有休息好,如今她剛剛醒來,他其實也沒想做什么別的事情,就只想這么靜靜地抱一抱她。
這個丫頭心里藏了太多事,壓得她自己都喘不上氣,偏偏倔強得很,生生逼得自己狼狽不堪。
定國公府那個五姑娘被雷劈的事如今在獵場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揚,他也無意去管。
那個小姑娘雖然年紀(jì)不大,但心思卻毒,總有她自食惡果的一天,關(guān)鍵是,他懷里這丫頭似乎很想親手對付自己的庶妹,他不太好奪人所好。
還是心疼這丫頭,她的悲傷不是那種癲狂的發(fā)泄,而是一種讓人心疼的安靜。靜靜地,不為人知地獨自悲傷,然后等待時間慢慢給予治療。
可明顯,時間還來不及治癒她的傷痛。
輕輕地嘆了口氣,將人往懷中攬得更緊了些,龍牧歸緩緩合上了眼,與她一同睡去。
。
陶靜姝是被熱醒的。
神智一清明,她便察覺到了異樣。
雙眼睜開便看到那人壓在自己身上,額際有著一層薄汗,也不知他做了什么。
「醒了啊,正好。」
陶靜姝還有些疑惑不解的時候,下身卻猛地被巨物入侵,她的痛呼被人封緘在口中。
象征著貞潔的薄膜被穿透,兩個人順利地合二為一,在她顫栗的顫抖中龍牧歸興致高昂地征伐起來。
陶靜姝的思緒從清明轉(zhuǎn)為混沌,又從混沌轉(zhuǎn)為清明,周而復(fù)始,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終于俯壓在她身上停止了動靜。
全身都在痛,怒意在叫囂,可她真的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得償所愿的年輕帝王心情極好,休整片刻后叫人抬熱水進帳,身心俱疲的陶靜姝被抱著進了寬大的雙人浴桶,被迫享受了帝王的親手服侍。
從浴桶里出來,她整個人都是紅的。
龍牧歸換了冠袍,大步離開,而飽受帝王征伐的陶靜姝卻只能留在帳中擁被補眠。
睡眠也是逃避現(xiàn)實的一種方法。
可現(xiàn)實終究還是需要面對的,午后,陶靜姝醒來用了碗羹,便讓人服侍著起身梳妝,發(fā)髻被換成了宮髻,衣物也改為了華貴的宮裝。
陶靜姝都有點不敢去看鏡中自己簪戴的九鳳掛珠釵,這是皇后才能佩戴的內(nèi)造首飾。
事已至此,她還能如何呢?
陶靜姝心情復(fù)雜地妝扮一新,然后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
龍牧歸抬頭看了過去,眼中閃過驚艷之色,隨手放下看了半截的奏摺,起身走向她。
她默默地對帝王福了一禮,并不想講話。
龍牧歸倒也不在意,只笑著牽了她的手,拉她同自己一道到幾案后落坐。
目光掃過那些堆放的奏摺,陶靜姝垂眸靜坐一旁,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龍牧歸卻伸指挑起她的下巴,湊近她唇邊,語帶調(diào)笑地道:「幫朕磨墨,這個可以吧!
陶靜姝拿開了他的手,默默地拿起墨條磨墨。
他輕笑一聲,伸手?jǐn)堊∷难,將她往自己懷里帶了帶,就以這種半擴美人在懷的姿勢批閱奏章。
「老臣陶劍鳴求見皇上。」
帳外突然傳來祖父熟悉的聲音,陶靜姝不由得抬頭看了過去。
「終究還是來了啊!过埬翚w帶了幾分感慨的低語,爾后道:「請老國公進帳!
進得御帳,陶劍鳴行君臣大禮,起身便將目光落到了坐在皇帝身邊的孫女身邊。
一身的宮妃妝容,花容月貌的臉上卻找不到半點兒歡喜之色,只有一片看不到底的寂靜,彷佛坐在那里的已經(jīng)不是一個活人,只是一個泥雕木偶,區(qū)別只是她還是個人。
陶劍鳴心中一痛。
雖說開國太祖有恩旨定國公府姑娘不參加宮廷遴選,可若是孫女自己歡喜,他為人祖父的自然沒有什么可計較的。
但是孫女明顯是不樂意的,而且皇上還有克妻的名聲在外,他就更不樂意孫女入宮為后了,要是又被皇帝給克死了呢?
「老國公今日怎么想起來見朕了?」龍牧歸明知故問。
陶劍鳴沉了沉脾氣,道:「老臣得知孫女在獵場出了意外,這才趕了過來。」
「你也是愛孫心切,難得!
陶劍鳴一拜,「姝兒得皇上庇佑,如今安然醒轉(zhuǎn),老臣叩謝皇恩!
「這倒也不必!
「姝兒既已無恙,再繼續(xù)留在御帳便于禮不合,還請皇上容許老臣領(lǐng)她回去!
龍牧歸眉頭微蹙,沉吟不語。
陶劍鳴直接撩袍又跪了下去,懇切地道:「還望皇上成全!
龍牧歸看了眼身邊的人,手指在案上輕扣了兩下,這才開口道:「老國公既然開了口,朕豈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
「多謝皇上龍恩!
陶靜姝也順勢端端正正地給了某人一個叩拜大禮,謝他放過之恩。
祖孫兩個都怕事有變故,幾乎是一刻不停急急便離開了御帳。
一出御帳,陶靜姝抬手就將頭上的那枝九尾鳳釵摘了下來,順手藏于袖中。
御帳中的龍牧歸看著空空如也的身畔,她身上的余香還隱約可聞,人卻已經(jīng)不在了。
微微瞇眼,帝王的嘴角微勾,手指在幾案上攤開的奏摺上輕拍了兩下,笑著自言自語道:「天真了啊!
帳中伺候的太監(jiān)不由得將頭埋得更低了些。
另一邊,陶劍鳴半點兒都沒耽擱直接帶著孫女離開了獵場。
一直等馬車遠(yuǎn)離了獵場,陶靜姝才總算是放下了心,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半途中,陶劍鳴上了馬車,祖孫兩個對面而坐。
「你今后有何打算?」陶劍鳴語氣有些沉重,即使領(lǐng)回了孫女,可是他也知道經(jīng)此一事孫女日后怕是只能孤獨終老了,她還這么年輕,他如何忍心?
「祖父不必替我擔(dān)心,嫁不嫁人姝兒其實并不在意。」她只在意怎么才能結(jié)束那無休止的重生。
「這就好。」陶劍鳴嘴上這么說,心里的擔(dān)憂卻是半點兒沒有減輕。
「祖父,這東西怎么辦?」
看著孫女從袖中拿出那枝九尾鳳釵,陶劍鳴有片刻的失語。
都這種時候了,姝兒竟然還在煩惱這種事情?
「需要想辦法還回去嗎?」
「不必,收起來就好!
「哦!
陶劍鳴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想得有些多,兒孫自有兒孫福,他應(yīng)該相信她知道自己以后要面對的是什么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