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冀天在晚上十點三十五分只身上了游艇,康斐微笑地迎上前,對眾人介紹這位從來不在公開場合露面的“黑鷹幫”幫主“雅爾”。眾人引頸眺望,只見“雅爾”臉上戴著一副咖啡色的細(xì)框眼鏡,一身休閑套裝,斯文爾雅得一如他的代號,半點也看不出“大哥”的粗獷派頭。
秦冀天微笑地推推眼鏡!拔覀兙椭苯舆M(jìn)入這場會議的核心吧!你們要我讓位,對嗎?”
康斐訕笑!爱(dāng)然不是這樣子的,幫主。今天各位弟兄會集結(jié)在這里,目的只是希望幫主可以給我們一個明確的交代。關(guān)于近月來四處的交易被警方襲擊一事,已經(jīng)造成了幫內(nèi)莫大的損失與困擾,甚至是弟兄們的死傷,而這些交易訊息之所以會泄漏出去,矛頭全都指向幫主的女人──夏黎夏警官。所以……”
“你們有證據(jù)嗎?關(guān)于你們對夏黎的指控?”秦冀天交叉著雙腿,優(yōu)雅地坐在椅子上,鏡片下的眸子掃過眾人。
“是沒有確切的證據(jù),但是十幾天前的軍火交易被破壞,半個月前的毒品運送被查獲,再之前的海關(guān)走私被查緝……等等,這些都是發(fā)生在幫主把那個女人帶回家之后。
“而夏黎警官原本就是我們‘黑鷹幫’的死對頭,這么多年來一直汲汲于想把‘黑鷹幫’毀掉,因此我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她之所以接近幫主的目的并不單純。幫主,您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把禍源留在身邊,危及幫內(nèi)的利益。這樣長久下去,‘黑鷹幫’的信譽(yù)將一滴不剩,沒有人再敢跟‘黑鷹幫’做生意了!
“所以大家的意思,就是要我把她交出來了?”
“這樣才可平息眾怒啊!幫主。”康斐好心假意地勸道。
秦冀天微笑地看著康斐!叭绻野阉怀鰜,就可以不要讓位了?”
康斐一愕,眼皮跳了跳,似乎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選擇。這個人前陣子不是才信誓旦旦地說,若弟兄們動她一根寒毛,將要幫規(guī)伺候嗎?難道這么快就變節(jié)了?如果他真的把那個女人交出來,那他該怎么做?
“這……幫主,我們一直都沒要您讓位啊……您這話……”康斐邊說邊擦汗,支吾難言。
秦冀天體貼地?fù)P手打斷他的話,扯唇一笑,道:“我們幫內(nèi)有警方的臥底及內(nèi)線,這是在夏黎成為我的女人之前就已經(jīng)存在的事實。半年多來,這個內(nèi)線泄漏了大大小小的線索給警方,早就造成了幫內(nèi)莫大的損失,但大家沒有努力地找出幫內(nèi)的內(nèi)線,反而在我的女人身上大作文章,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轉(zhuǎn)頭看看康斐,全都變成了啞巴。
“我相信夏黎是清白的,不過,你們一定不相信她是清白的,所以為了負(fù)責(zé),我想我就如大家所愿,從今天起卸下‘黑鷹幫’幫主的職務(wù),將幫主一位傳給康副幫主吧。不過我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請大家以后不要再找我和夏黎的麻煩,讓我們過平凡人的日子。康幫主,您的意下如何?”
康斐不想接受得太明顯,故意面有難色地笑道:“承蒙幫主的抬愛,我想我還不夠格坐上這個位子……”
“是啊,幫主,其實您說的沒錯,也許我們真的誤會了幫主夫人……”
“是啊,幫主,您接手幫主這半年多來,雖然內(nèi)憂外患不斷,可是您的果斷及英明領(lǐng)導(dǎo)畢竟已經(jīng)讓幫內(nèi)的損傷降到最小了,所以您還是繼續(xù)當(dāng)我們的幫主吧!”
接著,場面出乎意料地大逆轉(zhuǎn),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與康斐原先所設(shè)定的局面不太相同,康斐不由得緊張了。
秦冀天微笑著,站起身!爸x謝各位的支持,不過,為了避嫌,我堅持交出幫主之位!痹捖,脫下右手食指上看起來和一般戒指無異,內(nèi)底卻刻有極細(xì)小的黑鷹標(biāo)志的戒指,遞給了康斐!皬默F(xiàn)在開始,康斐就是‘黑鷹幫’的幫主,而我,‘雅爾’,正式宣布退出‘黑鷹幫’!
話落,秦冀天轉(zhuǎn)身要離開。
“等等!你不能就這樣退出‘黑鷹幫’!”康斐低喝一聲!澳阍(jīng)身為‘黑鷹幫’的幫主,掌握了我們‘黑鷹幫’所有的秘密,如果你退出了,難保不會出賣我們!”
他就知道……秦冀天閉上眼,哀嘆數(shù)秒。
“那康幫主想要如何?”挑明著問,死得比較干脆一點。
“當(dāng)然是繼續(xù)留在‘黑鷹幫’!
“如果我不想呢?”
“那就不能怪我了。為了全幫內(nèi)弟兄的身家性命著想,如果你堅持退幫,那我就只好殺了你!”康斐冷冷地道,轉(zhuǎn)頭詢問各弟兄!按蠹业目捶ㄈ绾?我的話有無道理?‘雅爾’當(dāng)然可以不當(dāng)幫主,但卻絕不能退出幫派,大家應(yīng)該在同一條船上,不是嗎?”
眾人猶豫了一會兒后均紛紛點頭。無論如何,曾經(jīng)身為幫主的“雅爾”如果退幫,難保他不會因此出賣大家,而且,這沒有前例可循。
“既然如此,那就動手吧。”秦冀天扯唇一笑,依然邁開腳步走出船艙,上了甲板,打算離開這艘游艇。
一聲槍響后,子彈射中了秦冀天的小腿。
秦冀天忍住痛,回眸看著康斐手上的槍。“你的身上不該有槍!
“你該知道,凡事總有萬一,我怎么可能不留槍在身上自保呢?只是,我萬萬沒想到這槍要用在你身上!
秦冀天嗤笑一聲!笆菃?你早就想用在我身上了吧?”
“你可以再耍幾下嘴皮子沒關(guān)系,反正,今晚我就要送你上西天了!真沒想到呵,你會自己找死。退幫?虧你想得到還敢說出來!嘖,你的腦子究竟是什么做的?”
砰!
又是一槍,射中了秦冀天的胸口。
秦冀天的上半身一痛,狠狠地跌向了游艇的白色欄桿,他死命忍住子彈沖撞在身上的劇烈震動,差點喘不過氣來。
砰!
又是一槍。
“不!不要啊──”
耳邊,聽見一陣熟悉的叫喊聲。
秦冀天翻身落海的那一剎那,仿佛聽見了夏黎嗓音急切地呼喊著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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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黎靜靜地坐在海岸邊的一處巖石上,只穿著單薄衣衫的身子因為入夜的海風(fēng)而微微發(fā)著抖。事實上,她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跟風(fēng)化的石頭差不多了,僵硬得根本動不了。
日以繼夜地,她親眼看著新加坡及香港的警方出動數(shù)十名警力在大海中打撈“雅爾”的尸體。她一方面希望他們可以找到他,另一方面又擔(dān)心他們找到他,鎮(zhèn)日望眼欲穿,卻流不出淚來。
如果,她和柯光茂可以早一點出現(xiàn),秦冀天是不是就不會中槍落海了呢?
如果,她當(dāng)初可以不畏流言,堅持辭官,那么,她就不會害得他因為她的緣故而陷入不該有的危機(jī)之中了吧?
“我送你回去吧!币荒ǖ纳ひ舫霈F(xiàn)在夏黎的身后,是柯光茂。他已經(jīng)守在她的身邊一天一夜了,好幾次都想要開口勸她離開這里,卻又有點惡意地想要看看她究竟可以撐多久。沒想到,她這女人一坐下來就沒打算動過,不吃不喝,日曬雨淋都沒能讓她發(fā)出一點聲音。
是,他是有點怪她,怪她的出現(xiàn)累得主子陷入危險,如果她沒有出現(xiàn)、沒有被抓,那么,“雅爾”的身分就根本不會曝光,一向聰明又機(jī)警的主子也不會讓自己冒這么大的危險……
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女人。
但,他親口答應(yīng)過主子要在他不在的時候好好地守護(hù)著她……就像他效忠主子一樣地效忠這個女人。
他不情愿,卻也不能拒絕。尤其,當(dāng)他知道主子所做的一切是勢在必行的時候,他只能無條件地配合。通知警方,讓警方適時出現(xiàn),變成了他唯一可以為主子做的事。除此之外,就是這個女人了。
“我相信主子不會有事的,他一向機(jī)智過人,做任何事都有他的道理,我相信這一次也不會例外!彼噲D說服這個女人離開這塊大石頭,雖然他懷疑自己有辦法可以說服得了她……一掌把她劈昏可能還快一些。
“我來吧!
另一道嗓音出現(xiàn)在柯光茂身后,他回頭,看見一名金發(fā)藍(lán)眼的美國男人。
“我是美國警方派來的,我叫孟加,是夏警官以前的同事和朋友!泵霞由斐鍪。
柯光茂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也伸出手禮貌性地回握了一下,然后一語不發(fā)地走開。
孟加對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才緩緩地在夏黎的身邊坐下來。
風(fēng)很大,海浪拍擊在巖岸的浪花不時地潑灑在兩人身上。
夏黎不是不知道她的多年同事兼好友就坐在她的身邊,但她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就會不由自主地哭出來,一發(fā)不可收拾……
心,冷冰冰的、空洞洞的,始終偎不著邊。此時此刻,她分外地渴望那個溫暖寬容的臂彎……
如果她會游泳的話,她早跟著跳下去了。
要不是那么地堅信他應(yīng)該會好好地活下來,她可能早就跟著跳下去了。
“你真的愛上‘雅爾’了?”孟加有點自言自語地道!按驈哪愀习遛o職的時候,我就應(yīng)該要猜到的。當(dāng)時老板以為你是被迫……所以要你將計就計地待在他的身邊當(dāng)間諜,你一定很痛苦吧?是我的錯,我應(yīng)該早一點發(fā)現(xiàn)這個事實才對。
“回去吧,你待在這里一點用也沒有……雖然我即將要對你說的話,對你的心情一點幫助也沒有,但我還是要說。‘雅爾’這個人……真的很不簡單。不管他是死是活,他這一次的行動對我們警方的貢獻(xiàn)真是太大了。你知道嗎?‘黑鷹幫’的大老們、角頭們?nèi)渚W(wǎng)了,一個都不留……就像是送我們的耶誕禮物一樣。真的難以想像他的腦袋瓜里頭究竟在想些什么……”
風(fēng)還在吹,浪一波波地涌上,孟加的話越說越長,她卻越聽越不清楚了……
天空在她眼前旋轉(zhuǎn)著,腦子陡地一片空白,接著,夏黎的身子晃了晃,終是體力不支地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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